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想想就好激动（第一更）
在长案上摊开古画后，向南先是细细察看了一遍画芯的残损情况，随后便开始动手修复起来。
寂静的校园里，只有窗外的雨水滴答，就好像有一个调皮的小孩，在胡乱演奏着扬琴一般，叮咚作响，又不扰人清净。
渐渐地，向南就沉浸在了这种宁静、安详的氛围之中，一丝不苟地修复着古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向南却依然沉浸在文物修复的世界里，表情淡然而又平和，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迅速。
修补完画芯之后，下一个步骤，便是画芯命纸的托裱。
画芯命纸的托裱，实际上有三种方法“实托”、“飞托”和“复托”。
这三种拖裱方法，由于操作工序不同，加托对象不的同，所用的浆料稀稠也不一样。
所谓“实托”，指的是直接在古画画芯背面上浆，然后将准备好的命纸与画芯对正对齐，用棕刷上好、排实，最后上墙贴平。
书画托芯时，一般多采用实托的方法，因为利用这种方法托出的画芯效果最佳，又不容易出现空壳的现象，有利于书画的长久保存。
而有些书画采用实托的方法，可能会出现轻微的脱色或者颜色洇开的现象，因此，不能在画芯背面直接溻[tā]浆，而是把浆水溻在托纸上，再用画芯当“托纸”，这种方法就叫作“飞托”。
采用“飞托”，一定要动作迅速准确、干净利落，争取一次将画芯上到位，不等到墨色洇开，就已经将其上好排实。
“复托”则主要针对那些浓墨重彩，并有厚厚的粉子浮于画面之上的特殊画芯。
这种浓墨重彩的画芯，无论采用什么方法加固，要想用上述两种方法托纸，一般都做不到不洇不掉墨色。
“复托”的手法，十分复杂，不止需要将浆水溻在托纸上，而且还需要用“下手纸”分别衬在托纸和画芯下，用于吸去托纸和画芯上多余的水分。
采用“复托”的方法托画芯时，一定要准确地将托纸上正、上实，排刷的速度越快越好。
不过，由于“复托”操作繁琐，技术要求很高，因此，般情况下很少运用。
向南手中的这幅古画，墨色较重，且因为画芯纸质问题，使用“实托”手法的话，很容易会导致墨色洇晕，所以，他打算采用“飞托”的手法，来托命纸。
实际上，无论是“实托”还是“飞托”，甚至是操作繁琐的“复托”，向南都曾经在这间古书画修复室里，练习过无数个日日夜夜，早已经掌握了其中的技巧。
对于他而言，这三种托命纸手法的区别，无非是耗时长短罢了。
至于有没有困难？
不存在的。
向南用“飞托”的手法，将画芯托好后，上墙贴平。
接下来，便是全色接笔了。
……
“儿子，你又跑哪儿去了？”
向南刚刚修复完这幅古画，正准备收工，老妈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马上要过年了，赶紧回来。”
这个傻儿子，肯定又跑到哪里去修复那些破画去了，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老妈，我就回来了。”
向南用脑袋和肩膀夹着电话，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修复室，随口问了一句，
“需要我带什么东西回来吗？”
“哦，对，你带两瓶好一点的酒回来，我和你爸认不出真假。”
老妈那边似乎也忙得很，过了一会儿又说道，“身上带钱了吗？”
“带了，那我先挂了啊，一会儿就到家。”
挂了电话之后，向南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将修复室收拾干净，拿上背包，关灯、关门，又来到值班室里，跟那位年轻老师打了声招呼：
“老师，修复室我用完了，麻烦您锁一下门！”
“啊？啊！”
那位年轻的老师一脸惊异地看着向南，天都黑了，这一整天的时间，他都几乎忘了这栋办公楼里还有其他人。
这小子在修复室里待了一整天？
不会是在里面睡着了吧？
他才不会相信，有人能在安静得都能听见呼吸声的修复室里，一个人待上一整天时间。
这些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年轻老师又看了看向南，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走吧，等会儿我会去锁门。”
“好的，那谢谢老师，新春快乐！”
向南朝他笑了笑，转身便撑开伞，慢慢走进了雨夜之中。
那年轻的老师看着向南逐渐消失的背影，嘴里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怪人啊！”
向南才不会理会这位老师的想法，出了学校大门之后，他先是来到附近的一家大超市里，买了两瓶茅台酒。
想了想，他又到隔壁的金店里，给老妈选了一根金项链，这才开始往家里赶。
回到家以后，不大的餐桌上，已经摆满了各色菜式，老爸还在厨房里忙碌着，老妈则忙着将下午采购回来福字和对联贴起来。
向南赶紧将背包放到沙发上，上前就要给老妈帮忙。
“不用了，不用了，你坐着就行，一会儿就吃年夜饭了。”
老妈连连摆手，又回头贴福字去了。
向南站在一旁搓了搓手，也不知道该干嘛，干脆提着背包回了房间，然后将刚刚修复好的那幅古画取出来，摊开放在写字桌上。
这幅古画虽然用“下手纸”吸过水分了，但还有些微潮，得让它晾干了才行。
否则的话，在这样潮湿的天气里，很容易长出霉斑来。
此刻窗外已经黑透了，早已经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城市里，看不见烟花璀璨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听见，隔壁邻居家里的电子鞭炮，在“噼里啪啦”作响。
“向南，吃年夜饭了！”
向南看了一会儿窗外，老妈的声音就在客厅里欢快地响了起来，“要过年了！”
过年了！
向南心绪微微有些起伏。
倒不是因为过年本身，而是过了年之后，属于他自己的文物修复工作室就要开张了。
文物修复工作室开张之后，好像又有一大批残损的古董，在等着他去修复。
想想就好激动！
第二百五十七章 新年新气象（更新完毕）
“傻儿子，让你买酒，你就买茅台，多贵呀！”
老妈看到老爸一会儿一杯酒，一顿饭半瓶多酒都下去了，伸手一把抢过酒杯，闻了闻，感觉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小口，说道，“虽然贵了点，但是好像还挺好喝。”
“儿子孝敬的酒，当然好喝了。”
老爸一向好脾气，被抢了酒杯也不恼，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好喝你也不能再喝了，不知道自己血脂高吗？”
老妈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又说道，
“儿子，多吃点菜，明天一早咱们都要去乡下爷爷家里拜年，菜不吃完就坏掉了。”
“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向南又喝了一碗老鸭汤，拿过纸巾擦了擦嘴，这才从身后拿出两个大红包来，分别递给老爸老妈，说道，
“老爸老妈，这是给你们的压岁钱。”
“哟呵，儿子都会给压岁钱了。”
老妈接过红包，乐不可支地对老爸说道，“你看看，我儿子厉害吧？”
“我和你老妈还给你准备了红包呢，看来今年是不用给你压岁钱了。”
老爸也是笑呵呵地看着向南，脸上满是欣慰的表情。
“今年赚了点钱，就不用老爸老妈给钱了。”
向南笑了一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首饰盒来递给老妈，说道，“老妈，酒是孝敬老爸的，这金项链是孝敬你的。”
“哎哟，你这傻儿子，乱花钱干什么？赚了钱不能存起来留着娶媳妇吗？真是的！”
老妈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责怪的话，手下却是不慢，放下筷子，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便将首饰盒接过去了。
将首饰盒打开后，老妈将那金项链取出来看了看，喜笑颜开地说道，“真漂亮！”
老爸在一旁插话道：“儿子给你买的，你戴起来看看。”
“戴起来干嘛？要是丢了怎么办？”
老妈看了一会儿，便将金项链又放回了首饰盒里，再将首饰盒放进了口袋。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她说道，“儿子送给我的礼物，我得藏好了，不能丢了。”
说完，她便急急忙忙起身离开了餐厅，跑到房间里藏金项链去了。
向南和老爸对视一眼，都是一脸无语。
这要是藏得太严实，自己都找不到了，可怎么办？
吃过年夜饭后，老爸老妈便坐在客厅里看起了春晚。
向南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洗了澡之后，便回到房间里，拿出手机玩起了水果连连看。
今天晚上的运气居然出奇的好，才玩了十把，居然就过了第十关。
难道是新年新气象？
可惜，到了第十一关，这游戏的难度增长了何止一倍，向南连一半水果都没找到，游戏就结束了。
不过，向南可不是那种一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他是越战越勇。
耗了一年多的第十关都过了，还会怕第十一关？
早晚也能把这块硬骨头给啃下来的！
第二天一早，向南起床后锻炼了一会儿，便匆匆洗漱了一番，简单吃了一点早饭，就和老爸老妈一起，驱车往乡下老家赶去。
去乡下爷爷家，向南还是很乐意的。
唯一可惜的是，乡下没有修复室，要不然，他就能把另外一幅还没修复的古画给带上了。
……
这一个春节，向南过得很是悠闲。
在乡下住了两天，走了一遍亲戚，初三下午就回了金陵市区的家里。
第二天，向南一早就买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去给孙福民拜年。
孙福民的儿子孙卫安对向南很是热情，这个自己虽未曾谋面，但一直被父亲挂在嘴边的小师弟，也确实值得自己高看一眼。
想当年，自己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在为出国考托福的事，天天抱着英语书苦读呢。
可向南却早已经是文物修复界里，最年轻的国家级专家了。
更骇人的是，他不止是在古书画修复方面成就惊人，在古陶瓷修复方面一样表现出色。
“向南，我常年在国外，我老爸年纪大了，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我也不放心，就要麻烦你多多费心了。”
午饭之后，孙卫安和向南站在阳台上，一边看着金陵大学的景色，一边说着话。
孙卫安这次回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劝老爷子跟他一起出国，他年纪越来越大了，一个人在这边生活，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可看眼下这情况，孙卫安的说服行动显然没有成功。
孙福民这个老头子，倔得很。
他要留在国内，亲眼看着向南一步步成长起来呢。
“我会的，卫安哥请放心。”
向南一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这句话，在如今看来，显得有些过时，但在文物修复行业里，并不过分。
更何况，对于向南来说，孙福民不仅仅只是他老师这么简单，更是像亲人一样，事事都在为他考虑，为他谋划。
如今孙福民老了，身边的亲人们都不在，那么，向南去照顾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么？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向南是这么觉得的。
“小老弟，那就拜托你了。”
孙卫安看着向南，一脸感激。
正月初五，向南又来到赵子和的家里，给他拜年。
赵子和在得知向南要来的时候，早早地就来到了小区门口接人。
几位邻居看见赵子和站在门口，一脸的好奇。
有一位没忍住，问了一句：“老赵，你当门神呢？”
赵子和挥了挥手，一脸嫌弃：“去！什么门神？我来接人！”
“谁呀？这么大面子，还用得着你来接？”
“我学生，向南！”
赵子和一脸得意，抬着下巴，说道，“向南知道吧？就是咱们金陵出的大才子，21岁的文物修复专家！”
“是他？这人我知道啊，那一阵子，咱们苏江电视台和金陵电视台天天播放他的新闻！”
另一位邻居凑了下来，插话道，“他不是专门修复字画的吗？怎么还是你学生？”
“废话嘛这不是？！”
