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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家太公     寻龙迷踪txt下载     寻龙迷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打捞

    张胖子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知道唐粗那小子的藏身地了?”

    叶枫点点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一定是那里了。”

    张胖子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嚷着:“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马上就去把这小子给揪出来!竟然用下毒这么卑劣的手段,连无辜的妇孺也不放过,他非得要为今天惨死的这个老妇人偿命不可!”

    叶枫望着张胖子义愤填膺的神情不禁苦笑了一下,说道:“只怕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算我们找到了他,恐怕他也无法为任何人偿命了。”

    张胖子一愣神,问道:“为什么?”

    一旁的唐大看着叶枫,开口问道:“这个村子里每一间屋子都已经找遍了,每一个可以藏身的地方都搜过了,却完全没有他的踪迹,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叶枫微微摇头:“我倒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只不过,刚刚在这里,想明白了一个问题而已。”

    唐大问道:“什么问题?”

    叶枫看了一眼张胖子缓缓说道:“我们首先便假设唐粗就是那个暗中在水井之中下毒之人,可是他非常冷静,也很胆大,投毒之后却并没有逃走,直到昨夜天黑之前他还在院子中帮忙照顾这些中毒的村民,行迹并无可疑之处,所以我们大家谁也没有怀疑到他身上。”

    张胖子听了这话,只道是叶枫也同意唐粗便是那个投毒之人,不禁连连点头称是。

    叶枫接着问道:“而在昨夜天黑之后,唐大少便在这村子周围全都布下了鬼火留痕,如果他要离开的话,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留下足迹的,对不对?”

    唐大点头道:“正是如此。”

    叶枫说道:“可是昨晚唐诗却被毒杀在了小树林之内,而后我们发现了疑凶经过小溪离开的脚印,不过这个脚印却并不是唐粗的。然而村子周围也没有发现他离开的痕迹,换而言之,他极有可能根本没有离开这个村子,还隐藏在村子里的某处。”

    张胖子想了想,张口问道:“或许他离开村子之时施展轻功,飞纵而去,避开了唐大少的鬼火留痕呢?”

    叶枫点点头说道:“这也并非不可能,只不过鬼火留痕之术既然是不传之秘,他并不知道,加上若无唐大少手里的药粉,肉眼根本无法看到,所以他用轻功避开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张胖子听了也觉得有理,于是闭上了嘴。

    叶枫接着说道:“如此我们便可以假设他还没有离开村子,还隐藏在村子里,可是这个村子很小,总共也没有几所房子,可以供人藏身的地方并不多,我们找遍了每一处地方,却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再说了,唐诗死后,他放着外面茫茫的大山不躲,现在还要藏身在村子里,未免太过于冒险,也没有道理。”

    唐大点头说道:“一点也不错。”

    张胖子听得有些糊涂了,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叶枫笑了笑,说道:“刚才村民们抬着盛殓那位老妇人尸体的棺材离去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大问道:“是什么?”

    叶枫转头看着他:“在我们的潜意识当中,既然认为他是投毒和杀害唐诗的凶手,那么他当然现在应该还是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所以我们搜寻的地方,全都是活人可以藏身之所。但是如果,他并不是那个凶手呢?”

    唐大怔了一怔,问道:“你是说,他现在已经死了?”

    叶枫微微点头说道:“如果他不是真凶的话,那么整个问题就变得简单了。无论是出于灭口也好,嫁祸也罢,他的失踪就极有可能是已经被那个真凶给杀害了。这样一来的话,要想藏起一具尸体,就比藏一个大活人要方便得多了。”

    张胖子张着嘴,呆了呆才问道:“会不会他的尸体已经被凶手掩埋掉了?”

    叶枫摇摇头:“应该不会。凶手在昨夜杀掉了唐粗之后,还要掩埋尸体,之后再去小树林毒杀唐诗,这在时间上恐怕来不及,再说了,掩埋尸体的动静太大,他难道就不担心被人发觉?所以最直接简单的方法就是把尸体藏在一个隐秘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张胖子问道:“村子这么小,这个隐秘的地方会是哪里呢?”

    唐大眨了眨眼,忽然眼前一亮,说道:“我知道了,是水井!”

    叶枫点头说道:“没错。自从水井被人投毒之后,我们已经告诫村民们不要再使用那口水井了,所以根本没有人会再去那口水井周围,那里就是现在整个村子里最不容易被人发觉的地方。”

    张胖子简直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你们是说,凶手杀了唐粗,然后将他的尸体藏在了水井里?”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是与不是,我们去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一行三人来到了水井旁。

    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叶枫说的一点也不错,自从水井被人投毒之后,村里人就再也没有来过这里,此刻的水井四周空无一人,显出一种神秘的寂静。

    站在井边,张胖子探头朝黑咕隆咚的井里望去,深邃的井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张胖子皱了皱眉,问道:“那现在该如何知道究竟井里是否藏着尸体?”

    叶枫说道:“自然是下去看看了。”

    张胖子一愣:“下去?谁下去?”

    一旁的唐大双手一摊,说道:“我自幼在蜀中长大,蜀中山多,却没有什么大川大河,所以要说登山爬树什么的我在行,可是要说到水性的话,实在是……”

    张胖子又转头看向叶枫。

    叶枫笑了笑,说道:“三哥你是最了解我的了,从小到大我就是一直活脱脱的旱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胖子呆了一下,顿时恍然大悟道:“这么说,只有我下去了呗?”

    叶枫有些无奈的一笑道:“能者多劳嘛!”

    于是张胖子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唐大找来了一条粗麻绳,给他系在腰间。为了保险起见,绳子系得很紧,深深的勒进了肉里,疼得张胖子龇牙咧嘴的直叫唤。

    然后唐大和叶枫拉着绳子的一头,慢慢的把张胖子徐徐放下井里去。

    可是他实在是有些太重了,放到最后,两人都感觉有些手酸了,一不留神手一滑,张胖子一下子掉了下去。

    张胖子被吊在半空中只觉得勒得肉疼,哼张嘴大叫着“放,放……”,却不料忽然绳子那头一松,整个身躯一下子直掉了下去,“噗通”的一声掉进水里,张开的嘴里咕噜一下子呛了一大口水。

    他扑腾着浮上水面,正想要破口大骂,忽然想起叶枫说的这井水里藏着唐粗的尸体,顿时觉得一阵恶心,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他心里暗骂道:“娘的,上了这臭小子的当了,大半夜的跑到这破井里来喝这臭尸水!”

    这时上面井口传来了叶枫的声音:“怎么样?你没事吧?”

    张胖子怒骂道:“你他娘的自己下来看看有没有事!”

    虽然是夏夜,可是井里的水却冰凉透骨,张胖子不断蹬着腿,感觉全身都要被冻僵了,四周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上面又传来叶枫的声音:“你在下面看到什么了?”

    张胖子有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一肚子没好气,嚷道:“这下面比锅底还黑,鬼才看得见,谁知道有没有那个死鬼的尸体?”

    叶枫说道:“看不见你就摸一摸嘛,不一定在水面上,也有可能在水下面漂着呢!”

    张胖子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这辈子有这么一个兄弟,真不知道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还是做了什么孽了。

    他没奈何的一猫腰,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伸着双手在水下面一阵乱摸。

    他和叶枫不同,叶枫从小就被送去跟随魔刀魔五楼在山谷中习武,不识水性情有可原。

    他自小就在金陵城中长大,挨着秦淮河,小时候常在河里玩耍嬉戏,水性还真是不错的。

    他这么沉在水里摸了半天,井口上面的叶枫正等得心急,忽然间手里的绳子被人一阵猛拽,井里面传来张胖子瓮声瓮气的怒骂声:“你们他娘的赶紧拉老子上去!这下面简直快要冻死个人了。”

    叶枫和唐大不敢怠慢,连忙用力把张胖子从井里拉了上来。

    张胖子赤条条的晃动着满身的大肥肉,艰难的从井口里爬了出来。

    他示爱是太胖了,若是这井口再小上一圈,只怕他会被活生生的卡住。

    从井里跳出来,张胖子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身上被冻得瑟瑟发抖,可见井中的地下水实在是有够凉的。

    叶枫看着他一个人爬了出来,不禁有些失望,问道:“尸体不在井里?”

    张胖子“哈啾”一声,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才转过头来说道:“有个鬼!井里被我上上下下快摸了个遍,哪有什么尸体?”

    叶枫怔了一下,自言自语的说道:“难道是我猜错了?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张胖子看着他呆呆的神情,突然又开口说道:“尸体我是没摸着,不过我从井下面倒是给你带了一样东西上来。”

    说完,他一伸手,只见他的手里捏着一只湿漉漉的,还在不停的滴着水的布鞋!

第一百零七章 寻找

    这个死胖子跑到井里飞了这么九牛二虎之力,捞了这么一只破鞋上来,是什么意思?

    叶枫怔了怔,却见唐大接过了这只鞋,翻开了鞋内衬,上面赫然绣着一个“唐”字!

    唐大叹了一口气,道:“这应该是唐粗的鞋。”

    不错,如今的村子里唐门之中唐灵他们三人都已中毒了,躺在屋里足不出户,这只鞋的主人除了失踪的唐粗,还能有谁?

    现在唐粗的一只鞋子出现在井里,这说明了什么?

    自然说明了唐粗之前的确藏身在这口井里,可是这样一口井,没有暗室机关,甚至完全没有落脚的地方,一个大活人如何能够在井中藏身?

    看来叶枫之前猜想的果然不错,唐粗应该已经死了,而藏在这里的,正是他的尸体!

    可是刚才张胖子在井里摸了个遍,连这小小的一只鞋都摸到了,却并没有发现唐粗的尸体,他的尸体去哪儿了?

    那么大个尸体,自然不可能是张胖子粗心大意漏过了,所以只有一个答案,唐粗的尸体之前的确是藏在井中的,可是现在,却被人先一步移走了。

    这人也许是趁着大家都在围观程神医救治中毒的亲人的机会,悄悄移走了尸体。

    可是当时是大白天,光天化日之下,跑到这井边来打捞起那么大一具尸体,那动静一定不会小,就看看如今张胖子下井去打捞就知道了,这凶手若是单独一个人,他是如何做到的?

    难道不怕有村民路过发现?

    在水井之中投毒,再杀了唐粗造成失踪的假象,转移大家的视线,再之后毒杀了藏身与暗中的唐诗。

    从这个凶手之前缜密的这一系列行为来看,他行事谨慎,头脑冷静,绝不会轻易去冒这样的风险。

    那他为什么非要冒险去转移唐粗的尸体呢?他究竟用的什么样的方法,又把尸体转移去了哪里呢?

    叶枫想不出答案,抬起头,他看到唐大也满面疑惑的在呆呆的沉思着,或许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一旁的张胖子此时擦干了身子,一面穿着衣服一面说道:“看来你小子猜得当真一点也不错,唐粗果然是被人干掉了,尸体就藏在这口井里,说起来倒是胖爷我冤枉了他了,希望他的亡魂不会介意。”

    他垂下头,一脸虔诚的念了两句“阿弥陀佛”,又接着说道:“不过这不能怪我,全都要怪那个杀了他还要嫁祸给他的凶手。我们一定要把这个阴险的家伙揪出来,为唐粗报仇,这样他泉下有知也能够瞑目了。”

    张胖子絮絮叨叨不断的说着,叶枫心里却暗自叹息着,要揪出这个凶手哪儿有那么容易?

    现在他们连唐粗的尸体都找不到,这条线索就这么断掉了,又何谈什么揪出凶手来?

    这个凶手似乎非常了解他们,处处料在他们之前,他们就像是完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明明可以感觉到他的存在了,却连对方的衣角也碰不到。

    想起封不疑的那一句:“小心身边的人”,叶枫有一种感觉,他离这个凶手已经很近了,就快要碰触到对方了。

    既然找不到唐粗的尸体,他们也只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张胖子看叶枫有些垂头丧气的,于是安慰他道:“别灰心,其实你已经很厉害了,能够猜出之前唐粗的尸体就藏在水井之中。可惜被他先一步移走了尸体,否则我们从尸体上也许可以得到更多关于这个凶手的线索。”

    他叹了口气道:“恐怕唐粗的尸体这会儿已经被他带出村子,随便往什么地方一扔,喂了野兽了,大山茫茫的我们根本没地方找去,想起来唐粗这小子也真是可怜。”

    一直沉默的唐大这时候却忽然开口说了一句:“不会。”

    张胖子一怔:“什么不会?”

    唐大说道:“从今天一早发现唐诗的尸体开始,我就暗中安排了村民悄悄监视每一条可以离开村子的道路,没有人可以无声无息的离开村子。那个凶手就算身负上乘的轻功,但是要带着唐粗的尸体离开,还要不被任何人发觉,这绝不可能。”

    张胖子点点头,他的轻功在江湖上已经是顶尖的了,本可以来去自如不被人发觉,这并非难事。可是要他带着一具沉重的尸体行动,那无论如何也是施展不开的。

    叶枫听了这话,忽然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唐粗的尸体其实还没有离开这里,还在这个村子里?”

    唐大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个村子并不大,能够藏匿尸体的地方就更加少了,我们不消一时半刻就能彻底搜查一遍。那个凶手既然如此看重唐粗的尸体,说不定能够从尸体上看出关于这个凶手真实身份的一些蛛丝马迹来。”

    叶枫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心中又再度燃起了希望,精神也为之一振。

    就在这时,在他们的前方,几个村民抬着盛殓着死去老妇人的棺材,正慢慢向村外走去。

    张胖子最是好奇,最喜欢看热闹,当下几步追了上去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一个村民回头叹息道:“这一次六姑不幸去世了,毕竟年纪大了,连程神医竟然也没能把她救过来。我们正要去埋葬她的棺椁,办完她的后事。”

    张胖子感觉很奇怪,忍不住问道:“你们这里的风俗竟然如此奇怪吗?死了人竟然连头七也过,就这么着急的下葬?”

    那村民说道:“其实也不是,我们的风俗与外面并无二致,都是要在家中设立灵堂,停尸七日方便亲友祭拜,一直要等到头七之后才入土为安的。”

    “只不过这一次的情况却有些不同。六姑是中毒死的,程神医说这种毒十分厉害,就算六姑已经死了,弄不好这毒还会扩散,传给接触她的亲人,甚至于污染家中的家具器物什么的,后患无穷。”

    “所以程神医刚才已经亲自单独用药物对棺木内外和尸体做了特殊的处理,并且把棺材严严实实的密封好了,这才叮嘱我们赶紧抬出村外去下葬了,一面贻害他人。”

    原来如此,张胖子听了不由得连连点头。

    一旁的叶枫却心里暗自疑惑,这个毒当真有如此的厉害?脸死尸也需要程神医亲自做如此的特殊处理?

    正疑惑间,那些村民们抬着棺木已经走远了。

    唐大看叶枫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抬着棺木出村的队伍一阵阵的发愣,以为他

    心中还在为那老妇人的无辜惨死而难过,于是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必难过,既然连程神医也没有办法把她救过来,或许这便是她的寿数到了,这是天命。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出凶手,为她报仇。”

    叶枫点点头,不错,只要找到唐粗的尸体,说不定就能够找出凶手的真实身份。

    于是他提起精神,三人开始在村子里细细的搜寻起来。

    可惜,事与愿违,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几乎找遍了村里所有可以藏匿尸体的地方,每一个犄角旮旯,甚至于连臭烘烘的茅厕也没有放过,可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唐粗的尸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完全没有半点踪迹。

    这下子三人都开始有些灰心丧气了,唐大不是说那尸体绝不可能离开了村子吗?莫非唐大错了?

    难道说,凶手转移走唐粗的尸体是在今早之前的事?不可能,昨夜之前大家还都看到了唐粗,因此他遇害一定是在昨晚发生的事情。

    如果昨晚凶手在杀害唐粗之后,可以将他的尸体带出村子处理掉的话,又何必要先藏在那口井中呢?这岂不是多此一举?

    所以转移尸体一定在今早之后才发生的事情。

    既然如此,凶手又是如何能够带着尸体而不被任何人察觉的离开村子的?

    或者是这些村民们没有像唐大吩咐的那样盯紧,加上他们大多是些老弱妇孺,耳目不太灵光,让凶手带着尸体钻空子溜掉了?

    这些村民可全都是当年宋家庄的幸存者,唐大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恩人,他的话这些村民怎么可能不尽心尽力的去办?

    似乎这也不太可能。

    可是如果真像唐大所说的那样,尸体根本没有机会离开村子的话,为什么他们会找不到?到底他们忽略了什么关键的地方?

