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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国家修文物全文阅读

作者:十三闲客     我为国家修文物txt下载     我为国家修文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章 也太儿戏了吧?(第一更)

    向南文物修复工作室,与魔都博物馆文保中心小院相距并不远。

    往常,向南一个人步行过去,大约二十多分钟就能够抵达,不过,如今带着江易鸿、夏振宇等一行老人家,走路就不太合适了。

    江易鸿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来了一辆小巴车,很快就将人都给送到了魔都博物馆文保中心小院门口,速度快得大家都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

    实际上,江易鸿、孙福民、夏振宇等一帮子老人家,根本就没说话的**,心情沉重得无以复加。

    他们倒不是在意,自己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在这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上栽跟头,事实上,到了他们这种地位,一次两次打了眼,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也不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威信和地位。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倒还巴不得自己这次是真的打了眼。

    怕就怕,自己没看错,而向南却是打了眼。

    那问题就要严重得多了。

    试想一下,一棵几人合抱的百年老树,被人砍了一刀,或许无伤大雅;可一棵碗口粗细的正茁壮成长的小树,被砍了一刀,那可就真的要了亲命了。

    一个没整好,会死树的!

    而向南,就好比是这棵正茁壮成长的小树。

    最大的问题还在于,他们这些人明明知道,这刀很有可能会砍向向南,可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

    真是……煎熬啊!

    江易鸿、孙福民等老专家、收藏家们一个个表情严肃,脚步沉重,可向南却是显得很淡定,脸上表情依旧,脚步轻快,上下台阶时,还体贴地伸手扶一把那些腿脚不怎么利索的老前辈们,让看到这一幕的人越发觉得可惜。

    还是太年轻啊,要是经历得波折多一些,今天怎么也不会只看了一眼那件古董,就断言是现代仿品了。

    身后跟着的几位平时和向南接触得不怎么多的收藏家,此刻也是颇为惋惜地微微摇头。

    秃顶中年依旧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此刻,他已经从向南说的“诈骗金额特别巨大”的惶恐中缓过来了。

    什么诈骗?纯属扯淡!

    连三个老专家都看不出是现代仿品,华夏古陶瓷学会的专家们也看不出毛病来,而且还出具了鉴定证书,你还奢望我一个业余玩家能分辨真伪?

    这走到哪里都说不通嘛!

    只要我一口咬定老子不知情,你能把我咋滴?

    而且到了现在,他也隐隐有些感觉,这向南分明是没本事看出真伪来,想用这种方式来诈一诈自己。

    “幸好老子聪明,要不然的话,还不得喝你的洗脚水?”

    秃顶中年斜眼瞟了一下走在他身边的向南,心里面很是得意。

    今天是周末,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里并没有人上班,跟着一路赶来的小乔从保卫处那里拿来了钥匙,已经先一步打开了玻璃门,并且提前进去将电源开关打开,连带着将检验室里的灯也开了。

    “小乔姐,你会操作扫描电子显微镜吗?如果会,一会儿帮忙操作一下。”

    向南看到小乔正站在检验室门口,便朝她笑了笑,吩咐了一声。

    “好。”

    小乔点了点头,一转身就进了检验室里,将扫描电子显微镜的电源打开。

    “大家要是走累了,可以到我办公室里坐一坐。”

    这时候,身为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主任的江易鸿,也笑着转过身,对身边的那些老专家、收藏家们说了一声。

    “这一路都是坐车过来的,能有多累?”

    古书画修复老专家齐文超一直都没吭声,这个时候也开口说了一句,

    “还是先看看,这只宋代哥窑瓷器的问题,到底在哪里比较有趣一些。”

    这番话,实际上说的也是大家的心声,大老远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谁愿意在这种关键时刻跑去休息?

    而且,齐文超、孙福民、刘其正、楚天遥等一群古书画修复老专家,完全都可以不来的,因为古陶瓷鉴定这一块,并不是他们擅长的领域,可他们还是一步也不肯落下地跑来了。

    为什么?