赵子和斜了他一眼，满脸自得地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他跟我学了古陶瓷修复技术！”
……
远一些的几位老爷子，向南早就在大年初一时，就打了电话拜了年。
再给孙福民和赵子和两位老师拜了年，这个春节就没向南什么事情了。
正月初六，他又一个人来到金陵大学，在那位年轻老师的目瞪口呆之下，再次进入古书画修复室，用了一天时间，将第二幅古画修复完毕。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七。
向南心里默默计算着，姚嘉莹的电话也该打来了吧？
那把紫砂壶上的麦漆，这么难干吗？
心里正想着，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八章 艺术再创造（第一更）
朝天宫古玩城。
向南接到姚嘉莹的电话后，便打了个车，来到了她家的古玩店“博古轩”。
两个人见了面，也没多寒暄，便直接上了二楼的修复室里。
“嗯，麦漆确实干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向南用棉签刷了刷上次在废弃瓷片上留下的麦漆，发现已经不粘棉花了，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
姚嘉莹微微颔首，却是没有说话。
她对自己在金缮修复工艺上的水平，也是相当自傲的。
否则的话，她也不敢设局来试探向南，想要借此来找回在长安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中丢掉的场子。
如今向南不过才进行了紫砂壶的碎片拼对粘接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
向南并不在意姚嘉莹的态度，如果不是有紫砂壶可以修着玩，而且这还是在对方的修复室里，他才懒得搭理她。
试过麦漆的干燥程度之后，向南便将之前放在写字台角落里的紫砂壶取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缠在壶身上的透明胶带给取了下来。
随后，又从身旁的工具箱里拿过来一把手术刀，将碎片粘接时挤压出来的、多余的麦漆，一点一点地刮掉。
等到粘接缝隙外面多余的麦漆全都刮干净之后，下一步就是补缺了。
补缺分两种情况，一是接缝有坑坑洼洼的现象，二是器物本来就缺了一块。
这把紫砂壶是两种情况都有。
在壶盖上，有一个指甲盖的缺损，估计是当时紫砂壶摔裂开之后，不知道崩到哪里去了，或者是其它什么情况，反正向南在盒子里没有看到。
补缺需要重新调制材料，这材料其实也简单，就是用瓦灰和生漆加在一起搅拌均匀即可，调制好的补缺材料，一般称之为漆灰。
如果感觉漆灰太稀了，可以再适当加一些瓦灰；同样的道理，如果漆灰太干，就加生漆。
调制好了漆灰，向南便一手取过紫砂壶，另一只手拿起刮板，准备先对碎片接缝处坑坑洼洼的现象，进行补缺。
向南在做这些的时候，姚嘉莹一直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倒不是向南的技法娴熟吸引她，而是她忽然想起了大伯在除夕夜，全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时，把她和向南认识的事说了一遍，还开玩笑似的说道：
“咱姚家的才女，估计也只有向南才能配得上了。”
一句话说得姚嘉莹满脸通红。
“我哪有这种心思？向南比我还小呢，大伯真是乱点鸳鸯谱！”
此刻，想起了这些事的姚嘉莹，又抬头看了看向南在修复紫砂壶时，一脸认真专注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心里暗道，
“这就是个只会修复古董的傻子。”
向南可不知道姚嘉莹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会撇撇嘴，再嘟囔一句：“古董比女人可爱多了。”
此时，他已经将紫砂壶碎片接缝处的坑坑洼洼，全部用漆灰填补好了。
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紫砂壶壶盖上的缺损部分。
如果缺损比较大，那就需要用塑形泥做一个模子出来，再对缺损部位进行补缺。
这把紫砂壶壶盖处的缺损部位并不大，因此，直接用竹刀将漆灰一点一点填补上去就可以了。
在填补漆灰时，漆灰可以适当高出、厚出补缺处。
因为在后期还需要进行打磨处理，适当多出一点漆灰，有利于打磨时一次出型。
但需要注意的是，填补漆灰应尽量贴合补缺处进行，避免过于多出，以最大程度防止渗漆或者增加打磨难度。
而且漆灰过于多出，还会增加打磨时伤及釉面的可能性。
补缺完毕之后，还需要跟碎片粘接时一样，再次静置一个星期左右，等到漆面干燥之后，再进行打磨。
在古陶瓷的商业复原修复中有句话：“七分打磨，三分上色”。
这句话在金缮修复中也同样适用，可谓“七分打磨，三分上粉”，大量的时间将花费在打磨上，而且极其需要耐心，打磨得好不好，将会直接影响最终效果。
打磨之后的工艺，便开始和一般的古陶瓷修复工艺不一样了。
一般情况下，在第一次漆灰干透并打磨后，能看到不少孔洞和缝隙。
因此，接下来就需要进行多道的补灰填灰。
补灰的方法并不复杂，只需要将调制好的漆灰，用调刀等适宜工具对孔隙进行涂抹，并继续入荫干燥后再进行打磨。
等到补灰填灰完成后，就是上黑漆了。
上黑漆很简单，就是用笔把黑漆涂在接缝处和补缺部位，但不能涂厚了，否则容易起褶子。
等到黑漆阴干之后，再用水砂纸打磨一遍。
如果打磨之后，发现有气孔、褶皱，则擦干净再上一遍黑漆，阴干后再次打磨。
反复几次，直到打磨得十分光滑为止。
再之后，便是上金地漆、上金粉、罩金、揩清和推光等工艺。
金缮修复工艺，最麻烦的就是，每一次上漆，都要阴干，时间上要拖得很久。
在这一点上，向南相对来说，还是更喜欢修复古陶瓷一些。
古陶瓷修复中所使用的粘合剂，最慢的也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可以完全干透了，哪像漆灰和麦漆这样，一等就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使用金缮修复工艺，修复完一件器物的时间，他都可以修复完好几件古陶瓷了。
效率实在太差。
当然了，金缮修复并不只是单纯的修复器物，它实际上更像是一种艺术再创造，这一点又跟一般的古陶瓷修复并不完全一致了。
向南心里想着这些，手底下的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很快就将紫砂壶壶盖上的残缺部位，填补好了。
他将填补了漆灰的壶盖，单独搁在工作台的一侧，让补缺部位悬空在外，然后才对姚嘉莹说道：
“壶盖我就放这边了，注意点，别让人碰掉了。”
将壶盖补缺部位悬空放置，一是防止漆灰流挂，二是空气流通，更容易干燥一些。
“嗯，我会注意的。”
姚嘉莹点了点头，她知道此刻补缺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还是要等漆灰干燥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漆灰打磨。
正当她起身，准备送向南出门时，向南忽然说道：
“等等，有个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有种不祥的预感（更新完毕）
“嗯？”
姚嘉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心跳忽然加速起来，“向南能有什么事跟我商量？”
他不会真的跟大伯说的那样，对我有想法吧？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姚嘉莹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真是羞死人了！”
脑海里思绪千回百转，姚嘉莹脸上的表情却是绷得紧紧的，她看了看向南，略显紧张地问道：
“有什么事，你，你直说。”
“这把紫砂壶想要修复好，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恐怕很难了。”
向南虽然奇怪姚嘉莹有什么可紧张的，但他也没多想。
此刻，他眼神清澈地看着对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打算明天就去魔都了，我在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可能一直待在金陵这边的。”
就这么一把没什么难度的紫砂壶，有什么好玩的，魔都那边还有一大堆古董等着我去修复呢。
“哦，原来是这件事！”
姚嘉莹长舒了一口气，又似乎有些小小的失落。
说得那么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你要说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说来说去，还是说这把破茶壶。
尽管有些小失落，但姚嘉莹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笑道，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的目的就是想跟你学习一下金缮修复技术，反正我也没什么事，等一个星期后，漆灰干燥了，我就带着这把紫砂壶去魔都找你好了。”
“你要是觉得不麻烦，也行。”
向南想了想，随即点了点头，又朝姚嘉莹挥了挥手，说道，“我走了，不用送了。”
说着，也不等姚嘉莹回话，转身就飞快地下了楼，一转眼就消失了身影。
姚嘉莹看着向南远去的背影，撇了撇嘴，在心里暗道：
“牛什么牛？还跑这么快，怕我会黏住你吗？我呸！”
看着看着，她脑海里忍不住又浮现出了向南修复紫砂壶时，那一副专注而又认真的神情来。
姚嘉莹赶紧甩了甩脑袋，将这个讨厌的家伙甩出了脑海，
“这真是……没完没了了啊！”
……
第二天一早，向南便乘坐高铁，回到了自己在魔都租住的房子里。
回来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回到房间，把保险柜打开，先将两幅已经修复好的古画放回去，然后又取出了一件破损得并不怎么严重的古陶瓷出来。
啥也别说了，先修复一件古陶瓷器物，过过手瘾再说。
向南一直在卧室隔壁的修复室里待到了天色发黑，这才打开门从里面出来，一脸的疲惫加舒爽。
这件古陶瓷是一件清朝雍正年间的青花蝴蝶纹盘，基本上完整，只是在盘口有个不大的缺口而已。
因此，修复起来，比那些支离破碎的古陶瓷器物，要简单容易得多了。
将这青花蝴蝶纹盘修复完毕后，向南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将门一锁，就一个人溜溜达达地下了楼。
饭还是要吃饱的，要不然，哪来的力气修复文物？
来到小区门口的金陵风味菜馆，向南随便点了两个菜，便拿出手机来，一边玩着水果连连看，一边等着上菜。
正玩得开心呢，游戏画面忽然卡顿了一下都不用猜，肯定是有电话进来了。
向南略略有些不爽，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偏偏在我玩得正开心的时候打过来。
你知不知道，我第十一关差一点就要过了！
（□′）┴─┴
过了一会儿，来电号码显示出来了，向南一看，是自己的学生康正勇打来的。
算了，原谅他好了。
向南伸手一点，接通了电话。
康正勇在电话那边，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您回魔都了？”
“嗯，今天刚回来的。”
向南想了想，又说道，
“我正打算吃饭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点？就在上次吃的那家金陵风味菜馆。”
康正勇立刻回道：“好啊，我马上过来。”
挂了电话，手机界面又跳回了水果连连看，可惜，上面显示的是两个大大的英文字母
gameover！
向南有些无奈地退出了游戏，不玩了。
听康正勇的语气，应该是有事来找自己的，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一边心里想着事，向南一边回头跟老板娘说了一声，又加了一个菜和一个汤，然后他继续坐回到桌位上，等着人来。
过了不多时，康正勇就从外面推门走了进来。
“坐吧。”
向南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事了？”
“嘿嘿。”
康正勇抬手挠了挠头，傻笑道，