    三个人都在苦苦冥思着,可是谁也想不出答案来。

    这时,叶枫的脚无意中踩到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是刚才抬棺木的那些村民走过去时为了招魂而一路撒下的纸钱。

    看到了这些纸钱,叶枫的脑子里忽然像是被闪电击中,顿时灵光一闪。

    离开村子?对了!

    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只有一个机会可以光明正大的带着尸体出村子而丝毫不被别人怀疑。

    那就是刚才抬着棺木出村的这支送葬队伍!

    刚才这支队伍就从叶枫他们的面前走过去,却没有引起他们丝毫的警觉。

    因为大家全都以为,里面躺着的自然应该是那个死去的老妇人。

    可是棺材之中真的是那个老妇人的尸体吗?

    叶枫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看他面色有异,唐大和张胖子都关切的走过来询问道:“怎么啦?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叶枫愣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想,我知道唐粗的尸体藏在什么地方了。”

    张胖子心中一喜,追问道:“在哪里?”

    叶枫连忙转身,说了一句:“跟我来!”

    接着,他就沿着撒落在地上的纸钱,向着村外的方向,疾步追赶了上去。

第一百零八章 棺材里的秘密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村外的荒坡,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夏夜的虫鸣在此起彼伏的响起。

    荒坡上的一堆新土,下面便埋葬着刚刚去世不久的那位老妇人。

    然而此刻,这刚刚埋好的坟堆已经被挖开,露出了埋在下面的棺椁,叶枫手拿火把,呆呆的站在棺椁之前,不知道心里正在想着什么。

    旁边的张胖子把锄头丢在一边,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看得出他已经累得够呛。

    唐大在一旁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我不明白,大家都是一样的干活,为什么单单就你会累成这个样子?”

    张胖子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说道:“这深更半夜的,胖爷本来应该在床上早就安然入睡,做着美梦了,却被你们两个强拉着,先是去井里面捞什么尸体,现在又跑来这荒郊野岭的来刨人家的坟头,你说这干的都叫什么事?现在你还好意思这么打趣我?”

    唐大笑了笑,不再与他斗嘴,转头看了看地上的棺椁,对叶枫问道:“你真的认为唐粗的尸体会藏在这里面?你有把握吗?”

    叶枫摇摇头:“没把握,只不过要想处理唐粗的尸体,这是唯一最好的办法了,这个凶手既然这么聪明,我猜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一旁的张胖子这时候哼哼唧唧的嘟囔着:“没有一点证据,就私自跑来刨人家的坟,惊扰亡者安息,这可是重罪哩!若是让村里的人知道了,恐怕是要把我们赶出村子的。”

    唐大也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想过没有,要是你猜错了怎么办?你要如何向死者交待,如何向村民们交待?”

    叶枫望着棺椁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不管猜得对不对,现在打开它就知道了,其他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他看了一眼张胖子,张胖子的头顿时摇得像个拨浪鼓:“别,这你可别看我,要打开你自己开吧,休想再拉我做垫背的,为你做到了这一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最后的谜底还是你自己来揭开吧!”

    自己来就自己来,叶枫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望着那棺椁,却迟迟迈不开那最后的一步。

    要是他真的猜错了呢?

    要是棺材里躺的真的是那个老妇人,而不是唐粗的尸体呢?

    那又该怎么办?

    叶枫忽然有些犹豫了。

    看出了他的迟疑,旁边的唐大忽然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手里的铁锹伸出,用力一撬,只听“啪”的一声,棺材盖子猛地翻起,落在了地上。

    三个人几乎同时屏住了呼吸,伸头向棺材里面看去,张胖子首先“咳”的一声,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棺材里躺着的尸体身穿一身崭新的寿衣,双目紧闭,面容慈祥,可不就正是刚刚去世不久的那位老妇人!

    这里面竟然不是唐粗的尸体,难道自己真的猜错了?叶枫望着老妇人的尸首,一阵阵的发愣。

    之前他们已经仔细的搜查过了整个村子,都没有发现唐粗的尸体,这里原本

    是唯一最合理的解释,可是现在,棺材里躺着的却并不是唐粗的尸体,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唐粗的尸体究竟去哪儿了?

    唐大看到叶枫有些失神的神情,有些于心不忍,他能够做出这样的猜想已经很厉害了,连唐大之前也感到很是佩服,几乎都要认定这时事实了。

    纵然现在证明叶枫猜错了,这也不是他的过失。

    唐大正想要上前去安慰叶枫两句,却看见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因为叶枫这时忽然发觉,这老妇人的尸体,似乎有些不对劲。

    老妇人的尸体躺在棺材里,下面垫着厚厚的被褥,但是似乎这口棺材有些浅了,她躺的位置有些高,几乎快要和棺材口平行了,这样岂不是会顶着棺材盖?

    叶枫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一下棺材外面,从外面看,这口棺材并没有什么异常,也并不比寻常的棺材要小一些啊。

    可是老妇人的尸体躺在棺材里,怎么会显得这么高?除非,除非她的尸体下面还垫着其他的东西!

    叶枫一步蹿了上去,伸手一把将老妇人的尸体向旁边一推,接着一把揭开了她下面垫着的厚厚的被褥。

    被褥下面露出了一个人惨白惨白毫无血色的一张脸,火光之下大家看得明明白白,唐粗!

    难怪老妇人的是躺在里面会觉得那么挤,原来是下面还藏着另外一具尸体,一口棺材装了两具尸体,怎么会不拥挤?

    看着唐粗那圆睁的双目,叶枫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果然是没有猜错!

    三个人把唐粗的尸体从棺材里费力的抬了出来,开始了仔细的检查。

    唐粗的尸体双目圆睁,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可见临死之时他对于杀害他的那个凶手一定感到很吃惊,不相信他竟然会对自己下毒手。

    由此可以推断,之前封不疑所说的“小心身边的人”那句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大家身边的人,一个想不到的人。

    唐粗的全身没有伤痕,不过他的皮肤却泛起一股略带诡异的青黑之色,这和唐诗的死状极为相似,也是被人毒杀的,由此可见,杀害他的凶手和毒杀唐诗的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他全身的衣服还是湿润的,这证明之前叶枫他们对于他的尸体藏在水井之中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而且,他的左脚正好遗失了一只布鞋!

    尸体检查完了,似乎并没有什么太有用的线索。叶枫望着唐粗瞪大的双目,微涨的嘴,似乎临死之前还想要喊叫些什么,他心里不由得有些难过。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不过在入蜀的这一路之上,他对于这个看似粗犷,其实心细如发的汉子,还是颇有好感的。

    一旁的唐大对于尸体那张开的嘴似乎很感兴趣,盯着看了半晌,忽然说道:“你们看他的嘴,似乎里面有什么东西?”

    叶枫闻言,伸手掰开了唐粗尸体的嘴,借着一旁的火光向里面仔细的看了看,忽然说道:“不错,他的喉咙口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说完,他把手指伸进尸体的口里,一阵摸索。

    一旁的张胖子看了,只觉得一阵恶心,不由得发了两声干呕。

    不一会儿,叶枫的手指从尸体嘴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他用一方布巾擦拭干净了,大家看到那分明是一个佩戴于腰间的,小小的玉坠子!

    这一块玉坠子雕工精美,玉色翠绿透亮,一看可知绝非凡品。

    不知为何,叶枫看着这小小的玉坠子,竟然觉得有些眼熟,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想必这是唐粗在临死之前奋力从凶手的身上夺下的,当时放到口中是想要吞下,留下可以证明凶手身份的证据。

    可惜,毒性发作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吞下就已经毒发身亡了,所以才会卡在了喉咙口。

    也亏得是这样,叶枫他们才能发觉这个玉坠子的存在,毕竟程姑娘不在这里,他们谁也不会像程姑娘那样对一具尸体开膛破肚,仔细检验的。这个玉坠子若是进了唐粗的肚子,只怕就再无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看着手中的这个玉坠子,叶枫陷入了沉思。

    如此唐粗的尸体已经被发现了,这证实了叶枫之前的推想,那个封不疑口中的“身边的人”,那个真正的凶手是另有其人。

    正是这个人在水井之中投毒,而后杀害了唐粗,藏起了他的尸体,又毒杀了唐诗,唐做了这么多事,却并未选择真正对唐大和叶枫他们下毒手,他的目的究竟何在?

    仔细算算身边的人,唐灵他们三人全都中了毒,此刻寸步难行,除非他们之中有人是假装中毒,否则绝不会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而现在,唐粗也已经死了,那么这个在他们身边的凶手,究竟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叶枫的脑海中渐渐的浮现出了一个身影,难道是他?

    “不,不可能,绝对不会是他!”叶枫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叫道。

    他这突然的反应倒吓了身边的张胖子一跳,张胖子连忙追问道:“谁?不可能是谁?你想到了什么?”

    叶枫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或许是我哪里想错了,怎么也不可能会是他的。”

    张胖子更是满面的茫然,完全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谁。

    一旁的唐大倒是好像听明白了,他望着叶枫沉声说道:“我也不相信会是他,可是事到如今,除非是封不疑在说谎,贼喊捉贼,否则的话除了是他真的想不出还会有别人了。”

    叶枫摇着头:“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是他?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唐大沉默不语,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这两人打哑谜一般的对话把一旁的张胖子完全搞糊涂了,瞪大了眼睛追问道:“你们说的究竟是谁?为什么又不可能是他?”

    忽然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或许,这个问题,我能够为你们解答。”

    话音一落,两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三人的背后不远处,而唐大和叶枫他们,之前竟然都一直浑然未觉!

第一百一十章 神医的思索

    程三思走出屋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村子里的村民们早就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可是当他们看到程神医走过的时候,还是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对他躬身致意。

    程神医刚刚救治了他们的亲人,这时这些村民们最朴素的表达自己对程神医谢意和尊敬的方式了。

    程三思一面对这些村民们微笑着点头回应,一面伸手捏了捏自己有些发酸的肩头和腰背,信步前行。

    虽然这一夜休息得不错,可是他的身体依旧感觉到很疲惫。

    前一日为村民们治疗毒伤,实在损耗了太多的体力和精力了,他在心里不禁有些感慨,真的是老了。

    要是时光能够倒退十年,那时候他曾经一天之内为一个染上瘟疫的小镇医治了一百多个病患,却还是依旧神采奕奕,谈笑风生。

    更不用说当年自己年轻之时,常常通宵达旦的研读医书,彻夜不眠,出外寻找草药一走就是数日不休,那时自己怎么就能有那么一股子劲头?

    再看看现在,不过是为十余个病人推宫行针,煎药祛毒,怎么就能令自己疲惫至此?看来这不服老是真的不行了。

    不论他是否情愿,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新旧交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也许,是应该让年轻一辈的人们接过衣钵的时候了,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了自己的女儿,程念真的身影,只是不知道这些男情人是否准备好了粉墨登场,来接管这时代的舞台呢?

    想起了女儿,程三思心里忽然想到,这漫长的一夜过去了,不知道真儿她是否也已经回到了村子?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走向村子中心的那间大屋。

    奇怪的是,当他到达大屋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唐大和叶枫他们竟然全都不在。

    屋里几个村民正扶着唐灵、唐飞和唐重他们三人,给他们喂食一些稀粥。从气色看起来,他们三人似乎恢复得不错,面色红润了不少,不过身子还很虚弱,行动都很困难,连进食也需要旁人的帮助。

    程神医不禁心生疑惑,这个时候,唐大和叶枫他们几个竟然丢下了大病未愈的同伴,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旁边的村民告诉他,一直到今天早上,程念真都还没有回到村子来,叶枫着急得不行,坐立难安,天刚蒙蒙亮,他就拖着唐大和张胖子一道出村去寻找程姑娘去了。

    原来如此,程神医皱起了眉头,算起来即便是真儿的手脚再慢,也不至于落后自己这么多,直到今晨还没有回到村子。

    不知道她在村子外面会不会遇见了什么意外?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过这担心很快转瞬即逝,作为一名医者,在野外采药那是常事,有时甚至会一去数日,真儿从小便跟在自己身边,对于野外生存的本领已经尽得自己的真传,即便真的遇上什么毒虫猛兽什么的,她也能够应付自如的。

    倒是叶枫这小子,对于真儿的安危居然如此上心,看起来倒也像是个靠得住的人。

    关于这几年他女儿和叶枫之间的种种流言,程神医并非一无所知,不过在女儿的面前,他却半个字也没有提及过。

    姑娘家大了,总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秘密,而这些身为父亲却是不太方便过问的。毕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只不过凭心而论,他是不太支持此事的。

    这倒也并不是说叶枫这个人不好,他人既聪明,对朋友又够义气,行事端正,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不轨之事,的的确确是一个难得的大好人。

    可是这世间的许多事情,仅仅凭着好人两个字,是远远不够的。

    叶枫这几年的种种经历,简直就像是传奇一样,甚至于比市坊间流传的那些志怪小说还要惊险和离奇,好像随时随地都是麻烦缠身,危机不断。

    这样的人,即便是和他做个普通的朋友也是极为危险的事情,更何况是那种更加亲密的关系了。

    程神医一生阅人无数,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因此当初在西安城中,当叶枫他们要去一探秦皇陵之时,他便强行留下了女儿,坚决不允许她与他们同去。

    当时他看得很明白,叶枫的身边真的是各种势力交错,危机四伏,这一趟秦皇陵之行,只怕他再也难以活着出来。

    这之后天下都在传闻说叶枫已死,程神医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他才会准许伤心欲绝的女儿在江湖上四处行医,由着她到处打探叶枫的消息,也好让她彻底断了念头。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大大出乎于程神医的预料,这个叶枫实在是命大,不但活着从秦皇陵中出来了,而且居然又和真儿遇上了。

    这简直就像是天雷勾动了地火,一发而不可收拾,程神医这时候就知道,即便是自己再加反对,也没什么用了。

    真要是说起来,如果叶枫不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天选之子”的话,倒也像是个好女婿的样子。

    没错,程神医也知道那个关于上古宝藏的预言,也知道“天选之子”的传说,虽然打心眼里他对于这样神神怪怪的事情很不以为然,不过出于某种特殊的原因,他其实还是很愿意静观其变的,当初知道叶枫其实未死的时候,他内心还是暗自有些窃喜的。

    然而现在,自己的女儿竟然身陷其中,不能自拔,这令他颇为有些头痛,有些进退维谷的感觉,所以对于程念真和叶枫之间的事情,他一直是既不反对也不支持,模棱两可的不表态,静观其变。

    至于将来的事情,那就顺其自然吧,人一生之中总会面临许多的选择,为了更高更大的目标,有时候一些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程神医的心中思绪万千,就这么有些心不在焉的为唐灵他们三人把了把脉,叮嘱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随即就走了出去。

    唐大和叶枫他们都不在,程神医一下子变得无事可做,他们既然已经出去寻找真儿去了,自己现在除了坐等消息以外,也没什么可做的,于是他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走进屋子,程神医忽然愣了一下。

    在他屋子里的方桌之上,赫然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封书信。

    程神医明明清清楚楚的记得,刚才自己出门之前,桌上还是空空如也的,一定是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人偷偷把书信放在了这里。

    是谁写的信,又会是什么内容呢?

    程神医慢慢的走了过去,伸手拿起了书信。

    信封鼓鼓囊囊的,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程神医倒转过信封,从里面掉落出了一件物事,“啪”的一声掉到了桌面上。

    那是一

    朵女孩子戴在鬓边的珠花,做工精致,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看到这朵珠花,程神医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

    他认得这朵珠花,这是他的女儿程念真的。

    程神医身为医者,平时生活极为简朴,他的女儿自然也一样。这朵珠花是在程念真十八岁生日那天,程神医在京城名工坊亲手为她挑选的,这么多年来,这也是他唯一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他自然绝不会认错。

    程姑娘的珠花,怎么会到了这封书信之中呢?

    难道程姑娘出了事?

    程神医赶紧展开了书信。

    信上的笔迹很潦草,也很熟悉,看着这封书信,程神医的脸色渐渐阴沉得有些可怕。

    想不到,他竟然来了!

    屋外,是夏日里明艳艳的阳光,然而程三思身在屋中,却感觉仿佛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了。

    ……

    夜色降临,小村子又恢复了一片宁静,寂静的夜色之中,点缀着点点如繁星的灯光。

    小树林后面的小溪边,封不疑又坐在了这里。

    他默默无语的盯着奔流不息的溪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又或者,他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一条黑影,无声无息的悄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一身黑色的长袍,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鬼面面具,面具后面的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面前的封不疑,闪动着一丝杀机。

    十殿阎罗,转轮王!