    还不是担心向南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江易鸿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思,此刻也是笑了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几个人聊天的工夫,小乔就向向南点头示意,可以使用扫描电子显微镜了。

    向南没有说话,从秃顶中年那里要来了一块这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的残片,交给了小乔。

    小乔将这残片放进扫描电子显微镜的样品室,然后一脸紧张地操作起来。

    “小乔姐,你将残片釉面的画面放大。”

    向南对小乔吩咐了一声,又对江易鸿、夏振宇等老专家、收藏家们说道,

    “各位老师、前辈们,你们看显微镜这边的大屏幕显示器,这上面显示的是釉面内部的画面,这一个个颗粒,就是气泡,也就是哥窑瓷器所说的‘聚沫攒珠’。”

    他转过头,对站在身后正东张西望的秃顶中年笑道,“老哥,你也看看,我只解释一遍,你到时候没听清楚,我可不负责再说一次。”

    秃顶中年撇了撇嘴,站在众人身后,斜着眼睛瞟了瞟显示器上,哪一个个如眼珠一般大小的气泡,嘀咕道,“你不都说了,这是哥窑瓷器的‘聚沫攒珠’,还敢说我这是现代仿品?”

    “现代仿品也有‘聚沫攒珠’,要不然的话,怎么叫仿品?”

    向南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对江易鸿等人解释道,

    “各位老师、前辈们肯定都知道,哥窑瓷器器身上的开片,是哥窑的特征之一,但正是因为有开片,随着年深日久,空气中细小微粒会侵入裂缝当中浸染气泡,这就会形成两种‘聚沫攒珠’。”

    “一种是土沁式攒珠,釉面气泡会变成小黑点;另外一种,就是后沁色素式攒珠,常见的就是鳝血红色气泡。无论是哪一种,釉面气泡都不可能是纯净透明色的,最起码也是略带浑浊的。”

    “你就凭这个,就断定我这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是现代仿品?”

    秃顶中年听了向南的解释后,一点也不慌张,冷冷一笑,道,

    “你这也太儿戏一点了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未来不可估量 (更新完毕)

    儿戏?

    江易鸿、夏振宇等老专家、收藏家们也是一愣,却是没开口反驳,的确,光凭釉面气泡的颜色来断定这是现代仿品,确实是有点儿戏了。

    土沁式攒珠形成的原因,是需要哥窑瓷器深埋在泥土里数百年之久才能形成,而后沁色素式攒珠,也是需要在一定环境下才能形成的。

    如果这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一开始就作为传家宝,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并且每一代都保存得很好,也有可能会出现例外的。

    当然,这种推测有些荒谬,但,这也是一种可能啊。

    江易鸿等人一个个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向南的身上,他应该不会只是掌握了这一个点吧?

    要真是这样,这回可就真的悬了。

    “急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呢。”

    向南丝毫不为所动,轻轻一笑,转头对小乔说道,“小乔姐,把整个瓶子扫描一下。”

    “好。”

    小乔点了点头,立刻就按照向南说的,开始操作起来。

    “古人制瓷,无论哪种施釉方式,总是足跟部位的釉层要略微厚于其它部位,这是由于釉质流动受地球引力的影响而造成的。”

    向南看了一眼秃顶男子,继续解释道,“在高温烧造瓷器时,液态釉质生成气泡,沿着液体对流方向不断运动。由于釉层厚实处的运动阻力相对较大,气泡发生相互撞击,从而生成更大的气泡。”

    “因此,真正的哥窑瓷器,釉内气泡不仅仅只是‘攒珠’,还显现出一种比‘攒珠’稍大一点的‘聚球’,球比珠大,也就是说哥窑瓷器有大小不同的两种气泡。”

    “各位老师、前辈们请看。”

    向南指了指显示屏上的画面,接着说道,

    “这画面上瓶底足部的气泡,和瓶颈部位的气泡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并没有形成‘聚球’效应,这是其一。”

    “其二,整个瓶身上的气泡,相当散乱,而哥窑瓷器大小不同的两种气泡,其排列形式不是间杂错落,而是较为整齐地排列在一起的。同时,聚球气泡比攒珠气泡数量要少得多,一般呈圈形排列在器物之内壁,像一个很厚的环。”

    实际上,这些东西江易鸿、夏振宇等对古陶瓷鉴定有相当造诣的人,自然是清楚无比,他们在看到扫描电子显微镜上的情况后,就已经认定这是现代仿品,而不是宋代哥窑真器了。

    向南之所以说得这么清楚,最主要的,还是说给这个秃顶中年听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秃顶中年眼珠子转来转去,开始胡搅蛮缠起来,“反正我这里有华夏古陶瓷学会的鉴定证书,它证明了我这就是真器,难道华夏古陶瓷学会的专家都是假的?”

