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天罗地网
“零？！”
顾约声音微颤，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声音，会从零的口中发出。
鬼手祟就是零？这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它占据了零的身体。
祟能占据人的身体？
要真是这么简单，弃天组织还用得着大费周章的进行让祟拥有实体化的实验？
难道因为零是死人？
也不对，不然弃天组织也不会等到现在才实验成功。
那么，问题的关键，是金眼祟？
到目前为止，顾约对金眼祟其实了解不多。《生死柱》那本书上，只有在祟的等级区分中提到过金眼祟，另外不再有过多的形容和描述。
由于华洲巨阵的缘故，大家都认为金眼祟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方面，当金眼祟真的出现了，百分之九十九的生死柱，在它面前，没有一战之力。
种种原因，导致顾约对金眼祟差不多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
所以，当零的眼睛变成金色，冷漠地注视着他的时候，他的心便沉入了谷底。
到底是谁？总是能抢在他之前，把问题变得更加棘手。
鬼手祟占据了零的身体，要想斩杀鬼手祟，是不是就得杀了零？
“咦咦咦！”
“诶诶诶！”一阵惊呼。
措不及防，身体一轻，脚尖离地，顾约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居然飘在了半空中。
转头一看，任礼贤等人也都飘浮在离地十米左右的空中。
不止是他们，就连苏幕遮的那辆汽车，地上原本躺着的那些尸体，都像是失重一样，悬浮起来。
零的重力控制！
顾约神色一变。
数只鬼手从零的背后，向神隐事件剩余的八名受害者飞速袭来。
这次它们却没有掐脖子，而是伸到众人面前，手臂诡异地弯成了一个半圆，往他们脖子上一套。
紧接着，顾约就感觉到身体突然变得死沉死沉，宛如顶着千斤巨石，狠狠向地面砸去。
这一下子失重，又突然超重，不要说八名受害者了，就连苏幕遮三人都没反应过来。
猛然间，金光大盛，无数道金线，构织成了一张大网，一边接住苏幕遮三人往下砸的身体，一边托住快要被吊死的八名受害者，把他们往上一送，送出鬼手的范围。
这之后，其中几条金线猛一绷直，刷刷几下，切断了那些鬼手。
“呀啊啊啊啊！”零一步一步朝着顾约几人的方向走来，口中再次发出鬼手祟的尖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胡皓然等人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不过有了顾约那张金网的缓冲，再加上少年把那些尸体平铺到了他们身下。
所以他们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掉到地面砸出人形坑，而是在那些尸体刚好陷入地面的时候，止住了下沉的趋势。
云起脸色阴沉的看着这些金线，被顾约所救，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他低喝一声，手中凝柱器一亮，一把盈亮的折扇出现在他手上。
云起手握折扇，宛如贵公子般轻轻一摇，扇面一滑，犹若孔雀开屏。
一串晶亮的数字符号从折扇内部升起，绕着折扇快速旋转几圈，排列成一长串复杂的公式。
代码公式！
顾约微微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跟这些所谓的二代天骄一起执行任务。
顾约事先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的不定式是特殊。不过这些高傲的二代天骄，武器必然也跟普通生柱有所区别。
如果没进鬼狱之前，他可能还会看不出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然而，在看到程昱在他面前得意地展示公式代码后，他又怎么会认不出这些数字符号。
顾约心中震惊，那边，云起的折扇在公式代码的缠绕下，形状开始发生转变。
“嗡！”
一柄镌刻着复杂铭文，在蓝白色荧光中若隐若现的精致长剑出现在顾约的视野中。
云起探手握住剑柄，看似随意地对着零背后的鬼手挥斩数下。
霎时间，周围建筑物的墙壁上，出现了无数道手持长剑的黑影。它们身形和云起差不多，更是作出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挥剑姿势。
“承影！”顾约失声道。
程昱那王八蛋不是说这剑的公式代码不完善，没有攻击力么！可那些被斩落在地的鬼手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云起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会拿着把华而不实的废剑当武器的人吧！
“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嘛！”苏幕遮手中再次出现两柄除了颜色之外，其余都一模一样的光剑。
左边那柄呈蓝色，右边为绿色，剑身华丽而凝实，特别是剑尖的光芒，有种要破开虚空的气势。
“我的是干将莫邪啦！”苏幕遮双手在身侧一滑，说完这句话之后，也冲了出去。
“七星龙渊。”注意到顾约的视线，任礼贤对着他微微点头，报出剑名后也不甘落后地追了上去。
所以，九将之后的武器，竟然是十大名剑！
顾约怔在原地。
光是十大名剑还不至于让他这么震惊，刚才云起在挥剑时，墙上的众多黑影，分明就是传说中承影剑的剑技。
也就是说，他们的武器，不止是十大名剑，还拥有名剑自身携带的无敌剑技！
这能做到么？
“呀啊啊啊！”鬼手祟的声音打断了顾约的震惊。
眼前一黑，他连忙向边上一闪，苏幕遮三人手舞足蹈地倒飞回来，最后姿势各异地砸在了墙上。
鬼手祟吃过云起的亏，眼看着三人持着差不多的武器，凶神恶煞地朝它冲来，哪里会给他们靠近的机会，想都没想，就用失重让他们滚了回来，然后再用超重把他们嵌进墙壁内。
“这一下，我看着都疼……”胡皓然还有闲情逸致却管别人的死活，那名女生站在他身边，一个劲的点头。
顾约抽了下嘴角，周身金光又是大亮，又一张金线网出现在他们头顶。
两张金线网之间的距离也就两米左右，顾约伸手拉住上面一根金线，稳住身形。胡皓然等人见状，也作出了相同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从世界夹层出来后，他的武器就可以被其他人看到和碰到了。
“出师不利，出师不利！”苏幕遮鼻青脸肿地从墙上扒拉下来，说出来的八个字，却让云起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顾约直直地盯着零，蹙着眉头。鬼手祟占据零的身体后，竟然还可以使用他的能力？
不对，零的那只红眼祟呢？
顾约四下搜寻，压根就没看到其他黑影。
“你为什么还不出手？”云起看着密密麻麻的金线，语气中有着明显的不满和质问。
他见识过这些金线的锋利，切鬼手跟削萝卜似的。眼下顾约却完全没有要进攻的意思，只是守着那八名受害者，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出手了，结果呢？”顾约头也不回地反问。
云起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自从遇到这只鬼手祟之后，他似乎一直都在出丑。要是在其他人面前这就算了，关键还是在顾约面前。
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冷笑一声，出口嘲讽道：“我知道你为什么犹豫，这个人，你下不了手吧！”
除了胡皓然，其余七名受害者默默对视一眼，无声地交流起来。
顾约慢慢转过头，黑瞳映射着金线，让他的眼睛带着丝淡淡的金色，一字一句逼问道：“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我会在鬼狱碰到他，你还知道我出来时一定会带上他，你更加知道他会被鬼手祟缠上。”
顾约转过身面向云起，“你假装参与进来，实则在一边看着我们两个自相残杀。真是好计谋啊！就是不知道，为了让弃天组织帮你制造出这样的场面，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自相残杀？弃天组织？
苏幕遮和任礼贤震惊地对视一眼，神色凝重。他们隐约知道云起和弃天组织是有来往的。
但眼前的这一切，难道真是他一手策划的？还有，这个被鬼手祟控制的人，是谁？
“胡言乱语！颠三倒四！”云起脸上青红交加，额头青筋暴露，“你随便扣一顶帽子，我就非得接住……么？”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眼睛猛地瞪大。
“小心！”苏幕遮和任礼贤齐声喝道。
“噗”的一声。
顾约低头看着穿过他右胸的一只鬼手。这是一只真正的鬼手，指骨分明，指甲尖锐，手指细长而又枯瘦，跟之前黑乎乎的小手完全不一样。
它的每一根指头，都像是一柄利器，锐利的指甲因为沾染上了顾约的鲜血，竟然闪着妖异的光泽。
顾约面露痛苦之色，鬼手似乎捅错了地方，猛地抽出，想要对准心脏再捅一下。
它一抽手，顾约的鲜血犹如喷泉似的飙射而出，染的脚下的金线一片猩红。
“少尉！”常溢等人惊呼出声。
眼看着鬼手再次伸爪，苏幕遮低喝一声，两道龙吟响起。紧接着，一青一蓝两条龙交错着，携带着惊天之势，向鬼手急掠而来。
来不及了！
顾约身后的胡皓然等人脸色苍白，女生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开始祈祷。
就在鬼手触到顾约的后背时，数道染着鲜血的金线骤然发力，一下子搅碎了鬼手。
第三百一十九章 再见
“顾约！”胡皓然顺着金线踉踉跄跄地走来。
“别过来！”顾约低喝一声，一转头，对上了一对金色的眸子。
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幽灵似的站在了他身后。然后，他慢悠悠地伸出了手。
胡皓然几人呼吸一窒，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突然透不过气来。
零的手缓缓按在顾约被鬼手捅伤的右胸，似乎想要帮他堵住还在外涌的鲜血。
这一幕，让赶过来的苏幕遮分外不解。
“师……兄？”顾约也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师兄？这个人是顾约的师兄？
云见长什么样，苏幕遮和任礼贤自然是清楚的。所以，顾约口中的这个“师兄”，指的不是云见。
那会是谁？
零动了动嘴角，张口便是令人色变的“呀啊啊啊啊”声。
他立马闭上嘴，紧抿着唇，看着顾约，视线落在他满是鲜血的手上。
随后，胡皓然等人目瞪口呆地看到金线上的血蠕动起来，凝成血珠升到两人面前。
身体一沉，除了顾约，所有人全都被迫头朝下趴在金线上，怎么起都起不来。
血珠翻涌间，在顾约面前组成了几个字。
“白虎离殇，金龙受制，巨阵被改，门即将开启！”
顾约瞪着眼睛，喉结滚动，死死盯着这几个字。
血珠再次涌动起来，很快变成了另外几个字。
“鬼手，十八年前，九将之后，鬼狱，实验，神隐，世界夹层，门后。”
血液有限，零只能把关键词先挑出来给顾约看。
顾约看的心惊，没注意到一只红色荧光蝶悄然出现在他们头顶的一根金线上，艳丽的翅膀微微一振。
金线一沉，零的脖子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线。
细密的鲜血如瀑布般从那道血线处涌出，那根金线轻轻一抖，零的脑袋便从脖子上飞起，滚落到了一边。
“师兄？”顾约被淋了一身的鲜血，呆呆地望着零的无头身体轰然倒在地上。
任谁都听得出，他声音中的那丝颤抖。
零一死，苏幕遮等人身上的重力桎梏顿时消失。他们一骨碌爬起身，抬眼就看到无数黑手张牙舞爪地从零的体内喷涌而出，像是重获自由的囚徒。
“呀啊啊啊啊！”
“顾约？”苏幕遮很想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但是一看到顾约的表情，他就闭嘴了。
顾约的瞳孔放大，脸色惨白，他抱着零的脑袋跌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看着那些鬼手。
等那些鬼手全部离开零的身体后，顾约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零的脑袋，把它接在脖子上。
“少尉……”女生看着有些神经质的顾约，捂住了嘴巴。
顾约依然在不停地转动着零的脑袋，确认接口处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后，瞪大眼睛等待着。
没有反应。
顾约不死心，拿起脑袋再次摆动了一遍。
依然没有反应。
“看前面！“苏幕遮看不下去了。
顾约抬起头，他眼前有血珠凝成的几个字，前三个字还辨认的出，依稀是“别难过”……
后面的几个字，像是书写的人手指痉挛握不住笔了，不但潦草到分不出笔迹，最后一个字，甚至还没来得及写完。
顾约瞪了半天，半猜半测的分析出来，那应该是四个字。
“保护好他……”
一颗血珠滴落下来，刚好滴在顾约的眼睛里。少年一个哆嗦，清醒了过来。
“呀啊啊啊！”正巧，几只鬼手朝他所在的方向抓来。
“滚！”顾约双目赤红，低喝一声。
霎时间，金光大作，无数金线猛然绷直，对着鬼手祟所在的方向，全方位挥打起来。因为速度过快，还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任礼贤等人震撼地看着鬼手祟在金线的交织中，被分割的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力。
云起这才记起任务，要是再不出手，鬼手祟就会被顾约一个人斩杀了。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承影一个斩劈，墙上再次出现无数黑影，手握长剑，做出了和云起一样的动作。
不知道是顾约的彻底爆发还是别的原因，鬼手祟尖叫的声音越来越弱。
到了最后，连之前偷袭顾约的那种鬼手都出现了，可依然抵挡不住少年发疯般的攻击。
终于，鬼手祟消失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除了一人。
顾约转向云起，因为血液滴落在他眼睛的缘故，他此刻的眼神，在任礼贤三人看来特别凶恶。
“杀了你！”顾约一步一步走向云起。
虽然顾约不是冲着他来的，但少年身上的气势，让任礼贤不由自主地微微倒退了一小步。
苏幕遮眼见不好，上前一步，“顾约！”
“走开！”
“你冷静一下，任务已经结束了。”
“走开！”
“想打架么，我奉陪！”云起冷冷地说。
顾约一把推开苏幕遮，揪住云起的衣领，一拳就是揍了过去。“凭什么，凭什么你们九将之后的野心，要以别人的鲜血为代价！”
云起毫不示弱，也是一拳挥了过去，“凭什么？那又是凭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就占有了那个人全部的爱。而我呢，我那么努力，那个人却连个眼神都不屑给我！你告诉我啊，凭什么！”
“你已经成为了九将之后，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为什么连零都不放过！”顾约骑在云起身上，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他本来就是个死人，他妨碍过你了么？你们为什么要对他进行各种实验？玩弄人心？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特么觉得自己是谁？”
云起最听不得别人贬低他，仰起身子把顾约掀翻在地，恶狠狠地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跑来对我指手画脚。你懂什么，成为九将之后就能拥有一切吗？这个世界，它放过我了么？”
“既然承受不住九将之后的压力，为什么不趁早退出？”一道突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任礼贤两人神色一变，朝着来人敬了个礼。
陈默拎起云起的衣领，把他从顾约身上拉开，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在顾约身上一扫，“长能耐了，跑到帝都院来打架了？”
顾约坐起身子，胡乱抹掉脸上的血迹，什么都没说，起身走到零的尸体边，用金线把他的脑袋和身体接在一起，缠了一圈又一圈。
跟陈默一起过来的还有不少人，他们开始有序地清理起了现场。
鬼手事件结束了，八名受害者望着顾约的方向，欲言又止。
惊鸿要不是被骆天天拉着，早在顾约和云起打架的那会儿，她就要冲过去摔人了。
陈默走到少年身边，半蹲下身子，看着零，“什么时候认识的？”
“很早，认识你之前。”
陈默微微一惊，末日事件中，顾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写给他的信中就提到过零。只是后来因为顾约回来了，再加上各种事情，就没再提起过。
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样一个场景。
顾约抱起零，还没起身，眼前直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脚下一个趔趄，两人一起摔倒在地。
“我来吧！”陈默抱起零，在心中叹息一声，他知道这些天顾约有多累。一进入帝都，他恐怕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在零死的那一瞬间，终于崩断了。所以他刚才会那么失控地和云起扭打起来。
顾约摇头晃脑地站起身，跟上陈默，侧头无声地看着零，半晌，问：“名字。”
“什么？”
“他的名字。”
“谢一冉。”
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顾约伸手摘下脖子上的那根项链，把它系到了零的手上。
生死柱之间的契约，是靠煤介来维系的。煤介可以是戒指耳钉等物品，不过一般都是戒指。