    难道封不疑深夜在此等待的人竟然会是他?

    封不疑纹丝未动,忽然间开口问了一句:“你来了?”

    转轮王冷冷的应了一声。

    封不疑笑道:“多年不见,师兄你一向可还好?”

    转轮王眯缝着双眼,冷冷的答道:“好得很,有心了。”

    封不疑转过头来,望着转轮王,微笑着说道:“多年来师兄的名声如日中天,天下皆知,师弟我也时常听闻师兄的许多事迹,不过一直以来无缘得见。今晚在这里重逢,倒也算得上是上天的安排。”

    转轮王冷眼看着他,哼了一声:“这些年我倒是一直在找你,只不过你就像老鼠一般,东躲西藏的,后来更是干脆投身入了江南明家,你以为有了江南明家这个后盾,就有恃无恐了?”

    封不疑脸上的微笑不变,说道:“师弟岂敢如此想?若不是师兄一心想要杀人灭口,师弟又岂会出此下策,投身于江南明家藏身?须知那明老爷子是何等人物,大家全都是心知肚明的。”

    转轮王怒视着封不疑,说道:“那你今晚约我前来相见,不会只是阔别已久,想要叙叙旧吧?”

    封不疑嘿嘿一阵干笑道:“自然不会。你我师兄弟之间彼此知根知底,见面又何须戴着那劳什子的面具,藏头露尾的,说起话来也听不真切。再说,师弟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过师兄的尊容了,何不取下面具,坦诚相见?”

    转轮王的双眼中目光一阵闪动,不过很快他就说道:“好,我倒也不怕你耍什么花招,须知你不论在江南明家学到了什么本领,也绝非我的对手的。”

    说完,转轮王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

    夏夜明亮的月光之下,真真切切的照清了他的面容。

    他赫然竟是,神医程三思!

第一百一十章 师兄弟的重逢

    封不疑望着程三思的脸,幽幽轻叹道:“多年不见,师兄风采依然如昔,只是,大家都变得老了。”

    他不无自嘲的一笑,又道:“这么多年,师兄你成了天下人所敬爱的,交口传颂的神医,而师弟我却为了活命,不得不加入了江南明家,以求自保。可是谁又能知道,在你道貌岸然,仁心救人的面孔后面,却还有着这么一张鬼脸面具,却还有着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

    程三思冷冷的看着封不疑,就好像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微微颔首说道:“不错,我便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师弟你又是何时知道这个秘密的?”

    封不疑呵呵大笑道:“你我师兄弟从小便跟随师傅生活,在一起学艺,纵然我的天资比不上你,可是彼此之间是何等的熟悉?这些年你为轩辕公子也杀了不少人了,师兄你的手法,身为师弟的我岂能看不出来?”

    程三思冷笑道:“看出来便又如何?你纵使去告诉天下人,我就是那满手血腥,罪恶累累的转轮王,你看看有谁会相信?”

    封不疑颓然垂下了头:“说的不错,这也是多年来我虽然明知你的身份,却从未对别人提及的原因。在世人眼中,你就是救死扶伤,治病救人的大圣手,活菩萨,谁会相信你还有着阴险毒辣,冷血残忍的一面?世人大多如此,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哪会管什么才是真相?”

    程三思点点头,问道:“世人愚钝无知,原本如此。可是师弟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一定要杀了你?以致于这么多年来隐遁江湖,甚至于投身江南明家?我何曾对你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封不疑愤然抬头道:“等到你做了什么的时候,那就晚了!当年为了一本破医书,你竟然能够狠心下手毒杀了大师兄夫妇,连师傅也中了毒,负伤而逃,我们可是他从小一手养大的,大师兄也是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好狠的心哪!”

    “那一晚,如果不是我见机溜得快,只怕我也会遭了你的毒手。后来我便遍寻师傅的下落,却听闻他被人救起,治好了毒伤,回去找你算账去了。当我匆匆赶回去的时候,却不见师傅,而那本他视若珍宝的医书,却已经到了你的手上,不用问,师傅终究还是没能斗过你的阴狠招数,必然是遭了你的毒手。”

    “见此情形,我岂能不跑?你连待我们如慈父一般的师傅,如同兄长一般的师兄全都不肯放过,眼下唯一知道你的恶行,你的真面目的我,你又岂肯放过?我的本领比不上你,斗不过你,所以我只能先求自保,再慢慢的等待机会,向你复仇。”

    (关于医仙门下当年惨剧的细节,可以参见本卷第八十章和八十一章,此处不再赘述。)

    “可惜,后来我发现你自从得到了那本医书之后,不但医术大进,开始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没几年就成了一代名医,到如今更是成了万人敬仰的绝世神医,更可怕的是,不知道你从何处学得了一身的武功,而且隐藏得极

    好,世人都以为你不会武功,却不知道你一身的本领早已不输于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

    “你如此的厉害,我自然更加万万不是你的对手了,作为当年惨案唯一的证人,为了不被你杀掉灭口,我只能东躲西藏,甚至于不得不违心的加入了江南明家,明知道明老爷子野心勃勃,早晚会祸害江湖,可是也不得不为他卖命,做了许多不情愿的事情。包括当初挑起大雷门雷破天与蜀中唐门之间的决战,全都是明老爷子在后面策划的。”

    程三思听到这里点了点头:“难怪当初雷破天诈死之后,会那么急着在杭州之战中想要与蜀中唐门一决胜负,他当时是想要借助江南明家的力量,却不料从头至尾都在明老爷子的算计之中,自然也就落得一败涂地,连亲儿子都死了,大雷门也从此一蹶不振了。”

    封不疑说道:“明老爷子想要让江南明家重新崛起江湖,自然要挑动当时江湖上势力最大的两大势力,蜀中唐门和大雷门相斗,二虎相争,最好是斗得两败俱伤,他才能有机会。”

    程三思笑了笑问道:“明老爷子如此老奸巨猾,你在他手下多年,自然也学得了不少,包括你那一身的武功,所以,你觉得现在可以对付我了,可以来找我报仇了?”

    封不疑摇了摇头道:“我自知天生资质不如你,无论如何苦练,武功医术哪一样也都是比不上你的。我只是觉得很怪,以你的实力和名望,岂会甘心情愿的加入十殿阎罗这样的组织,甘心为人所驱使,想必你的这一身武功也是来自于那位神通广大的轩辕公子吧?”

    程三思点头道:“一点不错,我的武功的确来自于轩辕公子,他这个人也的确是神通广大,单止是武功一项,他就几乎收藏了天下间所有有名望的武功秘籍,这一点只怕连号称藏书百万的少林藏经阁也难以与之并肩。”

    “至于加入十殿阎罗一事,我却与其他人不同。十殿阎罗之中的其他人,或者是有求与轩辕公子,又或者是有要命的把柄被他掌握,因而不得不听从他的驱使。然而我却不一样,我与他相交已久,相互间是朋友般的平等关系,并非为他所驱使。”

    封不疑冷哼了一声:“这么说来,你们是各取所需了?”

    程三思并不理会他话语之中的嘲讽之意,说道:“师弟你应当明白,医术归根结底是对于人身体的一门艺术,要想更上一层楼,则首先就必须彻底的了解人体。而我们所见到的人体,都是肉眼可见的,只是表面的东西,人体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是我们看不见的,比如潜力和极限。”

    “而能够把人体的潜力发挥到极致,不断推高人体极限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武功。因此想要彻底的了解人体,首先就要了解武功。既然轩辕公子能够带给我应有尽有的各种武功,我也自然愿意与他结交。”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更何况,这个轩辕公子绝不简单,据我所知,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与一个神秘的上古宝藏有关,可是这个宝藏之中

    究竟有什么,却无人得知,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经过多年的打探,我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宝藏之中的东西,绝不是应该属于从前或者是现代的东西,它已经远远的超越了这个时代,领先于了我们的认知。于是我猜想,其中会不会也有些关于医术方面的东西,如果能够找到,那么对于今世的医术水平而言,无疑会是一场巨大的革新!这真是想想都会令人感到激动。”

    上古宝藏?超越今世的东西?

    封不疑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那个传说中的预言,想起了天选之子,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你说的这个什么宝藏,是不是和叶枫那小子有关?”

    程三思此刻提起了宝藏,已经说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不错,传说只有那个身带龙纹的天选之子才能找到宝藏,可是轩辕公子的家族世世代代的使命却是守护这个宝藏,决不能令他现世。所以这一次我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阻止叶枫他们一行人入蜀,甚至于是伺机除掉他。没有了天选之子,自然再也无人可以找到那个宝藏了。”

    封不疑疑惑的问道:“要杀掉叶枫,你应该有很多机会。你为什么没下手?”

    程三思呵呵的笑道:“你忘记了,我之前说过,我和轩辕公子不过是平等的朋友关系,并非受他所驱使。在这件事上,我和他的想法却有些不同。一方面,叶枫这小子是真儿的朋友,好朋友,我不像令她伤心。另一方面,我当然愿意看到叶枫能够找到那个宝藏,看看其中究竟有些什么,是否真有对于当今医术有着巨大影响的东西存在。毕竟,这才是我的目的。”

    封不疑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既不愿意公然违背轩辕公子,与他闹翻,也不想就这么取了叶枫的性命。所以,你明知叶枫的血液之中含有金蟾之毒,百毒不侵,却还是选择在水井之中下毒,你的目的并不是要毒杀叶枫,而是想要拖住他们,不让他们就这么去唐家堡。”

    程三思笑道:“一点不错,他们之中有人中了毒,他们自然会留下来等待解毒,而我又知道轩辕公子正在赶来的路上,只要耽搁几日,让轩辕公子与叶枫见了面,说不定我从旁便能够得知那个神秘的宝藏究竟藏在哪里了。这不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吗?”

    封不疑眉头挑了挑,问道:“轩辕公子这么大费周章,甚至亲自赶来阻止叶枫他们去唐家堡,难道说那个宝藏会是藏在唐家堡不成?”

    程三思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其实之前他也曾经想过:“不知道,只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蜀中唐门和这个宝藏之间绝对脱不了关系。而且,据我所知,正在赶来的,也远远不止是轩辕公子而已,还有着更大更为可怕的势力,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还有更大更可怕的势力?

    封不疑的心头不由得往下一沉,叶枫这小子的确是爱招惹麻烦啊,看起来,这一次他要遇上的麻烦,只怕比他之前所有经历过的,还要更加的麻烦!

第一百一十一章 谈论当年

    程三思看着封不疑,话题一转,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想要找我复仇?我们之间有什么仇?”

    封不疑抬起头,冷眼望着他说道:“当年你杀害了师傅,杀害了大师兄全家,就为了那么一本破书?为了躲避你的追杀,我漂泊江湖几十年,东躲西藏,就是为了防备有朝一日被你灭了口。这一笔笔,一桩桩,不是仇恨吗?”

    程三思忽然笑了:“师弟啊师弟,想不到几十年过去 ,你还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幼稚,不错,大师兄夫妇的确是我下的毒,可是那一晚,我被师傅逐出师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的时候,是谁跑来告诉我,师傅要把那本医书传给大师兄?是谁在我耳边猜测这一切全都是大师兄在背后挑唆师傅,我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究竟是谁?”

    封不平闭上了嘴,愣愣的望着程三思,没有说话。

    程三思对着封不平笑道:“是你啊,师弟,当时在我耳边鼓吹这一切的人是你啊!是你挑起了我的怒火,是你施放了我心中的魔鬼,是你令我丧失了理智,终于做下了那无可挽回的错事。”

    “其实我压根就没有想要杀你,我做下这一切你就是我的帮凶,是我的同谋,是你帮我下定了决心,我又为什么要杀你呢?可是现在,你却忽然摇身一变跑来告诉我说,你现在成为了卫道者,你要为师傅和大师兄夫妇报仇,这岂不是一个大笑话吗?”

    说完,程三思忍不住仰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封不平浑身一颤抖,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之色,连声说道:“不,不是我,我不是你的同谋,我只是告诉你了我的猜测而已,一切事情都是你自己决断的,是你自己的心魔在作祟,与我无关,我没有教唆你去杀大师兄,更加没有怂恿你去杀害师傅!你,你不要把罪责推到别人的身上。”

    “没有?”程三思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恨恨的望着封不平问道,“师弟,凭着自己的良心说,当年你告诉我这一切的时候,难道你的心里就完全没有过一点点其他的想法?难道你完全没有想过要挑起我和大师兄之间的争斗,令到我们两败俱伤,你才有机会去继承师傅的那本医书?你说!”

    他的一声厉喝令封不平全身一颤,脸上的恐惧之色更重了。

    虽然他在拼命的摇着头,在连声的否认着:“没有,没有。”可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程三思的话已经深深的刺中了他的内心深处,揭示出了他心底最隐秘也最黑暗的地方。

    看着他的模样,程三思的眼中既充满了得意,也到这一种怜悯之色:“师弟,你不用否认了,那是徒劳的,你我都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因为这就是人性,这就是人心,人心全都是自私的,谁也逃不出这个规律。”

    封不疑高声抗辩道:“不!我当年还年轻,纵使有一些小心思,也绝对没有半点挑拨你去杀害大师兄的意思!”

    程三思叹息了一声道:“可是你毕竟还是动了念头,毕竟这后来的一切全都是因你

    而起,所以你的内心会感到自责,你会感到难以面对你自己,因而这几十年来你一直在逃避,你一直在幻想我在追杀你,要杀你灭口,你要拼命逃跑才能自保,只有这样,你的心里才会感觉到一丝的宽慰。对吗?”

    封不平无言的垂下了头,看来他已经被程三思的言语彻底击垮了。

    程三思有些得意的望着他,自己的这个师弟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当年处心积虑得到的那本医书之中,除了治病救人的医术之外,对于人的心理分析也有着很多的记载。

    如今经过多年的钻研,想要剖析封不平的内心活动,彻底击垮他的精神世界,对于程三思而言,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封不平现在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只需要最后再添上一把火,封不平就能够被他自己的心魔彻底击倒。

    他缓缓的说道:“你忍受了内心这么多年的煎熬,终于到了现在承受不住了,想要来找我报仇,来了结这一切了,可是你知道,你的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还远远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暗中先捉住了真儿,想要用她当做筹码,增添几分胜算,是也不是?”

    最后一句他提高了声音,封不平的身躯也随之一震。

    程三思见状连忙追问道:“你把真儿藏在了哪里?她现在究竟在哪儿?”

    封不平没有回答,他的双肩开始抽动起来,接着他抬起了头,程三思不由得一愣,他在笑。

    封不平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嘲讽的笑容,说道:“从我们见面直到现在,你终于想起了你的真儿,看起来,你也并不是那么的关心她的生死。”

    他的反应有些大大出乎于程三思的预料之外,程三思一怔,脱口而出:“你,你怎么……”

    封不平一脸揶揄的笑容:“我怎么没有被你的话语所引导,被你所控制是吧?你忘了,我们可是同门师兄弟,虽然我无缘亲眼得见师傅的那本宝贝医术,可是我也曾经听他提起过书中涉及的一些内容,其中就包括了以言语挑动并控制人心的方法。既然早知如此,我又怎会事先没有防备?”

    “这些年来在明老爷子手下,他那里有着众多的武功秘籍,巧的是,其中竟然也有一本记载着百余年前东海劫余道人的一门异术,叫做摄心术的。当年劫余道人凭着这门异术,在江湖上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是个有名的恶徒,自然最后他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他的这门摄心术却流传了下来,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专门针对每个人心中的弱点,用言语挑动他们的情绪,最终令到他们思维混乱,举止失常,被人轻易的操控。既然有摄心术的记载,自然也有防备和破解的办法。不过其实这一类的异术,大都只针对一些心智恍惚,意志不坚的人才能奏效,而对于保持清醒,早有防备之人,则没有什么大用了。”

    封不平张开口,从嘴里吐出了一片翠绿的叶子,说道:“这时一片薄荷草的叶子,极其清凉,我把它含在舌下,有了它的

    刺激,无论你如何挑拨我的情绪,我始终也能保持脑中的清醒,不会为你所左右。”

    程三思面色沉了下来,怒哼了一声,又问了一遍:“真儿她究竟在哪儿?”

    他握紧了双拳,已经要忍不住发作了。

    封不平却好像有些满不在乎的笑了笑,忽然问道:“你口口声声的真儿真儿的,她当真是你的女儿?她的安危,果真对你是如此的重要?”