    夏振宇脸色发黑,他沉着脸说道:

    “专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之前跟你说过,在京城时,曾经就碰到过有人拿着跟你这个一模一样的宋代哥窑双龙耳瓶,想要转让给古玩店。”

    向南眼睛盯着这秃顶中年,似笑非笑地说道,“后来,有人看出了这瓶子的问题,并且还说出了内幕,你想不想听?”

    秃顶中年横了他一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实际上,这种双龙耳瓶并不只有一只,而是有一批!”

    向南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冷冷地说道,

    “有人用宋代哥窑瓷器碎片碾成粉末,掺入到老瓷土中,然后按照哥窑瓷器的形态,制作出瓷胎,再根据哥窑的烧造工艺入窑烧造,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就做出了紫口铁足、聚沫攒珠的特征出来。”

    “后来,那个古玩店的老板报警了,而那个拿着造假的宋代哥窑瓷器的人,也当场被抓了起来,派出所里肯定有案底的,你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警方,帮你问一问?”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他通过“时光回溯之眼”看到的场景,但他自然不会暴露这一切,只好换了一种说法,除了京城古玩店这种事是假的以外,那造假的手法却是亲“眼”所见。

    江易鸿、夏振宇等人一听,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用古陶瓷残片碾成粉末,再混合老瓷土的方式来造假,如果对方仿造的不是哥窑瓷器,而是青花瓷等一些没有独特特征的古陶瓷的话,说不定还真会让专家也都翻了船。

    事实上,江易鸿、夏振宇和谢家松三个人,这次之所以不敢确认这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是现代仿品,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聚沫攒珠、紫口铁足,以及极具宋代哥窑瓷器特征的开片纹路。

    至于向南所指出的“攒球”和釉面气泡排列,他们自然也清楚,但这些特征,用肉眼是很难观测清楚的。

    秃顶中年听到这个,顿时冒出了一头冷汗,这,这些东西,向南怎么会知道?

    难道他真的曾经在京城里碰到过?

    要是他没碰到过,怎么可能连造假的过程都说了出来,而且还一点也没有说错?

    想到这里,他有些慌,干笑两声,说道: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你们一伙人联合起来,硬要说这是现代仿品,我也没办法,我走,我拿到别的地方去修,我不到你这里修了行不行?”

    说着,他一把操起小乔刚刚从扫描电子显微镜样品室里取出来的那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一把塞进手提包里,挤开人群就急匆匆地溜出去了。

    看着他慌里慌张的模样,小乔有些不忿,看着向南,问道:

    “就这么让这个骗子走了?”

    “不然呢?”

    向南也有些无奈,解释道,

    “他只要咬定自己不懂古陶瓷,这是花钱买来的,那这个事就有得扯了。”

    “唉,这次真是长了见识。”

    谢家松有些丧气,摇了摇头感叹道,“以前还一直瞧不上现代仪器,认为咱们老祖宗一直都是肉眼鉴宝的,还用什么现代仪器?现在好了,要不是向南,这次真得把老脸都给丢光了。”

    “叹什么气?”

    吴振峰则是笑呵呵地说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啊,如今造假手段层出不穷,我们再不改变改变,就要落伍了哦!”

    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开始的陶俑修复工作就是由他牵头主持的,一早就开始采用现代仪器了,所以,他有资格说这个话。

    “行了,这个事就这样了。”

    江易鸿也是摇了摇头,显得颇为无奈,近些年来,艺术品市场鱼龙混杂,让很多真正爱好艺术品的人都不敢轻易踏足其中,这些造假者真是害人不浅。

    他看了看手表,对身旁的那些老专家、收藏家们笑道,

    “既然都到我的地盘了,怎么的也得进来坐一坐,喝一杯茶吧?反正离午饭时间还早着呢。”

    “哈哈哈,来魔都这么多次了,都没喝过老江的茶,这次一定要多喝一点。”