“我已经结束实习了，从明天开始，就不去魔都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了。”
康正勇虽然年纪比向南还大一点，但他在向南面前，始终提不起气势来。
以前刚拜师向南的时候，是觉得专家的头衔有点吓人，现在他是一看到向南，心里就有些发怯。
向南有些纳闷：“怎么了？”
之前在那边不是做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去实习了？
“老师，我也大四了啊，剩下这半年，学校里也有很多事的。”
康正勇稍稍提醒了一句，我毕业论文都还没来得及写呢，之后还要准备毕业答辩，也是一堆的事。
“哦，我都忘了，这段时间都忙糊涂了。”
向南抬手拍了拍额头，又说道，
“那你就回学校好好准备毕业答辩吧，不过古书画修复技术可不能落下，一段时间不做，手法就生疏了。”
“嗯，也就是临近毕业的那一段时间忙一点。”
康正勇点了点头，又抬头瞄了一眼向南，轻声问道，“老师，我看工作室这边也挺忙的，要不，这段时间我过来帮帮忙吧？”
听到这里，向南算是明白过来了，这才是这小子的主要目的吧？
不过转念一想，工作室这块的事情，确实是有点多，他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如今，工作室那边的设计稿已经确定了，目前正在装修中，可他到现在都还没去看过一眼呢，要是施工人员在施工时不小心偏离了设计图，那岂不是很麻烦？
所以，那边不说一定要天天盯着，至少也要有个人能隔三差五去看看才行。
最重要的是，工作室的各种手续，到现在还没有跑下来呢，这也需要有人去跑啊。
如果这些事，全都让他一个人来搞的话，那他还有什么时间去修复古董文物？
想到这里，向南看向康正勇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没错，那个人就是你了！
此刻，被向南盯着的康正勇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他有些浑身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心中暗想：
“怎么肥四？我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啊！”
第二百六十章 我说了算 （第一更）
康正勇坐在向南的对面，心里面忽然就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也不知道老师会把什么艰巨的任务交给自己？
他倒不是怕辛苦，而是担心自己完不成任务，在老师面前丢脸事小，误了老师的大事那才真的是不可饶恕。
“别紧张，没什么大事。”
他正有些坐立不安时，向南忽然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既然你最近不怎么忙，那就多帮我盯一盯工作室那边的装修情况，别装成了四不像，那就麻烦了。”
“还有一个事，就是工作室的各种证照手续，到现在都还没个着落呢，需要辛苦你去跑一下。”
康正勇听了之后，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两件事情。
实际上，他之所以提前结束在魔都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里的实习生涯，需要完成毕业设计，准备毕业答辩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想早点过来给向南帮帮忙。
大忙帮不了，跑跑腿还是可以的嘛。
现在向南提到的这两件事，实际上也就是做做监工，跑跑腿，并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康正勇连忙点了点头，应道：“好的，老师，我明天上午先去办证中心那边问问怎么走程序，然后下午再到工作室那边看看装修的情况。”
“不用急，慢慢来。”
向南摆了摆手，笑道，“工作室这边就算装修完了，也要空置两三个月通风透气，除一除甲醛什么的，这么长的时间，证件怎么样也都办下来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一会儿我转给你一笔钱，有空的时候，你也上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台，古书画工作室那边的大红长案，先买两张，古陶瓷这边的工作台，就买四张好了。”
“再看看其他还需要什么，你就一并记下来，等装修完了，就可以开始采购了。”
“好。”
康正勇一脸郑重的模样，这可是老师第一次安排他做事，必须得做好了。
要是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后哪还有脸留在工作室里，继续跟着老师学习、工作？
向南倒是没有康正勇想得那么多，这本来就是一些杂事，他是实在分不开身去做，当然，他也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琐事上面。
有这么多时间，他还不如多修复几件古董文物呢。
就算没有康正勇，他也打算着找一家证件代办公司，去将工作室的各种证照给办下来就得了。
康正勇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每个星期，你都要抽两天时间出来，到我家里来修复古书画。”
想了想，向南又说道，“你的修复技术到底有没有进步，我是要考核的，如果没达到我的要求，你就算进了我的工作室，我还是会继续让你实习。”
这一番话，顿时让康正勇紧张了起来。
说实话，他的古书画修复技术，在魔都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里还算是不错的，比一般的普通修复师还要稍稍强一些。
没办法，谁让他有一个这么变态的老师？
要是太弱了，自己丢脸也就罢了，还会连累老师向南也一起丢脸。
所以，康正勇在很多习惯上，都跟向南保持了一致：
比如说，他虽然不会经常在办公室里加班到很晚，但每天晚上回了宿舍，也都是在练习修复技术中度过的。
别的同学都在忙着玩“农药”，玩“吃鸡”，他却是拿着一副现代画作，努力练习着揭裱、修补画芯、托裱等几项重要工艺。
一幅好好的画作，往往被他“玩残”了，又给修复好了；修复好了，又给“玩残”了，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如果画作会说话，一定会哭着喊着大叫：“让我去死吧，我受够这个变态了！”
然而画作不会说话，它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拆开了，又修复了，然后又被拆开了，又修复了……
“好的，老师。”
康正勇感觉嗓子里有些干燥，他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地说道，“老师，那个，考核有什么标准吗？”
“标准？”
向南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说道，“没有标准，我说了算。”
“……”
康正勇顿时苦了脸，看来老师太强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身为专家，老师的眼光肯定会比别人高得多，自己那点水平，还不是分分钟就要被骂死的节奏？
难怪自己之前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看来，一会儿回去还是要多练习练习才行。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这一餐饭，康正勇吃得没滋没味，平日里能吃三大碗米饭的他，今天居然只吃了两碗半。
由此可见，这心理阴影的面积实在是有点大。
向南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胃口，尤其是将工作室的一些事情安排好以后，更是觉得一身轻松，胃口大开。
吃过饭之后，康正勇也没多停留，匆匆地离开了。
他要赶紧回宿舍里去，抓紧时间再磨一磨自己的修复技术。
他可没有老师向南那么高的天赋，学一学，练一练，修复技术就突飞猛进了。
既然天赋不如人，那就只好多耗一些时间来弥补差距了。
向南倒是没那么着急，慢悠悠地踱回了家里，洗了个澡，然后就靠在床头，拿起手机美滋滋地玩起来游戏。
第十一关真有意思，比第十关变化多多了，连水果都多了好几种呢。
就是时间太短，“死”得太快。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向南先后给老师江易鸿以及刘其正两位老爷子拜了个晚年。
在江易鸿的家里，向南第一次见到了江易鸿唯一的女儿江骆冰。
江骆冰今年四十岁出头，自己在魔都开了一家古玩店，凭借着父亲江易鸿在文博界里的威望，以及自己出色的经营手段，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向南看到江骆冰时，也是有点尴尬。
按照辈分，他应该喊江骆冰姐姐，可实际上江骆冰的年纪，都跟他老妈差不多大了。
江骆冰也看出向南的为难来了，笑了笑道：“咱们各论各的，你喊我阿姨好了。”
“哎，江阿姨。”
向南连忙应了一声，心里头也是舒了一大口气。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老爸还是爱我的（更新完毕）
“向南，我爸可是天天在我的面前夸你呢。”
江骆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端庄秀丽，她双手捧着一杯热茶，笑盈盈地看着向南，继续说道，
“以后阿姨的生意，可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做生意？”
向南愣了一下，随即连连摆手，“阿姨高看我了，我也就会修复修复文物，哪里是做生意的料。”
“那好，生意上的事，我就不拿来麻烦你了。”
江骆冰也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又说道，“要是我们店里有什么残损的古董，到时候我就直接送到你的工作室了。”
“只要是古书画和古陶瓷，那都没问题，其他类别的古董，我可就不会修复了。”
向南连连点头，这是给他送“玩具”啊，他哪里会拒绝？
高兴都来不及呢！
心里暗想道，这个阿姨认得不亏啊，嘴里说着让我帮忙，实际上是给我这么一份大礼，真是太好了。
可实际上，江骆冰跟向南是一样的心思！
要知道，哪怕是外面那些开工作室的修复师，只要稍有名气一些的，那都是修不完的残损古董！
他们的修复速度，哪里能跟向南比？
因此，一般情况下，那些工作室并不是什么业务都会接的，而是挑着来的！
可哪怕是这样，那些古董收藏家、爱好者也都是趋之若鹜，有时候即便是多花点钱，那也是心甘情愿。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有真正技术高超的文物修复师很少啊！
而且大部分都还在博物馆里，你想找人家都找不到！
再一个，一件残损的古董，修复前后的市场价值相差数十倍之多，那些人岂能不捧着这些修复师？
这可都是财神爷呀！
因此，听到向南这么痛快地答应了，江骆冰也是愣了一下，随即心里狂喜
老爸还是爱我的！
他肯定事先跟向南说好了，要不然的话，向南怎么会这么痛快地答应她？
事实上，江骆冰开店，江易鸿还真没有出过多少力，别说将自己在收藏界的朋友介绍给女儿了，就连帮店里修复残损的古陶瓷器物，那也是因为自己对那件器物有点兴趣。
即便如此，帮忙的次数也少得可怜。
江骆冰为此没少埋怨自己的父亲，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他亲生的，要不然怎么这么狠心，自己女儿创业也不肯帮忙一下。
如今看来，应该是自己误会了。
江骆冰平复了一下略有些激动的心情，对向南的态度越发和蔼了，她说道：
“向南，阿姨也不占你便宜，我店里的古董拿到你工作室修复，也算是增加了你的工作量，这样吧，修复费用就比市场价高五个点，钱不多，就当是下午茶的费用了。”
古董文物修复费用，有很多种收费方式。
第一种是以消耗的工时来收费；第二种是以器物的残损程度来收费；第三种是以器物的珍稀程度来收费；第四种，则是以修复后的器物市场价值的20%～50%来收费。
因为文物修复费用并没有形成相对统一的标准，所以各个地方的收费方式都不一样。
甚至同一个城市里的不同工作室，收费方式也不一样。