    程三思没有说话,一张脸却忽然涨成了猪肝色。

    封不平指着他笑道:“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别人不知道,我却知道你小的时候和我们一起爬山采药草,一时不慎从山崖上摔了下来,虽然被师傅救回了性命,却伤了命-根子,你今生是绝对不会有生儿育女的能力的。因此,你口中的那个真儿,究竟是谁的女儿?”

    这本是一个男人最大的隐痛,也是程三思心中最大的秘密,此刻却被封不平一口说破,不由得脸色骤变,双目之中杀机闪动,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封不平仰首向天,一面冥思着一面说道:“真儿,程念真,我记得大师兄的本名便叫做王真,你这个念真,莫不是怀念大师兄的意思,难道……”

    他双眼如电一般直视着程三思:“当年你毒杀了大师兄夫妇,仅仅留下了他们一个刚满周岁的女儿,莫不是你心中愧疚,因而留下了他们的女儿,当做了自己的女儿抚养长大,以求弥补一些当年的罪过,求得良心的片刻安宁?”

    程三思嘿嘿冷笑了一声,说道:“在你眼中,我不是个冷血无情,心狠手辣的恶人么?俗话说斩草除根,我为什么要留下一个仇人的女儿,还要把她抚养长大?”

    封不平摇了摇头,沉声说道:“无论是再凶狠无情的恶人,毕竟也还是个人,在他的心中也必定保留着一点柔软的地方,收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往往越是凶恶之人,越是需要一个精神上的寄托,这是不以个人的理智和意志为转移的,而是人性的需要。脱离了人性,他也就不再能称之为人了,也断然难以活下去的。”

    “所以,你说实话,”他双眼逼视着程三思,“这个真儿,究竟是不是大师兄夫妇二人的遗孤?”

    程三思一面嘿嘿的冷笑着,一面说道:“你猜呢?”

    不待封不平回答,他又接着说道:“当年大师兄他们的女儿刚满周岁,若是活到现在,算起来也应该有三十出头了吧,真儿不过刚满二十岁,你觉得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

    听了这话,封不平不由得一怔,不错,自己怎么疏忽了这么一个最为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年龄。

    这么说起来,程念真就绝不可能是当年大师兄夫妇二人留下的遗孤,可是她又绝不会是程三思的亲生女儿,那她究竟是谁?

    程三思看着封不平那诧异的神情,一面嘿嘿笑着,一面缓缓的说道:“师弟你虽然聪明绝顶,可惜当年很多的事情你并不知道。让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年发生的事

    程三思仰首望天,陷入了回忆之中,一面缓缓的讲述道:“当年的那个晚上,我被师傅逐出了师门,自然是极不服气,满心愤恨的在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可是就在这时,师弟你跑来一番言语,提及了师傅早已有心要将绝世医书传给大师兄,这更加的令我感到怒火难平,难以自制。”

    这时封不平却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休要把罪责都推给别人,那一晚我不过是念及师兄弟情谊,前来告别而已,所说的也都是实情,只不过是想要安慰一下你的情绪,却并未挑动你去干出那等恶行来。”

    “你对大师兄的嫉恨之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了,你一直认为大师兄素来在师傅面前煽风点火,讲你的坏话,可是事实上是你的恃才傲物,目高于顶的性格,屡次引得师傅的不满,而大师兄碍于师傅的面子,当着大家从来不曾反驳师傅训斥你的话,而在背后却在师傅面前为你说尽了好话。”

    “然而你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加上你对大师兄成见已深,嫉恨已久,对于我这个师弟的苦劝从来听不进去,对他的怨恨日积月累,终于干出了那等恶事。你素来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如今却推说当年的事是听了我的挑拨之言所致,岂不是可笑至极?”

    程三思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去与他争辩,继续讲述下去:“现在讲这些还有何用?当年那一晚我的确是怒火攻心,几乎完全丧失了理智,一心只想要报复师兄,报复这个为了那本医书在师傅面前挑拨是非,害得我被逐出师门的阴险小人。”

    “可是即便如此,当时我也绝对没有半分想要毒害师傅的想法,毕竟我们全都是他从小亲手抚养长大的,恩重如山,即便是他一直以来对于大师兄偏心,对我不公,哦对他也只有怨,没有恨。”

    “还有师嫂……”说到这里,程三思顿了一顿,“师嫂一直以来待我们如同亲兄弟一般,关怀备至,长嫂如母,我对于她心中一直是尊崇万分的,绝不会有丝毫要伤害她的意思。”

    封不平这时愤然道:“你还有脸提师嫂?你可知道,师嫂对我们一直照顾的体贴入微,这也全都是因为大师兄的嘱咐,大师兄说我们三个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全都是师傅捡回来养大的孤儿,我们俩便是他的兄弟,他的亲人,因此师嫂才会明知你和大师兄之间势同水火,却依然对你百般照顾,然而你却狠心下手毒杀了她!”

    程三思默然了片刻,他无法分辨封不平说的是否是实情,而且现在这已经毫无意义了。

    轻叹了一声,他才说道:“无论如何,当年我并不想伤害师傅和师嫂的,我之所以在饭菜之中下毒,是因为知道大师兄的习惯,每一晚他都会在书房独自读医书至深夜,师嫂送去的晚餐他也是在书房中独自食用。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那一晚竟然会一同用餐。”

    “等到我赶去的时候,师兄和师嫂都已经毒发身亡,而师傅在察觉中毒之后,也独自负伤逃离了。他心里当时自然会认定是我下的毒,是我大逆不道,想要弑师反叛,可怜我竟然连一个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可怜?你可怜?”一旁的封不平好像听见了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仰面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他的笑声之中,却充满了悲

    愤之意。

    “你要是可怜的话,那么我们那位对你毫无戒心,一直把你当做亲兄弟看待的大师兄,我们那位温柔淑雅,对我们关怀备至的师嫂,还有那位从小如慈父一般把我们抚养长大,视如己出,却被自己亲手培养的,狼子野心的弟子投毒的老师傅,他们又可怜不可怜?”

    程三思没有理会他话语之中的嘲讽,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怎样都好,总之我大错已经铸成,师兄师嫂已死,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当时的我心中丝毫也没有报复之后的快感,反而觉得心乱如麻,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这时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回头找师弟你商议,应该如何善后。可是我回身再找你的时候,却发现你已经不见了。”

    封不平一阵冷笑,说道:“找我商议?说得好听!只怕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恶行,想要回头杀我灭口吧?我既然见你连师傅和师兄都敢下手毒害,此时不跑,难道还要等着你回来灭口不成?”

    程三思一声长叹,说道:“无论师弟你信与不信,当年我的确对你没有半分想要加害之心。可是就在我遍寻你不着的时候,却听到从师兄的卧室之中,传来了一阵阵婴孩的啼哭之声,这时我才想起了师兄师嫂的那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循声而去,那孩子还躺在床上,自然完全不知道她的父母已死,兴许是饿了,还在大声的啼哭。这时候我心中的怒火早已平息,留下的只有深深的悔恨,自然绝无可能再加害这个可怜的孤儿。于是我掩埋了师兄师嫂的尸体,带着孩子留了下来。”

    封不平这时眨了眨眼,问道:“你为何不走?”

    程三思说道:“当年我所用的毒药是从师傅的药房之中盗取的,既然是师傅研制出的毒药,料想他必定知道解救之法,未必便会毒发身亡,所以我便留了下来,等着他回来。”

    封不平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是怕师傅未死,所以留下来守株待兔,想要斩草除根!”

    程三思勃然变色道:“我早已经说过了,我其实并无伤害师傅之心,那一晚的事情其实是意外,是巧合,绝非我的本意!”

    他看封不平满面的不信,又说道:“当年我为何与师傅大吵一架,以致于被逐出师门,这原因你并非不知。师傅当年沉迷于毒药的研究之中,已经几乎到了走火入魔,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整天把自己关在药房里,摆弄那些个毒虫毒草,他笃信可以从中提炼出一种药物来,可以包治百病,若不是他年老痴狂了,怎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那些日子,他不但荒废了那些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医术,而且性情大变,我们三个徒弟稍有劝阻,他便火冒三丈,开口便骂,动手便打,还口口声声说这些是那本医书之中的记载,我们这些无知小辈不懂。”

    这时候封不平忽然插口问道:“如今这么些年了,那本医书也早已落入你的手中,想必你也是仔细钻研过了的,你倒是说说看,师傅当年的话,究竟是否属实?”

    程三思一下子沉默了,不用再问,封不平也能猜到,那本书中一定是果真又这样的记载的,师傅当年所言不虚。

    封不平叹道:“那本医书是如何的博大精深,你一定比我更加清楚。竟然书

    中果真有这样的记载,想必一定有它的道理,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当年师傅之所以性情大变,想必是按照书中所记载的方法研究之时,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阻碍,反复失败,以致于心情烦躁,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说得在理,程三思不由得垂下了头。

    封不平忽然提高了声调,厉声说道:“即便如此,这绝不是你可以杀害师傅的理由!”

    程三思霍然抬起头来,脱口而出:“不,我没有杀他!”

    封不平紧紧追问道:“那师傅后来是怎么死的?”

    程三思叹了口气,说道:“我在那里一直住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了师傅回来。果然那一晚他逃走之后,被人所救,并没有死,经过了这几个月治好了毒伤,这才赶了回来。”

    “一回来他就看到了师兄师嫂的坟墓,知道他们已死,因此他见到我时情绪很激动。当他见到我怀里抱着的婴孩时,自然也知道这一定是师兄师嫂的遗孤,却误以为我是拿着这孩子想要要挟于他,所以对我更加的痛恨。”

    “当时他对我破口大骂,可是有意无意之中,他也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这让我知道了为什么他会属意要把那本他视为珍宝的医书,传给大师兄的原因。”

    封不平问道:“为什么?”

    程三思说道:“除了在我们三人之中他认为大师兄的天份最高,为人最为宅心仁厚之外,还有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大师兄的这个刚满周岁的女儿,其实患有一种极为罕见的绝症!”

    封不平一愣,这一点他却从来也不知道。

    程三思看他一脸的惊奇,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只有大师兄夫妇和师傅知道,对外谁也没有告诉,所以连我们也不知道。”

    “这种病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是一种很罕见的脑病,患病的孩子颅内长有肉瘤,随着年纪长大,肉瘤也会长大,终致压迫脑子,不治身亡。而且此病目前根本无药可治,纵然师傅是闻名于世的医仙,也是束手无策。”

    “师傅冥思苦想了很久,也找不到治疗的办法,无奈之下便想将那本医书传给大师兄,书中记载了许多连他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弄懂的奇异方法,说不定以大师兄的聪慧,可以从里面找出治疗他女儿病症的办法来。”

    封不平听得张口结舌,这才恍然大悟当年师傅为什么执意要把那本医书传给大师兄,倒也并非他偏心,而是实在是逼于无奈之举。

    程三思叹息了一声,说道:“当年我听师傅这么一说,我的反应和你现在一模一样,如果他们不是想要顾全师傅的面子,对我们隐瞒此事,我又岂会因为他把医书传给大师兄而生出这嫉恨之心呢?”

    “当时师傅的情绪非常激动,连连说自己不配医仙的这个名号,不但救治不了这个孩子,甚至还有眼无珠,养虎为患,养出了我这么一个狼子野心,冷血无情的畜生,他对不起师兄师嫂,更对不起他们的这个孩子。”

    “说到激动之处,师傅竟然大叫一声,对着屋子前的大柱子,一头撞了上去,就这么自戕而亡了!”

    “什么!”听了这话,封不平全身一震,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第一百一十三章 程念真的身世

    程三思默然了片刻,才满面悲痛的说道:“没错,师傅就是这么走的,带着满心的不甘,还有对我满腔的怨恨,堂堂一代医仙,就这么猝然而逝,甚至于连遗言也没有留下半句。”

    封不平瞪大了眼睛望着程三思,他不敢相信程三思的话可是他能看出来,程三思没有说谎。

    他说的是实话,他脸上的悲痛也是真真切切的,没有半点伪装,不论怎么说,医仙也是从小到大将他们抚养长大,传授了他们一身医术,如同慈父一般的人,即便是心如铁石一般的人,眼看着他惨死在自己的面前,也不可能丝毫不为所动。

    这几十年来,封不平其实早就已经猜到师傅当年就已经过世了,他曾经想象过无数种师傅惨死在程三思手中的情形,这令得他对于程三思的仇恨与日俱增,然而他却从来也没有猜到过这个结局,师傅竟然会是自杀的!

    师傅的一生,钻研医术,治病救人,在他的手里曾经治好了多少的病患?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师傅这一生中行了多少善,积了多少德?

    都说是善恶有报,难道这就应该是师傅的下场?怀着满心的不甘与愤恨这么悲惨的死去?

    封不平的心中感觉到一阵阵的悲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哑着嗓子对程三思问道:“那么后来呢?”

    程三思长叹了一声,说道:“后来,我把师傅葬在了师兄师嫂的旁边,接下来一把火把我们曾经隐居的那个山谷烧得干干净净,算作是与过去的彻底道别,然后我就带着师兄师嫂的那个孩子离开了那里。从此,我一面在江湖上四处行医,一面仔细研读师傅留下的那本医书,我把那个孩子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的抚养,视如己出,或许你说得对,内心深处我对于师兄师嫂,还有师傅,其实是有着愧疚的,也许只有这样,我的良心才能好过一点。”

    “至于这孩子的病,师傅虽然说无药可治,可是我不信。他既然选择把那本医书传给师兄,让他从中研究治疗那孩子的办法,那么想必其中一定会有关于这个的线索。于是我一面苦苦研读医书,一面在江湖上到处打听,希望可以找到医治那孩子的方法。”

    “可惜的是,或许是我太过于愚钝,或许我的天资真的不如师兄,整整十年,我竟然找不出一点办法来医治那孩子。终于,在那孩子十岁那年,她的脑疾忽然恶化,我却无能为力,束手无策,终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就这么没了。”

    程三思垂下头去,伤痛之情溢于言表。

    封不平心中也很难过,想不到那孩子终究还是没了,大师兄留下的这唯一的一点骨血,最终还是没能保住。

    迟疑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问道:“既然大师兄的孩子终究还是没了,那你现在身边的那个女儿,又是从哪里来的?”

    程三思抬头缓缓说道:“那孩子死后的那几年,我很受打击,原来世间

    真的有我所力有未逮的病症,那种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让我很难受。于是我一面形单影孤的在江湖上飘荡,四处行医,一面潜心研究医术,渐渐的竟然有了些名气,成了别人口中的神医,妙手回春的医道圣手。”

    “可是我自己的心里清楚,这世上还有许多我无能为力的病症,我连想要挽留住一个孩子的生命也办不到,什么神医,什么起死回生,全都是狗屁!一直到我遇见了真儿的时候,才真正改变了想法。”

    “那一年水患肆虐,大灾过后又瘟疫横行,我赶去灾区,看到的是饿殍遍地,积尸如山的惨状。就在那些灾民之中,我见到了真儿。当时她的父母都染上了瘟疫死了,只留下了一岁左右的她,而其他的人因为害怕染上瘟疫,都躲得远远的。这孩子当时哭的声嘶力竭,如果没有遇见我,不出两日,她一定会活活饿死。”

    “可是偏偏就是我遇见了她,当时她的哭声,她的眉眼,简直像极了那个死去的孩子,我几乎有一种错觉,是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把那个孩子又重新带回到了我身边。所以,毫不犹豫的,我把她抱了回来。”

    “我给她取名叫做念真,这其中当然有怀念师兄师嫂的意思,我告诉所有人她就是我的女儿,我就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抚养她,教导她,看着她一点点的长大,天可怜见,她总算是无病无灾,平平安安的出落成了现在这么个水灵灵的大姑娘。”

    最后程三思长长叹息了一声,说道:“这就是真儿的全部的身世,你的好奇心满足了?”

    封不平听得有些愣神,这个故事的确有些曲折离奇,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过了一会儿,他才微微一笑,说道:“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看来你虽然心狠手辣,冷血无情,倒也还没有到坏透了的地步,至少,还留有那么一丝人性。”

    程三思冷哼了一声,道:“现在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我的时候。我究竟是好是坏,是善是恶,自有后人来评说。至少我现在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当世的医术能够更加精进,有所突破,更上一层楼,我问心无愧。”

    “好一个问心无愧!”封不平拍手高声说道,“为了你心中的目标,你就可以毒杀你的师兄师嫂,逼死抚养你长大,对你恩重如山的师傅,甚至于为人驱使,去做那些杀人害命,的事情,甘心情愿的做别人的杀手。表面上你道貌岸然,治病救人,是所有人眼中的神医,是万众敬仰的偶像,谁知道你背地里竟然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龌蹉勾当!你以为,你救治了几个人,你犯下的那些一笔笔血债就能够一笔勾销吗?如今竟然还能厚着脸皮说什么问心无愧?凭你也配!”