又因为生死柱男女比例失调，两个男生戴同款戒指会让人很别扭。于是一般是生柱把戒指戴在手指上，死柱的那枚，通常用项链串着挂在脖子上。
零是云见的第一任死柱，他的戒指也和其他人一样，用项链串了起来。后来他在任务中牺牲后，项链和戒指就一起到了顾约手中。
在第一次跟弃天组织交锋中，零就是用那条项链间接救了顾约。
回到部队后，顾约就把项链还给了云见，当时其实是想让云见留个纪念。
然后不知道云见是怎么想的，居然又给他买了一条，也就是现在系在零手腕上的这一条了。
这是他目前能找出来的，唯一跟云见有点关联的东西了。
“为什么这么在意？”陈默问。
“因为一直都没来得及跟他说声谢谢。”顾约低垂着眼睛，声音干涩，“也因为，从此以后，世界上是又少了一个真正关心师兄的人。”
……
当天晚上，帝都院就发布了申明，云起和顾约一同斩杀金眼祟，表现优异，期间更无受害者伤亡，特批准两人重返特战部。
不过由于两人事后打了一架，之后还毫无悔改之心，军衔按照之前的各下降一级，并且一年内不准晋级。
所以，顾约由少尉被降为了上士，制服也就由a级红色变成了b级蓝色。云起则是从上尉降为中尉，依然是a级红色制服。
第二天是元旦，帝都院有个大型联欢会，其中有个项目就是表彰斩杀金眼祟的那两名生死柱。
这种表彰对于特战部军人来说，是最高级的殊荣，将被记录在档案，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开始的降级，只是为了让这次的表彰，变得不那么突兀，不让人发出质疑的声音。毕竟，怎么说那也是只金眼祟。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个叫顾约的少年，没有出席联欢会。
当云起一个人上台接受表彰时，他觉得自己被顾约隔空狠狠扇了一巴掌。
陈默给出的理由很不走心，说顾约由于要见到各位大人物，激动的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结果摔了个狗吃屎，腿断了，被他打发回朱雀省了。
太假了，没有人相信这个说辞。谁都知道，这是这对师徒对帝都院无声的抗议。
暗中使了那么多绊子，现在给颗糖，就要对你笑吗？
那我回你坨屎，你吃么？
第三百二十章 谢谢
顾约安置好零的尸体后，就离开了帝都，带着夏萤几人回到朱雀省。
连日来的疲惫，导致顾约在坐上列车的那一刻就秒睡了，一直睡到下车。
夏萤看着少年睡梦中依然皱着眉头，心中的诸多疑问，只好暂时放在一边。
到站后，云见和骆天天家的司机都已等在出口。骆天天看到顾约有些无精打采，于是拍着胸口，说送其他人回家的事情就交给她了。
夏萤跟着骆天天走了，顾约也就和云见一起回了部队。
一走进总部大厅，顾约就看到一大群人笔直地站在厅内，个个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教官，欢迎回来！”新兵们齐齐朝着顾约敬了一礼。
顾约微微一愣。
大个子率先站不住了，几步奔过来，一把抓过少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四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大个子一掌拍在顾约背上，刚巧拍中伤口，顾约痛的差点晕厥过去。
“你小心点啊，大手大脚的，师兄不是说咱们四弟受伤了嘛！”卓凌注意到顾约的脸色，当即拉开大个子，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
看着两人紧张的神色，顾约心中一暖，心头的郁结，在见到他们这些熟悉的笑脸之后，被冲淡了不少。
新兵们眼神乱飘，一个个你推我挤，极度想过来却又不敢过来的样子。正巧这个时候，云见停好车子进来了，新兵们顿时收住动作，全部抬头望天花板。
云见了他们一眼，“都回去准备一下，一个小时后聚餐！”
“师兄万岁！”新兵们欢呼一声，要不是师兄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威慑力太大，他们都想冲过来把他举起往天上抛一抛了。
由于特战部严格的作息时间，大家平时虽然也是在一起吃饭，但意义完全不一样。
这一次的聚餐，一来是给教官接风洗尘，二来，也算是把元旦一起庆祝进去了。主要是顾约回来的晚，晚餐赶不上，云见三人只能把聚餐时间往后挪。
对于这一点，新兵们完全没有意见。难得可以在特战部搞通宵，这种机会，一年都不一定会有一次吧。
新兵们欢天喜地的去准备了。
“接风宴哦！”大个子搂着顾约的肩头，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顾约微微一笑，也回宿舍洗澡去了。大厅只剩下卓凌两人，一下子变得很是空旷。
“哎，还是师兄想的周到，办个接风宴让大家嗨一下。”大个子感叹。
“笨蛋，接风宴只是个借口，你忘了么，今天是顾约的生日啊！”
“啊？生日！”大个子猛然醒悟。
“亏你还四弟四弟的叫了那么多遍，好意思嘛！”
“我……”大个子挠挠头，他这个人比较神经大条。顾约说不过生日，大个子怕自己嘴快，勾起他的伤心事，就真的把这日子忘的一干二净了。
“等下别说漏嘴啊，师兄没有明说，新兵们都不知道的。”卓凌一百个不放心地嘱咐道。
“好好好！”大个子一个劲的点头，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嫂子叫了吗？”
“你都想到了，你觉得师兄会忘记么？”卓凌任何时候都不忘打击他。
……
顾约洗完澡，换上蓝色制服，又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口，往回走的时候，夏萤和骆天天正在大厅前台那儿询问着什么。
顾约走了过去，夏萤像是有所察觉，神色一半紧张一半期待地向他看过来，满满的欲言又止。
顾约在距离她一米左右站定，眼露笑意：“见到男朋友怎么不打招呼？”
听到这话，夏萤害羞到耳根都红了，心头的那只小鹿跳的死去活来。她支支吾吾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憋出三个字，“你……你好……”
“嗯，我很好。”顾约很是认真地回答。
夏萤先是一愣，接着情绪剧烈地波动起来。
这个人，总是能够三言两语，就化解掉她心中的各种害怕和担忧。
看到他的笑，比拥有了全世界还要美好。
“我酸了！”骆天天这个大灯泡，耀武扬威地跳了出来，“我觉得，我之前可能谈了个假恋爱。”
“天天姐，请自觉把你自己调成静音模式。”
“过分了啊！”骆天天一掌拍在顾约背上，少年闷哼一声。这些家伙，怎么都这么喜欢往他的伤口上拍。
“对对对不起！”看到他的脸色，骆天天朝他嘿嘿干笑几声，“忘了你是伤号。”
聚餐地点就在食堂，新兵们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布置食堂，不但把桌子排列的极有意境，女生们不知道从哪弄来了很多花花草草，硬是把这儿布置出了几分生机盎然。
顾约几人特意被安排在食堂正中心的圆桌上。新兵们的位置则是以他们的桌子为基准，一圈一圈的往外荡漾。
当然，为了争抢离主桌近一点的绝佳位置，这些新兵私下打了好几架，最后不知道是怎么达成的协议。
既然是聚餐，大家自然都是放开了吃，特别是新兵们，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下，发现师兄对他们的大吵大嚷放任不管后，喧哗的越发肆无忌惮了。
食堂今天也是下了大血本，提供的是自助餐，各种食材应有尽有，甚至连冰品都有好多花样。
这可把新兵们乐坏了，大冬天吃冰品，那简直就跟在师兄面前喧哗一样刺激。
特战部的食堂，伙食比学校的可要好多了。大厨们基本上一周就会研制出一道新菜，变着花样来满足这帮胃口刁钻的小鬼。
连女生们都放下了矜持，一趟又一趟的前去窗口拿各种食物。为了这一顿，他们连晚餐都没吃，特意空着肚子等到这一刻，自然是要把之前没吃的补回来。
“再过十分钟就是新年了，我的新年愿望是，每周……不，每个月都能有一次这样的聚餐。如果能过实现，不用逼，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天天锻炼。”一名新兵喝着饮料，站起身开始装醉。
主桌的卓凌几人挑了挑眉。
“师兄，明天是元旦呢，要不我们明晚也搞个联欢晚会吧！”一名新兵趁热打铁。
“对啊，师兄，教官都斩杀了一只金眼祟。这么大的一件事，只庆祝一天，好像有点说不过去吧。”一名新兵心道，我都把教官推出来了，师兄总得有所表示了吧。
顾约回过头去，想看看是哪个小兔崽子，敢拿他当借口。
云见坐在座位上，一本正经地吃着东西，没有理会这些得寸进尺的家伙。
“话说明天是我的生日，师兄，我能不能用那个什么生日特权，再举办一次聚会啊？”又一名新兵不死心的磨了起来。
“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你的生日特权，顶多只对你的队友有用，让全部人帮你庆生，你脸呢……”这名新兵说到这，才发现气氛貌似有点不对。
主桌的卓凌师兄几人，原本脸上的笑容，顷刻间都收了起来。大个子正巧抓着一只鸡爪往嘴里送，听到这，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眼睛一会儿偷偷瞄一眼顾约，一会儿朝着卓凌使眼色。
顾约手上的动作只是僵了一下，随后就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吃了口菜，这才抬起头，看着众人小心翼翼的神色，笑了：“你们，是不是应该对寿星说句什么？”
“咳咳！”卓凌反应极快，站起身，率先拿起饮料，朝着顾约的方向伸来，“生日快乐！”
大个子见状，连忙放下鸡爪，拿起饮料也站了起来。这之后，云见、夏萤、骆天天纷纷起身，众人跟顾约碰了下杯子，异口同声。
“生日快乐！”
“谢谢！”顾约微微一笑，神色平常。
到现在，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这次聚餐的真正用意。
师兄那个叫他回来的电话，离开时，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此刻都好理解了。
是他自己太脆弱了，一直过不了那个坎，才让这么多关心他的人，连为他过个生日，都要这么偷偷摸摸，小心翼翼。
尽管又有一个人，在他生日这天永远的离开了。但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他了，而且这一次，站在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原来那些人了。
“谢谢！”顾约深吸一口气，再次道谢。
“新年快乐！”云见看向他，举了下杯子。
“新年快乐！”所有人举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气氛顿时又活络起来。
折腾到了一点，夏萤和骆天天扛不住先回去了。顾约也离开了食堂，坐在大厅前的台阶上，看着天上的繁星发呆。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人身子一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他死了。”顾约想了想，还是决定把零的死告诉云见。
虽然零可能会不高兴，但如果不说出来，让零悄无声息地死去，不管是对云见还是对零来说，都太可怜了。
况且，顾约认为，师兄有权利知道这件事。另一方面，零，也值得让师兄记住他。
“嗯。”云见神色平静。
顾约微微一惊，“你知道了？”
“老师提了一句。”
“师兄……”
“谢谢。”云见转向他，“他打你的那几拳，下次我替你打回来。”
第三百二十一章 挖坑
“帝都院这坑，挖的有点深啊！”卓凌拿着笔，在纸上圈圈点点。
顾约已经把他在帝都的经历跟他们讲了一遍，大个子完全就是一脸听故事的表情。卓凌则把其中几个需要重点讨论的地方，一一记在了纸上。
“白虎离殇，金龙受制，巨阵被改，门即将开启！”卓凌盯着这几个字，摸着下巴，“这是不是意味着，杨老师的死，并不是被云起和那个程昱一起用实验害死的？”
“嗯，原本我以为是云起设计杀害杨老师，但当我把录音发给师兄之后，云起就被特战部除名了。”顾约看着他，“他怎么说也是帝帅的儿子，没多少人敢动他。这么快被除名，唯一的解释是，有军衔更高的人想要堵住我们的口，不让我们有机会继续查这件事。”
“而你得到的这几个提示，看上去像是递进关系。”卓凌接过话题，“因为白虎离殇，才导致金龙受制。金龙受制之后，巨阵就被动了手脚。巨阵一发生改变，门锁就松动了。”
大个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三人都不说话了，忍不住问道：“门锁松动之后呢？”
“笨蛋，金眼祟就会从门后出来！”
大个子“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因为巨阵被改变了，就算金眼祟在我们这个世界动用能力，也不会被巨阵攻击了。”
“总算肯动脑子了。”卓凌哼了一声。
大个子一听，顿时来劲了，眉飞色舞地道：“鬼手，十八年前，九将之后，鬼狱，实验，神隐，世界夹层，门后。这些又是什么意思？”
“鬼手，也就是那只金眼祟，是十八年前的九将之后。”顾约沉声道。
“九将之后？”大个子发觉他脑子又不够用了，九将之后是人吧，他们怎么可能会是祟？
“我的理解是，这四名九将之后，被丢进鬼狱进行实验，之后被设计上了西环公交车，从而发生了神隐事件。”
“九将之后也会被丢进鬼狱进行实验？”大个子心中一直觉得那些九将之后，个个高傲的不可一世，谁敢拿他们做实验。
卓凌的目光落在云见身上，大个子顿时否定了之前的想法。师兄的身份，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连帝帅的儿子都敢丢进去，其他九将之后，也不是不可能。
“那这四个九将之后，被丢进鬼狱进行了什么实验啊？”大个子弱弱地问。
“开锁计划。”一直没说话的云见开口了。
“开锁？”顾约和卓凌对视一眼，联想到之前的“门即将开启”，顾约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想要在金龙祟的眼皮子底下，偷偷对着巨阵做手脚？”
云见点点头，“金龙祟不仅掌控着生柱武器的全部代码，还擅长奇门遁甲。”
“奇门遁甲！”大个子凸着眼珠子，惊悚的一哆嗦。顾约则是一脸若有所思。
“华洲巨阵就是依据奇门遁甲布置的。”云见淡淡解释了一句。
“师兄的意思是，华洲巨阵，其实是金龙祟布置的？”顾约问。
“不全是，准确来说，是金龙祟外加四灵祟一起。”
“可它们不也是金眼祟吗，布置出来的巨阵，反而制约了它们的能力。这有点说不通吧！”卓凌挠着头有些不解。
“正因为它们也是金眼祟，才需要限制。人类不允许有东西威胁到他们的生存。尽管目前看来，四灵祟是站在人类这边的。”顾约想明白了。
“真是可笑，一边忌惮，一边又不得不求助它们。”卓凌嘲讽道，“人类这种生物，有时候真是矛盾到让人看不起！”
“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似的。”大个子嘀咕。
“你闭嘴！”卓凌气急败坏地冲大个子吼了一句。
顾约很是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把话题拉了回来，“这四人，我一直以为是他们太优秀，被其他九将之后设计，骗到世界夹层出不来。照师兄你这么一说，难道是因为他们的实验，跟门后那个世界有关？”
“应该是为了跟门后的金眼祟进行沟通。”
顾约沉吟片刻。所以，这四人在世界夹层消失到变成红眼祟，其实都是实验的结果。用十八年的时间，和门后的金眼祟取得联系，并且达成某些不可告人的勾当。
然后再把他诱拐进世界夹层，利用他带它们出来？
好像也不对吧，它们就这么确定自己有能力成功脱离世界夹层？
等等，第二次进去世界夹层，小顾约曾说过，鬼手似乎是在确认他的身份，还说他是门后那个世界正在寻找的人。
难道他无意中，真的被这么多人利用了？
“帝都院的这些疯子，居然把主意打到金眼祟身上，就不怕引火上身么？”卓凌像是被火烫到了，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咕哝。
他们到底是破釜沉舟，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师兄，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多？”顾约猛然惊觉，他去了一趟帝都，也才挖掘出了这么点信息而已。怎么师兄看上去，像是知道好多内情的样子。
“因为我也是开锁计划的其中一个实验体。”
顾约被这句话震的呆滞在场，师兄是实验体？这么说，他也进过鬼狱！这……
“说公式代码。”云见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解释太多，神色平淡地转移了话题。
“那个程什么昱的，真像你说的那样，那么牛逼吗？”大个子朝顾约的方向挪了挪屁 股。
大个子是死柱，无法通过凝柱器产生武器。所以他也就无法感同身受，被程昱分解掉凝出来的武器，这是一件多么让人惊恐的事情。
“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就好比你正在公路上开车，结果来了一个人，二话不说就把你的车拆成了一个个的零件。你说你会有什么感觉。”顾约举的例子，大个子秒懂了。
“我勒个去，这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是啊，更糟糕的是，所有司机都不会组装汽车。”
“那怎么办？”
顾约耸了耸肩，“无解，凉拌！”
“他暂时还无法篡改现有的公式代码？”云见问。
“嗯，他自己是这么说的，不过他的话，只能信五分。”顾约伸出一只手，“他当初跟我说，承影的代码还不完善，可云起却能用承影的无敌剑技攻击金眼祟。”
“《生死柱》上记载的七十八种武器，并不包括十大名剑。”卓凌把书翻到了生柱篇，那上面有对七十八种武器的描述，他已经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确定没有。
“最恐怖的天才代言人。”云见说出了程昱在帝都院二代天骄中的称号。“这十大名剑，应该是他自己编制出来的公式代码。”