向南以前帮别人修复古董文物时，从来都没有去考虑过修复费用的问题，大多都是那些人默默地往他的银行卡里打钱，所以，他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收费。
所以，在听到江骆冰的话后，也是一愣，随即笑道：
“都是自家人，阿姨何必这么客气？”
“嗯，说得好，都是自家人，你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江骆冰很是豪气地一挥手，一槌定音。
她对这个向南，实在是满意极了。
人长得阳光干净，又有本事，说话还很好听……
可惜自己生了个儿子，要是生个女儿，倒是可以考虑考虑真把他变成“自家人”。
向南可没想到自己的表现这么好，差一点就“阿姨”变成“丈母娘”了。
此刻他想的是
回头让康正勇琢磨琢磨，弄一个工作室的收费标准出来。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这些，但如今既然成立了工作室，那自然要做得规范一些。
别的不说，每个月总要给康正勇发工资吧？
而且，修复古董消耗的那些材料，总不可能让自己掏腰包去买。
他家又不是开银行的！
“康正勇弄收费标准最合适了，收来的修复费用，除了材料费，纳税，就是他的工资了。”
向南在心里面默默地念叨着。
此刻，康正勇正在工作室那边，忙着跟装修公司监理沟通装修时遇到的问题。
正说得起劲，康正勇忽然浑身一抖，冷不丁地打了个冷颤。
“这是哪位大爷又在念叨我了，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
康正勇心里一寒，有些可怜兮兮地想到。
给孙福民和刘其正两位老爷子都拜了年，向南又抽空将家里剩下的两件古董，也都给修复完毕了。
第三天一大早，他便带着修复好的五件古董，和自己提前买来的礼物，打了个车就直奔闫思远的别墅。
在闫思远呆了一上午，向南又从他家里带走了十件残损的古董文物。
向南心里喜滋滋的，这十件残损的文物，够他折腾好几天了。
刚回到家里，向南还没来得及坐下歇一口气，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一看，是姚嘉莹打来的。
“这么快就过了一个礼拜吗？”
向南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这些天确实有些忙，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想了想，他伸手接通了电话。
“向南吗？我现在在魔都博物馆。”
电话那头，姚嘉莹的声音依旧清冷。
向南说道：“哦，那你先在里面逛一逛，我过来接你。”
“好，一会儿见。”
姚嘉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向先将那些刚取回来的古董全都收进了保险柜里，又上了锁，这才关门下楼，往魔都博物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走着走着，他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我是在家里修复古董文物的啊！
难道我要把姚嘉莹带到家里去？！
第二百六十二章 向南好厉害啊（第一更）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好像有点不大好吧？”
向南这一下子开始犯了难，肯定不能把人家姚嘉莹带到家里去的。
再说了，就算自己愿意把她往家里带，人家姚嘉莹也不一定愿意上去呢。
“可惜，文物修复工作室还没装修好，否则的话，就没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向南一边往魔都博物馆的方向走着，一边想着这些事。
实际上，当初姚嘉莹说要亲自送紫砂壶过来修复时，他是没什么想法的。
他就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就是修复个紫砂壶而已，哪来的那么多事？
可这段时间，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乡下老家，老妈和家里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老是给他讲“找个女朋友”、“找个老婆生个娃”什么的。
这就导致了，原本在他的思维里没什么存在感的“男女有别”，渐渐显眼了起来
向南的脑子里，一向都是只有“文物修复”的（哦，对了，还有水果连连看），什么男人女人，有什么差别？
当然，差别还是有的。
那就是文物修复的水平，有高有低，但大多数都不如他那么好。
“要不，把康正勇一起叫过来？”
向南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康正勇现在正忙着给文物修复工作室跑各种证照呢，这才是正事。
可不能因为姚嘉莹来了，就耽误了办证照，那也太划不来了。
想来想去，向南最后一拍脑袋，总算是下定了决心：
“算了，到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去好了，那里人多。”
主意打定，向南顿时感觉一身轻松，连走起路来，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
“向南走了？”
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方玉婧看着向南曾经使用过的工作台，俏脸之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
早在从长安参加完古陶瓷修复技艺大比回到之江省博物馆时，她就跟老师鲍海提出，想要在年后来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学习一段时间。
当时，她和老师两个人的想法是，近距离靠近向南，看看这个小怪物，究竟是怎么样才可以在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就从一名刚接触古陶瓷修复的菜鸟，迅速成长为堪比古陶瓷修复专家的大高手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暗地里，方玉婧还有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发现自己对向南越来越好奇了，只想着要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一点。
但这绝不是喜欢，更谈不上暗恋。
方玉婧实际上也是一个颇为高傲的女子，她对向南根本谈不上什么了解，岂会那么容易就让自己沦陷？
绝对不可以的！
方玉婧，你要挺住！你要坚强！
过了春节之后，一直坚强挺住的方玉婧就有些挺不住了，催促了好几回，老师鲍海总算是将一切手续搞定，让方玉婧得以以“交流学习”的名义，到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学习半年。
这一次，鲍海没有一起跟着来，只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
“小方，机会我是给你创造出来了，能不能把握住就要看你自己了。”
这一句话，让方玉婧方寸大乱，心里头像是有一只小兔子似的，“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不可能的，我又没什么，他又能发现什么？”
怀着忐忑而又略有些激动的情绪，方玉婧连歇也没歇一下，当天就从杭城直奔魔都，一下了高铁，连住的地方也没去管，直接就来到了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中心，飞快地办完了“交流学习”手续。
可现在是什么鬼？
我辛辛苦苦从杭城一路飞奔到这里来，结果向南已经走了，以后都不来了？
方玉婧：┻━┻(□′)┻━┻
“嗯，向南实习期结束了呀，当然就走了。”
小乔靠坐在自己工作台前的椅子上，45°角仰视着这个自称是从之江省古陶瓷修复中心到这里来交流学习的年轻女人，脸上的表情虽然很淡定，可心里面的八卦之火已经熊熊燃烧。
这个女人，她认得！
年前的时候，向南还在这里，当时好像正在修复一只宋代的金毫建盏，她一个人站在修复室外，盯着向南看了大半天。
啧啧，原来是个花痴呀，追人都追到这里来了。
小乔心里有些激动。
原本她以为，向南走了以后，这间公共修复室里，会变得无趣很多呢。
现在看起来，精彩才刚刚开始嘛！
她正想着，一旁正忙着修复古陶瓷器物的老戴，这时候也歇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依旧傻站在那儿的方玉婧，笑呵呵地说道：
“向南也没有离开太远，他要在魔都这边，开一个文物修复工作室的，我上次听他说，这工作室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区。”
“啊？向南要开工作室吗？”
方玉婧听了这话，也是吃了一惊。
一个文物修复师想要开工作室，那不是有技术好就行的，还得有强大的人脉关系网。
否则的话，别说赚钱了，就是连房租都不一定赚得到。
试想一下，假如你手上有一件古董摔裂了，你敢随随便便将它交给一个你完全不了解底细的陌生人来修复吗？
这要是修复坏了，损失可不是几块钱的事！
因此，在文博界里，玩古董的人如果没有自己熟悉的文物修复师，那也会通过自己信得过的藏友，去找人来为自己修复古董。
除非是迫不得已，一般情况下，谁也不敢将价值不菲的古董文物，交到陌生人的手里去的。
所以，一听到向南要开文物修复工作室，方玉婧第一反应就是吃惊，第二反应就是
向南好厉害啊！
她才不会觉得，向南是脑袋瓜子一热，就冒出了开文物修复工作室的想法的。
向南就不是那种人！
既然如此，那向南在文博界里的人脉那肯定是相当强大了。
像他这么年轻的人，就有了这么强大的人脉，谁还敢说他不厉害？
第二百六十三章 好戏要开场了（更新完毕）
“戴老师，您知道向南工作室的地址在哪儿吗？”
方文婧对老戴展颜一笑，语气里满是客气。
在知道自己要来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交流学习之后，方文婧就做了大量的功课。
这其中，了解熟悉古陶瓷修复中心里各位修复师的资料，那是基本操作。
尤其是小乔和老戴，这两个人曾经跟向南同在一间修复室里共事，那是方文婧重点关照的对象。
方文婧管这个叫作“有备无患”。
换一种说法就是，“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戴老师这个称呼，老戴听着还是很受用的，他抬起手捋了捋脑袋上所剩不多的几根头发，一脸和蔼地说道，
“主要是工作室目前还没有开张，应该还在装修，等装修好了，要开张了，向南肯定会请大家去玩一玩的。”
“哦”
方文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手拉开向南曾经坐过的椅子，慢慢地坐了下去。
她跟老师鲍海说的是，来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交流学习，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多跟向南交流交流，学习一下向南在古陶瓷修复技术中的手法和技法。
可现在向南都不在这边了，自己跑出去开文物修复工作室了，那她还有留在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交流学习的必要吗？
倒不是说瞧不上这里其他的修复师，实际上，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的修复技术，能够在华夏各大博物馆中名列前茅，并不只是靠着向南的老师江易鸿一个人。
一个人哪怕再强大，也扛不住人家一个团队啊。
因此，在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里面，那也是有众多修复高手的。
这里面随便一个人，都能够给方文婧带来不一样的修复理念。
至于技术……
技术都是大同小异，唯手熟尔。
坐在那里，方文婧的脑海里就忍不住像放电影一般，回想起当初向南也坐在这里，专注认真地修复着那只金毫建盏的场景来
“要不，等向南的工作室开业之后，我也去那里应聘？”
这念头一起，就疯狂地生长起来，怎么压也压不住。
“小方啊，安心在这儿好好干。”
就在方文婧举棋不定、心神不属的时候，小乔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说道，