    封不平的这一番怒骂直骂得程三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却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嘿嘿一阵冷笑道:“想不到多年不见,师弟你的口才倒是大有进步,只不过单凭这口才今晚却救不了你

    的性命。”

    封不平却并不慌乱,说道:“怎么,等不及想要对我对手了?你莫要忘记了,你那位最疼爱的真儿可还在我手上呢!”

    程三思冷哼了一声:“你既然已经知道了真儿的身世,也就应当明白,想要用她来要挟我是不可能的。可笑你竟然还想着要报仇雪恨,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时他的语气忽然缓了缓,说道:“只不过,如果你现在能回心转意,说出真儿的下落,或者我可以连载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情分上,让你死得痛快一点,不必受什么痛苦。”

    封不平脸色微变道:“这么说,今晚我是死定了?”

    程三思大笑道:“我已将所有的事情毫无隐瞒的概述你了,就是不想你在黄泉路上做一个糊涂鬼。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么多的秘密,难道你今晚还想要生离此地吗?”

    封不平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我今晚真的是死定了,原来知道了你的秘密的人都必须要死的。”

    程三思点点头道:“不错,我的秘密决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知道了这些秘密,你就必须死!”

    封不平抬起头来,忽然极其诡异的笑了笑,说道:“既然知道你秘密的人都必须死,我看你今晚有的忙了,因为你必须把他们全都一块儿杀光。”

    他们?程三思一愣,随即忽然明白了什么,扭头望去,之间从树林后面走出来了几条人影,赫然是唐大,叶枫和张胖子。

    而走在他们之前的一道倩影,却正是他的女儿,程念真!

    看到程念真,程三思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痛苦的表情,从喉咙里咕噜了一句:“真儿……”

    很明显的,他们和封不平是一伙的!

    他们一定早就隐藏在了这里,刚才封不平和程三思之间的所有对话,他们全都听到了。

    更为糟糕的是,这一切程念真也全都听到了!

    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名满天下,救死扶伤的程神医,当年竟然会残忍的毒杀了自己的师兄师嫂,逼死了养育自己的师傅,而且他如今居然还是十殿阎罗之中最神秘的那个转轮王,是个满手血腥,罪恶滔天的大魔头!

    最重要的是,他们全都知道了程念真的真实身世!

    看着像自己一步步慢慢走过来的程念真,程三思的心里忽然莫名的感觉到了一丝慌乱。

    他不敢看程念真的双眼,因为他无法分辨那里面燃烧着的究竟是失望,是难过,抑或是痛恨?

    他不明白,叶枫和唐大他们怎么会与封不疑走到一起了?而且他们还设下了这么一个圈套,诱使自己主动钻进来,坦白了一切?

    而最令他想不明白的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无比疼爱的女儿,那个曾经无限信赖自己的小丫头,为什么也会和他们在一起?

    难道说,对自己设计这么一个圈套,她也有份?

第一百一十四章 父女

    程念真没有走过去,她站住了。

    望着眼前这个无比熟悉的,从小把自己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呵护备至,无比疼爱的父亲程三思,她张开口想要像从前一样叫一声“阿爹”,这两个字却在喉头打转,始终叫不出来。

    之前在和父亲分头去寻找药草的时候,她在山中遇见了封不平。

    以她的冰雪聪明,当然不会相信她和封不平的见面会是巧合,是偶遇,封不平一定是处心积虑找机会要和她见面的,是刻意的安排。

    可是她不怕,封不平看上去态度很和善,对自己毫无恶意。

    虽然她也听说过这个号称“天下第三神医”的人一直以来处处针对父亲程三思,凡事专门和父亲对着干,不过毕竟他也是一个医者,一个从事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人,能够坏到哪儿去?

    所以她并未对封不平有什么戒备之心。

    但是想不到封不平接下来所讲的内容,却几乎彻底击垮了她。

    封不平告诉她,他和她的父亲程三思,其实是同门师兄弟,当年他们都是孤儿,有幸被当世名满天下的医仙所收养,成了他的弟子。

    他们其实是师兄弟三人,程三思只是排行第二,还有一个大师兄,叫做王真。

    这些程念真之前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完全是一无所知,不过却也并不意外。

    医仙是一位传奇人物,几十年前他是天下所公认的第一神医,治愈过无数的疑难杂症,造福天下苍生,可惜后来却莫名其妙的失了踪,再也没有关于他的半点消息。

    在这之后,父亲才渐渐的声名鹊起,终于成了如今名满天下的神医程三思。

    其实在程姑娘的心里也曾感到疑惑过,父亲这一身精湛的医术,他那本记载着许多奇绝医术的旷世医书,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如今她终于知道了,原来父亲竟然是当年的医仙的传人,只是很奇怪的,自己从小到大从来也没有见到过这位师祖,而且父亲竟然也从没有点个字提及到他?

    然而接下来封不平所讲的故事,却令她感到无比的惊骇。

    封不平告诉了她当年所发生的惨事,父亲为了那本绝世的遗书,竟然先后毒杀了自己的师兄师嫂,甚至还有自己的师傅医仙!

    连封不平自己这些年来也不得不漂泊江湖,东躲西藏的,避免被父亲灭口。

    这怎么可能?

    程姑娘不信,连一个字也不相信。

    父亲身为天下闻名的神医,本可以功成名就,开设一处医馆,为那些络绎不绝慕名而来的病患诊治,过着舒舒服服的日子。

    可是他多年以来却坚持着浪荡江湖,四处行医,只为了能够多多的治病救人,救助那些真正需要医治的穷苦大众,真正弘扬医术的意义。

    这样一个救助了无数人的大善人,如何可能会像封不平口中所说,干出那样的丧心病狂的恶行来?

    这一定是诽谤,是封不平对父亲的恶意中伤!

    接下来封不平又告诉她,父亲虽然表面上是到处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大神医,其实背地里,他却是恶名昭彰的“十殿阎罗”中的一员,是个两手沾满了血腥的大魔头!

    程姑娘还是不相信。

    然而这一回,她的内心却没有之前那么的坚定了。

    多年以来,她从小便跟在父亲身边,到处漂泊浪荡,她也是最了解父亲的人,在日常的生活之中不是没有发现过一些父亲的蛛丝马迹。

    只不过她之前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父亲,因而也没有往那方面想。如今被封不平这么一说,再仔细一回想,这些却全都成为了父亲身上的疑点。

    自觉告诉她,封不平没有撒谎,他说的都是实话。

    因为在提及当年的惨案之时,封不平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悲痛与愤恨之情,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是任何人也装不出来的。

    何况,他为什么要大老远的跑来找程三思的女儿,撒这样的弥天大谎来诋毁程三思?这根本就毫无意义。

    不过接下来封不平讲的东西,却令她感到如坠冰窟,全身发冷。

    封不平告诉她,程三思年幼之时曾经受过重伤,后来虽然治愈了,却落下了残疾,终生不可能再生儿育女了,所以她绝不可能是程三思的亲生女儿。

    最大的可能,她应该是当年被程三思毒害的师兄师嫂的遗孤,她不应该姓程,而应该姓王,叫做王念真!

    这个消息对于程姑娘而言,无异于五雷轰顶。

    这么多年来自己身边这个慈祥的父亲,被自己视为偶像的父亲,竟然会根本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他还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

    这些年来自己岂不是一直认贼作父?

    这换作是谁也是完全无法接受的。

    回想起从前自己和父亲在一起时,享受天伦之乐的情形,此刻全都变作了噩梦,她觉得完全无法自处。

    难道封不平所讲的这些全都是真的?自己的父亲祯的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魔?

    对于封不平口中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应该如何证实呢?

    封不平倒是提出了一个办法,他需要程姑娘身上的一件物事,一件足以向程三思证明她身份的信物。

    于是程姑娘摘下了那朵珠花,那是他父亲这么多年来唯一送给她的礼物,是她十八岁那年的生日礼物。

    他们先是找到了正在挖掘唐粗尸体的唐大和叶枫他们,这件事需要他们的帮忙。

    听了封不平讲述的前因后果,他们的反应与程姑娘一样,难以置信,不过他们却同意了帮忙,因为无论封不平所讲的是真是假,这一切都需要证实。

    封不平用程姑娘的那朵珠花为凭,给程三思留了一封书信,约他见面。

    果然,程三思如约而至,接着这一对师兄弟之间的所有谈话,全都被预先藏匿在树林中的程姑娘和唐大、叶枫他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此刻,当他们现身出来,面对着程三思的时候,程姑娘的心中真的是百感交集。

    封不平之前所讲的那些事情,居然全都是真的。

    自己眼中几乎就是正义的化身,一直无比敬仰的父亲,不但真是就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而且当年居然真的干出了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事,如今的程姑娘心中只觉得充满了悲哀。

    她为自己可悲,也替父亲可悲。

    在他眼中曾经无比熟悉的父亲,如今却忽然生出了一种莫名的陌生感。

    然而她的心中却没有恨,完全恨不起来。

    原本以为,程三思不但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大仇人。

    可是听了程三思刚才的讲述,她才知道,自己虽然并不是他的女儿,却也并非是当年王真夫妇的遗孤,真正的那个遗孤,早在十岁的那年就已经夭折了。

    自己只不过是程三思大发善心,从路边捡来的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不过是那个夭折的遗孤的一个替身而已,甚至连自己究竟应该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比起知道程三思是自己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还要更加令人感到绝望,因为你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从哪里来,甚至于这个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知道,你就好像完全是多余的人。

    望着抚养自己长大的程三思,程姑娘的心里不断翻腾,百感交集,却是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三思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望着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的神情不断的变幻着,他完全可以想象出现在这可怜的孩子在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之后,内心面临着怎样大的波澜。

    他为她感到心疼。

    同样感到心疼的还有叶枫。

    他刚才也听到了程三思的那些话,如今看着这对曾经的两父女此刻如此表情复杂的相互凝望着,自然也能猜到程姑娘此刻心中的感受。

    为了打破这尴尬沉闷的气氛,叶枫缓步走了出来,站在了程姑娘身前。

    他对着程三思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说了一句:“你好。”

    看上去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他们与程神医乃是老相识了,彼此并不陌生,何须用这样第一次见面般的客套?

    然而叶枫此刻这么做,却有着别的更深的含义。

    他们之前所熟识的那位救死扶伤,仁心仁术的神医程三思已经死了,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当年毒杀师兄逼死师傅的凶手,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是之前在水井中投毒,害死无辜村民,还毒杀了唐诗的大恶人!

    这的确是有必要重新再相互认识一下了。

    程三思自然看出了叶枫的这一层含义,他看着在夏夜树林的薄雾中翩翩走出来的叶枫,忽然心里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小子看上去和程念真竟然是如此的般配,站在一起就犹如一对璧人一般,把真儿托付给他,靠得住!

    他不禁有些感慨自己之前为什么没有这样的感觉,要是那时候就能看出这一点,成全了这一对有情人,说不定还能为他们办了婚事,看着真儿出嫁。

    可惜,现在这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

    那时候他看叶枫,老觉得这小子空有一个什么“天下第一聪明人”的虚名,其实做事傻头傻脑的,像个呆头鹅,而且他既然有可能是那个所谓的“天选之子”,身边的麻烦一定少不了,说不定还是个倒霉的短命鬼,因此对于程念真的选择他一直不怎么赞成。

    可是现在对于他而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到想要看一看,这个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叶枫,究竟是浪得虚名,还是真的有些本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叶枫的推论

    叶枫看着面前的程三思,这个他们之前无比尊敬仰慕的神医,这个曾经几乎要成为他岳父的人,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程三思望了望一旁镇定自若的封不平,笑了笑说道:“既然我这个师弟已经找到了你们,我想关于我的身份你们自然也应该很清楚了。”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不,其实封神医并没有告诉我们太多,只不过是请我们今晚道这小树林中来看一场戏而已,他说一切的真相等到看完了这场戏之后就会全都清楚了。只不过,我们没想到的是,这场戏竟然会如此的残酷。”

    他转头有些怜悯的看了看身旁低着头默不作声的程念真,这场戏对于她而言,的确是太过于残酷了。

    顿了顿,他才又补充道:“而且,其实在封神医找到我们之前,我们已经大致知道了你的身份。”

    “哦?”程三思的语气之中充满了不信,“果真如此?”

    叶枫说道:“在封神医找到我们的时候,当时我们正好从刚刚下葬的那位老妇人的棺材之中,找到了唐粗的尸体。”

    程三思的眼中有了惊奇之色:“你们竟然能够找到他的尸体?我还以为这事做得天衣无缝呢!只不过,一具尸体而已,又能说明什么?”

    叶枫说道:“虽然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你就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不过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那个先在水井之中投毒,而后又毒杀了唐粗和唐诗的那个凶手!”

    程三思嘿嘿一笑,问道:“何以见得?”

    叶枫淡淡的一笑,说道:“有一件事其实你并不知道,当你和程姑娘离开了村子去寻找草药之后,唐大少已经沿着村子的四周,悄悄的撒上了一种名为鬼火留痕的东西。”

    程三思歪着脑袋想了一想,说道:“不错,鬼火留痕我曾经听说过,据说是蜀中唐门之中一种极为隐秘的追踪手段,只不过详细的情况我却不甚了解。”

    叶枫解释道:“其实那是一种极为隐秘的特殊的药粉,只要有人经过脚下就必定会沾染上,而他自己却并不会察觉,只有通过唐大少身上带的一种特殊的显影药粉才能看到。”

    “而当时唐大少已经通知了村里的村民们,决不可离开这村子半步,所以从那时候开始,一切进出这个村子的人,都难免会留下印迹,无所遁形。”

    程三思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那么你们有什么发现呢?”

    叶枫缓缓的说道:“然而在第二天一早,我们首先发现的,是树林中唐诗的尸体。不难看出,他是被毒死的,而且当我第一眼看到他的尸体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见过的一些人。”

    程三思问道:“是什么人?”

    叶枫说道:“在我们入蜀之时的第一站,唐门镇上,唐风和他的那些手下们。他们当时也全都是被毒死的,而且他们的死状与唐诗何其相似,所以我完全又理由怀疑,毒杀他们的是同一个凶手。”

    这件事他之前并未对别人提起过,所以当他现在说道唐门镇之时,身后的程姑娘和张胖子不由得回想起了那间黑乎乎的大屋之中,唐风那被高高吊起,悬在空中的僵硬的尸体,在风中来回的摇晃着,不由得齐齐打了一个冷颤。

    程三思微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唐门镇,那的确是我做的,你倒是眼尖,猜得一点也不错。接下来呢?”

    叶枫叹息了一声,说道:“接下来我们就发现唐粗不见了。按照常理推断,极有可能是他先是在水井之中投毒,然后被唐诗发现,接着又毒杀了唐诗灭口,最后逃离了村子。实际上我们当中,当时的确有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张胖子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当时的确就是他,无比肯定的认定了唐粗就是凶手这一点的。

    叶枫接着说道:“可是在我的心中却始终存在着疑虑,首先先前我就怀疑在唐门镇上毒杀唐风他们的,和在这里毒杀唐诗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假如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凶手就绝不可能是唐粗。因为当初正是他赶着马车带着我们来到唐门镇的,之前他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直到发现了唐风他们的尸体,他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时间。”

    “而且,像唐风这样的老江湖,唐诗在蜀中唐门中的地位,他们的身手一定都是极为厉害。从他们的尸体看来,他们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中毒身亡了。以他们的江湖经验和身手来看,能够办到这一点的人,不但要武功非常的厉害,而且极有可能是他们所熟悉的人,因而才会毫无防备。”

    “在这一点上,唐粗只不过是蜀中唐门一个负责跑腿的车夫而已,地位低下,唐风和唐诗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认识他,而且他的武功身手也绝对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所以,唐粗极可能并不是那个真正的凶手。”

    程三思点着头,似乎对于叶枫的推论十分满意:“不错,唐诗是因为太过自负,相信自己可以与我一战,而唐风那个老家伙,则是因为和我太过熟络了,每次我进出蜀地都会从唐门镇经过,他和我是老相识了,所以根本没有提防,所以他们才会这么轻易的中毒身亡的。”

    一旁的唐大强忍住满腔的怒火,冷哼了一声道:“那是自然了,谁又能想到名满天下,救死扶伤的神医,居然也会下毒杀人?唐风死得也真是不冤枉了。”

    程三思笑了笑,并不理会他的嘲讽。

    叶枫继续说道:“所以从这一点上,你选择杀掉唐粗嫁祸给他,从而把我们怀疑的视线都集中在他的身上,其实并不成功。”

    “接下来我们便沿着唐大少留下的鬼火留痕,仔细的检查了一遍,发现并没有外来的人进入村子的痕迹,然而在这个树林边缘,却有着一串离开的脚印。不难判断,这一定是凶手在毒杀唐诗之后,离去之时留下的脚印,不过这脚印,却不是唐粗的。”

    “由此可以断定,唐粗并未离开这个村子,还在村子之中。可是我们搜索遍了整个村子上下,所有可以藏

    大活人的地方全都找完了,却根本没有他的踪影。因而我忽然想到,既然能够藏活人的地方已经找完了,如果唐粗不是一个活人了呢?如果他已经死了呢?那么他的尸体又会藏在哪里?”