    见事情顺利解决了,齐文超也很高兴地附和了一声。

    向南依旧还是那个向南,稳重、镇定,绝不会信口开河,让他感到很欣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啊。

    其他人此刻也是脸上笑意满满,对向南越发地赞赏。

    这小子,不仅仅文物修复技术高超,连鉴赏能力也一样超群,未来成就不可估量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 善意的谎言 (第一更)

    秃顶中年带着那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现代仿品,像个过街老鼠一般,灰溜溜地离开了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

    那些一直都悬着一颗心的老专家、收藏家们,直到此刻才松了一口气,又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些人里面,一部分是古书画修复老专家,还有一些是对古陶瓷并不怎么熟悉的收藏家,经常之前向南说得很细致了,但实际上,他们也是听得云里雾里,并不是非常懂。

    不过,他们只要知道,向南没有看走眼,这只宋代哥窑瓷器的确是现代仿品,那就已经足够了。

    此刻,放松下来的众人,都跟在江易鸿的身后,准备到他的办公室里去喝茶。

    国内古陶瓷修复第一人的办公室,这些人还真没几个进去过,更别提在那里面喝茶了。

    此刻,大家都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小乔、老戴,还有方玉婧等人,搬椅子的搬椅子,烧水的烧水,也忙得不亦乐乎。

    向南却没有跟来,也不知道他忙什么去了。

    众人在江易鸿硕大的办公室里团团围坐,开始谈笑风生起来,气氛比之前在检验室里要轻松了许多。

    “刚刚听到向南说,有一帮子人拿着真器残片碾成粉末,掺入到老瓷土中来造假古董,我是听得冷汗直冒啊!”

    夏振宇是京城里的大收藏家,在整个华夏也是排得上号的,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也是让他收敛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

    “以后看来还是得小心谨慎一些,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古陶瓷爱好者,这一看走眼就是数百上千万的损失,太吓人了。”

    “那刚刚还放任他安然离去?”

    一位看着有点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听到这话,忍不住开口问道,“不是应该打电话报警,将他给抓起来,然后顺藤摸瓜把这个造假团伙给逮起来吗?”

    “不懂别乱说话!”

    朱远舟狠狠地拍了他脑袋一下,皱眉说道,

    “你以为那个团伙真那么愚蠢,还会自己出面兜售这玩意儿?”

    “再说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只宋代哥窑双龙耳瓶是那个秃顶中年造的假?他完全可以一推六二五,说自己是从路边摊花大价钱买来的,他也是受害者!你能拿他怎么办?”

    那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正是自称“富三代”的朱熙,这一次向南文物修复工作室开张,他也跟着爷爷跑了过来。

    此刻,他有些委屈地抬手摸了摸脑袋,低声嘀咕道:“还一群专家呢,这都让人骗上门来了也没办法……”

    他声音虽然小,可大家坐得都不远,自然是全都听到了。

    朱远舟一听,顿时尴尬不已,伸手又打算狠狠“赏”他一个大板栗,却见江易鸿笑着摆了摆手,给阻止了,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就是古玩和普通商品不一样的地方了。”

    江易鸿轻轻开口解释道,“古玩属特殊物品,民间古玩交易属高风险、高收益的行业,不同于普通商品买卖。除了经过专业权威机构鉴定为真品外,个人卖家通常不对古玩物品为真品负保证责任,这也是民间古玩交易的通常习惯。”

    “就这个秃顶中年为例,如果他明知是赝品,以欺骗为目的,忽悠买家购买,则涉嫌诈骗犯罪,如果不知情,则一般不宜以犯罪论。可问题就在于,他是不是知情,这个证据很难获取。”

    “但是,如果能够拿到那个造假团伙的整个造假、售卖过程的证据,那就可以将他们一起绳之以法了。”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向南啊!”

    这时候,夏振宇也插了一句,笑着说道,

    “要不是他凑巧在京城时,曾经看到过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宋代哥窑双龙耳瓶赝品,咱们一群人今天都要变成大笑话了。”

    “是啊,一会儿吃午饭的时候,得好好敬他一杯酒,感谢他保住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名声!”