“看你这三魂丢了一魄的样子，这可不好啊。”
“小乔姐，我哪有啊？”
毕竟还是个未婚大姑娘，方文婧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她指了指向南曾经用过的工作台，对小乔说道，
“我以后就坐这里，可以吗？”
“可以可以。”
小乔笑着点了点头，这小丫头还想瞒我，也太小看我的洞察力了。
我敢拿一包辣条打赌，她就是冲着向南来的！
……
“这里，不是魔都博物馆的文保中心吗？”
姚嘉莹右手臂弯上挎着一个包，鼻梁上架着一副平光眼镜，整个人顿时多了一股温雅的气质。
她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这栋不高的大楼，略微有些疑惑。
“不是说你开了文物修复工作室？不去那里修复紫砂壶吗？”
“文物修复工作室还在装修，没有那么快启用。”
向南一边往前带路，一边微微侧头，解释了一句。
“哦，那你平时在哪儿修复文物？不会也在这里吧？”
姚嘉莹忽然来了兴趣，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
向南回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还是回答道，“我在魔都的住处，有一间修复室。”
“哦。”
姚嘉莹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是一声，“哦！”
这向南还挺有意思。
难怪他会带我来魔都博物馆文保中心，原来是不好意思带我去他住的地方。
这是怕别人说闲话？
还是觉得我不敢去？
也太小瞧我姚嘉莹了，我大二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周游全国了，还不是好好的。
敢对我使坏的男人，还没出生呢！
心里这么想着，姚嘉莹对向南的印象却是又好了几分。
不说别的，光看他能够这么细心地想到女孩子的顾虑，就说明他至少还不是个渣男。
至于以后会不会变成渣男，那谁知道呢？
在来古陶瓷修复中心之前，向南就已经提前给老师江易鸿打了电话。
因此，他便没再去老师的办公室，而是直接带着姚嘉莹来到了古陶瓷修复中心，然后推开了那间他曾经待过两个多月的修复室的门。
一进门，他就愣住了。
修复室里，除了小乔和老戴外，居然多了一个姑娘，看背影，好像有点眼熟。
小乔最喜欢热闹，一听到脚步声，就自动转过头来了。
此刻，她也愣住了。
什么鬼？！
刚刚还在说向南呢，向南就来了。
来就来呗，他身后怎么还跟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是他女朋友吗？
那……这方文婧，岂不是要哭死？
两女争一夫还是双英会？！
“哎呀，好戏要开场了！瓜子呢？花生呢？准备不充分啊！”
此刻，小乔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里，都充满了八卦的基因，她就是八卦的化身，八卦的代名词！
老戴听到动静后，扭头一看，也愣住了。
这……
哎，年轻人啊，就是稳不住。
现在两个女孩子碰面了，就看你怎么办！
他看着向南，脸上的表情严肃不足，同情有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正坐在工作台前，思绪万千的方文婧，反应有些迟钝，隔了好一会儿，才感觉修复室里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嗯？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了想，她有些诧异地转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儿的向南。
“不会吧？病得这么严重了吗？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方文婧吓了一跳，正打算伸手掐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真出现幻觉时，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这特么绝不是什么幻觉！
因为，她看见那个在长安大比上拿了二等奖的女人姚嘉莹了！
自己出现幻觉看到向南，这还情有可原，怎么可能还会看到这个女人？
打死她也不可能，打不死更不可能！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一对戏精（第一更）
“果然有问题啊！”
姚嘉莹一进门，就看到了一脸惊愕的方文婧，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她也是认识方文婧的，当初在长安大比颁奖典礼结束的时候，这方文婧还主动邀请向南一起回来呢。
她不是之江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的吗？
来这边，估计也是冲着向南来的吧？
姚嘉莹看到方文婧朝自己看过来，便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她，心里面居然有一些不自在。
她不自在，方文婧更不自在，心里面五味杂陈：
“她怎么会跟向南一块儿来？”
向南倒是不知道，这两个人一见面会有那么多想法，他朝方文婧点了点头，笑道：
“你好，又见面了。”
方文婧这时候倒是矜持了起来，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你好。”
“向南，你怎么又回来了？”
两个人刚打了个招呼，另一边的小乔一脸好奇看着姚嘉莹，颇不识趣地插了一嘴，
“这妹纸是……”
“哦，我过来借用一下修复室。”
向南说着，又指着姚嘉莹对小乔和老戴两个人介绍道，“这位是姚嘉莹姚小姐，算是我的客户，我帮她修复一把紫砂壶。”
“客户？”
小乔和方文婧两个人对视一眼，方文婧赶紧移开视线，遮掩眼中的小庆幸。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了。”
姚嘉莹倒是一脸淡定，算起来，她的确是向南的客户，不过听起来怎么感觉怪怪的？
向南介绍完了之后，便四处张望了起来。
自己之前坐的工作台，如今被方文婧占用了，他总不可能让人家走开。
“向南，你还是在这里修复吧，我今天刚过来，还没开始做事呢。”
方文婧一看向南的模样，便知道什么意思了，她连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小乔那边。
“那就多谢了。”
向南朝她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就坐了下去。
实际上，这工作室里有四张工作台，只是最后那张工作台上，很久没有人用了，上面堆放着一些无法修复的古陶瓷残片和一些废弃的工具。
要将它清理出来的话，也得耗费不少时间。
坐下来后，向南就转头看向了姚嘉莹，姚嘉莹见状，便从挎包里取出了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檀木盒子来，交给了向南。
檀木盒子里，装的就是那把配补处理过的紫砂壶。
此刻，经过一个星期的阴干之后，便可以进行下一步操作打磨了。
金缮修复的打磨工艺，实际上也分为两个步骤：粗磨整形和中磨细磨。
粗磨整形，可以用手术刀或更好的刀具进行初步切削整形，切除厚部的漆灰，便于后期中磨细磨。
当然，还可以用吊磨机加百叶布轮来进行粗磨。
但是，用吊磨机来粗磨的话，会产生大量的粉尘，还需要配备一套效果良好的排尘设备。
这对于原本就不喜欢麻烦的向南来说，就有点太麻烦了。
所以，他还是更倾向于使用手工操作的方式来进行粗磨整形。
从工具箱里取来一把手术刀，向南便将紫砂壶的壶盖拿过来，开始对壶盖上面配补部位进行切削。
向南开始做事的时候，姚嘉莹就取来了一把椅子，坐在离向南的右手边不远的地方，一边悠闲地看着，一边不时地打量着修复室里的情况。
方文婧原本是坐在小乔附近的，此刻看到向南也已经开始修复紫砂壶了，便忍不住慢慢地将椅子挪到了他的左手边，然后认真地抬眼看去。
这一看，就看到了姚嘉莹那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
“真不要脸，明明自己修复水平那么高，还要请向南来修复。”
方文婧满心不爽，狠狠地瞥了姚嘉莹一眼，暗想道，
“这女人，肯定是借着这机会，来接近向南的！”
那边的姚嘉莹似有所感，扭头看了过来，朝方文婧笑了一笑。
方文婧也朝她甜甜一笑，她比姚嘉莹个子娇小一些，这一笑起来，看着还挺可爱。
“太恐怖了！”
小乔看到分别坐在向南一左一右的两个女人，尤其是看到方文婧的那一笑，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两个女人，都特么不是什么简单的货色，向南不会被撕成两半吧？”
向南可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此刻，他已经沉浸在了修复世界里。
干燥以后的漆灰很坚硬，向南一手拿着手术刀，小心翼翼用刀片底部的位置，对多余的漆灰进行切削。
在这里尤其需要注意的是，千万不能用手术刀刀头部分切削漆灰！
因为刀头部位比较软脆，一个不慎就会崩断掉。
用手术刀来切削漆灰时，还需要注意手上的力度和尺度，防止崩掉漆灰或过于切深。
向南右手紧紧握住手术刀靠近刀头的刀柄底部，这样更易于掌控力度和手术刀摆动的幅度。
左手则紧紧扣住紫砂壶的壶盖，将配补部位暴露出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切削着。
切削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中磨和细磨了。
无论是中磨还是细磨，实际上都是用砂纸来打磨，只不过用的砂纸目数不一样罢了。
目数越小，表明砂纸越粗；反之，目数越大，砂纸则越细。
漆灰很坚硬，但硬度和耐打磨却是一对矛盾体。
修复师们一方面要求漆灰越硬越好，一方面又希望比较好打磨。
但越硬的漆灰，可以想象半天都磨不动的感觉，会让人崩溃。
一般使用干砂纸进行中磨，但干砂纸很容易磨伤釉面，在修复中磨伤釉面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所以一般需要将干砂纸剪成一二个厘米见方，并卷成条形，一点一点慢慢磨，这是一个很需要耐心的工序。
修复器物，尤其是自己还算是感兴趣的器物，向南是从来都不缺乏耐心的。
否则的话，他当初也不可能在金陵大学的古书画修复室里睡了好一段时间，更不可能在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的修复室里，一个人天天加班到夜里十点多。
可姚嘉莹却没耐心继续看下去了，打磨不过是古陶瓷修复技艺中，最为简单的一项体力活罢了，又没什么技术含量，有什么可看的？
还不如出去找个姐妹一起逛逛街，买几件漂亮的衣服有意思呢。
她在心里挣扎了半天，却始终没有下定决心离开。
因为她看到，另一边的方文婧，居然坐在那里，一副看得很是投入，很是入迷的样子！
要不要这么假啊？
好歹你也是在长安大比拿过三等奖的人，打磨你不会？
呵，戏精！
咱就看看谁更能熬得住。
论演戏，我还真没怕过谁呢！
第二百六十五章 你是怎么做到的（更新完毕）
“这女人有毛病吧？”
方文婧转过头来，又朝姚嘉莹甜甜地笑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她老是看着我干嘛？”
想了想，没想通，她也懒得搭理她，继续看向南打磨漆灰。
当初她能够在修复室外面，隔着玻璃看向南修复金毫建盏，一看就是一下午，现在不仅不用隔着玻璃，而且还有椅子可以坐着看，她当然可以一直看下去。
尤其是向南拿着卷起来的砂纸条，打磨紫砂壶上的漆灰时的那副专注、投入、认真的表情，简直是百看不厌。
难怪有人会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
这句话，真是一点都没有错。
看着看着，方文婧的眼神就有些迷离了起来。
“花痴啊！”
小乔干了一会儿工作，一回头正好看到方文婧迷离的眼神，顿时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
这妹子，完蛋了。
她跟向南在同一个修复室工作了两个多月，早就将向南这个人看得通透了。
向南就是个工作狂人！
如果只是工作狂人这倒也罢了，最主要的问题是，他的眼里只有那些破破烂烂的文物。
女人，他好像并不在意吧？