    “答案自然是那口水井,没有比那里更合适的地方了。自从发现水井被投毒之后,唐大少已经告诫了所有的村民不可再从井中取水,所以那里自然再也不会有人前去,就成了最不会引人注意的地方。”

    “果然,在水井之中,我们发现了唐粗遗失的一只鞋,可惜他的尸体却并没有被发现,没有了,消失了,被人转移走了。转移走他尸体的人自然就是那个凶手,只有他才知道唐粗的尸体原本是藏匿在这里的,可是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要转移走唐粗的尸体呢?答案自然是有了更好的藏匿之所。”

    “然而在这小小的村子里我们都已经搜索遍了,还会有哪里比水井这里更加适合藏匿尸体呢?那就只能是运出村子去了。不过出村的各条道路如今都已经有村民在严密监视着,想要带着一具尸体而不被人注意的出村谈何容易?”

    叶枫看着程三思,有些沉重的说道:“于是你就用了一条瞒天过海之计,骗过了所有的人。你先是在治疗那些中毒村民的过程中,故意令一名老妇人不治身亡,接着你又利用了村民们恐惧毒药的心理,告诉他们为了避免这种毒药扩散,令其他的人染上,必须尽快将老妇人的尸体下葬。”

    “这么一来,那老妇人的尸体便省去了本该停尸七日祭拜的旧俗,而是在死亡的当晚便被匆匆抬出村子下葬了。而你却利用了下葬之前,单独处理老妇人尸体的机会,借着这个时间偷偷的将唐粗的尸体藏了进去。”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是神色一变,张胖子更是忍不住脱口而出惊呼道:“那老妇人之死原来也是他故意所为?这,怎的会如此歹毒?”

    是啊,一个治病救人,救死扶伤的一代神医,岂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恶事?

    反观程三思,却只是淡然一笑,未置可否。

    叶枫点点头说道:“这真的是一条好计策,好歹毒的计策,如此一来,唐粗的尸体就会被堂而皇之的公然抬出村外,深埋于地下,从此不见天日,却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而我们,因为大费周章却无法找到唐粗的下落,自然也会认定他已经畏罪潜逃,从而将这做下一切恶事的凶手的罪名,安在了唐粗的身上,再也不会有人继续追查投毒一案的真相了,自然也就再也不会有人会去怀疑到我们这位受人敬仰的神医的身上了。如此计策,焉能不好?”

    说到最后,叶枫只感觉义愤填膺,语气也变得重了起来。

    程三思却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纵然是如此好计,却也可惜百密一疏,终究还是被你看出了破绽,找到了唐粗的尸体。”

    他皱了皱眉,又问道:“究竟你们从唐粗的尸体上到底发现了什么,从而怀疑到了我的身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 证据

    叶枫淡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巾,展开来,露出了里面包裹着的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晶莹剔透的玉坠!

    叶枫说道:“我记得程神医身上也系着一块玉佩,甚是精美,而此物倒像是玉佩下面的玉坠子,不知是否如此啊?”

    程三思怔了怔,忽然笑了,伸手撩开外袍,他的腰间果然挂着一块翠绿欲滴的玉佩,看起来十分精美名贵,而玉佩下面的玉坠子却不见了。

    程三思点点头说道:“这块玉佩乃是当年在京城中为誉为皇亲国戚治好了顽疾之后,他感恩赠送于我的,乃是皇室之物,做工精巧,天下难寻第二块,因此多年以来我一直带在身边。却不想会被唐粗这小子临死之际扯下了坠子,留下了证据。”

    叶枫说道:“唐粗当时扯下了这个玉坠子,将它放进了口中,想必是想要把它咽进肚子里,留下证据。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毒发身亡了。我们也是从他的喉咙里发现这个玉坠子的。”

    程三思点点头,叹道:“他这么做必是害怕我在他死后还要搜身,发现他留下的证据。不过,若是他当真把它咽下去了,除了我和真儿之外,料想你们也不会开膛破肚的检验尸体,即便是被你们发现了他的尸体,你么也不可能会发现这个玉坠子的。这当真便是天意了。”

    叶枫却摇了摇头说道:“即使唐粗没有留下这个玉坠子,也有别的证据已经暴露了你的身份,若不是之前已经对你有所怀疑了,我也不会想破你这条瞒天过海之计。”

    程三思问道:“还有什么证据?”

    叶枫说道:“你早已露出了你的脚。”

    程三思皱起眉头:“马脚?我露出了什么马脚?”

    叶枫摇头道:“不是马脚,而是你的脚,你不妨看看你脚上穿的鞋子。”

    程三思一低头,大家也都看见,他脚上穿的正是一双适于爬山涉水,长途远行的厚靴子。

    程三思没明白:“这便又如何?”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你是否还记得,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靠着唐大少的鬼火留痕之术在这树林边发现了一串应该是毒杀唐诗的凶手所留下的脚印?”

    程三思点点头:“不错。”

    叶枫说道:“虽然很遗憾,凶手当时涉水穿过了小溪,水流冲洗掉了他鞋上沾染的鬼火留痕药粉,以致于我们无法追踪脚印,不过依然可以看出来,这凶手应该穿着一双和你的脚上一模一样类型的厚靴子。”

    程三思奇道:“这又能证明什么,别人也同样可以穿这样的靴子,何以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这种靴子可不便宜,此间村民居于深山之中,且大多穷困,没有财力也没处买这样的靴子,所以绝不会是他们。而我们全都是唐大少派唐粗驾着马车把我们接入蜀中的,所以我们全都穿的是便于城市之中行走的轻便布鞋。”

    “而你,是打着寻找采集药草的名义进入蜀中的,不论你是否真的需要去跋山涉水,采集药草,一身的行头总是要准备好的,所以才穿了这样

    的一双厚靴子。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如今在这里的这些人之中,只有你一个人是穿着这样的靴子吗?”

    程三思抬头看了看周围众人脚下的鞋,在看了看自己的,不禁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这一点的?”

    叶枫老老实实的说道:“我也是在你救治完那些村民之后,离开之时,看着你疲惫的背影,偶然注意到的。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开始对你有所怀疑了。”

    程三思听了,赞许的点了点头,忽然仰天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小子果然不错。我以为我的这个计策已经很完美了,天衣无缝,想不到却留下了这么多的破绽被你发现了,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叶枫沉下脸,问道:“你是一代名医,名满天下,一直以来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拯救了多少生命,简直是功德无量。这样的你,本应该宅心仁厚,视人命重于山,却为何要先后杀了这么多的人?”

    “即使你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你奉了轩辕公子的命令要来阻止我们,你的目的也不过只是拖住我们,在水井之中下毒便已经足够了,又何必再毒杀唐粗和唐诗?如此多伤人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三思凝望着叶枫的双眼,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好半晌才开口答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其实原本我也只不过想要拖住你们,并不像多造杀孽的。可是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这一切我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我当初入蜀,的确是因轩辕公子的要求,让我不计代价阻止你们,还有其他别的势力到达唐家堡。蜀中山川众多,药草遍布,多有珍稀品种,因此以前我曾经多次入蜀,也为蜀中唐门医治过不少子弟,和唐门总算颇有交情,与镇守在唐门镇的唐风也十分熟络,所以这一次我也选择从这里入蜀。”

    “可是没想到,也许是这个时期太过敏感,偏偏这一次唐风对于我的入蜀目的竟然有了一些怀疑,表面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却一直在旁敲侧击的不断打探,这令我感觉到他察觉到了什么。”

    “幸而他与所有人一样,全都以为我丝毫不会武功,所以对我毫无防备。其实天下间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需要武功。趁他不备,我暗中施毒,将他与属下三十余人一起杀死,并将他们的尸体放置在大屋之内,料想你们必能发现,也算对你们的一种警告,希望你们可以知难而退。”

    “谁知你们竟然毫无所惧,继续前行,这我也没有办法。在你们离去之后,明老爷子手下的四大护法之一的阴无极也尾随你们前来,看样子江南明家也想要趁着你们去唐家堡的机会,暗中跟着你们捞些便宜,对付蜀中唐门。既然我的人物是除了你们之外,也要阻止其他的势力去唐家堡,自然也不会让江南明家的人得逞,于是顺手就解决了他。”

    江南明家的阴无极?叶枫和唐大他们直到现在才知道竟然这一路还有人在尾随着他们。

    唐大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江南明家竟然想要趁乱对付蜀中唐门?

    如果明老爷子有了这样凶险的用心,想必就不会只派一个小小

    的阴无极前来,搞不好连他自己也会亲自出马,这样的话唐门就势必将面临一场腥风血雨了。

    他心里不由得有些暗暗担忧了起来。

    程三思继续讲述道:“解决了阴无极,我便赶到了你们前面,故意装作与你们巧遇,加入了你们的队伍。在你们身边,自然更容易下手,何况我并不想要伤你们的性命,只不过是想要拖住你们的行程,等待轩辕公子赶来。”

    “一切都很顺利,你们对我丝毫没有怀疑,可惜,为你们赶车的那个汉子唐粗,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其实却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十分敏感,也不知我在哪里露出了破绽,他竟然对我有了疑心,一路之上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原本我对他也没太在意,料想如此一个赶车的下人,也难以破坏我的计划。当我们一行到达了这里的时候,我便决定动手。一则是因为此处距离唐家堡已经不远了,不过几日的路程,再者这里地处深山,一旦你们之中有人中毒,想要离开则万分困难,势必只能留下,如此一来我既不必伤人性命,又可以拖住你们的行程。”

    “但是没料到的是,到达这里的那一夜我去水井边投毒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暗中有人在窥视着我。此人既然目睹了我在水井之中投毒,来日一旦事发,岂不是我的身份会立即暴露?此人万万留不得,可是他会是谁呢?”

    “我立即就想到了那个一直在暗自观察我的唐粗,这个人胆大心细,除了他我想不出还会有谁。于是在第二日,当出现众多中毒之人后,我提出和真儿离开村子去山中寻药,之后又找了个借口和她分开,转头就偷偷的溜回了村子里。”

    听到这里程念真不禁全身一震,原来当时父亲推说为了加快寻找药草的速度,两人分头行动,却原来是为了能借机回来杀人!

    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在她的心里弥漫。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就毒杀了唐粗?”

    程三思说道:“不错,当时你还在昏睡不醒,其实是我在为你放血之际暗中对你下了一点麻药,为的就是怕你这个天下第一聪明人会在不恰当的时间跑出来搅局,破坏了我的计划。”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我把唐粗单独诱骗道了水井边,下毒毒杀了他。可是他一死,我立即就明白了,前一晚在暗中窥见我投毒的人绝不是他。若是他真的前燕看到我在水井边投毒的话,岂能对我毫无防备,又怎么会既不向大家说破,又会这么轻易的随我来到井边,被我毒死?”

    “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当时他临死之际,拼了全力向我冲过来,我虽然侧身避过了,却没发觉他偷偷扯下了我腰间玉佩的玉坠子,塞进口中,留下了证据。当时我看着他的尸体,立时便想到了要嫁祸于他,只要我将他的尸体藏起来,你们找不到他,一定会认为是他在水井之中投毒,而后又畏罪潜逃了。”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把唐粗的尸体藏到了水井中,原本我想,这里既然已经没人来了,当然是最安全的,料想你们也是没办法发现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又见铜箫

    “既然那一夜从旁偷窥我在水井之中投毒的人并不是唐粗,那一定还有别人,这个人决不能留!于是我藏在暗处观察,很快我就发现了这个人,那便是藏在树林之中的唐诗。”

    “从他在水井旁留下诗句警告我这一点看来,他倒也并不想立即揭穿我的身份,于是我来到了树林之中见他,希望他能同我联手,共同阻止你们一行人前往唐家堡。”

    “不过很可惜,他这个人太过于骄傲了,自视太高,根本不会屑于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完成任务,所以他拒绝了我联手的提议。既然不能成为朋友,那就是我的敌人!我自然是不会容许一个知道我的秘密的人,成天大摇大摆的在四周晃荡,这就像是一个毒瘤,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必须即使切除掉。”

    “唐诗这个人自视太高,他自以为他的武功可以与我对敌,可是他太高估自己了,更何况他之前不知和什么人动过手,一条胳膊已经受了重伤,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大约他还想着万一不敌,他还可以出声召唤村子里的唐大少前来帮手什么的,可是我又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在我研制的无色无味,细若粉尘的毒药面前,他连吭一声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死掉了。所以说,年轻人太骄傲,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程三思说得轻描淡写的,然而叶枫和唐大他们的眼前却浮现出了唐诗那笔直站立的僵硬的尸体,那七窍流血的扭曲的面容,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程三思讲完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叶枫和唐大他们,所有人似乎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

    树林中夜间的一层淡淡的薄雾慢慢的随风飘荡了过来,逐渐弥漫了四周,笼罩住了众人,而大家却丝毫也不自觉。

    程三思笑了,那是一种得意而带着一些残忍的笑容,他知道,他成功了。

    他之前并不知道封不平已经和叶枫唐大他们联合起来,不过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弟,虽然已经几十年不见了,他还是不能不多加提防。

    他之所以一直在这里和他们闲谈,其实就是在等,在等这树林中的这一层薄雾,慢慢的飘过来,笼罩住这树林中的一切。

    这薄雾便是他的武器,这时他多年来研究蜀南和云南一带山林之中的毒瘴,而制作出来的一种毒。

    这种毒无色无味,形如雾气,随风飘荡,灵根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身中剧毒,等到发觉之时,也就是丧命之际。

    那目高于顶的唐诗便正是死在这种毒雾之下,现在,只怕这里又要增添几条亡魂了。

    他自己早已服下了解药,自然是不惧这毒雾,待会儿再喂真儿服下解药即可,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也这么白白的丧命。

    可是,等到女儿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周围的叶枫和唐大他们全都已经死了,该如何向她解释,才能让她接受这一切,这倒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毒雾渐渐的越来越浓密,场中叶枫和唐大他们的神情已经开始有些扭曲,目光呆滞了起来,然而他们自己却丝毫也没有察觉。

    倒是旁边的封不疑忽然脸色一变,惊声叫道:“小心,有毒!”

    场中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惊觉。

    可惜已经太迟了,大家的身体和四肢全都已经开始变得僵硬了起来,叶枫的喉头咯咯的响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伸手想要去拔腰间的刀,然而手却已经完

    全不听使唤了。

    忽然一声大吼,只见唐大在这样的情形下居然还能飞身扑起,手中一柄明晃晃的长剑直刺向了程三思,好一个唐大!

    可惜在大笑声中,程三思轻松的侧身避过。

    唐大一击不中,已尽了全力,顿时身体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一张口,竟然喷出了一口黑血!

    程三思嘿嘿笑道:“你们既已中毒,我奉劝你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站着,别想着强行运功出手了,气血流动越快,这毒性自然也就发作得越快,你们也就死得越快。”

    话音未落,忽然雾中又有一条身影飞起,大喝一声,双掌翻飞,直向他扑了过来。

    定睛一看,却是封不疑!

    程三思又是一阵大笑,轻易的就躲避开来。

    封不疑收不住势头,双掌猛的砸在了一颗大树的树干之上,“啪”的一声响,碗口粗细的大树顿时断为了两截。

    程三思面色微微一变,说道:“想不到师弟你这些来年,果然是勤学苦练,武功大有进益,可见你心中对我的仇恨,实在是不浅啊!”