“他编制出来的，也就是说，金龙祟也不知道这十大名剑的公式代码到底是怎么排列的。”卓凌看着几人，“那么问题来了，任礼贤和云起是死对头。既然程昱是云起那边的，任礼贤怎么会那么放心使用程昱编制出来的代码呢？他就不担心程昱在公式代码上面做手脚么？”
“只要凝柱器一出现问题，他们就会怀疑到程昱身上，他不会那么笨。”顾约摇摇头。
“我不这么认为。不一定非要他的命，只是让他以后凝不出武器，任礼贤对云起就没有了威胁。”卓凌难得跟顾约出现了意见分歧。“还有一点，十大名剑中，承影排名最末，以云起的小心眼，他能容忍任礼贤的武器排名在他之上么？”
“等等，当时云起在凝出承影之前，先凝出了一把折扇……而任礼贤和苏幕遮都是直接出现武器。”
“折扇能干嘛？”大个子一脸茫然。
顾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他的折扇上出现公式代码之后，才凝出了承影。”
“这就对了，云起的武器，肯定没那么简单。”卓凌抓过凝柱器看了又看，最后叹了口气，“突然好嫌弃自己的武器，而且公式代码还能被别人随意分解，这种感觉相当不好，要是我们自己能凝出独一无二的武器就好了。”
“我可以。”顾约语出惊人。
“哈？”这下，不仅是卓凌，连云见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
顾约也不废话，周身金光一闪，金色电弧很是绚丽的出现在四人眼前。还没等大个子上去摸上几把，电弧一暗，紧接着，办公室出现了一张由金线构织而成的网，从门口一直连到云见身后的窗户。
“这张金线网，就是你攻击金眼祟的武器？”卓凌猛地咽了下口水，手指微颤地摸上他眼前的一根金线。
“嗯，刚才的电弧和现在的金线，都不是七十八种公式代码中的武器。”
金线一收，大个子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你的凝柱器呢？”云见注意到顾约凝出之前的两种武器时，并没有使用凝柱器。
“被我收起来了。”
云见心中微微一动，“是实验的结果？”
“应该不是，我在世界夹层中接触和模仿了平行世界的时空体系，然后又见识到了程昱的公式代码。那之后，我突然就不需要凝柱器了。”
“不需要凝柱器……”卓凌哆嗦了一下。这臭小子，知不知道他说的话有多惊世骇俗啊！
不定式最多也只能镌刻十八种武器的公式代码，顾约不需要凝柱器，也就是说，只要他知道那些武器的公式代码，他就可以无限制的凝出那七十八种武器了。
更可怕的是，这家伙，甚至还自创了两种武器。
第三百二十三章 班宠
顾约奇怪地看着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她这一副娇羞的小女生样，看着真让人惊恐！
云见把文件送进了传达室，跟门卫低声说了几句，就要回去。连雨瞳见状，急忙叫住了他。
“等一下！”
云见转过身，依然是那张千年不变的面瘫脸。
“我……”连雨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到云见的脸，立马又怂了。
她上次曾在步鸾巷众人面前放出豪言壮志，如果顾约能平安把夏萤带回来，她就去向云见表白。
结果顾约和夏萤携手归来，常溢也回了步鸾巷，把顾约在帝都遇到的事情，给众人讲了一遍。
这之后，大家看着她的眼神就很玩味了，有几人还故意在她面前提云见的名字。
连雨瞳的性格特别直，最受不得激将法，一点就着。她想着不就是表个白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就头脑发热地冲出步鸾巷，一口气来到特战部门口。
特战部的建筑和气氛，都透着股森冷的感觉。连雨瞳一到这里，心头的热血就凉了一半，再看到云见冷冰冰的样子，剩下一半的血也凉的很是彻底。
“有事？”云见见她迟迟不说话，出声提醒。
“我，我……”连雨瞳搅着头发的双手更用力了，她“我”了半天，闭上眼睛把心一横，大声说道，“我喜欢你……今天穿的衣服。”
云见微微一怔，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之色。
顾约却在一边大笑出声，肩头不停地抖动着，一手捂着右胸的伤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连雨瞳看到他就生气，一对死鱼眼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血窟窿来。
云见对连雨瞳那句话没作出什么反应，或者说他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气氛略显尴尬，最后还是顾约打破了僵局。“师兄，我们去任务了啊！”
云见点点头，转身回特战部了。
“我也去！”连雨瞳追上顾约两人。
“我今天的衣服，你喜不喜欢？”顾约笑嘻嘻地打趣道。
“啧啧，同样的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就那么丑！”云见不在场，连雨瞳又恢复了本性，毫不客气地回讽。
顾约不以为意，一针见血，“喜欢我家师兄啊！”
连雨瞳身子轻轻一颤，哼了一声，没有否认。
“快，贿赂我！看在我俩七分熟的份上，我把师兄的情报出卖给你。”
连雨瞳并没有上当，脚尖一转，来到欧阳明嘉身边，很是自然地挖起了墙脚，“这位妹子，你们云见师兄，喜欢吃什么？”
欧阳明嘉看了顾约一眼，怯生生地说：“我们新兵都很怕云见师兄的，对于他的喜好，除了大神三人，应该没人知道。”
对于欧阳明嘉的回答，顾约很是满意，朝连雨瞳咧了下嘴，露出一排大白牙，随后慢悠悠地说：“我记得有个师姐特别喜欢师兄，恨不得在他身上贴上专属标签。”
连雨瞳脸色一变，顾约恍若未觉，继续说了下去，“师兄的大学里面，还有一大堆自称是他老婆的女生，她们甚至还特意为师兄成立了个后援社团。”
连雨瞳脸都绿了，斜眼看着他，“贿赂什么，我有骆驼，你有沙漠吗？”
“我有绿洲啊！”
“哦，青青草原啊～”连雨瞳拖长了尾音，这次换顾约脸色发绿了。
欧阳明嘉在一边腼腆的笑着，看着顾约和连雨瞳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心中竟是生出了一丝满足感。
最后顾约还是把云见的喜好告诉给了连雨瞳。零走了，现在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对着师兄大声说喜欢他……的衣服。
这样，很好。
……
三人来到翼宿高中，赵小军带着几名警员，已经等在校门口了，看到三人，连忙迎了上来。
“赵警官！”顾约有些意外，这次的事情还没确定是不是祟，赵小军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稍稍一想，他就明白这应该是云见拜托赵小军过来帮忙的，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新年快乐，赵警官，开年第二天就出任务，实在是过意不去。”
“新年快乐啊！”赵小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虽然制服被降为了蓝色，不过少年的眼神依然明亮，于是笑着调侃了一句，“说实话，你去帝都的这段日子，我们都无聊到在警局门口挖蚂蚁洞。你还别说，真被我们用面包屑诱骗出了好几只。”
顾约哑然失笑，欧阳明嘉似乎正在认真思考冬天是否会有蚂蚁出没这个问题，连雨瞳翻着死鱼眼，心想原来还有比步鸾巷众人更无聊的人。
步鸾巷众人在没遇到顾约前，一直都是过着封闭式的生活。先生就不用说了，一直宅在他的知画古屋，不是画画，就是琢磨奇门遁甲。
铃儿姐也是个闷葫芦，一门心思扑在茶道上，真不知道这种喝上去涩涩的，远没有外面超市几元钱一瓶的饮料好喝的玩意儿，有什么好研究的。
葛书来看上去不苟言笑，却十分热衷于下棋，而且棋品极差。眼看自己要输，他会给你来个双倍反击。然后，棋盘上的黑子会突然多出一倍……
常溢为人和善，看上去挺正常一人，却坚信世上有鬼神。他说自己曾在一次空间转移中，瞥见过一处类似于阎罗殿的地方。尽管大家都推测，那应该是他误入了某鬼片的拍摄现场。可他死活不听劝告，一直梦想着成为阴阳师……
余寅铎别看他手拿折扇，身穿长袍，戴着圆边墨镜，人模人样的俨然一副说书先生的样子。可他真要忽悠起人来，那是连先生都要甘拜下风的。
就说他店里的那些瓷器古董吧，他说是被他等价交换回来的，可他们明明看到那些被他交换出去的东西，分明就是他恳求先生帮他画出来的……
至于其他人，反正没事的时候，无聊的一个赛过一个。
连雨瞳平时无聊的时候，最喜欢去的就是常溢和余寅铎的店，避之不及的是先生和葛书来的店面。偶尔去骚扰一下童铃儿，软磨硬泡地让童铃儿在品质特优的红茶里浇上一定比例的鲜牛奶，再放点炼乳进去，充分搅拌一下，一杯绝佳的奶茶就在童铃儿极度不乐意的意愿下出炉了。
不过现在，连雨瞳有了崭新的目标，她一无聊就来找顾约。因为这小子的特殊体质，麻烦时不时就会盯上他。只要跟在他身边，就再也不用无聊到数蚂蚁了。
此时正是下课期间，一行人还没走到高三十四班，就听到了喧哗声。靠近走廊一侧的窗户上趴着很多人，门口也围了一大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嗯哼！”赵小军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然而，没人理他……
他只好提高音量，“同学们！”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让一下，让一下啊！”
看到赵小军的制服，同学们顿时停止了喧哗，几人往边上走了几下，给他们让出门，注视着顾约几人一起进了教室。
这之后，才有同学小声嘀咕了一句。“这顾约，排场真是越来越大了啊，居然让警 察为他开道。”
“咦，他这制服颜色怎么又变了？”
“听说是被降级了。”
听着背后的议论，顾约神色不变，欧阳明嘉微微握紧了拳头，连雨瞳则表现的比较直接。
她猛一转头，长长的马尾如同鞭子扫中其中两人，死鱼眼自带鄙夷瞪人等特效，皱着鼻尖使劲地嗅了嗅，“什么味儿，这么酸！”
说话的几名男生脸色一变，其中一人看着连雨瞳的眼睛，脱口而出，“这谁啊，这么丑！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哈哈，我们学校哪有那么丑的女生！”一人应和。
连雨瞳正要发飙，顾约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你们早上刷牙了么，嘴巴那么臭！”
“哟，顾约，你不是刚去帝都追回了夏萤老师吗？这才没过几天，就这样维护别的女人了，夏老师不会吃醋？”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现在可是香饽饽，什么都不用做，自然会有女的倒贴过来。”
顾约目光向说话的那人，那人被他眼神中的光芒激的打了个哆嗦，忙挺直身子用以掩饰刚才内心的惊恐，色厉内荏地说道：“干什么，想打架啊，你别忘了，我们都为你正过名！”
真是一群问题学生，赵小军无比头大，正要出来说上几句，教室里的一名女生率先忍不住了，“王恒超，你要脸吗，正名的时候，我就站在你旁边，要我把你当时嘀咕的话说出来吗？”
“就是，一点口德都没有，连女孩子都攻击。幸好不是我们班的，不然真是一种耻辱。”另一名女生忿忿地接道。
“也不拿镜子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比不过人家，就会像只疯狗一样在后面狂吠。请问你打疫苗了吗？”
王恒超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她们集体攻击了，脸色比锅底还黑，正要说话，一女生了他一眼，“怎么滴，又想说我们倒贴了？”
“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班长走了出来，看着王恒超几人，“跑到我们班门口大吵大闹，我可以理解为你们是来下战书的吗？废话少说，这学期的期末，我们班必然会再次压你们班一头！”
“班长威武！”同学们拍起了手。
一名女生像是赶苍蝇似的把门口这几人赶走了，最后像是不解气，“砰”的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班宠啊，见你一面真不容易。”班长笑着调侃一句。
顾约抽了下嘴角，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先干正事。目光一扫，一眼就看到了非常显眼的万睿泽。
万睿泽个子不是很高，差不多也就一米七，瘦瘦的，长得还算清秀。此时，那一头比女生还要柔顺的长发垂在身后，让他看上去更加像女生了。
正当顾约想要上去询问相关情况时，万睿泽的长发突然从他头上脱落下来，像长脚了一般，朝着窗外一跃，消失在众人眼前。
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快速从过道掠过，一闪即逝。
第三百二十四章 诡异的长发
“刚才闪过的……是什么东西？”一名女生头皮一麻。
万睿泽头皮一凉，伸手摸了摸脑袋，惊叫一声，双手死死抱在头上，像是在遮掩着什么，趴在桌子上，一副无法见人的样子。
他的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了，比和尚还要光，头皮白的发亮诡异。
他的那声惊叫，让大家把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看到他的光头，出乎意料，并没有人嘲笑。
事出有异必有妖，谁都知道这事不正常。而且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学，虽然万睿泽由于性格内向，不怎么融入集体。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内向，没多少朋友，可也不会得罪人，人缘不好也不坏。
大家用眼神无声的交流着，赵小军把自己的警帽摘了下来，轻轻戴在了万睿泽的头上。后者身子微微一僵，抬起头，红着眼眶跟他说了声“谢谢”。
“怎么样？”看到连雨瞳眼中的星光隐灭，顾约开口问道。
“跟丢了。”连雨瞳早在白影从他们面前闪过时，就开启了神之透视，视线一直追出校门，七歪八拐的一阵扭动。等到了闹市区，干扰太多，一不小心就被那东西溜走了。
“最后的地点？”
“27，45度，73。”连雨瞳报了一串数字。
顾约打开手表上的地图，对照了一下，眉头一皱，“聚银时代？”
连雨瞳点点头。
那地方离这里可是有着不少距离，白影从他们面前闪过到现在，不会超过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就算借助交通工具，也不可能到的了那么远的地方。
连雨瞳像是知道顾约心中的疑惑，补充了一句，“只有人形轮廓。”
那么多人在场，两人的交流要隐晦的多。
顾约马上明白过来，神之透视，透视反馈回来的，其实都是最基础的框架。只有人形轮廓，就说明里面没有骨骼。
但如果是祟的话，又为什么会是白色的，而且刚才那名女生，明显也看到了。
“不追吗？”
“追不上，万一是调虎离山就糟了。”顾约沉声道。
赵小军和几名警员已经在跟万睿泽了解相关情况了。
欧阳明嘉突然觉得脑袋一沉，有什么东西掉在她的头上。紧接着头顶传来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人拿着梳子，在给她梳头。
随后，两股轻柔的发辫垂到她的耳边，弯了一圈之后又回到头顶，盘成发髻。
“大神，我头上……是不是有东西？”脑后一凉，欧阳明嘉感觉自己齐肩的头发貌似也被梳理成髻，但她看不到自己的头顶，也不敢乱动，只好出声。
顾约转过头，不止是他，教室里的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哇，这发型好好看！”一名女生叫道。
另一名女生冲到欧阳明嘉面前，摸着下巴，打量着她的发型，口中念念有词，“将头发平分成两股，结成环形发鬟垂于两侧，额鬓还各修饰了垂发。这个梳法，是古代垂挂髻没错了。”
“垂挂鸡？”顾约听得云里雾里，脑中蹦出了一只五彩大公鸡，抗议似的对他吼了几嗓子。
这明显不是欧阳明嘉的头发，她的头发只到肩膀处。联想到之前万睿泽的长发，顾约心中一动。
“这头发有古怪，大家先坐到位置上。”这么围在一起，万一发生突发状况，很不利于救援。
同学们一听，十分配合地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
顾约右手凝出一把小匕首，小心翼翼地插 入欧阳明嘉头顶的发髻。
发髻像是受到了刺激，发丝垂落下来，一把卷住匕首，沿着匕首缠绕到了顾约手上。
顾约看着头发像灵蛇似的朝他卷来，站在原地并没有乱动。这诡异的头发大部分还盘在欧阳明嘉头上，还不知道会作出什么举动来。
要是把它逼急了，让欧阳明嘉也变成了光头，卓凌估计会把他吊起来打一顿，再丢到河里变成一只落汤鸡。
不过顾约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左手背到身后，悄无声息地凝出又一把匕首。
像是感觉到了他的杀意，那些缠绕在他手上的头发微微一顿，随后发梢一转，居然绕到连雨瞳头上去了。
脑袋一轻，欧阳明嘉很是紧张地往头上摸了摸，万幸，她的头发还在。
那诡异的头发在连雨瞳的发带上轻轻一挑，她扎成马尾的头发，就那么垂落下来。
然后，那诡异的头发贴在了连雨瞳的头发上，开始了梳理。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紧紧地盯着连雨瞳。
“这个发型是古代的双螺髻，也是把头发平分成两大股，盘节双叠于两顶角。因为看起来像海螺，故称为双螺髻。”依然是之前那名女生替大家解说起来。
“海螺吗，虽然看着挺可爱的，我怎么觉得有点像那啥……”一名男生吐槽，最后用口型说了“便便”两个字，其他男生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连雨瞳还是第一次被男生说可爱，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死鱼眼滴溜溜地转动着，最后只好拿顾约开刀，“你怎么还不动手啊！”
“不急，看看它到底想干什么。”
在连雨瞳脑袋上捣鼓了一阵，那诡的头发再次转移目标，这次找上顾约班里的另一名女生。