至少在那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向南从来没有主动提到过女人。
方文婧要是真陷进去了，以后的日子那可就真的惨了。
小乔一只手支着下巴，皱着眉头想道：
“要不要，劝一劝这丫头？”
修复器物中的向南是绝缘的，他才没时间去理会方文婧和姚嘉莹两个人的心思呢。
此刻，他正拿着320#砂纸卷成的砂纸条，小心翼翼地沿着紫砂壶壶身接缝处的漆灰，一下一下地打磨着。
用砂纸打磨，主要是遵照由粗到细的原则。
一般情况下，先用240#砂纸开始慢慢磨，磨到形状差不多出来后，就换成320#、400#，最后用600#的砂纸，即可打磨出很光洁的表面。
如果感觉有必要的话，还可以再使用1000#的砂纸再细磨一遍。
不过，1000#或以上的干砂纸，对于干透的漆灰来讲，已经象挠痒痒了，基本磨不动。
因此，一般情况下，用到600#的砂纸，就已经足够了。
向南用320#砂纸磨了一遍，又换成400#的，最后又用600#的砂纸细细地打磨了一遍。
这一番操作，一直持续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最后，漆灰用手摸上去光滑细腻了，这才作罢。
打磨完毕之后，下一步就可以上黑漆了。
向南这时才抬起头来，看到老戴正站在工作台前，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东西，显然已经是到了下班时间了。
他想了想，算了，不加班了，上黑漆是很简单的事，明天上午早一点过来，大概几分钟就搞定了。
“打磨好了，明天上午上黑漆就可以了。”
向南看了看坐在椅子上，都快要睡着的姚嘉莹，忍不住有些想笑。
“就打磨好了？”
姚嘉莹听了这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逗人玩的吧？
从来就没见过谁这么厉害，一次打磨就能成功的。
一般情况下，在第一次漆灰干透并打磨后，还能看到不少孔洞和缝隙，所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进行补灰填灰。
而且，这补灰填灰也不可能一次就成功，往往要进行多次的补灰填灰，才能将漆灰里的孔洞和缝隙全部填塞完毕。
“他不会是偷工减料了吧？”
姚嘉莹用有些怀疑的眼神看了看向南，走过去将紫砂壶拿起来，凑到台灯光源下，仔仔细细地观察了起来。
越看她越是吃惊！
“这……真的没有孔洞和缝隙！”
“他是怎么做到的？”
姚嘉莹在检查紫砂壶的打磨效果，向南站在一边候着。
对于姚嘉莹的这种做法，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客户嘛，不放心那是肯定的，她要检查就让她检查好了。
可另一边的方文婧却是不爽了。
“这分明就是捣乱！找茬！”
“你这么牛逼，为什么不自己修复？向南帮你修复了，你居然还不相信人家？”
“简直是不可理喻！”
可这事跟她没多大关系，她虽然生气，也不好直接就站出来为向南出头。
要是姚嘉莹忽然来一句：“你是向南什么人？”
那她怎么回答？
所以，方文婧就只能坐在那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姚嘉莹将紫砂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她实在忍不住了，转身盯着向南，低声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啊？”
向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笑道，
“说起来也很简单，在配置漆灰的时候，尽可能地搅拌充分就可以了。”
姚嘉莹一脸疑惑：“就这样吗？”
向南肯定地点了点头：“就这样！”
姚嘉莹还是不相信，可看到向南那一脸真诚的表情，她也不好再问下去了。
实际上，在配置漆灰时尽量搅拌充分，是能够减少漆灰打磨后孔洞的出现，但可不一定能够保证一个孔洞也没有。
如果这办法这么简单，早就被人发现了。
可向南不说，她也没办法，这毕竟是人家的绝技，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给别人？
如果向南知道姚嘉莹的心思，估计会觉得很冤枉：
“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想了片刻，姚嘉莹这才回过神来，对向南说道：
“既然打磨好了，那明天就可以上黑漆了，现在已经下班了，我就先走了，明天我再联系你。”
“好。”
向南点了点头，又忍不住说了一句，
“上黑漆其实很快的，我觉得，你还是将这紫砂壶放在我这里吧，等修复好了，我再电话通知你过来拿，这样的话，你明天都可以不用专门跑一趟了。”
“也可以，那就放你这里吧。”
姚嘉莹跟着来，实际上是想看看是向南的金缮修复技术的，她不认为自己会比向南差。
可今天光看这打磨一个步骤，她就知道自己跟向南还差得远呢。
还是不要一步一步跟着看了，直接看修复后的成品吧。
也许，他金缮修复后的艺术效果，说不定真的不如自己呢！
第二百六十六章 睡前小游戏 （第一更）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姚嘉莹对向南说了一声，又朝方文婧等人点了点头，这才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噔”地离开了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
她也是经常到魔都这边来的，很多朋友都在魔都这里置办了产业，刚一出了大门，就有一辆大红色的保时捷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姚嘉莹优雅地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刚一关上，车子就猛地朝前一蹿，飞快地汇入了车流之中。
姚嘉莹一走，方文婧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那个女人，跟她的压力太大了，一看就是个家境优越的富家大小姐。
相比之下，姚嘉莹就要显得普通多了。
她不过是杭城周边的一个偏僻小县城里出来的，父母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里能跟这些有钱人比？
但方文婧可不是那么容易就服输的性格。
那么容易就认输，那就不是她方文婧了。
“家境优越，那是你家长辈打拼来的，又不是你自己赚来的，得意什么？”
“有本事，以后比一比我们自己的能耐！”
方文婧在心里面“哼”了几声，随后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向南的身上，
“她以后都不来了，那我以后不是可以一个人看向南修复文物？”
在之前，她就听说了，向南的文物修复工作室还在装修，那要他修复紫砂壶或者其它文物的话，就肯定还会来这边的。
她正想着这些，向南已经将工作台收拾干净了。
他将刚刚打磨完毕的那把紫砂壶，又重新放进了檀木盒子里，然后将盒子拿在了手中，这才对小乔和老戴说道：
“小乔姐，戴老师，我先走了啊。”
老戴朝他点了点头，说道：“好，有空再上来玩。”
小乔则是瞥了一眼方文婧，笑道：
“怎么？明天不来这边了？”
“明天不过来了。”
向南点了点头，笑着解释了一句，
“我住的地方也搞了一个修复室，明天在家里修复一下就可以了。”
小乔一脸无语，过了好半天，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
“以前叫你加班狂人，这还真是没叫错啊，家里面还专门搞一个修复室，方便你加班吗？”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只要是上班族，一向都是分得很清楚的。
可从来没有见过哪个修复师，会在家里面搞一个修复室的。
这么一来，工作和生活不都混淆了吗？
那岂不是乱了套？
“我走了啊，咱们回见！”
向南才不想费力解释，难道他要跟别人说，家里有修复室，更方便他修复文物吗？
别人一定会认为他是神经病，天天就想着修复文物。
他朝小乔和老戴又说了一声，然后对方文婧笑了笑，拿着那个装着紫砂壶的檀木盒子，转身离开了修复室。
看着向南大步地离开，方文婧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脸上却满是失落的表情。
小乔这时候正好收拾好了工作室，瞥了她一眼，笑道：
“傻妹妹，喜欢向南啊？喜欢你就去追啊，你不追，就被别人追走了。”
“我哪有？”
方文婧一脸慌张，连忙否认，她争辩道，“我，我就是想跟向南学一学古陶瓷修复技术。”
“跟向南学？”
小乔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还你还不如跟江主任学呢，江主任还是向南的老师，老师可比徒弟厉害多了！”
说完，小乔自己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
这修复室里，是越来越有趣了。
“……”
方文婧撇了撇嘴，这小乔不仅八卦，而且这张嘴也太刁了，难怪到现在还是大龄单身女青年。
这是妥妥的实力单身啊！
心里想着，方文婧也打算收拾东西走人。
站在那儿想了半天，她才发现自己今天好像什么事都没做，没东西可收拾啊。
紧接着，她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来
她今天刚从杭城过来，一下车就直奔这里来了。
好像……没订宾馆啊！
……
在楼下随便吃了点饭，向南的晚餐时间就算是结束了。
回到家里以后，向南连歇也没歇一下，直接就进了修复室里，准备给打磨好的紫砂壶上黑漆。
在很早之前，向南就曾经用金缮修复工艺，修复过不少陶瓷器物，因此，金缮修复工艺所需要的生漆、黑推光漆、金地漆、透明罩金漆等各种漆料，以及特制的工具，他这里全都配备得相当齐全。
上黑漆实际上很简单，用笔蘸着黑推光漆，在紫砂壶壶盖配补部位，以及壶身接缝处涂上薄薄的一层就可以了。
然后，便可以将它放在一旁，继续等着黑推光漆阴干，阴干之后则继续打磨，反复几次，一直到打磨得很光滑为止。
向南没有在这一件紫砂壶上耗费太多时间，他将配补部位和接缝处上完黑漆之后，便放在工作台一角不再理会。
而是从保险柜里，拿出一只从闫思远那里取回来的残损的古陶瓷器物，兴致勃勃地清洗了起来。
还是古陶瓷修复有意思啊，一道工序接着一道工序，最多也就等待几个小时，几乎不怎么停歇的。
哪里像金缮修复那么麻烦，上一道漆就要等几天阴干，再有激情，被你这么一拖一等，那也都给耗光了。
向南一进入工作状态，连时间都给忘记了，一直忙忙碌碌到晚上快十一点了，他这才停歇了下来。
“哎呀，都这么晚了，赶紧洗澡睡觉去，明天继续好了。”
嘟囔了一句，向南又看了一遍刚刚拼对粘接好的古陶瓷器物，略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关了灯，转身离开了修复室。
从修复室出来，转个弯就到了卫生间，向南匆匆忙忙洗了澡，就穿了件睡衣回到了卧室里。
躺在柔软暖和的床上，向南发出了一声舒服的长叹，今天这一天过得还是挺充实的，只是内心里面还是有点小遗憾
今天的睡前小游戏，都没时间玩了啊，明天，明天一定要补上！
第二百六十七章 对我期望太高了吧（更新完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向南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又充实起来。
每天早上起来，先是在小区里锻炼一个小时，然后到外面吃一个早餐，接着回来便是钻进修复室里，一直忙到中午。
再下楼吃个午饭，回来继续修复文物，一直做到天色黑透了，这才作罢。
然后出去吃个晚饭，回到家里洗个澡，向南便可以舒舒服服地靠在床头，玩几把他的睡前小游戏。
只可惜，这第十一关怎么都过不去，每次都是只差一点点。
难道上次除夕夜的时候，是游戏之神附体，才让我轻松闯过了第十关吗？
向南迷惑不解。
不过，他转念一想：玩游戏玩的是过程，结果什么的并不重要。
于是，他释然了。
每到周末的时候，康正勇都会连着过来两天时间，在修复室里拼了一张大桌子，兢兢业业地修复着向南从闫思远那里拿来的残破的古画。
而向南，则在一旁自顾自地修复着古陶瓷，偶尔也会来到康正勇的身边，看一看他修复古书画的情况。
每次向南过来察看时，康正勇都会神经紧绷，生怕自己没做好，被向南发现了什么纰漏。
骂人向南是不会的，但他脸色一沉下来，康正勇就感觉天都好像暗下来了，仿佛下一刻，狂风暴雨就会降临一般。