    可惜封不疑已经无法回答他的话了,他倒在地上,嘴角溢血,全身抽动,眼见得快不行了。

    程三思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僵直的站着的叶枫,轻叹了一声说道:“你这小子原本倒也不错,冲着那个神秘的宝藏,原本我还想着要留你一条命,只不过事到如今,料想你也不肯再为我所用了,留之无益,纵然真儿日后怨我,我也不能不痛下狠手了。”

    叶枫瞪着双目,眼中像是要冒出火来,恨恨的瞪着程三思,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程三思看着他们,他知道不消片刻工夫,这些人全都会死在这里,就算他们之前如何英雄,如何了得,如何的福大命大,这一次也逃不过自己亲手制出的毒雾,终究还是要死在自己手上。

    想到这里,以他不由得有些志得意满的仰面哈哈大笑了起来。

    就在他一仰面的时候,忽然觉得双耳一阵轻微的刺痛之感,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感觉立刻就消失了,一切如常。

    然而这一瞬间的感觉却引起了他的警觉,程三思警惕的直系打量着四周。

    四周没有一丝动静,中毒的众人依旧在饱受着痛苦的煎熬,并没有一点可疑之处。

    可是在程三思的心中,却忽然冒出了一种感觉,一种有些飘渺虚无的感觉,就好像,就好像眼前的这一切全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而是一场梦,一场幻觉,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可是这一切又怎么可能是梦幻呢?

    不,不对!

    他忽然惊觉,唐大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历来以暗器而著称,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会使剑,也从未见过他身上会佩带着剑,刚才他应该是用暗器向自己攻击的,怎么会是剑呢?这剑是从哪里来的?

    封不疑既然已经中了毒,自然应该也是全身僵直,为什么这会儿他躺在地上却蜷缩成一团,还在不断的抽搐?若是中了寻常之毒,这样的反应倒也算是正常,可是自己的毒雾绝不是寻常的毒,他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反应?

    这不对!

    程三思猛的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面前的叶枫。

    这小子的血里不是含有金蟾之毒吗?不是百毒不侵吗?虽然自己从未做过试验,金蟾之毒是否可以克制自己的这毒雾,可是这个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至少,他的毒性也

    不应该会发作得如此之快啊?

    然而眼前的叶枫,僵硬的面容上七窍之内竟然已经开始流出了黑色的血水,那样子极为恐怖。怎么会这样?

    程三思有些愣住了,这一切实在太不合理了,可是这一切却是实实在在的在自己面前发生了,这令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眼中看到的一切。

    怎么会是这样?

    他迟疑了一下,联想到了刚才双耳那一瞬间的刺痛感,忽然大惊失色,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冒了出来,难道会是这样?

    他不敢怠慢,双手一翻,两手之中已经各自握着一支银针,毫不犹豫的双眼一闭,朝着自己耳后的两处穴位就扎了下去。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一切都消失了。

    地上没有了在痛苦抽搐着的封不疑,没有断成两截的大树,也没有倒地不起奄奄一息的唐大。

    唐大还好端端的站在叶枫的身后,而叶枫也没有七窍之中流出血水来,而是一如先前的站在那里,用一种充满了惊疑不定的眼神在看着他,那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正在卖力表演的小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三思猛回头,瞪着封不疑,怒吼道:“你,你这老匹夫!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

    封不疑依旧坐在小溪边,只是耸了耸肩,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叶枫此刻也是一头雾水。

    刚才明明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在程三思突然仰面一阵大笑之后,一切就全都画风突变了。

    程三思忽然间就像是着了魔一般,自己一个人在那里手舞足蹈,嘴里自言自语,倒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可是他的面前却分明根本是空无一人,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自说自话。

    叶枫不禁和身后的唐大还有张胖子不由得面面相觑,全都不明就里。

    说实话,在这薄薄的夜雾之中,一个人在那里上蹿下跳,自言自语的,就像在和鬼神交谈一般,这情景看上去着实有一些诡异,令人感觉到毛骨悚然的。

    直到程三思用银针刺穴,从狂乱之中恢复了过来,叶枫依然不敢相信眼前这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心中也充满了疑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隐隐的,他似乎又觉得这一幕好像有那么一些熟悉的感觉,好像之前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叶枫苦苦的回想着,终于他想起来了,那是当初在京城案的时候,在京郊的那座荒废的院子里,他和雷胜全都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情景。

    雷胜当场就死了,是死在了他自己的手上,而叶枫却看见已经死了的一个女人,却全身染满了鲜血的站起来,向他走过来。

    这一切都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自然是一种幻觉,而导致他产生病陷入这种幻觉的,却是那妙音门的后人蝶舞姑娘,和她手中的那一支铜箫。

    鬼首铜箫!

    (关于这一段故事可参见第二卷《京师疑云》中第六十六和六十七章的内容,关于鬼首铜箫的原理,作者在第七十五章最后也给出了解释,敬请查阅。)

    如今看程三思的模样,竟然与他当时一模一样,难道,难道也是因为那鬼首铜箫?

    叶枫转过头四面下一张望,果然,从一棵大树后面,款款走出来了一条倩影,正是当初的蝶舞姑娘。

    而在她手中盈盈握着的,正是那把鬼首铜箫!

第一百一十八章 骂贼

    程三思自然也看到了走出来的蝶舞姑娘,他的双眼紧紧盯着她手中握着的那把鬼首铜箫,嘿嘿冷笑道:“我果然猜得没错,天下间能够在无形之中操控人心智的,也只有这百年之前便为祸武林的鬼首铜箫了。想不到今日我竟然能够有幸亲身体验了一把它的威力,倒也是难得的机缘啊!”

    “为祸武林?”蝶舞姑娘蔑然一笑道,“这鬼首铜箫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纵然是巧夺天工,却全无意志,若不是被像你这样野心勃勃的阴毒小人所利用,又怎么能够为祸武林?”

    程三思一怔,一时词穷,却也不再与她争辩。

    蝶舞姑娘的双眼直视着程三思,看到了他耳后插着的银针,皱了皱眉说道:“倒是阁下,竟然懂得以银针闭穴,控制自己的耳力,从而避免被铜箫的箫声所影响,这一点却着实令人佩服得很。”

    程三思哈哈一笑道:“我不过只是一个医者,懂得一些医理,也识得人体的一些基本原理而已,微末之技,不值一提。”

    他看着蝶舞姑娘,眼珠一转,转而说道:“姑娘想必就是那个当年妙音门漏网的余孽后人了,之前曾听闻你与几年前的京城大案有关,之后便销声匿迹了,今日却忽然在此处出现,还在暗中用铜箫对我下手,不知却是为何啊?”

    这时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封不疑忽然笑道:“那自然是我请她来的。”

    程三思转头怒目瞪着他:“是你?”

    封不疑笑道:“自然是我,我这些年也在江湖漂泊多年,四处行医为生,机缘巧合之下与云南一带苗疆的五毒门有些交情。当我这一次决定要来找师兄你了结从前的恩怨之时,又得知你与五毒门之间有些仇怨,于是便去请了这位蝶舞姑娘前来相助。”

    自从蝶舞姑娘出现,叶枫的心中就很惊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的?

    之前不是说她在云南等着张胖子前去找她么?怎么今天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直到听了封不疑的这番话,他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蝶舞姑娘是封不平请来的帮手,专门是为了对付程三思的。

    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张胖子,自打蝶舞姑娘现身走出来,他的目光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如痴如醉,一脸陶醉的表情。

    这时候叶枫心中一动,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他们初到这个村子的那一夜,他和张胖子回屋安歇之时,在门口张胖子曾经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箫声?

    当时他的确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也就没放在心上。

    之后半夜里,他被明文兰的记号引来小溪边和封不疑见面,而当他回去的时候,却发觉张胖子的鞋多动了位置,很明显张胖子在夜里也曾经出去过。

    当时张胖子鼾声如雷,他也就没有追问,原以为张胖子可能是夜里尾随着自己,可是后来叶枫发现他对于自己和封不疑见面一事毫不知情,那么他那一晚到底去了哪里?

    叶枫本想要找个机会私下里问问他的,可是后来接连不断的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这个事情也就被搁下了。

    现在叶枫却忽然间想了起来,既然蝶舞姑娘是封不疑请来的帮手,那么他和封不疑见面的那一晚,蝶舞姑娘很可能就已经到了这里了。

    这么说来,那一晚张胖子神神叨叨的提到的那所谓的箫声,极有可能是真的,并非是他的幻觉。

    而他那一晚神神秘秘的半夜溜出去,这很可能就是去与蝶舞姑娘见面去了。

    这死胖子,竟然对自己也守口如瓶,到现在连半个字也没有提起过,他可真沉得住气哪!

    叶枫不由得狠狠的瞪了张胖子一眼,乐西张胖子此刻满眼都是蝶舞姑娘,根本顾不上看别的,对于叶枫的瞪眼他是一无所知。

    而此刻的程三思却感觉一头雾水,他转头对蝶舞姑娘问道:“我与你之间素不相识,并无仇怨,你却为何愿意相助封不疑,前来对付于我?”

    蝶舞姑娘冷笑了一声:“并无仇怨?哼,别忘了,你可是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当初你在兰州城外,毒杀我凤凰姐姐的事情,你难道已经忘记了?”

    程三思一愣,凤凰姐姐?难道她说的是十殿阎罗之中的五官王,云南五毒门的蓝婆子,那个凤凰姑娘?

    当初他利用了五官王凤凰姑娘在金吾卫的严密护卫下救出了老主人姬天语,其后又让她在西安城中用蛊毒制造瘟疫,掩护老主人转移。

    在凤凰姑娘最终事败,身份暴露之后,在她重伤之下,程三思又在西安城外的一座破败小庙之中毒杀了她以灭口。

    这一切他自然全都记得,可是,可是这与眼前这个妙音门的后人蝶舞姑娘又与什么关系呢?

    蝶舞姑娘的双眼之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我自幼便在云南五毒门的庇护之下长大,与凤凰姐姐从小就亲如姐妹一般,你杀了她,又如何能与我之间没有仇怨?”

    原来如此,这个蝶舞姑娘竟然与那个死了的凤凰是好姐妹,那就难怪她会肯帮着封不平来对付自己了。

    程三思总算明白了,可是还有一件事令他想不通。

    之前他所布下的毒雾明明已经飘散了过来,此刻清清楚楚的已经弥漫在了四周,可是在他面前的封不疑,还有叶枫和唐大他们,竟然全都恍如未觉,完全没有半点中毒的征兆,这可是真真切切的,并不是幻觉了,怎么会这样?

    他自己研制出的毒雾,他自己当然最是明白其中的厉害,就算是叶枫的血液之中含有金蟾之毒,是百毒不侵之体,那么其他人呢?

    纵然封不疑是自己的师弟,可是他也绝不会知道自己研制出的这种毒雾的配方,更加不会有解毒的法子,然而现在眼前的这些人居然全都对于毒雾毫无反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不疑看他瞅着眼前的薄雾一阵阵的发愣,就猜到了他心中的疑问,笑了笑说道:“师兄你还在困惑于为什么你事先施放的毒雾没有效果?”

    程三思霍然转身,盯着他问道:“你怎么知道?”

    封不疑不无嘲讽的一笑,说道:“虽然我们师兄弟多年不见了,但是毕竟我们从小便在一起长大的,对于你的心性,我自问还是有些了解的。以你这种阴骘狠毒,诡计多端的性格,忽然接到了我的书信,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的来与我相见呢?想必一定是有一些手段的。”

    “凑巧的是,对于当初你如何毒杀五毒门当代蓝婆子凤凰姑娘的手段,我多少有一些了解。不难判断,你这些年来一定是研制出了一种为色无味,杀人于无形的毒药,就像是这雾气一样。”

    程三思这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才不信封不疑的鬼话,当时毒杀凤凰姑娘的时候,明明除了凤凰姑娘和她身边的忠仆八叔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人了。

    如今他们既然都已经死了,封不疑又是从哪里了解到当时的情形的?真正一派胡言!

    封不疑没理他,接着说道:“师兄你既然有了这么厉害的武器,想必自然是作为杀手锏,绝不会只使用一次的。而这一次对于我这个多年不见的师弟,则很有可能会拿出这样的好东西来招呼我。既然猜到了这一点,师弟我又怎么会不预先做一些防备呢?”

    “师兄你也知道,我们这位叶公子的体内含有天下罕见的金蟾之毒,对于我们医者而言,真可谓是浑身都是宝,正是百毒的克星。虽然我不知道师兄你的这种毒雾究竟是如何配制,毒性如何,但是利用叶公子的一点血液,结合别的药材配制出一点可以防毒的药剂来,这对于师弟我而言倒也并非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程三思的心头一震,扭头看着一旁的叶枫,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晚看到叶枫会感觉到他脸色煞白,有些不正常了,原来是他贡献了一些血液的原因。

    封不疑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吃吃的笑道:“在来这里之前,包括我在内,他们全都已经服下了我配制出的药剂。而当师兄你在这里和我们一直在长篇大论的探讨往事,拖延时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猜得没错了。”

    “所以现在师兄你也用不着惊奇,你的毒雾没有起效,并不是你的配方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你我都是同为医仙的门下,这些年师弟我却也在钻研医术,到底也没闲着,再加上天意送来了一个像叶公子这样的宝贝人物,这全都是天意。”

    听了这话,叶枫不由得一愣。

    宝贝人物?这话怎么听起来也感觉到有些奇怪。

    这时候程三思却忽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天意?你们知道什么是天意?你们可知道我这些年来所作的这一切究竟为何?不错,我算不得是个好人,不过那医书在我手中,我广收门徒,将其中的医术传与天下,造福万民,这难道不比当初在那个老家伙手中敝帚自珍,束之高阁要来得强?”

    “的确,这些年来我杀了不少人,可是我的目的不过是想要利用轩辕公子家的收藏,得到更多有用的资料,可以解开医书之中更多的秘密。若是其中那些令人匪夷所思,无法理解的医学记载能够解开,你们可知当世的医术将达到一个如何的高度?你们能够想象当世的民众将会迎来如何的一个新纪元?比起这个,些许小小的牺牲又何足道哉?”

    “住口!”封不疑勃然变色,怒斥道,“你少在哪里一派胡言,为自己的恶行找借口!当年师傅一直说你天资聪慧,远远在我之上,可惜心气太高,智虑不纯,容易误入歧途,果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

    程三思被他一呵斥,不觉一愣。

    封不疑继续说道:“你忘记了当初师傅的教诲了,他老人家曾经说过,医者的本心应该是一个仁字,治病救人,救死扶伤,敬重每一条生命如同敬畏天地。这是医者立身之本,立心之本!”

    “而你呢?屠戮生灵,肆意杀戮,视人命如草芥,却空口白舌的说什么为了研究医术,造福天下苍生?你利用医术之名,广收弟子,却没有一个进行过精心教导,如此沽名钓誉,空有神医之名,却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为了弘扬医术,发扬光大?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亏你还能说得出来!”

    一番话,骂得程三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竟然无言以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程三思的退路

    好半天,程三思才恼羞成怒的冷哼了一声,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以你们这些人心中的这点格局,即便是把我的大志说与你们听了,你们也是不懂。”

    封不疑呵呵笑道:“不错,师兄你心中的格局倒是大,只不过从来都是天道好轮回,你从前欠下的那些血债,迟早总是需要偿还的。”

    “天道?”程三思冷笑道,“世人皆如蝼蚁一般,有什么资格谈论什么天道?更何况,即便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又能奈我何?”

    封不疑脸上变色道:“师兄你所倚仗的最厉害的武器,不过是你那些防不胜防的毒而已。如今你的毒已然失效,没了这杀手锏,以你如今的武功,双拳难敌四手,你能斗得过这里这许多的人么?莫非你还想要作困兽之斗不成?”

    “更何况,除非今日你能将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部杀掉,否则你的真面目必定会流传出去,天下人都会知道你只是一个戴着假面具的伪君子,你会身败名裂,这只怕比杀了你还要令你难受吧?”

    程三思怪有趣的看了看封不疑,又转头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忽然仰天长笑起来:“师弟你可真爱说笑。这几十年来,你一直都知道当年的真相,为何你却不敢四处宣扬,反而藏头露尾的东躲西藏?因为你心里最清楚,即便你对别人讲了,谁又会信呢?”