“这次是飞仙髻，分两股头发于两侧结高鬟，呈飞动状。”
“天，百合髻，这是难度特别大的一种发型。把头发分股盘结，用复杂的绕法叠于头顶。这是一款不需要其他头饰，光靠手法就能体现优雅的发髻。”女生惊叹不已。
“所以，这头发难道是个发型师，专门跑我们教室来给你们免费编织各种发型？”顾约的同桌忍不住问。
这时候，赵小军来到顾约身边，把从万睿泽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由于是高三生，万睿泽家离学校也比较远，就选择了住校。平时就是学校，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的规律生活。
昨天是周末，他除了在家复习功课之外，就出去剪了个头发。
头发……理发店！这是最明显不过的线索了。
“这是理发店的地址。”赵小军把地址发到顾约手机，“要不，我先带人去查看一下？”
顾约沉吟片刻，这头发是从万睿泽身上脱落下来的，虽然它现在正在别人脑袋上乱捣鼓。不过，万睿泽应该算是最直接的受害人。
头发和万睿泽都在这儿，顾约抽不了身，赵小军前去查看，其实是停不错的安排。只是，他们看不见祟是一大问题。
“瞳瞳，你跟赵警官一起过去。”
“又指使我，没有好处我不去！”连雨瞳抱着胳膊轻哼一声，长长的头发已经再次被她扎成了双马尾。
“我刚把师兄的情报出卖给你，你这翻脸就不人了啊。”顾约一脸惋惜，“本来还想随便找个借口忽悠师兄，让他补个生日礼物给你，现在看来你好像不需要啊！这样吧，欧阳，你跟赵警官过去看看。”
“我去，我去还不行嘛！”连雨瞳跳了起来，像是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扯住赵小军的衣服，“一回生二回熟，我跟赵警官以前也一起干过事，简直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
顾约挑了下眉，连雨瞳把手臂伸了过去，抓过顾约的手比划了一下。
“记住了啊，我手腕就只有你拇指和食指环起来那么点粗。”
“啊？”这下，轮到顾约没反应过来了。
“笨蛋，让他给我买手链啊。不用很贵，只要是他选的就行！”连雨瞳嘿嘿一笑。
“你还真不客气！”顾约瞠目结舌，他怎么有种挖了个坑把自己埋进去的感觉。
“知道你们两个傻子肯定不会选礼物，看我多么善解人意，帮你们解决了一大难题。那什么，赵警官，咱们走着瞧！呸呸呸，咱们走吧！”
赵小军哭笑不得地应了一声，留下几名警员在这里供顾约差遣，他自己带走两名，和连雨瞳一起离开了。
“喂喂喂，顾约～”同桌双手拢在嘴边作喇叭状，看了眼兴致勃勃在女生们头上捣鼓发型的头发，小小声地喊道。
“怎么了？”顾约来到他旁边。
“你那金色的匕首，借我看看呗！”同桌双目放光。
“金色的匕首？”顾约微微一怔，随后凝出一把飞刀递到他眼前，“你说的是这个？”
同桌凝视着飞刀，疑惑：“好像和刚才的不一样啊？”
“你看得到？”顾约悚然一惊，他是故意把匕首换成飞刀的。然而，从同桌的表情来看，这家伙，竟然真的看的到他的武器。
“看的到啊，他们也看到了。”同桌指了指正凑过来的其他几名男生，“刚才我们就在议论了，你这匕首，都藏在哪里啊？怎么手一翻，它们就出现了呢，也不像是藏在袖子里？”
“拿一下试试看？”顾约调转刀尖，把刀柄递了过去。
同桌十分兴奋地搓搓手，伸出手，结果手指从飞刀上穿了过去。
“咦咦咦！”同桌不死心，双手并用，对着飞刀挠了几下。另外几人也伸出了爪子，无一例外，连刀尖都碰不到。
“现在再试试。”
“啊，碰到了！”同桌一脸惊喜，那表情，比中大奖还开心。
“诶？为什么我们还是碰不到！”
顾约收起飞刀，一脸若有所思。他的武器被普通人看的到，可能是因为脱离了凝柱器的缘故。至于触碰，则是根据他的意念来决定的。
正如对付金眼祟时，他想让那八名受害者接触金线用以稳定身形，他们就碰的到金线。若是他不想，他的武器对普通人来讲，依旧是无实体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府蜃楼
“你怎么又走神了？”同桌很是不满地伸出双手在顾约面前晃啊晃。
“什么？”
“我说，你这武器，是不是特质的啊？”同桌只好再次重复一遍问题。
“差不多吧。”
“锋利不？”
顾约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勾，手中的飞刀转了几下，突然对着他的手臂就是一刀扎了上去。
同桌被吓的魂飞魄散，顾约微微一笑，“放心吧，以你的皮厚程度，我这飞刀是扎不进去的。”
“臭小子，膨胀了啊，都学会吓人了！”
顾约朝他摆摆手，走到刚才那个讲解众多发型的女生边上，问：“你说的那个什么髻……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舒红雨捂着嘴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古代女子的发髻，都是有讲究的，而且每个时期的发髻都会有所不同。比如它现在盘的这个，单个发鬟竖在头顶，高耸入云，就叫凌云髻。凌云髻始见于秦汉，盛于唐代，颇受宫中那些贵人们的喜爱。”
看到顾约听得十分认真，女生继续说了下去，“前一个如同蛇尾的发髻，叫灵蛇髻，始于魏晋时期，它的盘绕方式变化无常，在古书籍中还有它的来源一说。
大致讲的是甄姬入魏宫后，在她居住的宫内有一条绿蛇。这条绿蛇口中一直含着一颗红色的珠子，却从不伤人。宫中的奴才们想要拿棍子打它，它就会躲起来消失不见。
这之后每天早上甄姬起来梳妆，这条绿蛇就会准时出现在她面前，盘结出一种发型。甄姬很是惊异，于是就照着它的盘形梳妆，梳成之后，惊为天人，并且每天的形状都不相同。当时其他妃子也纷纷效仿，然而没有那条灵蛇的帮助，她们效仿的效果很差。”
旁边的女生们听了啧啧称奇，现在她们甚至都有点期待这诡异的头发来给她们编织发髻了。
“兴趣么，了解的这么专业？”顾约状似无意地问。
“算是吧，我姐姐开了个古装摄影公司，说通俗点，就是专门拍古装艺术照的。既然是古装，对于各个朝代的发髻自然就得研究透彻，熟记于心啊。我放假的时候就经常去她的公司玩，耳濡目染，以后也打算干这一行了。”
“真好，还没上大学就有了就业目标，恭喜啊。”
“啧啧，你还不是一样，现在都已经开始赚钱啦！”
顾约愣了一下，摸着下巴问：“那么，以你的角度分析，你觉得理发师，会对古代女子的发型，了解的这么透彻么？”
舒红雨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如果只是一般的理发师，不会在这上面花那么多的心思。就算是造型师，我个人觉得也不会研究古代的造型，他们可能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现代的新发型上面。”
“看来这诡异的头发，来历没那么简单。”顾约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赵警官应该没那么快就调查出结果。
“对了，说起来，有个地方，我觉得你或许可以去调查看看。”舒红雨说。
“哪里？”
“天府蜃楼！”
“这是什么地方？”顾约对这个名字很是陌生，看来应该是最新建成的。
“哦，这个我听说过，最近特别有名！”一名女生激动的插嘴道，“据说，它能让人穿越到前世，重新体会一次前世的爱恨情仇。”
“前世？”顾约有些不以为然，也就是这些女生，才会对前世今生有着莫名其妙的好奇和期待。
“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那名女生撅撅嘴，“但是已经有不少人去体验过了，好像真的能够穿越到过去。要不是快期末了，我怕自己收不住心，不然我早就冲进去看我前世的白马王子了。”
“想多了，这个天府蜃楼，并不是随便就能进去的。”另一名女生托着腮，满脸惋惜，“我上次过去就没看到。”
“你可以啊，行动这么迅速。”
“好奇嘛！”
“什么叫没看到天府蜃楼？”顾约问。
“这个天府蜃楼只会在晚上出现，而且要是你没有缘分，是看不到它的。看不见当然就进不去咯！”
“蜃楼？”顾约脑袋炸了一下，猛然想起另一个熟悉的名字，急切问道，“哪个蜃哪个楼？”
“海市蜃楼的蜃楼啊！”女生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在她印象中，顾约一直都是淡定的让人抓狂的类型，很少会出现急躁这种表情。
她当然不知道，“蜃楼”这两个字，对顾约来说，意味着什么。
果然，这又是弃天组织的巢穴。鬼市蜃楼过后，来了个天府蜃楼。
“它大致在什么位置？”顾约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又一副云淡风轻。
“就在四大美女雕像的地方。”舒红雨看着他，“而且天府蜃楼里面，除了西施，另外三大美女都在。可想而知，这个号召力有多大了吧。”
四大美女的雕像，不就在烂尾楼那里么。他早该想到的，这四尊雕像，是在他离开朱雀省，前往帝都的时候出现的。现在看来，这一定就是弃天组织重出江湖，抛出来的诱饵。
弃天组织选的倒是好时机，趁他去帝都办事，云见三人因为担心他，肯定也没心思在这四尊雕像上。
这些混蛋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拿着各种幌子，在普通人心中营造出天府蜃楼的神秘感。
顾约揉着眉心，他总觉得，从杨安橙的死亡开始，背后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这只手不仅在帝都院一手遮天，可以随意发表申明，开除军籍，甚至在弃天组织中的地位也不一般。
顾约原本以为这个人是云起，后来又一度认为是程昱。但是从金眼祟，也就是丁丑班的四名九将之后出现，到知道天府蜃楼的存在后，这两个人都被他排除了。
他们的年龄不对，而且，不知怎么的，顾约突然觉得，身为帝帅的儿子，云起也只是棋盘上的一粒棋子而已。
如果照这个思路下去，背后这只手的身份，已经很容易猜出来了。
“喂，顾约！”女生们显然对天府蜃楼很感兴趣，叽叽喳喳的议论不停。然后话题走偏到了四大美女身上，接着就十分顺其自然地转到顾约这儿了。
“嗯？”顾约的思绪被打断，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
“你就不好奇，你前世是不是范蠡？”这个话题一打开，众女生全都十分八卦地围了过来，有几名男生也偷偷摸摸地挪了几步，竖起耳朵。
“不好奇，我也不可能是范蠡。”顾约没好气地道。
“为什么，夏老师不是西施吗？”
“她是西施我就必须是范蠡吗？”什么逻辑，顾约现在对范蠡这个名字，特别上火。“撇开前世今生这么扯的说法，就算真的有，这一世都还没活明白，哪有闲情逸致去管前一世的事情。不要被前世所累啊，不负此生就行。不然你下一世，又该为这一世懊悔了。”
“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我有另一种看法。”一名女生反驳道，“要是能够知道前世的经历，那么前世的遗憾，或许就可以在这一世弥补了，哪里还需要等到下一世。”
“说的对，如果我前世的那位，是个大帅哥，我一定要跟他再续前缘。”一名女生开始幻想。
“万一是个丑男呢？”一名男生忍不住开口问道。
“能离多远是多远，吖的最好不要让我再见到他！”
“……”
“对了，是因为四大美女的关系，你才让我去调查天府蜃楼的？”
“也不全是。”舒红雨看了眼诡异的头发，“我姐进过一次天府蜃楼，她穿越的是三国时期。在那里，她学到了灵蛇髻的精髓。”
“灵蛇髻……”顾约眉角跳动几下，想起之前舒红雨对灵蛇髻的详细描述，提到过那条灵蛇只盘形给甄姬看，于是猜到了一种可能性，“这么说，你姐的前世是甄宓？”
舒红雨朝他眨眨眼，“我姐说，穿越过去看到的一切，至少从服饰和发型上判断，找不出任何纰漏。而且回来后，她特意翻看了一下和甄姬有关的各种记载，大致一样，但是她经历了很多细节。”
“很真实。”顾约总结。
“嗯。”
“只在晚上出现？”
对于顾约话题的跳跃性，舒红雨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是的，天黑之后，要是你运气好，就能看到一座沐浴在金光中的雄伟建筑物，形如天府，宛若仙境。”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去一趟天府蜃楼。
顾约走出教室，拨通了云见的电话。“师兄，我一个人搞不定。”
“很棘手？”
“你们先过来吧，让卓凌和傅川也一起来，我让欧阳回去和刘雯雯暂时看管特战部。”顿了顿，顾约补充了一句，“弃天组织又出来作妖了。”
“马上过来。”听到最后一句，云见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没过多久，大个子和卓凌惨白着脸出现在顾约面前。
“……你们两个怎么了？”
“你是不是对师兄说了什么，他刚才差点开出列车的速度。”大个子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说正事。”云见一脸平静。
顾约忍着笑，把天府蜃楼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卓凌，你和傅川留在万睿泽这边，随时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我跟顾约去天府蜃楼。”
“啊，师兄，我也想去瞧瞧我的前世……那啥，弃天组织的那帮混蛋狡猾的很，我和卓凌绝对会坚守岗位，恭候你俩回来。”看到云见的眼神，大个子立马改口。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四人聚在一起交流着意见，制定了一些策略。
不知不觉，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第三百二十六章 寻找前世之旅
“师兄，你信轮回转世么？”顾约两人此刻已经等在烂尾楼附近了。
四大美女的雕像姿态各异，栩栩如生。不知道弃天组织那个老头儿对雕像做了什么特殊处理，使得她们在晚上也能被人们看的清清楚楚。或者说是因为晚上，让她们看上去更有种飘渺如仙的错觉。
“不信。”
“信宿命么？”顾约又问。
“不信。”
“信缘分么？”
云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信。”
“哎呀，不知道今天有没有缘分，能够进入天府蜃楼啊！”身边也有不少人和两人一样，等在四大雕像前，翘首以盼。
“我都连续来了三天了，就算是轮，怎么着今天也该轮到我了吧！”
“你才三天而已，我都来了五天了。”一人伸出手掌晃了晃。
“我倒是进去过一次。”一人颇为得意地插嘴。
“进去过一次你还来跟我们抢名额！”众人急了。
“不是说靠缘分的么，怎么还有名额限制？”顾约听到这，不由得问了一句。
“哎，小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靠缘分，也就只能看到天府蜃楼而已，想要进去的话，还得靠运气呢！”
“这每晚也才只有一百个名额，但是你看这黑压压的人头，怎么数都有上千了。”另一人说着捅了下之前进去过的那人，“给我们说说，里面怎么样？”
“是啊是啊，让我们解解馋也好。”
“保准你们去了一次，还想去第二次，第三次！”那人兴奋地道，“你们猜我穿越的那一世是谁？”
“谁啊？”众人齐齐发问。
“赵统！”那人十分自豪。
“这谁啊……”众人满头问号。
“没文化，赵云的儿子啊！”
“哦。”众人拖长了声调。
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不是赵云就好！”
“欠抽！”
“来了来了！”突然一人兴奋地叫了起来。
“哪里哪里？”众人提着心，连忙望去。
顾约两人抬头，却是什么都没见到。
“哈哈哈，我骗你们的！”
“你大爷的！”
“哎哎哎，这次真来了！”
“我信你个鬼，哎哟卧槽，真来了。”
“啊啊啊，我怎么看不到啊！”人群顿时喧哗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起了浓雾，一座异常雄伟的仙府从天而降，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既壮观，又神秘。
隐隐还有优美动听的声音从里面流传而出，像是流水的叮咚声，又像是摇曳的风铃，琴琴瑟瑟，宛如天籁。
顾约震撼地看着这一幕，这座天府不但有富丽堂皇的宫殿，极尽奢华的楼阁，周围还悬浮着好些叫不出名的建筑物，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十分巨大。
看来不止是他们在成长，弃天组织在装神弄鬼方面的境界，也是提升了不少。
天府蜃楼在距离他们头顶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不再下降，随后，一道娇柔慵懒的身影出现在天府蜃楼其中一个窗口，探着半边身子，朝众人挥了挥手。
那些进去过的人，立马认出了这道身影，激动万分地道：“是杨玉环！”
没进去过的人身体一下子绷直，直勾勾地盯着那道身影，一个个狂咽唾沫。至于没看到天府蜃楼的，则是一脸垂头丧气。
冯潇潇！
顾约和云见对视一眼。
“感谢各位的厚爱，不过玉环在这儿要先跟大家道个歉。”冯潇潇用她那特有的语调说起话来，杀伤力太大，直接酥到了周围这些大老爷们的心坎里。众人忙不迭地摇头摆手，好像做错事需要道歉的是他们一样，“哪里哪里，不用道歉，不用道歉。”
“是这样的，今天我们天府蜃楼迎来了两位比较重要的贵客，楼主特意为他们包了场，所以今天只接待他们两位。当然了，作为补偿，以后每天，名额都将由之前的一百提升到一百五十，还请各位见谅。”
“没事没事，好说好说！”众人一边心头滴血，心道又白来一趟，一边嘴上大方地说着无妨。
“那玉环在这里就先谢过各位的包涵啦！”冯潇潇向众人遥遥施了一礼，众人各自回礼，却还死赖着不走，想看看到底是哪两个王八蛋，拥有那么大的排场。
一道金色的天阶从天府蜃楼垂落下来，延伸到顾约和云见两人脚边。冯潇潇酥酥麻麻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两位少尉，别来无恙啊，请吧！”
顾约深吸一口气，和云见一同踏上天阶，在众多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朝着天府蜃楼的大门走去。
金光乍亮，天府蜃楼内的装饰，比外面看到的还要奢华。顾约只觉得入眼一片金灿灿，真的快要闪瞎他的眼了。