实在是太吓人了。
这一天又是周末，康正勇早早地便来到了向南的修复室里。
此时，向南已经开始工作了。
看到康正勇来了，他点了点头，说道：“自己拿古画做事吧。”
“哦，好的。”
康正勇应了一声，乖乖地从修复室的保险柜里，取出了上次没有修复完的古画，摊开了继续修复。
这保险柜原先是放在向南的卧室之中的，后来向南觉得还是放在修复室里比较方便一些，便和康正勇一起，将它挪了过来。
康正勇继续修复古画，向南则又开始修复起那把紫砂壶来。
经过了几次修复之后，紫砂壶已经完成了上黑漆的工序，并且打磨得相当透亮了。
而且向南在昨天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上金粉之前的最后一道工序上金地漆。
目前网络上有不少金缮工艺教程，教大家用红推光漆上金。
实际上，金地漆和红推光漆，都是红色的漆，但红推光漆是色漆。
真正依靠古法制作的金地漆，是不需要稀释，拿来直接薄薄的一层涂上去，等二十四小时之后，就可以上金了，而且漆膜的平整度和光泽度都非常好。
金地漆的涂好之后的上金时间是可以控制的，三天之内都可以上金。
如此一来，就可以不用担心描绘过细，红推光漆上金时间不够的问题。
相比较而言，红推光漆上金的时间就要短许多了，只有几个小时，一般小修小补还能够应付，一旦残损过大，红推光漆上金的时间就明显不够用了。
向南昨天在紫砂壶的接缝处和配补部位，涂上的就是金地漆，此刻已经过了整整一天时间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最重要的一步，上金。
上金，就是用羊毛刷子粘上金粉，慢慢地擦在涂抹了金地漆的紫砂壶接缝处和配补部位，擦匀之后，便不用再管了，等到金地漆阴干之后再接着下一道工序。
金粉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国产的化工金粉，另一种就是进口的销金粉。
相对而言，进口的销金粉比国产的化工金粉贵多了，但上金的手法实际上大同小异，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向南原先购买材料，本来就是练习用的，因此并没有购买太好的材料，用的都是国产的化工金粉。
因此，他给紫砂壶上的金粉，也是这种化工金粉。
上完金粉之后，向南便将紫砂壶放在一边，这一次，又要等个一个多星期时间，只有等到金地漆彻底阴干之后，才能再进行下一步。
自己手上的事情忙完了，向南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康正勇那边，侧头看了起来。
“呃，老师怎么来了？”
康正勇不觉一阵肉紧，连修补画芯的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你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
向南看到康正勇这副模样，不觉有些好笑，以前可没发现康正勇这么怕自己啊，难道自己这段时间变得这么可怕了？
“集中精力做你的事，不要被外界的因素所影响了。”
“好的，老师。”
康正勇点了点头，深呼吸了几口气，继续沉下心来做事。
他现在在修复的，是清朝著名画家高翔的《山水》竖轴图。
高翔，字凤岗，号西唐，又号犀堂、西堂、樨堂等，别号山林外臣，“扬州八怪”之一。
高翔除擅长画山水花卉外，也精于写真和刻印。
他的山水画取法弘仁和石涛，所画的园林小景，大多是从写生中来。
金农、汪士慎诗集上的小像，就是高翔的手笔，线描简练，神态逼真。
向南看了一会儿后，康正勇已经将画芯修复完毕，此刻正准备将画芯上墙，开始下一步的全色接笔。
画芯在纸墙上绷平之后，康正勇又回头看了看向南，见他没什么话要说，顿时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
说实话，全色接笔这一块，还真不是他的强项。
不是因为画功不到位，而是他接触的古画比较少，就说这高翔，他光知道对方是“扬州八怪”之一，擅长画山水花卉之外，其他的了解得并不算多。
而接笔这一块，可不仅仅只是了解这幅古画的作者这么简单，你还得清楚得知道，对方擅长用什么样的技法，他的画作想表现什么样的意境，作者本身想表达什么样的思想等等等等。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接笔的人还得能够临摹对方的画作。
这一点对于康正勇来说，就有些为难了。
连高翔的画都接触得不多，还临摹？
一点都不现实啊。
实际上，即便是在博物馆里，接笔都是有专人在做的。
“老师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文物无贵贱（第一更）
“接笔对我来说，也太难了一点了。”
康正勇怔怔地看着面前这幅古画，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也不只是我，魔都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里，好几个资深修复师都不会自己接笔呢。”
“愣着干什么呢？”
向南看到康正勇在那儿发呆，也不动手调制颜料，忍不住开口说道，“接下来就该全色了吧？我对你要求不高，达到‘三面光’的水准就可以了。”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向南也对康正勇了解得颇深。
他这人，优点很明显：听话、老实、肯干。
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没什么目标，你说到哪儿他就到哪儿，不会少走两步，但也绝不会多走一步。
所以，有时候，向南就得给他设一个点，让他自己去努力达成。
全色“三面光”，也就是古画的正面和两个侧面都看不出补洞。
这在古书画修复全色工艺里，算是第二等水平了。
最厉害的，当然是全色“四面光”，这是指正看、倒看、左右两侧看，都看不出补洞。
全色“四面光”，是最为理想的修补效果。
当然，全色“四面光”也是最难达成的，即便是专家级修复师，也很难每次都做到“四面光”，最多的还是“三面光”，甚至还有“两面光”的。
“‘三面光’？”
康正勇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但很快点了点头，“好的，老师，我尽力而为。”
以前在修复古书画时，他在全色工艺中，也曾做到过几次“三面光”，但更多的还是“两面光”。
如今，向南要求他必须达到“三面光”，这要求不算高，但肯定不算低了。
“不是尽力而为，是必须达到‘三面光’，争取‘四面光’。”
向南纠正了他的话，稍显严肃地说道，“你要尽快摆正你的心态，咱们现在可不是在博物馆的修复中心里，要做的也不是保护性修复工作。”
“咱们的文物修复工作室，面对的客户都是收藏家、古董爱好者，他们要求的是商业性修复，通过你的双手修复的这些古画、古籍，都很有可能会上拍卖会的。”
“你的一个步骤没做好，那这件古画的价值，也许相差的就是几万几十万，再贵重一些，那损失就更大了。”
说完，向南就定定地看着康正勇，问道，“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了吗？”
“明白了。”
这一刻，康正勇感觉身上的压力陡增。
原先在魔都博物馆古书画修复中心里，他所做的那些修复工作，可没有那么直观的价值体现。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做到全色“三面光”，这幅画也许能拍到100万，如果我只做到了“两面光”，它就只能拍到70万，或者更低？
当然，也许古画拍卖并不只是看这些方面，或许还要更复杂一些，但老师想表达的意思，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老师放心，我肯定能做到‘三面光’，努力争取做到‘四面光’！”
康正勇看着向南，语气坚定地作出了承诺。
在这一刻，他发现原来自己所选择的职业，居然有这么大的价值，内心里居然还有些小雀跃。
“嗯，全色的技巧你都懂了，无非是多试色几次，你慢慢来，不用急。”
向南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全色之后的接笔，也由你自己来做。”
“老师，接笔……”
这一下，康正勇确实有些方，他都不了解这幅古画的作者高翔的画风，怎么接笔？
“我说了，我不急，你慢慢来。”
向南瞥了康正勇一眼，慢吞吞地说道，“不了解作者，那就去查资料，不懂画风，那就多看他的作品，多了解一下这些作品诞生的背景。”
“还是不懂的话，那就临摹他的作品，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到以假乱真，那就可以开始接笔了。”
康正勇：“……”
临摹到可以以假乱真？
我这是一辈子都要跟一幅画较劲到底了吗？
向南倒是没有管他具体怎么做。
身为老师，给学生提出方向性的意见就可以了，至于具体怎么实施，那就看学生自己怎么选择了。
每个人的思维方式不一样，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适用的方法也不会一样。
只有自己才知道，什么才是最适合自己的。
将康正勇扔在一边，向南又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准备开始修复古陶瓷。
上次从闫思远那里，一次性拿来了十五件古董文物，其中有十二件都是古陶瓷器物，只有三件是残损的古书画。
到现在，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大部分残损的古陶瓷器物都修复完了，剩下的，已经不多了。
实际上，闫思远的这一批残损古董文物，总共也才一百来件，向南前前后后修复的，加上这十五件在内，都已经修复了四分之一的量了。
更何况，这一百来件残损古董文物，其实还有一部分并不是古陶瓷和古书画。
这么一算的话，闫思远那里，实际上也没多少残损的古陶瓷和古书画了。
想到这里，向南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闫思远这个收藏家的家里，也快没有“余粮”了啊。
……
第二天，康正勇还是坐在窗户边上，拿着调色盘，在小心翼翼地调制着颜料。
那幅高翔的《山水》立轴图，依旧贴在纸墙上，至今还没有全色。
康正勇也是憋了一股劲，想要努力做出至少“三面光”的效果来。
这对于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道关卡了。
过了，也许他的修复水平从此就上了一个新台阶；没过，那他依旧还是在原地踏步。
眼看着文物修复工作室的装修，在一天一天地完善着，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开业了。
如果到了那时候，他还是初级修复师的水平，那他在工作室里，也就只能做做烧水、扫地的活了，对老师向南想有多大的帮助，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康正勇心里也很急。
康正勇坐在那边调制颜料，向南也安静地坐在工作台前，手里把玩着一件有些残损古陶瓷器物。
这件古陶瓷器物，论市场价值，算不上太贵重，是一只清代雍正朝斗彩团凤纹高足杯。
在前些年的一场拍卖会上，一只口径为8.9cm的清代雍正年间的斗彩团凤纹高足杯，其最终的成交价为28.75万元。
这种价格的陶瓷器物，在动辄几十万上百万，甚至几千万的艺术品市场里，确实算不得太贵重。
但向南脸上的表情依旧显得很郑重，对于文物，在他看来并无贵贱之分，都值得他珍而重之。
他要做的，并不是为文物标价，而是将文物修复，让那一段历史延续。
当然，如今还要再加上一点
他得修复得慢一点，要不然，他得“断供”了啊！
第二百六十九章 这次恐怕要糟（更新完毕）
斗彩又称逗彩，它创烧于明朝宣德年间。
明成化时期的斗彩最受推崇，是釉下彩（青花）与釉上彩相结合的一种装饰品种。
斗彩的烧制相比较单一的釉下彩或者单一的釉上彩而言，是比较复杂的。
它需要预先在高温（1300°c）下烧成的釉下青花瓷器上，再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和涂染青花轮廓线内的空间，然后再次入小窑经过低温（800°c）烘烤而成。
明代成化斗彩，以其秀雅精细而闻名于世，后世各朝官窑竞相追仿，以清代雍正年间的官窑仿品最为精妙，“于形似之外，更求神肖”。
雍正皇帝对仿成窑的重视，使得雍正斗彩器独步于清代，其中又以小件器风格最为俏丽典雅。