    他指了指在场的诸人:“你看看你们这些人,师弟你这些年来虽然号称天下第三神医,的确是治好了不少的人,可是你行事低调,性格乖张,做了好事别人也不见得会记得你的情,在江湖上你就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大家都知道你十分嫉妒我的才华,处处与我作对,反其道而行之,所以即便是你讲了我的坏话,他人也会当做你出于嫉妒心对我的恶意中伤,绝不会当真的。”

    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些年来我一直留着你,没有杀你灭口,你还以为当真是江南明家在给你撑腰,我不敢动你?那不过是因为我知道,即便你活着,对于当年的事情也只能三缄其口,因为说出来也很笨没有人会相信的。”

    封不疑指着程三思,怒极而道:“你,你好恶毒!”

    程三思哈哈笑道:“鲜花还需绿叶衬托,如果没有你这个天下第三神医做参照,如何能够显示出我神医程三思的正义凛然,光明磊落?”

    封不疑气得嘴唇直哆嗦,却说不出话来。

    程三思又说道:“你再看看他们,你请来的这些帮手,叶公子和那个小胖子不过是江湖上这几年出现的新人,就算有一些薄名,毕竟资历尚浅,难以服众。这位蝶舞姑娘,就更不用说了,她本身就是当年妙音门的余孽,江湖的公敌,她说的话又有谁会愿意听?”

    “至于唐大少,倒是还有一些江湖地位,说话倒也算得上是一言九鼎,有些分量的。只不过,这一次你公然违抗老太太的命令,带着叶公子他们进入蜀中,强闯唐家堡,此事已经闹得江湖上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你与蜀中唐门已经算是彻底决裂了。”

    “一个没有了蜀中唐门做靠山的唐大少,也不过只是一个年轻后辈而已,他所说的话,还会有人肯相信吗?更何况我这几十年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名声,那天下尽人皆知的神医形象,岂是你们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股诋毁得了的?”

    一旁的张

    胖子这时不服气的问道:“那么程姑娘呢?她可是你的女儿,她所说的话中有些分量了吧?这总会有人肯信了吧?”

    程三思笑道:“不错,她的确是我的女儿,至少天下人全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惜,他和叶公子之间的关系现在已经是天下人尽皆知的了,女生外相,女儿有了情郎之后,为情所困,被人蛊惑来造谣诋毁自己的父亲,与娘家决裂,这样的故事,可能更多的人会愿意相信的。也许还会被添油加醋,写成各种小说奇文,在市井之中广为流传也说不定呢!”

    张胖子顿时感到语塞,只能闭上了嘴。

    叶枫一直没说话,他知道程三思所说的这些都是实情,毕竟他这几十年来,妙手仁心治病救人的神医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就凭这场的这几个人的几句话,是万万难以撼动的,更不用说向天下人揭示他的真面目了。

    对于一个已经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的人而言,多说无益。

    他只是看着一旁的程姑娘,他心疼程姑娘的感受。

    面对一个自己敬仰崇拜了几十年的父亲,现在忽然间变成了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而且还是一个满手血腥的大魔头,一个阴险恶毒的小人,程姑娘此刻的心境,简直无法用言语描述了。

    她只是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眼中噙满了泪水,浑身簌簌而抖。

    封不疑自然也知道程三思所说的全都是实情,他们其实并没有实据,根本无法向天下人揭示出程三思的真面目。

    他怒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看起来今夜我们只有全力把你留在这里了!”

    他深信,如果这里的人一起联手,程三思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程三思似乎丝毫也不畏惧,反而嘿嘿一阵冷笑,说道:“是吗?你们真的能够留得住我?”

    他转头向着树林外望去。

    大家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树林的周围此刻已经围满了人。

    山中夜间寂静,他们在树林之中的这一番大吵大闹,早已惊醒了村子里的村民们,大家全都围了过来,却不敢擅自进入,只是在周围好奇的朝着树林之中张望着。

    树林之中的众人还没明白程三思这是何意,程三思却已经先发动了。

    他突然伸手往地上一掷,地上蓬的一声顿时腾起了一团白烟,淹没了他的身形。

    封不疑急忙叫了一声“小心!”,退后两步避开那团烟雾。

    就在大家都避让之时,程三思的身形却从烟雾之中电射而出,穿出了树林,落在了那些围观的村民之中。

    大家的心头全都是一惊,不好,他这是要溜!

    封不疑一声暴喝:“哪里走?”当前便发足追了出去,他身后几条人影,唐大、叶枫,还有蝶舞姑娘也全都紧紧跟随,穿林而出。

    这时树林外面的村民们刚刚看清先前电射而出的人竟然是神医程三思,虽然觉得诧异,但是程神医毕竟刚刚救治了村中那些中毒的亲人们,是全村的大恩人,于是正要纷纷上前参见。

    忽然程三思指着从树林之中追出来的这几条人影高声叫道:“他们,他们想要杀我!”

    有人竟然要伤害程神医?这还了得!

    程三思此刻在这些村民的心中,就是救

    星,就是恩人,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自然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到他。

    于是这些村民们一面高声叫嚷着,一面纷纷的挡在了程神医的面前,面对着追过来的几个人,他们倒要看看,谁胆敢伤害他们全村的大恩人?

    面对着面前高声叫嚷,群情激愤的人群,封不疑愣子了,只得硬生生的止住了追赶的步子。

    他身后的叶枫和唐大他们也停了下来,试图着想要向大家解释,安抚住这激动的村民们,可惜那嘈杂的吵闹声,令他们连自己说的话也听不到。

    程三思躲在人群之后,看着这些群情汹涌的村民们,还有无可奈何的那些追赶的人们,不由得得意的一笑。

    这一切全都在的计划之中,从看到树林外的人群开始,他早就想好了退路,利用这些单纯的村民们拖住这些追兵,他可以趁乱很从容的离开这里。

    只要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江湖上,他今后依旧是那个受到天下人敬仰的神医程三思,而正如同他之前所说的,今晚这里的知道了真相这些人,将拿他毫无办法。

    自然,他也绝不会放任这些人今后在江湖上肆意的诋毁他的名声,他会找机会慢慢的,一个一个的收拾掉他们。

    到现在为止,只要是他程三思想要除掉的人,,还没有一个能够逃掉的。这些人也不能。

    虽然他们当中叶枫这个人百毒不侵,或许会稍微麻烦一点,不过杀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只能用毒的。

    更何况叶枫如今他自己面临的麻烦就不小,唐老太太,轩辕公子,还有江南明家,这方方面面的势力如今可都想要置他于死地,他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至于自己的女儿,程念真,一想到她,程三思的心里不由得一沉,毕竟养育了这么多年,视同己出,是人就总是会有感情的。

    他相信程姑娘对他也同样有着难以割舍的父女之情,这件事急不得,可以慢慢来,他相信程姑娘既然是他一手从小养大的,她的心性程三思最是熟悉不过了,假以时日,他相信他总会劝得女儿回心转意,理解他心中的大志,他的理想的。

    但是首先,他必须先要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程三思带着得意的微笑,看着眼前那几个无可奈何的追兵,想要转身离去。

    突然间,他的笑容凝固了。

    随着一阵刺痛,一把利刃从他的后背腰眼位置,直插了进去,直至没柄。

    他全身一软,几乎就要摔倒,可他强撑着没有倒下。

    然而那刺痛只是一瞬间,随即痛楚消失了,一阵酥麻的感觉从伤口处传来,这令他更加的心惊。

    这刀上有毒!

    他转过头,想看看在背后暗算自己的究竟是谁。

    于是他看见了一个有些佝偻的中年大叔,脚步有些蹒跚,看起来一条腿是跛的,手里握着刀柄,刀刃还插入在程三思的身上!

    这个人抬起头看着程三思,满面喜色的张口了嘴,“嗬嗬”的低声叫嚷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程三思赫然发现,他的嘴里只剩下了舌根!

    这个人他见过,他认识,程三思立即想了起来。

    他一脸惊讶的开口叫了起来:“是你!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一百二十章 神医的陨落

    程三思盯着眼前的这个人,他见过此人。

    在他动手除掉五官王凤凰姑娘的时候,这个人便守护在她的身边,看起来,应该是她的一个忠仆。

    当时他还手握钢刀,妄想要阻止自己,可惜他的本领实在太过低微,程三思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便令他身中剧毒,倒地不起了。

    虽然没有亲眼看着他毙命,不过在程三思的计算之中,他应该已经死定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怎么可能能够抵御自己研制的剧毒?

    对了,在此人中毒倒地的时候,程三思分明听见凤凰姑娘的一声惊呼,八叔!

    对,这眉眼,这眼神,还有这口中断掉的舌根,不会错的,这个人就叫,八叔。

    可是他不是应该早已和凤凰姑娘一起,死在西安城外的那所破庙之中了吗?为什么现在却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呢?难道他与叶枫那小子一样,身体里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畏百毒?

    程三思的脑子里有些混乱了,乍一见到这个本该死了很久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他心中惊骇莫名,不由自主的连声追问道:“你,你竟然没有死?你怎么可能没有死?”

    八叔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仇恨的目光盯着他,张开了嘴,发出“嗬嗬”的怪叫声。

    对了,他没有舌头,即使他想回答程三思的问题,可惜也说不出来了。

    这时候周围的村民之中有人发觉了这里发生的情况,惊恐万分的指着程三思和八叔发出了一声惊叫。

    村民们全都看了过来,当发觉这里发生了血案,被刺杀的还是神医程三思之时,刚才还群情激愤的人群,突然间如同潮水一般向后退去,远离这凶案现场,就像是生怕鲜血溅到了自己的衣服上一样。

    其实人们都一样,无论表现得多么的热血澎湃,正气凛然,一旦真的有事发生的时候,趋利避害总是人的第一反应。

    然而这些村民们毕竟敌不过心里猎奇的好奇心理,退了几步之后,就纷纷停了下来,远远的围成一圈,探着头观察着这边所发生的一切。

    村民们的突然退开给叶枫和唐大他们让开了道路,只是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叶枫他们全都一时之间愣在了原地,竟然没人追上前来。

    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来告诉你八叔为什么没有死!”

    程三思转过头,是蝶舞姑娘,她缓步的向着程三思走来,一面说道:“你当初在西安城外用的毒的确很厉害,连身为五毒门主的凤凰姐姐也在不知不觉之中遭了你的毒手。可惜,有一件事你算漏了。”

    程三思问道:“什么事?”

    蝶舞姑娘说道:“你的毒虽然厉害,换做别人的确是无法可解,是死定了,可是凤凰姐姐她并不是别人,她是云南五毒门的门主,本代的蓝婆子!”

    “五毒门以制毒之术威震江湖,令人谈虎色变,身为门主的蓝婆子自然也是每日与毒虫毒草打交道,善泳者溺,他们自然不会不对于毒有所防范。因此历代的蓝婆子都传有一颗解毒圣药,是集合了五毒门历代门主的智慧精华所炼制的,”

    “而身为五毒门主之人,必

    定是从小就与各种毒物为伍之人,体内原本就对于毒产生了一定的抗性。用这圣药,加上蓝婆子自己的鲜血,几乎可解天下间所有的剧毒,无不灵验。”她转头望了一眼站在一旁静静倾听的叶枫,又说道,“除非,是像金蟾之毒这样传说中才有的天下奇毒。”

    叶枫原本听她说道这圣药可解天下之毒,无不灵验,心头不觉一喜。忽然又听她这么一说,刚刚燃起的一丝希望又被一盆凉水给兜头浇灭了。

    程三思总算是弄明白了:“所以,当初便是凤凰姑娘用这历代相传的解毒圣药加上自己的鲜血,救回了这老跛子一条命?”

    蝶舞姑娘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程三思眯缝着双眼问道:“既然她连这老跛子也能救回来,那么她自己自然也没有死了?”

    出乎他意料的,蝶舞姑娘却摇了摇头,一脸悲愤之色说道:“不,很遗憾,这解毒圣药的原料用的乃是天下的奇珍异草,其中还有几味是百年不遇,可遇不可求的珍稀之物,天下间就只有这么一颗,只能解救一个人的性命,所以,凤凰姐姐救回了八叔的性命,她自己却毒发身亡了!”

    什么?程三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看了看八叔,也是一脸悲愤交加的神色,看起来蝶舞姑娘没有说谎,她说的是真的。

    天下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居然有人会为了救一个身边的仆从,心甘情愿的牺牲掉自己的性命?

    程三思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

    这么做的人,不是傻子,就一定是个疯子。

    无论凤凰姑娘究竟是傻子还是疯子,终究她还是死了。

    而她舍弃了自己性命救回来的这个又跛又哑的忠仆,却甘冒奇险,拼着性命也要来为她复仇。

    而且在得手了之后,这个人居然不逃,要知道,在这样的距离,自己知晓动一动小指头,就可以直接要了他的命。

    程三思的手掌已经扬起,他只需要一掌,就可以击碎这个又跛又哑的废物的天灵盖,要了他的命。

    这边蝶舞姑娘的惊呼声已经响起:“八叔,快逃啊!”

    然而这个叫八叔的老废物却没有有一点要逃的意思,甚至于连本能的躲避一下都没有,反而仰着头,双眼之中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程三思更加不能理解了,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人?

    蝼蚁尚且贪生,千古艰难唯一死,怎么会有人如此的轻贱自己的性命,人不应该都是自私的吗?

    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

    程三思的心里感到了巨大的动摇,他的手掌停在了半空中,竟然迟迟没有打下去。

    片刻之后,他终于长叹了一声,放下了手掌,抬起脚一脚把八叔踢得翻滚了出去。

    八叔被他一脚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接着一骨碌站了起来,满面诧异的盯着程三思,似乎不敢相信。

    看得出,程三思的这一脚虽然很重,但是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他竟然完全没有受伤。

    周围的众人也吃了一惊,全都愣愣的望着程三思。

    程三

    思站直了身子,苦笑了一下。

    那锋利而冰冷的刀锋依然插在他的身体里,他能够完全感觉到它的存在,一直不断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地面,他感觉自己的生命也正随着这鲜血在一点一滴的流逝着。

    可是他却丝毫也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感觉到伤口越来越麻木,五毒门果然名不虚传,好厉害的毒药!

    身为一代神医,他自然心中清楚自己已经被伤及了要害,即便是能够来得及救治,可是这刀上必定是涂抹了五毒门的独门毒药,已经是神仙难返了。

    他忽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可笑。

    自己曾杀过不少的人,自己的师兄师嫂,自己的师傅,还有许许多多江湖上极为厉害的人物,不论他们有多么的厉害,在他的精心策划和计算下,他们全都不费吹灰之力的倒在了自己面前。

    因此一直以来,程三思对于自己的谋略智计相当的自得。

    这些死在他手上的人,无论哪一个,都要比眼前这个又跛又哑的老废物要强上百倍。

    然而他千算万算,算尽了所有的人,无论如何也没有算到今天要他性命的人,竟然会是这个他最为瞧不上眼的老废物!

    这真的是莫大的讽刺!

    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有些紊乱,他的头脑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努力的抬起双眼,想要在人群之中寻找一张熟悉的脸孔,他想要最后再看一眼,自己抚育了十几年的女儿。程念真。

    可惜,周围围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旋转起来,渐渐含混不清,他终于也没能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程三思就这样倒了下去,寂然不动了。

    一代神医,就这么陨落了。

    好长的一段时间,现场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动。

    对于这些围观的村民而言,程三思刚刚才救治了他们中毒的亲友们,是他们的恩人。

    然而唐大同样也是他们的恩人,如果没有唐大,他们这些老弱妇孺们,早就不知该怎么活下去了,更加不会有今天的日子。

    所以,无论两边谁对谁错,目睹恩人的丧命,在他们来说都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而对于叶枫和唐大他们,程三思的突然遇刺,以及程三思临死之前,竟然放过了刺杀他的凶手,却着实令他们感到惊讶万分。

    刚才明明只要他的手掌一动,就完全可以要了八叔的性命的。

    可是他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他在临死之前,也对自己从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后悔,希望以此来稍作赎罪?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真的是这样吗?

    封不疑望着程三思的尸体,也在默然沉思着。

    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泪流满面,哀伤无比的望着这里的一切。

    躺在地上的尸体毕竟是这些年来一手养育她长大的父亲,她又如何能够不感到痛彻心肺?

    那正是程三思的女儿,程念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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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连环血案引发江湖两大门派齐聚华山,解开华山派的秘密,更大的阴谋才刚刚开始。远古雕像和身上的龙纹图案,传说纷纭的千古奇书,帝王和江湖霸主的梦想,一切关键都在主人公的身上。寻龙迷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寻龙迷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寻龙迷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