“小情人，好久不见啊！”冯潇潇的声音从一侧传来，慵慵懒懒，**蚀骨。
“贵妃真是贵人多忘事，不是才见过面么。”顾约神色淡淡，看着冯潇潇，笑着提醒道，“在鬼狱，贵妃的荧光蝶还为我指过路呢！就是这荧光蝶也和主人一样善变，一会儿一个颜色，跟变装似的，差点认不出来。”
冯潇潇咯咯娇笑几声，“几日不见，小情人这套话的本事，越发如火纯青了嘛！”
“过奖过奖，和你们弃天组织这黄金逼格相比，我顶多就是屎壳郎上马路，假装小吉普。”
冯潇潇笑得花枝乱颤，“总觉得你去了帝都一趟，性格有所变化。”
“迫不得已啊，现在这世道，装神弄鬼的人太多，我也只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遇到你们这些成精的千年老粽子，反正是什么话都不管用了。”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声，冯潇潇娇俏地白了他一眼，风情万种，“我的小情人啊，仗着楼主的宠爱，你很肆无忌惮嘛！”
“你刚才都给我们两个拉了那么大的仇恨，我要是不在你们这儿当回大爷，怎么对得起之前承受的那些目光。”顾约说着一屁 股盘坐在蒲团上，用指节扣了扣紫檀木雕成的桌子，“上茶啊！”
冯潇潇跪坐到他对面，身子微微前倾，似笑非笑地问：“我们这儿的茶，你也敢喝？”
“润喉而已，对你们泡茶的手艺，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顾约回以一脸笑容。
他知道冯潇潇的言下之意，这个女人可是虫草师，在茶叶中随便放点东西，就能要了他们的命。不过顾约有自信，这次她不会在茶水中动手脚，至少现在不会。
冯潇潇看着少年眼中的神采，轻笑着朝后面打个了手势，很快就有穿着古代丫鬟服饰的女子，端着三杯清香四溢的茶水出来了。
顾约轻品一口，放下杯子，看着冯潇潇，开门见山：“茶也喝了，嗑也唠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进入正题了？”
“小情人口中的正题，指的是哪个？”
“很多，我们一件一件来。”顾约扫视一圈，天府蜃楼的布局偏向古代皇宫，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布局像是正殿，但又有所不同。只是他对这方面没有过深的研究，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收回视线，顾约问：“程昱，程大博士，不知道在你们这儿，官任几品啊？我估摸着，应该比你大，不然他也不会轻描淡写地捏死你那只红色荧光蝶。”
冯潇潇眼神妩媚而又玩味地看着他，笑而不语。
“好吧，你官比他小，他的事情，你知道的可能还没我多。”顾约耸了耸肩，自顾自说了下去，“那只鬼手金眼祟呢？四名九将之后，你们的手伸的还挺长，不怕被门夹到么？”
看冯潇潇的神色，顾约知道这个问题她依然不会回答。或者说，以她的年纪，十八年前的事，她也回答不了。
“下一个问题。”顾约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冷，盯着冯潇潇，一字一句道，“零为什么会出现在鬼狱？”
冯潇潇终于开口了：“如果我说这件事跟我们没有关系，你会信吗？”
“没有关系？”顾约冷笑一声，“你不要告诉我，他是自己跑到鬼狱当实验体的。”
冯潇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零是双能力者，除了你所知道的重力控制之外，他还有另一种能力，探求真相。”
探求真相！
顾约神色一变，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
双能力者……怪不得，师兄失忆那次，他问零的能力是不是重力控制时，他的回答只是“算是吧”这三个模棱两可的字眼。
所以，零真的是故意被云起抓住，丢进鬼狱充当实验体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求杨老师死亡的真相，或者还有其他秘密，比如，师兄当时在鬼狱进行的那个开锁计划，究竟是什么。
结果，他的出现，完全打破了零的计划。如果，他没把零从鬼狱带出来，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不能接受这个真相？”冯潇潇状似安慰，实则是在顾约的伤口上撒盐，“其实也不能说是你害死了他，毕竟那个时候，他也算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探求真相的代价，是很巨大的。他这个死过一次的人，能支付的东西，本就少的可怜。”
顾约抿着嘴看了云见一眼，师兄依然是来时的那幅表情，八风不动，神色冷漠地盘坐在他身侧。
“至于那只鬼手金眼祟，其实也是零主动让它占据身体的。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最快探求出你想知道的真相。”冯潇潇的声音中充满着恶意。
她知道，对于软硬不吃的顾约来说，最具杀伤力的，就是让他产生愧疚。零的事情，很容易让顾约的心态崩盘。于是她不轻不重地补了一刀：“还是楼主说的对啊，零其实只是个执着而又聪明的可怜人而已。”
第三百二十七章 昭君之子
“你们是站在什么角度去可怜他的。”顾约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盯着冯潇潇，清亮的眼神中透着逼人的锋芒，“也是，你们这群不懂付出的疯子，又怎么会了解零的境界。”
顾约的表现，让冯潇潇大感意外。她呆呆地看着少年，似乎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发现他最真实的想法。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顾约的表情，完美的无懈可击。
“居然想拿零的死来攻克我和师兄的心防，可怜的应该是你们吧。到现在还不知道零是为了什么，才加入你们弃天组织的？”
冯潇潇微微一怔，她隐约明白了什么，却依然没有察觉到，自己正在被顾约一步一牵着鼻子走。
“好了，下一个问题。”顾约再次拿起清茶润了下喉，习惯性地跳跃话题，“这么迫不及待的拿我同学开刀，把我们引到这里来。说吧，这次准备好让哪栋蜃楼出来承受我们的怒火？”
冯潇潇没怎么听明白顾约言语中的嘲讽，不过，有人听懂了。
“呵～小顾约，你变得更加优秀了。”一名全副武装，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顾约两人身后走出来，很是随意地往主位上一坐，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云见悄悄握住腰间的凝柱器，顾约曲起左腿，左手支在上面，看似天真散漫，实则凝神戒备。
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弃天组织的头号人物，也就是组织成员口中的“楼主”。
鬼市蜃楼楼主，同时也是天府蜃楼楼主！
“舍得出来了？”顾约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审视着他，然后煞有介事的摇摇头，“既然都到了天府，你怎么还打扮得跟个恶鬼似的，太煞风景了，差评！”
男人低低笑了起来，周围隐隐传来几道抽气声，大概是那些人从没见过有人敢这么跟楼主说话。
果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想看我面具下的脸？”男人一眼就识破了顾约的小心思。
“掀起你的头盖骨，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顾约笑眯眯地说。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右手从黑色罩衣下伸出，指节分明的手掌按在面具上，在顾约和云见的注视下，竟然真的揭开了面具。
紧接着，顾约两人浑身一震。
面具下的那张脸，他们并不陌生，特别是顾约，那是他初入特战部时，带给他阴影最大的一张脸。
杨安橙！
竟然是死去的杨安橙！
这不可能！
顾约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杨老师的棺材脸，倒是挺符合你这身装扮的。不过，你如果换成陈默老师的，相信我们两个会更加震惊。”
男人重新戴上面具，笑着说：“陈默不行，你们对他拥有绝对信任。至于杨安橙……呵呵，你刚才差点就信了。”
“老狐狸……”顾约牙咬切齿。
“我也是从你这只小狐狸身上现学现卖的。”男人整了整罩衣，慢悠悠地说道，“零加入弃天组织，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你只不过是想诱导我们，在我们心中埋下疑神疑鬼的种子。毕竟他到底探求到了多少真相，这一点还是会让人十分在意的。”
顾约默然，他确实存着这种心思。他知道这里有不少人在暗中偷听，如果能成功给他们造成错觉，认为零潜藏在弃天组织内的动机不纯，那就再好不过了，至少让他们头痛几天也好。
只是可惜，这个楼主没有冯潇潇那么傻，不好糊弄。不但猜透了他的想法，还反将了他一军。
杨安橙的死，本就蹊跷。但要说杨安橙就是弃天组织的楼主，其实还是有这个可能性的。
诈死，再把锅丢给云起等人，引起他们特战部的内乱，而他正好抽身回到弃天组织，一举两得。
只不过，如果真是杨安橙，不会这么早就在他们面前揭开面具，暴露身份，不然会让他们之前的各种布局显得很多余。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这么做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让顾约两人疑神疑鬼，胡思乱想。
“小情人，小小年纪就那么多鬼心眼，真是让人害怕死了！”冯潇潇娇媚地说道。
顾约右手支着脑袋，懒懒地了她一眼，意有所指：“不及你们花在我身上的心思多。”
楼主低笑着站起身，“带他们去体验一下前世的精彩纷争吧。那里，有你们想要的线索。”后一句，是对着顾约两人说的。
顾约和云见对视一眼，在冯潇潇的指引下，走过一道又一道长廊，穿过重重殿门，最后来到一处类似于祭坛的地方。
和天府蜃楼金碧辉煌的主色调不一样的是，祭坛这里的光线很暗淡，除了周围等距离安置的长明灯外，再有，就是祭坛正中心那颗闪烁着荧光蓝的巨大石头了。
石头呈菱形，大约有三米高，悬浮在底座上方，缓慢地转动着。离得近了，顾约借着荧光，注意到脚下的地面和坛顶，全都刻着复杂而又玄奥的铭文。
顾约还在观察这个地方，前方传来一丝异动，一道温婉明丽的身影从巨石后面走了出来。
“公子。”王昭君穿着一袭红色汉服，端庄雍容。只见她双手合拢放在胸前，对着两人微微曲膝，行了一礼。
显然她还记得顾约和云见两人。
顾约这个现代人，对于古代的礼仪只停留在拱手作揖这一层次，手忙脚乱地胡乱一拱手，算是回了一礼，惹得一边的冯潇潇咯咯娇笑起来。
对于王昭君，顾约的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这个女子，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前不久的野游祟事件中，她的举动都是让顾约十分敬佩的。
“你怎么还在这里？”这鬼地方，不适合她。
“昭君无处可去。”
顾约微微一怔，是了，和其他三大美女不同，王昭君是被刘强行复活过来的。她没有这一世的经历，对现代这个社会，一定是又陌生又惶恐。再加上她又长得极美，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确实太危险了。
“刘……高宗呢？”当着王昭君的面，顾约还是有所收敛的，没有直呼刘的名字。
当初野游祟事件中，刘和吴敬柯跟野游祟合体了，也不知道顾约凭借金眼祟的气息借来的巨阵，有没有把他轰死。
王昭君摇摇头，看着巨石。
顾约没再多问，唯独王昭君，他不想在她身上套取信息。
一旁的冯潇潇神色莫名的看着两人，“可以穿越了吗？”
“等等，这是怎么穿越的，穿越后我跟我师兄是分开的还是一起的？”
冯潇潇不知道是启动了什么机关，他们脚下和坛顶的铭文亮了起来，整个祭坛上方犹如星空般旋转起来，美的梦幻绝伦。
两道光束从巨石上迸射而出，投在顾约和云见两人身上，在穿越之前，他们听到了冯潇潇的声音。
“若是你们前世有缘，自然就会遇见。”
……
“孩子，记住，趁主君跟其他各王在开庭会，没人注意到你，你跟阿妈的故人一起离开这里，前往中原，再也不要回来。”
顾约睁眼就看到一名女子满脸急切地在给他整理行囊，抬起双臂看了一下，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前世，貌似比他在现代的年龄还要小一点，可能还只有十四岁的样子。
不动声色地扫视一周，这一眼可就有些不得了。
这里是一个大帐篷，帐壁镶着华丽的金丝银边，帐顶还绘有似狼似豹的图案，帐壁周围挂着羽箭和各种动物的兽角，还有其他造型奇特的挂件。身后是一张铺有貂皮的卧榻，可见这个帐篷的主人，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
想到刚才女子口中的主君和中原，顾约叹息一声，看来他这个前世，好像是游牧民族的后代啊。
“阿沫尔，你听到了吗？”女子整理好东西，回过头来，走到顾约跟前，含泪把他拥入怀里，“对不起，阿妈没用，保护不了你。”
她这一转身，顾约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王昭君。
这个自称是他阿妈的女子，竟然是王昭君。
所以，他的前世，是王昭君的儿子！
王昭君的儿子……顾约直接混乱了，历史上王昭君有儿子吗？
或许是有的，只是他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就说明这是个被历史一笔带过的人物，可能被记录下来，也只是因为他母亲是王昭君的缘故。
顾约心中有些悲催，他现在好想回去用手机查看一下，王昭君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阿沫尔，”王昭君扶着顾约的双肩，美眸中满是忧愁和不舍，“去中原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答应阿妈，远离朝堂，既不要当文臣，也不要拜武将，做一个普通人，安安逸逸过一生，明白吗？”
顾约的脑袋不受控制地点着头，嘴巴也不受他意志左右，开口说道：“阿妈，不去不行吗？”
王昭君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按照你阿爸的规定，本来下一任单于将由你来继承。但是你身上有一半是汉人的血统，他们是不可能让你成为匈奴之王的。主君已对你动了杀心，这次再不走，你就没有机会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灾惑双星
“阿妈，你不和我一起走么？你不是一直都想回中原？”
“阿妈走不了，你的两个妹妹还需要我照顾。”王昭君说话期间已经替顾约换上了准备好的汉服，然后解开他的长发，动作轻柔地梳理成汉人的发髻。“等她们再长大一点，阿妈就去中原找你。”
顾约看着铜镜里的那个清秀少年，各种信息自发的出现在他脑海。
他前一世的名字叫稽子约阿沫尔伊屠智伢师。稽子约是他的中原名，阿沫尔是乳名，伊屠智伢师则是匈奴本名。
他是王昭君和呼韩邪单于的儿子，也是呼韩邪单于最小的儿子。只可惜，呼韩邪单于在他两岁时就去世了，之后王昭君求归汉廷不得，只能遵从胡人的习俗，复嫁于呼韩邪单于的长子，并生下了两个女儿。
按照呼韩邪单于当时定下的规矩，他死后，王位的继承从长子开始，依次由呼韩邪单于的几个儿子循序担任。然而，到了这一任单于，他却想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继承人。
于是，本该是下一任单于的伊屠智伢师，也就是顾约的前世，就变成了这任单于的眼中钉，几次三番想下手把他除去。
不得已，王昭君才冒险，把顾约打扮成汉人的样子，混进汉人的使团，让他去往中原。
没有想象中的磕磕绊绊，或许是王昭君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再加上又有人在外面接应。顾约这一次的离开，竟然出奇的顺利。
……
和顾约一起坐在马车内的，还有一名中年人，大概三十六七，模样很是英挺俊朗。
他应该就是王昭君口中的故人。
像是察觉到顾约的视线，男人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如沐春风，“小殿下在想什么？”
他并没有按照伊屠智伢师的封号来称呼顾约，而是沿用了汉人的叫法。
“刚才，那个和我差不多大的……”顾约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问出口，“他是你们找来，代我去死的么？”
中年人怔了怔，似乎没料到少年的心思会如此细腻，“小殿下不用多想，那孩子得了重病，本就命不久矣。死前能替殿下分忧，对于他和他的家人来说，亦是不幸中的万幸。”
是不是真的得了重病，又或是给了他的家人重金，已无从验证。
顾约不再言语，伸手揭起布幔，朝外看了一眼。使团已经出了部落，沿着商道弯成一列长长的游龙，朝着中原进发。
放眼望去均是一色的枯燥风景，顾约放下布幔，转回身来，喃喃：“不会那么顺利的。”
“小殿下说什么？”中年人没怎么听清，身体微微前倾，恭敬地问道。
“没什么。”顾约垂下眸子。
……
“陛下！陛下！不好了！”一名太常神色慌张，脚步匆匆，正要一头扎进未央宫，眼角余光瞥见几道身影从左边转来，定睛一看，正是汉成帝刘骜的侍卫，忙奔过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人的袖子，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李大人，陛下呢？”
“陛下正在太液池和皇后娘娘一同泛舟赏景。”
“陛下啊！”老头儿悲呼一声，声音哀哀切切，活像是家中死了什么人，一路跌跌撞撞往太液池的方向奔去。
汉成帝刘骜正在合宫舟上欣赏皇后赵飞燕的绝美舞姿，没成想岸边突然传来一道哀恸至极的声音。