向南手上正在把玩的这件斗彩团凤纹高足杯，器形小巧可爱，比例匀称，在成化斗彩高足杯的基础上显有创新，器型新颖，纹样别致。
高足杯的外壁上，装饰有斗彩团凤纹，整器的纹饰描绘细致，釉彩莹润，可以称得上是雍正斗彩官仿官之佳作。
当然，向南在观察这件高足杯时，除了品鉴它的艺术之美外，还在思考如何将它完美修复。
这件高足杯，并没有裂成碎片，而是在口沿处缺了一大块，就如同被人咬了一口一般，整个器型完全被破坏了。
要将它配补完整，其实也不难，难就难在，如何仿釉。
单一的高温釉下彩或单一的低温釉上彩，实际上并不难仿釉，但釉下彩和釉上彩相结合的斗彩，就要复杂得多了。
尤其是，这件斗彩团凤纹高足杯，颜色靓丽，不仅有青花的天青色，还有柠檬黄、石榴红等多种颜色混杂，光是调制颜料，就是一件十分复杂的事。
“先不管它，把前面几道工序慢慢做完再说。”
观察了片刻，向南还是决定先动手配补高足杯的残缺部位，至于仿釉，等到了那一步再说好了。
斗彩瓷器，向南修复得并不算多，如今碰到了一件，自然喜不自禁。
最重要的是，斗彩仿釉，很消耗时间的呀，这一件斗彩团凤纹高足杯，可以玩几天了。
心里这么想着，向南手里的动作也不慢，将高足杯细细地清洗了一遍，便开始准备配补残缺的部位。
由于这件高足杯，并没有残片，只是口沿处缺了一个大口子，因此拼对粘接这一步，就省略掉了。
在古陶瓷修复中，一般都采用石膏配补法和复合材料配补法。
这两种方法操作简单，配补材料硬化时间短，在考古性修复和展览性修复中，使用较多。
而在商业修复中，往往采用硬度更高、契合性更好的陶补、瓷补，以及插接这三种方法。
陶补和瓷补，就是用陶土或瓷土做原料，按照器物的残缺部位制作出坯胎，再烧制成所需的陶片或瓷片，然后直接粘接到器物上。
插接，则是一种二合一的修复方法。
它是把两件或多件品种、纹饰相同的器物，各取其完整的部位，采用各种手法将它们拼成一件完整的器物。
制模套模，是陶补和瓷补的基本操作，在这一道工序上，向南是轻车熟路，很快就用瓷土制作出了和高足杯缺口差不多大小的瓷土坯胎。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根据地域的不同，瓷土也分很多种的，不同的瓷土，烧制出来的坯胎胎质、颜色并不一样。
因此，瓷土的选择很重要，尽量选择待修复器物所使用的瓷土来制作坯胎，以保证烧制出来的瓷片的胎质和颜色与原器物一致。
这件清代雍正年间的仿成化斗彩团凤纹高足杯，属于官窑作品，也就是出产于西江省景市官窑。
据清代督陶官唐英在《陶冶图说》中所述，色纯质细的瓷土，是来自于徽州祁门县，西江省饶州府属内的高岭、玉红、箭滩等数种瓷土在当时只能做粗器或者“参和”祁门来的瓷泥进行制造。
因此，向南很容易就可以挑选出合适的瓷土，来制作高足杯残缺部位的瓷土坯胎。
还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制作出来的瓷土坯胎，可以略比高足杯残缺部位大一点，厚一点，即便烧制出来的瓷片大了厚了，那也可以磨掉一些。
但如果做小了，那就没得补了。
坯胎做好之后，向南便将它放进修复室角落里的一个八角形的小型电窑炉里，插好电源，设置好温度，便摁下了启动键。
这种小型电窑炉，是城市里很多陶艺馆的标配，价格也不贵，几千块钱。
自从决定开设文物修复工作室之后，向南便在网上订购了一台，这样一来，陶补、瓷补所需的陶片和瓷片，都可以自己烧制了。
方便得很。
坯胎的烧制需要一段时间，向南也没坐在那儿干等着，顺手拿起另一件前些天没修复完的古陶瓷，继续低头忙活了起来。
向南在忙，另一边的康正勇也在忙。
在调色、试色，试色、调色中反反复复了无数次之后，康正勇总算是调制出了和《山水》立轴图底色相接近，但又略略有些浅的颜色，正式开始了全色工作。
这只是第一步，实际上，每一个残损之处的底色，由于年深日久等各方面原因，实际上并不完全一致。
因此，康正勇还要一遍一遍加深颜色或减淡颜色，之前调制出来的，只能算是基准色而已。
两个人在同一间修复室里，各自安静地忙碌着，一直忙到太阳西斜，康正勇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向南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笑着问道：
“怎么？全色完成了？”
“花了两天时间，总算完成了。”
康正勇点了点头，有些忐忑地说道，
“老师，您帮我看看？”
两天时间完成全色，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这还是因为这幅古画残损之处并不多，如果再残缺得厉害一些，花上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来全色，也不过分。
“好，我来看看。”
向南放下手中的工作，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这才站了起来，来到了这幅古画的面前，仔细地察看了起来。
看到向南左看看，右看看，还站在椅子上从画面的上方往下看，康正勇一脸紧张。
这一次全色，他可以说是投入了十二分的热情，调色试色也是最多的一次，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只是，老师向南自身的水平太高，自己跟他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之上。
他所感觉的良好，在老师的眼里，会不会破绽百出？
要是达不到老师所说的“至少三面光”的要求，那岂不是辜负了老师的厚望？
会不会让老师感觉自己太没用了？
看着老师向南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康正勇的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次，恐怕真的要糟啊！
第二百七十章 还是太年轻啊（第一更）
当向南用审视的目光，去检查他给古画《山水》立轴图所做的“全色”时，康正勇居然差点失了态。
实际上，给古画全色时，修复师究竟是做到了“三面光”还是“四面光”，只要稍具经验的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并不会因为向南的水平更高一点，就会提高判定几面光的标准。
康正勇之所以会紧张万分，怕也只是因为对向南太过于敬畏。
威压太甚了，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啊。
果不其然，又细细地察看了一番，向南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对康正勇说道：
“不错，画面破损的地方，都达到了‘三面光’，甚至还有一处达到了‘四面光’。”
听了这话，康正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过关了。
跟在老师向南身边做事，压力太大了，这大冬天的，尽管是在空调房里，他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等等！刚刚老师说什么来着？我有一个地方的全色达到了‘四面光’？”
紧张过后，康正勇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也能做到“四面光”？
在给这幅古画全色时，他只想着尽量做到最好，试色、调色都做了无数次，直到自己感觉做不到更好了才作罢。
可他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做出“四面光”的效果来！
这一刻，康正勇感觉自己这两天的辛苦都值得了
即便是古书画修复资深专家，也不敢保证能够每次都能做出全色“四面光”的效果来，可我在无意之中做到了。
这个牛逼，值得我吹一整年了！
看着康正勇一脸兴奋的表情，向南笑了笑，没去打击他。
实际上，在全色的过程中，康正勇还是犯了一些小错误的。
比如说，在给小块脱落或挖款挖补等处全色时，要根据纸张纹路的横直，用横笔或竖笔全色，效果就会更好一些。
或许，这幅古画上达到“四面光”部位，或许还能再多上一两处。
这种小窍门，说难不难，基本上一说就通，一通就懂。
说容易却也不容易，没人告诉你，你自己也能发现，但估计要你修复古画到了一定程度的量时，才能够发现得了。
向南决定，等到康正勇情绪缓和之后，再细细说给他听，到那个时候，他接受得也会更容易一些。
这幅古画完成了全色之后，接下来就是接笔了。
向南既然早就说了，让康正勇来负责接笔，那他肯定就不会再插手。
康正勇接笔做得并不多，对《山水》立轴图的作者高翔也不是太了解，自然不敢轻易上手。
因此，这幅古画的修复工作就暂停了下来，等到康正勇有了把握，才会继续进行。
师生俩聊了一会儿，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向南干脆也不继续忙碌了，和康正勇一起，来到小区外面的饭馆里，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聊起来。
“老师，文物修复工作室的各种证照，基本上都已经办下来了。”
康正勇之前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此刻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工作室那边的装修，也接近尾声，装修施工队都是闫老公司里的人，他们都很专业，也很负责，各种布局都是严格按照设计图纸来的，我基本上没操什么心。”
“嗯，装修完成之后，工作室里面的各种用具都要购置齐全。”
向南放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继续说道，“还有，找一家花卉公司，多租一些绿萝这一类的绿色植物，放在里面吸一吸甲醛什么的。”
康正勇连连点头：“好，我记下了。”
“其它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吧。”
向南看了康正勇一眼，笑道，“争取五月份的样子，咱们能搬进工作室修复文物。”
“那肯定没问题的。”
康正勇兴奋地说了一句，接着又有些忐忑地问道，“怕就怕，工作室接不到什么业务，咱们都没打广告……”
向南笑了笑，继续端起饭碗，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学生，还是太年轻啊！
工作室会接不到什么业务？我怕到时候你会抱怨文物多得修复不完！
吃过饭后，康正勇直接回学校去了，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总不可能真的一天到晚都留在向南这边。
向南在小区里散了一会儿步，也回到了楼上。
到修复室里转了一圈，向南没再继续修复文物，来到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回到房间里。
今天他没打算玩游戏，而是拿起一本《古书画修复》的书看了起来。
尽管他已经是古书画修复专家，但该学习的时候，还是必须要学习。
不懂得随时充电的人，只会被时代给淘汰。
就比如说，在古陶瓷修复行业里，就已经开始有博物馆尝试着使用3d打印技术，来给古陶瓷器物的残缺部位进行配补了。
据说，3d打印出来的残缺部位，不仅可以和古陶瓷严丝合缝，而且还能够将古陶瓷上残缺的纹饰、色彩都打印出来。
当然，3d打印技术，目前也只能打印出粘土坯胎，还是需要经过入窑烧制，方能变成真正的陶瓷。
但即便如此，这也相当惊人了。
一些老一辈的修复师们，都很抗拒在古陶瓷修复中引入这种技术，认为这是在磨灭华夏数年前来的古陶瓷修复技艺。
在他们看来，文物并不是死的，而是活的，它所承载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件古老的器物，更多的是一段历史，一段文明，怎么能够用这种简单粗暴的形式来去修复它？
而且，这种冷冰冰的打印机，又怎么能理解得了古陶瓷所蕴含的文化与内涵？
文物修复，修复的是历史，是文明，而不是依靠模具制造出千篇一律的工艺品！
向南的想法倒是没有老前辈们这么过激，他觉得科技的进步，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文物修复也需要不断地与时俱进。
不进步，只会被淘汰。
因此，一直以来，他都不排斥博物馆或者各个大学，利用高科技技术介入文物修复领域的试验。
只要不给文物造成二次伤害，利用高科技来协助修复文物，又有何不可？
高科技，那也只是一种工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