“陛下啊！”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在哭丧。
汉成帝刘骜荒淫无道，终日沉湎于酒色，不顾朝纲，让外戚干政，却唯独对天命星算一事颇为信任。
见到来者是名掌管星象的太常，刘骜原本沉下去的脸色没有近一步发作，只是挥了挥手，“过去看看。”
待的刘骜和赵飞燕双双下岸，老太常才跪倒在地，“启禀陛下，近日老臣纵观星象，发现紫薇主星黯淡无光，辅星中的天空地劫二星却是接连大放光芒。此二星不仅是凶煞之星，而且还是对星。一星亮，另一星必定与之呼应，休戚与共。若不除去应星之人，双星共现，断桥劫杀，祸乱即起，国将不宁啊，陛下！”
“应星之人何在？”刘骜问。
“天空星的应星之人正从漠北一带过来。”
“漠北？匈奴？”刘骜眉毛一挑，“十四年前，朕登基之初，你便说过漠北出现灾惑之星。只不过当时我朝正与匈奴联姻，不宜大动干戈，朕便派人潜入匈奴部族，暗杀当时出生的孩子。”
“老臣记得此事，当时适逢宁胡阏氏生产，碍于邦交，并没有对她的孩子下手。”老太常跪趴在地上，身子伏的更低了。
“王昭君的儿子……”刘骜的语气明显开始不悦，“那个时候没动手，可朕不是把这事交给王新了么？怎么，十四年过去了，朕让他多次出使匈奴，他却连个小鬼都搞不定？”
“王大人是宁胡阏氏的亲哥哥，老臣担心他下不去手。”
刘骜冷哼一声，“朕封他为侯爵，美人金银赏赐无数，何曾亏待过他。下不去手？利益诱惑在前，哪还有什么亲情人伦。他人在哪，叫他滚进来见朕！”
“陛下莫不是忘了，王大人再次出使匈奴去了。按照行程算来，此时估计正在回来的路上。”侍郎冯无方恭敬地回道。
“回来了？”刘骜语气陡然转冷，“他回来了，为什么这天空星还亮着？”
“陛下息怒，星官大人不是说天空星正从漠北过来吗？王大人也在出使回来的路上。或许，他是打算在途中动手。”赵飞燕倚靠在刘骜身上，玉手轻抚他的胸口，一边平息刘骜的怒气，一边巧笑嫣然，“再说了，王大人一家老小都在长安，他定不敢不从。”
“还是皇后聪明，来人，去把王新的府邸围起来。朕已经对他失去耐心，倘若这次他再无功而返，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
“臣等领命！”
……
大漠遥遥，苍鹰翱翱。
“小殿下可知我是何人？”中年人拿着块绢布擦拭着横在他膝盖上的长剑，慢条斯理地问。
顾约摇摇头。他其实看出了此人眉宇间隐约与王昭君有几分相似，却并不打算说破。
这人的目光盯着长剑，却似乎看到了顾约在摇头，温润如玉地说道：“我是你母亲的亲哥哥，说起来，你也该叫我一声舅舅。”
“可你却想要杀我。”顾约直直地看着他。
王新手上的动作一顿，半晌，抬起头，正视着少年，“怎么看出来的？”
“像你这样的眼神，我见过太多了。”话音一落，顾约突然暴起，抽出防身用的短刀，欺近王新，干脆利落地往他脖子上一抹，一刀封喉。
鲜血汩汩，王新瞪大着眼睛，捂着喉咙，似乎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单纯无害的少年，下手居然会如此狠辣果决。
他并不是武将，随身的佩剑装饰多过实用。顾约的前世虽然年纪尚小，却是土生土长的草原男儿。匈奴崇尚武力，顾约的搏斗功夫自然一流。
再加上顾约一路沉默，神色忧愁，王新想到他要对一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动手，内心本就十分煎熬。哪成想，这少年会突然发难，王新压根就没对他有防范之心，这么一来二去，就被顾约轻易得手了。
顾约的神眼中还残留着几片惨白的刀芒，他看着发不出声的王新，只觉得自己的嗓子也沙哑的难受。
伸手覆盖上王新的面庞，替他合上眼睛，顾约低着头，扯过王新的一角衣服，擦拭着短刀上的血迹：“对不起，我答应过阿妈，要好好活下去。既然你先对我起了杀心，那我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大人！”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
顾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半空，王新的鲜血浸染了铺在车内的鹿皮绒毯，现在只要有人掀开马车的帷幔，就能发现异常。
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顾约把短刀重新插回背后，再把王新的坐姿调整了一下，让他背对着门口，这才弯腰掀起一角帷幔，右手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舅舅受了风寒，刚睡下，请问有什么事么？”
见到出来的是顾约，来人微微一怔，随即很快恢复常色，对他行了一礼，恭敬地道：“小殿下，天色渐暗，前方八百米有一处背坡，适合扎营休整，属下特来向大人请示。”
“就那里吧，你们尽量小点声，舅舅的身体，今晚不适合露营，就让他在马车上呆着吧，你去帮我拿点药和食物过来。”
“是！”那人的视线穿过顾约，似乎想要望进马车内，奈何被少年的身体遮挡，只能隐约瞥见车内一人正侧着身子枕着头休息，无奈只好应声离去。
顾约微微松一口气，看了眼天色，恐怕再有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完全暗下来。
王新已死，装病这事隐瞒不了多久就会暴露，还不如趁其他人没起疑心之前，借着夜色，带上药和食物，寻上一匹好马，在众人沉睡之际，先一步离开使团。
第三百二十九章 强抢民女
夜色沉沉月清凉。
没有人察觉到，有一道身影悄然游走在营帐之间，如鬼魅般无声无息。
……
翌日清晨，一声尖叫犹如炸雷，劈在使团众人心头，把他们从睡梦中惊醒，惶惶然不知身在何处。
“发生什么事了？”副使从营帐中急急忙忙冲出来。
“正使大人……王大人死了！”一名仆从神色惊恐地跪在地上，指着倒在地上的几名护卫，浑身抖得好似筛糠，“那名从匈奴之地带出来的小贵人……不见了。”
副使脸色巨变，一步跨上马车，掀开帷幔。
“大人？”副使轻唤一声，王新依然是昨日那幅侧身枕头安睡的样子。副使上去轻轻一推，王新的尸体顿时歪向一边，紧接着一头栽在鹿皮绒毯上。
副使上前一步接住他的尸体，只见王新的脖子处有一道致命伤口，刀痕走势凌厉刁钻，可见下刀之人经验老道，出手既稳又准。
副使的脸色十分阴沉，他和王新一样，都低估了这个十四岁的孩子。是啊，就算外表看上去再怎么像中原人，可这小子身上依旧是流着匈奴人的血。
身在狼窝，又怎么会不懂擒杀狩猎之术，想来他是把王新当成了猎物，才会如此精准的一刀封喉。
副使指关节握着噼里啪啦作响，他是怎么下得去手的，这可是他的亲舅舅啊！
“副使大人！”又一道惊慌的声音响起在马车外。
“什么事？”副使把王新的尸体安放好，探出身子，跳下马车。
“属下刚才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少了两匹马。”这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副使的神色，欲言又止，“还有……”
“还有什么？”副使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我们的食物只够支撑半个月。”
“……狼崽子！”副使一拳击在马车上，震的周围几名仆从更加的瑟瑟发抖，恨不得和脚下的沙土融为一体。
“另外……”
“还有另外？”副使音调都拔高了不少。
前来汇报的随从硬着头皮道：“还，还少了一张弓箭，数十支箭羽，以及，以及一把马刀。”
随从每说一样，副使的脸色便黑上一分，面上的五官都在轻微抖动着，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最终，副使没有爆发，吐出一口长气，捏着眉心，“找个人替正使大人整理一下遗容，这个狼崽子拿走我们这么多食物，我们必须加快回去的进程。”
“大人，不去追么？”随从想着对方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鬼，而且带了那么多食物，肯定跑不远。
“追？”副使冷笑一声，“你去追还是我去追？这地方你熟还是他熟，到时候这狼崽子引着一群大漠苍狼反追的你哭爹喊娘。你是打算埋骨在这，化为一黄土，与苍鹰为伴？”
随从被反问的哑口无言。
副使继续道：“何况，我们的食物本就不够，根本没时间跟他耗！还愣着干什么，整顿一下，弃繁从简，马上启程！”
半柱香过后，使团再次出发。由于食物的问题，他们不得不加快行进速度。
众人归心似箭，恨不得背上生出一对翅膀，飞回长安。所以他们完全没有发现，有人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顺着他们行走的路线，一路南下。
此人自然就是伊屠智伢师，也就是顾约的前世。他其实并没有如同副使等人所想，取走食物武器之后便逃离了。
其实使团众人只要深入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缘由。匈奴主君要杀顾约，他肯定不会傻到重新回去送人头。
然而他又不认识去中原的道路，除了偷偷跟随使团，顾约就算有足够的食物，靠自己，也是极难走出这看上去如同复制粘贴一般的漠北荒原。
顾约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拿走了使团一半的食物。在这荒无人烟的塞外，基本上没有食物补给。少了一半的食物，使团必然人人惊慌心忧，也就没闲暇思考他这个狼崽子的去处。
一走就是大半月。在副使的急走猛赶下，就在使团快要马瘦粮尽时，他们总算是看到了长安城的都门。
顾约骑在马背上，遥遥望着那雄伟的历史名城，眼中满是惊叹。收回视线，又了眼使团的方向，使团众人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宛如难民。
一人骑着高头骏马从城门疾驰而出，朝着使团的方向奔来。
顾约拍拍马背，大黑马像是知道他的心思，打了个响鼻，调转马头，奔向了另一边。
事实证明，顾约不进城是对的。使团副使早已派人先他们一步回长安，把出使匈奴的正使王新，被匈奴右贤王伊屠智伢师所杀之事上报朝廷。
汉成帝刘骜龙颜大怒，他本来就因为伊屠智伢师是天空星的应星之人大为不悦，欲除之而后快。
现在派去刺杀的人反而被应星之人所杀，关键是对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更是在使团内行的凶，这说出去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骜在未央宫发了一通脾气，老太常在边上煽风点火，说是天空星已红亮如血，入主命宫，看来应星之人已在长安附近。
刘骜一听，顿时大为紧张，立马派人严加盘查进出城门的人，务必要找出天空星的应星之人。
在他们看来，伊屠智伢师是匈奴之后，匈奴人和他们中原人在长相上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只要他敢出现，定会被他们发现。
只是刘骜和老太常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伊屠智伢师的长相遗传了他阿妈，穿上汉服之后，基本与汉人无异。更让他们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顾约在城外晃悠了两天，打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得知进出城的盘查，果然是跟他有关，而且居然还给他冠上了什么灾惑之星的应星之人，会给大汉王朝带来无边灾难。
顾约本来也想过远离长安，去中原其他地方安定下来。只是小时候王昭君给他讲了太多有关长安的故事，他对这个都城一直都很向往。
最危险的地方同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阿妈说过几年就来中原找他。在匈奴人的眼中，长安就是中原的代名词。
所以，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必须进到城内居住下来。而且城内的各种消息，肯定也比城外要迅疾可靠的多，包括塞外匈奴那边传来的消息。
想通这一点之后，顾约就付诸行动了。使团回来的还有三十几人，虽然跟这些人接触不多，但记住他的肯定有好几个。他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进城，还得再变一下装。
隐在一条幽暗的巷子口，守株待兔好一阵，顾约终于等到一名少女从他跟前走过。
视线快速一扫，周围没有人注意到这边，顾约一把捂住那名少女，悄无声息地把她拐进巷子另一角。
少女完全没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真有人强抢民女。眼见自己被人挟持，挣脱不得，大惊之下一口就是咬在顾约虎口上。
顾约忍痛出声：“别紧张，我无意加害于你，只是想跟你交换一下衣服。同意就点头，不然我就……打晕你。”
少女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点头。顾约见状松开手，少女转过头，眼泪汪汪，显然是被吓的不轻，却还是忍不住一脸警惕地问：“你要我的衣服做什么？”
她一转身，顾约就呆滞在场。
夏萤！
这个少女，长得和夏萤一模一样，难道她是夏萤的前世？
顾约内心激荡，口中的千言万语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被禁言了。
如果真有前世今生的话，现在他十分确定，伊屠智伢师就是他的前世。除了长相，性格、思考模式和行为方式都跟他如出一辙。
可以说，只有在穿越过来的那一小会儿，顾约会感觉到有些突兀和不自然。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伊屠智伢师融为了一体。他就是伊屠智伢师本人。
此刻，见到夏萤的前世，顾约才找回了他自己。他想跟夏萤说话，却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束缚。随后，伊屠智伢师淡然地开口回了四个字：“男扮女装。”
“男扮女装？”夏萤的前世瞪大眼睛，凑近顾约审视着他好一会儿，捂着嘴笑了起来。
心真大啊，被人挟持着还能笑出来。
顾约在内心狂抹冷汗，极度想解释一番，偏偏伊屠智伢师一脸平静，等着少女把衣服脱下来给他。
“……”这应该是对穿越者的一种限制，怕他改变历史，所以当他要说出或作出跟当前进程无关的话和行为时，他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束缚住。
“那你先把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少女对上伊屠智伢师的目光，绝美的脸颊不自觉烧了起来。
伊屠智伢师点点头，干净利落地脱下衣服，在手中拍打几下，看着少女清丽无比的脸颊，又看了看手中的衣服，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有点脏……”
“没关系。”少女接过衣服，玉葱般的手指正要去解系带，却是瞥见伊屠智伢师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面上更添红晕，羞道，“你转过身去，不许看！”
“哦。”伊屠智伢师应了一声，刚要转身，想起一事，“你跑了怎么办？”
少女想了想，“这巷子只有一处出口，你跟我换个位置，我要出去就得经过你。”
伊屠智伢师一看，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便走到了少女跟前，乖乖转过身。
身后传来的声音，顾约心中的感觉很是奇异。
第三百三十章 你挡道了
“好了！”身后传来少女清澈动听的声音。
顾约转过身，少女已经穿上了他的衣服。此时的伊屠智伢师才十四岁，身体还没完全长开，和眼前的少女体型差不多。
顾约接过衣服，看了半天却不知道该怎么穿上去。
伊屠智伢师从小生长在匈奴，穿的都是窄袖短衣，腰系革带，下为褶裤加皮靴，轻动灵便，不像汉人的服装，走起路来感觉都能摔上一跤。
至于顾约，他这个现代人，对于汉服的穿法，那也是一窍不通的。更何况，这还是一款女装汉服……
“我来帮你吧！”少女笑盈盈地望着他。眼前的这个少年，一开始的行为确实把她吓了一跳，可到了后来，她对他的好奇多于害怕。
因为她还从来没遇见过有人强抢民女只为对换衣服。最主要的是，这个少年的眼睛很清澈。她见过无数形形**之人，却没人能及得上他双眸中的那份干净，纯粹到近乎透明。
要是这双眼睛弯起来，必定比天上的月亮还要迷人。
“……有劳。”伊屠智伢师又把衣服递了过去。
少女浅浅一笑，气质如兰。她动作轻柔地帮顾约穿好衣服，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圈，站在几步之外叉腰打量一番，尖俏的鼻子一皱，指着顾约的脑袋，“发髻不对，我帮你编梳一下。”
说完也不管顾约愿不愿意，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往地上按了按，示意他下蹲。
“你不害怕么？”伊屠智伢师任她折腾自己的头发，良久，终于问出口。
“你长得还不够让人害怕的。”少女嘻嘻一笑，“何况你看上去像是有难言之隐。再说了，不就是衣服嘛，也没什么的。”
伊屠智伢师微微一怔。
“好了。”少女兴奋地跑到他面前，仔仔细细端详一番，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多谢！”伊屠智伢师站起身，朝她点头示意。
少女欣然受之，随后好奇地问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伊屠智伢师看了她好一会儿，他只是顾约的前世，并不认识夏萤。这是他和夏萤前世的第一次遇见，和少女一样，伊屠智伢师对她也有些诧异。
这个被他拐到巷子里的少女，不但没有生气，居然还帮他穿衣编发，现在还有闲情逸致来管他的事。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伊屠智伢师反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问别人名字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少女朝他眨眨眼。
“……”伊屠智伢师转身往巷子外走去。名字还是算了吧，虽然他有中原名，只是他无法确定他的中原名，会不会暴露身份。
“我叫秦笙！”看着伊屠智伢师离去的身影，少女双手拢在嘴边，大声道，“谢谢你没有随意编个假名打发我，下次见面时，能不能把你的名字告诉我？”
伊屠智伢师停下脚步，侧头望着她，最后微微一点头：“好！”
……
顾约只身来到城门，等着进城的百姓排了长长的队伍。几名守卫神色冷峻地拿着画像，一个一个仔细地比对着。
居然连画像都有了！
顾约排在队伍最末，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画师会把他画成什么模样。
刘错失昭君，最大的原因就是昭君不肯贿赂画师，导致画师把她画丑了。
现在又有画师画了昭君儿子的画像来寻人，历史有时候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荒诞的让人无法相信。
就算使团里面有一名画师，可才见过伊屠智伢师几面，就敢把他画出来。
“你，家住何处，家中有何许人也，为何进城，何时返……”随着队伍的前移，顾约听到有守卫机械地盘问着各种问题，一旁竟还有人把相关回答记录下来。
这安检可以啊，连家庭住址和家庭成员都要盘查。想的这么周到，难道是怕伊屠智伢师冒充别人混进城？
“家住何处？”终于轮到顾约了，守卫犹如复读机，面无表情地复述着问题。
顾约了眼画像，意外地发现竟然有八分相似。现在他万分庆幸，夏萤的前世帮他换了发型，要是只换了身衣服，可能还真过不了关。
顾约对着守卫比划一阵，几名守卫对视一眼，一人上上下下打量一翻，啧啧摇头道：“是个哑巴啊，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统领，还记录么，太阳都快下山了，后面还有这么多人……”言下之意很是明显。
“放行放行！”统领看了顾约一眼，不耐烦地摆摆手。
顾约松了口气，正要往前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等一下！”
顾约心中一惊，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这个声音，是使团副使！他居然亲自到城门口来堵人了。
怎么办？伊屠智伢师现在的样子可以骗过其他人，却唯独瞒不过这个跟他打过照面的男人。
“转过身来！”副使的声音更近了几分。顾约刚才没在守卫中看到他，估计是在后面什么地方把关。
也是，能当使团的副使，地位肯定比城门守卫高多了，又怎么会屈尊与他们为伍。
正当顾约进退两难时，他们头顶的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暗了下来，远处的群山却又像是在燃烧。
未央宫上空，竟然出现了另一团一半是橘红色，一半是冷白色的光球。紧接着一点暗紫色的光团从那光球中心爆裂开来，迅速扩散成了一个环形，笼罩在长安城上空，像是一个巨大的花圈，把他们圈了起来。
周围响起了低沉的“呜呜”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哭泣。
城门口的百姓和守卫全都骚乱起来，就连副使都没心情盘查顾约的真实身份。众人呆呆地望着天空中的异象，震惊地无法言语。
“太常，天怎么暗下来了？”刘骜奔出未央宫，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团双色光球，脸色一下子难看到了极点。
“紫薇式微，天煞骤亮，灾惑凌日，紫虹贯空。陛下，天空地劫双星已然相遇，灾祸当头，国将不国啊。”老太常跺着脚。
“应星之人呢，再不找出来，朕诛你们九族！”刘骜勃然大怒。
“陛下息怒！”身后群臣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心中叫苦连天。
这两天，老太常一个劲的在陛下耳边说什么灾惑双星之类的话语，搞得陛下整日神神叨叨，忧心皇位不保，连皇后娘娘的舞姿都没心情欣赏了。
不止如此，久不议事的陛下，这两天竟是破天荒地长居未央宫，还下令他们这些大臣无事不得退朝，有事也不得上报。
大臣们一连两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伴在陛下左右，不少大臣心中对老太常已经颇有微词。
奈何老太常曾多次凭借天象，言中陛下心事，深得陛下信任。他们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直到此刻，天现异常，他们才惊觉老太常并不是在危言耸听。原本被他们嗤之以鼻的天空地劫二星之说，只怕是真要应验，给大汉王朝带来灾难了。
……
这是……地光！
站在城门口的顾约望着天空中的奇异现象，脸色煞白。
地光是由于地震活动而产生的一种发光现象，一般出现在地震前，颜色丰富多变，可以被肉眼观察到。
范围这么大的地光，这次的地震，必然来势汹汹，强的惊人。
顾约很想开口让周围的百姓跑到城外的空旷之地，只不过这次不用装哑巴，他很不幸地再次被禁言了。
脚下已经传来轻微的震感，伊屠智伢师像是被吓傻了，还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顾约心中万分焦急，尼玛，怪不得他对伊屠智伢师这个名字陌生的要死，他的前世，该不会是死在这次的地震中吧！
震感越来越强，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向他快速逼近。
完了！
顾约在心中悲叹一声，随后他身子一轻，被人带到了马背上。
轰隆隆！
就在他们驶出城门的下一瞬间，城门塌了，休眠在地底的那条巨龙，彻底苏醒，搅得长安城摇摇欲坠，整个都城都在哀嚎。
顾约横着趴在马背上，这匹黑马不仅高大神骏，还十分有灵性。驮着两个人，竟能跑得如闪电一般，并且及时避开脚下因为地震引着的地裂。
视线上移，顾约终于看清楚救他的这人了。
这人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容颜皎皎如明月，气质冷冷若冰霜。
正是云见！
师兄啊，你出现的可真是及时。
顾约心中热泪盈眶，艾玛，颠死我了！
伊屠智伢师终于回过神来，仰起脑袋，双手在马背上借力，身子弹起，在空中调好方向，稳稳落坐在马背上。
大黑马驮着两人再次狂奔出一段距离，天空再次亮了起来，地震来的快，去的也快。
两人并肩站在大黑马身边，望着灾后的都城，均是没有说话。
“为什么救我？”良久，伊屠智伢师才问道。
他一开口，云见的前世就发现他是男的了。不过师兄依然是师兄，就算穿越到了前世，也还是个面瘫。
他并没有问伊屠智伢师为什么男扮女装，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挡道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哭泣的长安城
你挡道了。
伊屠智伢师抽着嘴角，居然是因为他挡了道才获救的……
顾约在心中笑翻了，这个理由很有师兄的风格。
夕阳淡淡，远山的轮廓缓缓融入暮色，风中传来血的味道。
再一次站在同一个地方看长安，入眼所见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面。
两天前随着使团过来，他看到的是一座雄伟繁华的都城，跟塞外粗犷的生活不一样，这里很祥和安宁，连风都懒洋洋的跟挠痒似的。不像塞北，风一来，脸上就会被划出几道口子，疼的厉害。
然而，此时的长安，却犹如一只苟延残喘的病狮子，再也不复往日的光彩，灰败的奄奄一息。
“天空地劫，灾惑双星。”云见的前世突然转过头，眸子清冷地盯着顾约，“伊屠智伢师，匈奴的右贤王。”
伊屠智伢师身子紧绷如豹子，退后几步，戒备地看着对方。
云见的前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收回视线，眺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声线一如既往的冰冷：“我不信命。”
伊屠智伢师微微一怔，旋即身体放松下来，这短短四个字，包含了很多信息。只是，云见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紧绷起来。
“你杀了王新正使？”
“是。”伊屠智伢师猜不出眼前这个少年的心思，碍于对方刚才救了他一命，他不想随意编个谎言欺骗对方。
“他先动的手？”
“不是。”伊屠智伢师摇摇头，“他只是起了杀心。”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
“太子殿下！”一名太子舍人跌跌撞撞地奔到太**，转了一圈，最后在案榻边找到了瑟瑟发抖的皇太子刘欣，喜不自禁地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太子刘欣把脑袋从案榻后面钻出来，感觉到太**不再震动，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点着舍人的鼻子，一脚踹了过去，怒道：“恭喜什么，贺喜什么。恭喜本太子在这次灾祸中没死成，还是贺喜本太子刚刚如鸡犬一般，姿势丑陋地跪伏在地上哭天抢地？”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舍人忙不迭在地上磕了两个头，求生欲十足地说道：“殿下交代臣的事情，有着落了。”
舍人说着不等刘欣发问，移动着膝盖凑到太子跟前，压低声音道：“臣找到女官曹伟能那个下落不明的儿子了。”
“找到了？”太子刘欣一把揪住舍人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在哪里？”
“咳咳，殿下先松手！”舍人脸色涨红，呼吸困难。
刘欣哼了一声，松开手坐到了一边的卧榻上。舍人弓着身子，低声道：“他这些年，一直都在丞相翟大人家。”
“翟方进翟丞相？”刘欣嘴角一勾，汉成帝刘骜膝下无皇子，仅有的几个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夭折。唯独皇后当时的宫廷教习女官曹伟能，成功诞下一名皇子。
只不过后来曹伟能被昭仪赵合德，也就是赵飞燕的亲妹妹下药害死，那名皇子也就下落不明了。
有传言说他被赵合德掐死丢进了太液池，也有传闻说刘骜不忍心绝后，在暗中偷偷调包，把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出了皇宫，让朝中某位大臣暗中抚养成人。
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但是刘欣这个太子，当的很没有安全感。
他是汉元帝刘的孙子，汉成帝刘骜的侄子，他的父亲是定陶恭王刘康。他这个太子之位，是占了刘骜无子的便宜。
如果刘骜和女官曹伟能的儿子还活在世上，那么他这个太子之位就会受到威胁。
煮熟的鸭子绝对不能让它飞了，不管翟丞相家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皇子，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一个。何况，他早就看这个翟丞相十分不顺眼了。
“李卿，去与秦老太常知会一声，就说我们找到地劫星的应星之人了，就在翟丞相家。”
“殿下，如若地劫星的应星之人不是那个人，老太常软硬不吃，怕是难以说动他。”
“这有什么，你先去把秦老太常的宝贝孙女带到太**来，就说本太子许久不见秦笙妹妹，甚是想念。”
“老太常最是疼爱秦笙小姐，殿下以她为质，老太常不得不就范。这样一来，哪怕那个人真是皇子，只要老太常说他是地劫星的应星之人，陛下就算再念及骨肉亲情，但自己的儿子威胁到了自己的江山，他也必然会快刀斩乱麻。
到时候，殿下再暗中联合朝臣，把此次的灾惑轻飘飘地推到翟丞相身上，让他成为众矢之的。那么，朝中反对太子那一派的声音就会消减下去，殿下的位置当可稳妥无碍。”李舍人双目一亮，头头是道地分析下去，末了，还不忘拍个马屁，高呼一声：“殿下英明，此举可谓是一石三鸟啊。”
刘欣脸露得意之色，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斜睨着李舍人，“李卿，本太子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事办好了，本宫心中有数，日后自是不会亏待于你。”
“谢太子殿下！”李舍人喜滋滋地领命而去。
刘欣一展折扇，遮住半边脸，折扇下的唇角扬起一抹邪意的笑容，衬的眼角那颗泪痣越发的妖艳。
……
“进城？”大黑马甩着尾巴，打了个响鼻，朝云见的前世拱了拱脑袋。云见摸着它脖颈处的鬃毛，问。
“你方才又为何出城？”伊屠智伢师道。
这个问题顾约也想问，师兄出现的时机太巧。他现在都还觉得这个前世今生仍旧是弃天组织在背后操控。
想起穿越前冯潇潇说的那句话：若是你们前世有缘，自然就会遇见。
顾约和云见一样，不信轮回，不信宿命，却唯独信缘分。
但是，如果缘分出现的太刻意，还是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他相信云见此时应该也是这种感觉。
这种被刻意安排遇见的场景，像极了顾约在现代感受到的那只无形大手。
“为避一人而来。”云见的前世淡淡解释一句。
为了躲避一个人才从城门奔出来，顺带捞起挡道的他，逃出了地震的波及范围。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好吗！而且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让师兄避之不及？
这个人，顾约很快就见到了。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立马就相信云见之前的解释绝不是敷衍。
此人便是苏靖襄的前世，翟方进丞相的孙女，翟有容。
当云见和顾约两人各自骑着大黑马，从倒塌的城门口一跃而起，落到城内时，少女正跪在一堆废墟中嚎啕大哭。
听到大黑马熟悉的声音，翟有容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到云见的前世，她“哇”的一声大叫着扑了过来。
云见侧身一让，翟有容没收住脚步，朝着后面的顾约扑上去。
伊屠智伢师刚下马，还没站稳，眼看着就要被翟有容扑倒，云见伸出手拉了他一把，少女就一头扑到了伊屠智伢师那匹黑马上。
这匹黑马是伊屠智伢师从使团中带出来的，他从小生长在漠北，识马和驯马能力自然一流。
汉人的马匹在品质上整体比不过匈奴，不过他挑选的这黑货也算是少有的良驹。他舍不得丢弃，就一直把它放养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刚才云见说要进城，这个时候，城门一半塌陷，守卫不知死活，是他混进来的好时机。于是他就叫来自己的黑马，跟着云见一道回来。
翟有容这才注意到伊屠智伢师，美眸满是地位受到威胁的警觉，十分不善地问道：“她是谁？”
伊屠智伢师因为男扮女装的缘故，又开始充当哑巴了，云见的前世压根就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他们两个没吭声，翟有容在内心就开始脑补一场大戏了。
“你一直拒绝我，就是因为她吗？”翟有容狠狠地剐了顾约一眼，“原来你也免不了俗，她不就是长得比我好看了那么一点！”
翟有容越想越生气，随后恨恨地跺了下脚，一把推开顾约跑开了。
顾约汗颜，这个师姐，为什么总是对他有那么大的敌意呢。这次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算了，禁言就禁言吧，况且他要是解释一下，说不定会越描越黑，淡定！
伊屠智伢师看着少女跑远的背影，又了眼云见的前世，牵过缰绳，低声说了一句：“互不相欠。”
云见的前世点点头。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救了伊屠智伢师一命，后者帮他摆脱了翟有容的纠缠，都是无心之举，确实也不需要铭记在心。
两人刚要分道扬镳，不远处突然响起喧哗。
“大人，放过我的孩子吧！”一位妇人死死抱住一名差役的腿，声嘶力竭地喊道。那差役一脚把她踹开，随后高举手中的长剑，一剑刺中地上那名十四五岁少年的心窝。
此等行为，在长安城各处上演。
天灾之后，便是**。
“陛下有旨，此次灾惑，实乃天空地劫二星造成，但凡家中有十四到十六岁的少年，自行出来领死。如有藏匿，一经发现，诛灭九族！”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都在哭泣。
“出城！”云见的前世当机立断，一拉缰绳，率先跃过破败的城门，向城外奔去。
伊屠智伢师目光复杂的看了眼宛若地狱的长安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空响
那一天，长安城因为天灾，更因为**，死了很多人。
那一夜，月亮如血，天意震怒，朝野惶恐。汉成帝刘骜听信谗言，责丞相不能顺天应人，致使阴阳失调，煞星蔽日，天降灾惑。翟方进丞相哀其不幸，怒其昏庸，遂于府中自缢。
那一月，长安阴雨绵绵，足足下了二十多天的雨，才把街头巷尾的鲜血冲刷干净。
那一年，长安城的少年断了年龄层。十四和十六这两个数字，更是成为了禁词，无人敢提，也无人敢议。
由于天空地劫二星又被成为断桥煞，天灾之后对于十四至十六岁少年的清理事件，也被称为“断桥事件”。
也是在那一年，王昭君病逝。
……
两年后，顾约的前世伊屠智伢师和云见的前世曹守见，重新出现在长安。
伊屠智伢师已经换回了男装，这两年里，当初出使匈奴的使团众人，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一个个相继离世。
死因千奇百怪，有病死的，喝醉酒滚下楼梯摔死的，不小心掉进河里溺死的，练武时发生意外被人误伤砍死的……
总而言之，能认出伊屠智伢师的人，已经没有了。除了那个当初和他对换衣服的少女。
而这个少女，此刻正坐在伊屠智伢师的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名字！”夏萤的前世秦笙托着腮，目光灼灼地看着伊屠智伢师。
“稽子约。”看到她的笑容，伊屠智伢师忍不住也是微微一笑。两人显然都记得当初的约定，第二次见面时，顾约就得把名字告诉她。
“稽子约……果然是个很奇怪的名字，我们中原似乎没有这个姓。”秦笙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伊屠智伢师神色一变。
三人此刻正坐在长安城一家著名的酒舍吃饭，秦笙身为秦老太常的宝贝孙女，对于长安的一切自是十分熟悉。
她应当是这儿的常客，进来时无需多言，店家亲自把他们送上二楼的一个雅间。随后，各种精致的糕点一一呈上，卖相与口味俱佳。
像是察觉到了伊屠智伢师的警惕，秦笙手指着窗外，转移话题道：“看，这里正对着城门，可以把进城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顾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微微一怔，怪不得刚才他们一进城，她就立马出现了。
顾约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个荒诞的念头，难道她一直都在这里等他？随即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臭屁了。
“来，尝尝这个，它是用秫米粉和着蜂蜜捏成环，再用上好的猪油炸出来的，是这家酒舍最著名的一款糕点，别家吃不到哦！”
“你对这家酒舍很熟悉？”顾约忍不住问道。
“那当然了，两年来，我家小姐天天坐在这里盯着城门看，总算是把某人给盼来了。”秦笙的贴身丫鬟很是不客气地瞪着顾约，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负心汉。
“阿香，别胡说。”秦笙俏脸一红，嗔怒地在自家丫鬟腰间拧了一把，以示惩戒。
她竟然真的在等他！
顾约心头震动，握着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连杯中的酒溢出几分都未察觉。
“我去喂马。”云见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了四个字。秦笙的丫鬟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我、我也去！”
“对不起！”待得两人出去后，秦笙看着顾约，说出来的却是这三个字。
“为何？”顾约问。
“我知道你的身份。”秦笙看着他，美眸中隐藏着一丝无可奈何的哀伤，“我爷爷是宫中的太常，负责观星象，预人事，深受皇上的信任和器重。
我从小就听到过有关天空星的传言，也经常在爷爷口中听到昭君之子和伊屠智伢师这几个字眼。”
“那么，第一次见到我，你就认出我了？”伊屠智伢师垂着眸子，嗓音低沉，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变化。
初来长安，他就把使团正使杀了。两天的时间，足够让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道此事，何况秦笙。
为了混进城而男扮女装，别人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但秦笙身为那个老太常的孙女，知道的内情更多，她只要稍加细想，就能猜到顾约的身份。
看着他的样子，秦笙双眸黯淡，摇摇头：“并没有，你走之后，我才反应过来的。”
顾约转着酒杯，良久，才问道：“你也觉得我是煞星么？”
“你不是！”秦笙有些激动地回道，“天机难测，我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把这些天灾归到你和守见殿下的头上。但我知道，你和殿下都是受害者。”
“我阿妈死了。”伊屠智伢师一仰头，饮进了杯中酒，“匈奴容不下我，本以为长安能有一隅之地让我安身。结果我阿妈错了，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灾惑之星，十四年来，她口中的故人，她最信任的亲哥哥，一次又一次出使匈奴，只是为了处心积虑杀死她的儿子。”
两年的时间，足够伊屠智伢师调查清楚所有的事情。
“两年前的那场天灾，无辜逝去的，不止是长安城十四到十六岁的那些少年，还有我阿妈。天灾加**，她以为我就算不是死在天灾中，也必然被之后的“断桥事件”所累。
她以为她亲手葬送了她儿子的生命，可能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那个乱花迷眼，繁华无双的长安，那个她牺牲了爱情和自由才换来长安的长安，其实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看着伊屠智伢师腮边的泪痕汇聚到下巴，一滴一滴落在酒杯中，发出令人心颤的碎音时，秦笙只觉得有谁在用刀子，一刀一刀割着她的心窝。
“对不起！”秦笙哭的比伊屠智伢师更凶。
伊屠智伢师站起身，“你们汉人，确实对不起我阿妈！你爷爷，更是一切的罪恶之源。”
阿香正拿着一堆麦秸胡乱塞到伊屠智伢师那匹大黑马的嘴里，大黑马十分不满地白了她一眼，厚厚的嘴皮子嚼动几下，朝她打了个响鼻。
随后，他们就听到“哇”的一道哭声，从二楼传来，声音中似是隐藏了极大的委屈，越哭越响。
“这是我家小姐的声音！”阿香一甩手中的麦秸，正要去看个究竟，转身瞥见顾约从一楼出来，立马奔过去，恶狠狠地道：“是不是你欺负我家小姐了？”
“你去看看她吧！”伊屠智伢师的眼眶依然有些泛红，丢下这句话就牵着大黑马出了酒舍。
两人两马漫无目的的行走在长安街头，黑货似乎察觉出了主人心情不好，沿途竟是出奇的听话。
走着走着，他们无意间来到了原丞相旧府，秋风扫过，卷起一地落叶。一边枯树上的几只老鸦，“嘎嘎”叫了几声，似在宣布这里的主权已归它们，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望着破败陈旧的府邸，伊屠智伢师侧头看向一边的曹守见，问道：“还没有翟姑娘的消息么？”
云见的前世曹守见微一摇头。谁都没有想到，当初在城门口的一场闹剧，竟然没有了后续。
后来顾约两人多方打听，才得知翟丞相在灾惑当晚就自缢于府中，翟府上下百余人口，由于窝藏地劫星曹守见，被陛下赐死，唯独当时不在府中的翟有容逃得一劫。
两年来，顾约和云见多次潜入长安，除了必要的情报获取之外，也是在找翟有容的下落。
虽然云见对她无感，但说到底，翟府也是因为他的缘故才遭受此等劫难。如果翟有容还活着，他有义务照顾她。
“哎，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出现在南军的那个军妓，竟然是翟丞相的孙女翟有容。”几名差役从拐角出来，一人的话语引起了顾约两人的注意。
“啧啧，听说了，我一表兄就在南军服役。一晚上伺候十人，他们都排队等着上呢！”一人伸出右手，翻了一翻，夸张地叹道。
“不是吧，这么刺激！”一人羡慕。
“可不是，翟有容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昔日翟丞相的宝贝孙女，长安三美之一。虽然论脸蛋比不过秦笙，论身材比不过苏媚儿，可她的娇纵之气，一边让所有男人避之不及，一边却又挠得他们心痒难耐。
不信你去问问长安那些年轻一代的公子哥，最想征服的女人，这翟有容绝对是排在秦笙和苏媚儿之前的。而且据我表兄透露，为了对付翟大小姐这野驴脾气，他们专门想出好几种花样。绑起来都是轻的，那个校尉曾给翟大小姐下春 药，然后吊起来抽打到她忍受不了，哭喊着求他们抱她。哈哈哈，想想都觉得……”
说到这，这名差役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森冷的杀意直指背后。他脑袋一炸，头皮发麻地慢慢转过身，一名少年神色冰冷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着一个死人：“她在哪？”
差役腿肚子直打哆嗦，膝盖一弯，差点跪倒在地，抖着身子问：“谁，谁在哪？”
“翟有容在南军的哪个军营？”顾约清理掉了另外几名差役，从云见身后走出来。
汉军分为京师兵和地方部队，京师兵又分为北军和南军。
南军因居长安城南面得名，由卫尉统帅，除守卫未央宫之外，还负责守卫长乐宫、建章宫、甘泉宫等宫。
“甘、甘泉宫。”差役看着地上已无生机的同伴，再看看顾约两人的眼神，连撒谎的勇气都没有。
“很好，你可以去死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鲜红嫁衣
甘泉宫是仅次于长安未央宫的重要场所，它不仅是历代皇族的避暑胜地，很多重大决策也是从这里下达出去的。
甘泉宫离长安城大概有三百里，如果抓住翟有容的南军负责守卫甘泉宫，也难怪云见两人在长安打听不到她的下落了。
翟有容的境况很不好，既然得知她在哪里，云见和顾约也就开始了营救计划。
由于南军还负责接收和呈递惮向皇帝进谏的奏章，这就给了顾约两人有机可乘。
两人花了点时间弄到两套南军的兵服换上，一刻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朝着甘泉宫行去。
云见的前世曹守见的真实身份，乃是汉成帝刘骜和女官曹伟能的孩子，正正当当的大汉皇子。
赵式姐妹专擅天下，刘骜在处置这个儿子一事上难得没有糊涂。在曹伟能刚诞下小皇子时，刘骜就命人把孩子偷偷调包了。
之后赵合德千方百计要害死曹伟能和小皇子，刘骜对她百依百顺惯了，最终狠下心赐死曹伟能，已被调包的假皇子也被赵合德抱走不知去向。
那个被调包的孩子，正是翟府曹管家的孙子，和小皇子同一天出生。
最后一个儿子没有被害死，刘骜自是十分欣喜，对其恩宠有加。正好不久后翟有容也降生在翟府，刘骜便借机有事无事赏赐东西到翟府上。
只有翟丞相知道陛下的赏赐，其实是给小皇子的。然而在翟府其他人和众大臣眼里，这事就偷偷变了味。
于是翟府众人把翟有容惯的比公主还娇贵，其他朝臣则更加嫉妒和忌惮翟丞相，生怕他的权力进一步扩大。这其实也为后来的一切埋下了祸根。
话说回来，曹守见小时候曾得到过刘骜的几次赏赐。刘骜对这唯一幸存下来的儿子，也是寄予了厚望。赏赐的物件中，竟然有证明其身份的玉契和龙符。
玉契和龙符这两样东西，就连普通皇子都无法持有。它们一出现，就说明对方是皇位继承人。刘骜没有明说，但无疑是把曹守见当作太子来培养的。
甘泉宫与长安相距三百里，顾约和云见不可能骑着同一匹马，一口气跑到目的地。中途进驿站换马，以及最后顺利混入甘泉宫，靠的就是曹守见的龙符。
……
“太子殿下，他们来了。”一名长得极其俊秀的年轻人站在刘欣身旁，轻声道。
“这么快！看来玉契和龙符果真在他身上。”刘欣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嘴角虽是上扬的，可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这样的笑容，会让看到的人不寒而栗。
“今夜过后，玉契和龙符就该物归原主了。”年轻人笑道。
刘欣一展折扇，“真是没想到，我这个荒淫无道的皇帝叔叔，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难怪他当初不肯立我为太子。”
忽然听得侧边营帐传来少女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刘欣站起身，折扇轻敲左手，问道：“那边开始了么？”
“殿下的吩咐，无人敢怠慢，一个个都很卖力。”年轻人说到这，俊美的脸上蓦地一红。
“你脸红什么，莫不是想要我也这么对你？”刘欣拿着折扇挑起年轻人的下巴，调笑道。
“殿下饶命，董贤受不得这种……恩惠。”年轻人慌忙跪倒在地。
刘欣眉头一皱，不悦道：“起来，说了你不用下跪。”
“谢殿下！”
……
顾约和云见来到甘泉宫南军的营地，不用刻意寻找，翟有容绝望的哭喊声，已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尽管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见到少女瘦弱的身体被捆绑在柱子上，被几个大男人**时，一股无名的怒火直冲到曹守见两人的天灵盖。
烛光摇曳，把那几个南军的身影拉拽出了地狱恶鬼的形态。无需多言，长剑双双出鞘，将他们一一斩杀。
顾约挥剑砍断绑住翟有容的绳子，云见脱下外衣裹在她身上。
少女静静地缩在云见怀里，双目黯淡无神，昔日的骄横荡然无存，活像是一具断线的傀儡木偶。
帐外响起密集的脚步声，井然有序地绕着营帐排列开来。顾约眉头一皱，持剑退到云见身边，低声道：“我们被包围了。”
刚才进来的那么顺利，难道是有人得知他们的行动，故意放的水？
可又会是谁，能够将他们的一举一动掌握的如此精妙。
“呵呵，堂堂匈奴的右贤王，居然到我们长安做起了贼，这可真是让人叹惋啊。”帘子被人挑起，帐外火把照的说话那人脸庞阴晴不定。
云起！
顾约心中一冷。是了，既然他和云见都穿越在西汉，又怎么能少的了这个混蛋！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匈奴地处漠北荒原，那里缺水缺物资缺女人。匈奴人什么都抢，连他们那死去老爹的女人都不放过，也要物尽其用地娶过来替他们生崽。这右贤王大概是被我们长安的繁华所扰，一时忍不住，就重操旧业做起了贼。”刘欣身边的年轻人笑着道，温和如玉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戳心。
程昱！
顾约的目光落在年轻人身上，云起是太子刘欣，那程昱又在这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谁才是真正的贼？”伊屠智伢师握着长剑的右手微微颤抖着，显示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王昭君的苦楚无人能懂，这些汉人居然还以此为饭后谈资，这么事不关己地说着风凉话。
人言最是可畏！
伊屠智伢师抓着长剑，淡淡地了眼刘欣：“你们大汉王朝真正的太子就站在我身后，你这个连玉契和龙符都没有的冒牌货，也好意思以太子自居？”
刘欣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沉。
伊屠智伢师继续道：“抢了别人的太子之位，还千方百计要置真正的太子于死地，你不正是汉朝最大的贼？”
“休得胡言！”年轻人大怒，“太子殿下乃是陛下御封，反倒是你们，秦老太常口中天空地劫双煞之星的应星之人。你们为什么还苟活在这个世上，两年前因为你们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们到底还想祸害多少人，难道要大汉王朝覆灭你们才甘心吗？”
“董卿无需激动，匈奴人狼子野心想颠覆我大汉王朝。只可惜他们的阴谋，早就被本太子识破了。杨大人，早些拿下这两名逆贼，本太子明日还要和秦笙妹妹成婚，可莫要误了时辰。”
“是！”
他要和秦笙成婚！为什么！
顾约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耳边传来的厮杀声顿时把他们淹没了。
……
血光冲天，甘泉宫厮杀一片。天边亮起一抹晨光，这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
“殿下为何不赶尽杀绝？”董贤和刘欣站在高处，望着两骑从甘泉宫疾驰而出，朝着长安驶去。
“强弩之末，不足为患。”刘欣揽过身边的俊美人儿，在他唇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一啄，戏谑地道，“董卿平日里最是懂我，难道此刻竟是不知本太子的心思？”
“太子殿下的心思，哪是董贤这愚钝之人所能猜透的。”
“本太子偏生就吃你这一套！”刘欣遥望着长安城，想着不久之后，这脚下的土地都将是他的，嘴脚不由得微微上翘。一时心中激荡，揽着怀中人开始许诺，“董卿放心，本太子只倾心于你一人，今日与秦笙的婚事，必定不成！”
“殿下不可为了董贤失去秦老太常这一臂膀，就算殿下娶了秦笙小姐，董贤也断不敢胡乱吃醋。”
“秦笙的性子我清楚，她讨厌我，宁死也不会嫁的！”刘欣冷笑一声，“至于秦老太常，他的价值，也差不多被我利用完了。只要秦笙一死，这老东西半条命也就没了。念在他为我做了那么多事的份上，让他告老还乡，得个善终吧。”
“殿下仁慈，大汉王朝在殿下的手上，必能开创辉煌盛世。”
……
“小姐，稽子约那个负心汉，你等了他一夜，他却连个人影都没见到！”阿香气呼呼地推门进来，把手上的净脸盆重重一放，“要我说，他还不如太子殿下……呢，小姐？小姐！”
看到秦笙穿着鲜红的嫁衣，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一动也不动，阿香顿时察觉到不对劲，几步上前，看到少女嘴角的血线，吓得奔到门外，泣不成声地喊道：“老爷、夫人，呜呜呜，小姐服毒自杀了！”
一道身影从她身边掠过，带起一阵含着铁锈腥味的凉风。
顾约冲进秦笙的闺房，来到床榻边。少女黯淡的目光在看到他的一瞬间，竟然迸发出了夺目的光芒。她吃力地想仰起头，顾约连忙上去，轻轻地扶她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稽……子约……”
“叫我阿沫尔。”顾约沙哑着嗓子道。
“阿沫尔……阿沫尔。”秦笙吃力地在他怀里调整着身子，双手圈住少年的腰，哽咽道，“对不起……”
“你无需跟我说这三个字。”顾约紧紧抱着她，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痛，“解药呢？”
“没有解药。”秦笙把耳朵贴在顾约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满足地微微一笑，“你还是来了。”
“解药呢！”顾约的声音都在发颤。
“没有的，这个毒，我服用了两年，救不回来了。”秦笙的双臂有些无力地垂落下来，她不甘心地想继续使力。顾约见状，直接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除了你，我不想嫁给别人。可是，我知道的，我们两个无法在一起了。”秦笙头枕着顾约的肩膀，或许只有这一刻，才能和你靠的那么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