    “你还有名声?是恶名昭著吧?哈哈哈……”

    “……”

    ……

    江易鸿和一群老专家、收藏家们在办公室里喝茶闲聊,向南却没这么悠闲,还有一大群人守在文物修复工作室那边等着他呢。

    还没走进文物修复工作室,站在门外闲聊抽烟的几个人看到向南以后,顿时眼睛一亮,二话不说“啪啪啪”地鼓起掌来,大喊一声:“向南回来了!”

    “轰!”

    躲在工作室里的那些人就全都跑了出来,一个个眼神热烈地看着向南,脸上满是激动得神色,大喊起来:

    “向南,你太厉害了!”

    “向南好样的!”

    “向南,我服了!”

    “……”

    向南一脸迷茫,咋回事?完全搞不明白啊!

    “向南,你那边刚刚揭穿了那个骗子的把戏,立刻就有人把手机视频给传回来了。”

    这时候,钱昊良、吴茉莉和赵波等人笑容满面地围了上来,钱昊良使劲拍了拍向南的肩膀,笑道,

    “不错,好样的!”

    “那当然,这可是我弟弟,能不厉害吗?”

    吴茉莉小脸上满是骄傲,随后她又对向南说道,“来来来,你再把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让我们大家回味回味。”

    赵波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一脸敬佩地看着向南,心里感慨不已。

    去年这个时候,向南还是寂寂无闻,跟自己这帮人一起在京城故宫博物院那边,联手修复《千里江山图》呢,如今,自己这些人依旧还在古书画修复这一亩三分地里勤勤恳恳地拼搏着,向南却早已经跳出了这片天地,又在古陶瓷修复这个领域里,做出了如此耀眼的成绩。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他摇了摇头,跟着向南等人进了工作室。

    向南拗不过吴茉莉,只好在一楼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简单地将事情讲了一遍,特意强调了一番,是自己事先看到在京城碰到过类似的事情,否则的话,他光凭肉眼也是看不出问题来的。

    “时光回溯之眼”肯定是不能暴露的,那就只能用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圆一下场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下第一锔 (更新完毕)

    从长安大老远赶来捧场的王民琦站在人群里,看着向南坐在沙发上侃侃而谈,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他是长安一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家里谈不上富贵,但也衣食无忧,没吃过什么苦。

    大学毕业以后,因为种种原因,进入了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在一号坑修复组组长汪震海手下学习古陶瓷修复。

    一年多的时间,原本对于秦俑的新鲜感,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消退,再加上始终不能上手修复残损的陶俑,更让他心灰意冷,成天在修复现场里混日子。

    一直到向南的到来。

    王民琦亲眼看到了他忘我的投入,也亲眼看到了他一点一点,硬生生地靠着自己的钻研,从一个从未接触过陶俑修复的新手,变成了一个不亚于师父汪震海的高手。

    他更是亲自感受到了,向南是如何改变了他,慢慢地将他带入到了陶俑修复的新天地里。

    如今,王民琦早已经开始上手修复陶俑了,而且修复技术绝不亚于那些从事陶俑修复三四年的修复师。

    他不是没有天赋,而是缺少了奋斗的目标。

    而正是向南,给了他这个目标。

    “小王,你在想什么呢?”

    身后,汪震海忽然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笑道,“我看你都快要睡着了。”

    王民琦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转过头来,看了看汪震海,轻声问道,

    “师父,你说,我来魔都跟向南学习一段时间怎么样?”

    要是在以前,王民琦说出这样的话来,暴脾气的汪震海早就破口大骂了:

    “老子好不容易把你培养出来了,你居然说要走?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想都别想!”

    可此刻,看到一向嬉皮笑脸的王民琦,神情无比认真,汪震海张了张嘴,却是没能骂出口来,他想了想,抬起一只手又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说道:

    “你要是真想好了,回去就写个辞职信上来吧。”

    “辞职信?”

    王民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低声说道,

    “师父,你你你,你要赶我走?我只是想请个长假,跟向南学习一段时间而已,等技术提高了,我还想回去继续跟着您修复陶俑呢!”

    “臭小子,现在连我都敢耍了!”

    汪震海长舒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王民琦走了就不回来了呢,现在要培养一个陶俑修复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他笑骂了一句,又认真吩咐道,

    “这事,你跟向南先商量好,你要是不好说,我让博物馆那边出公函过来。还有,到了这边,就好好学,不要三天两头跑出去鬼混。”

    “真嗦,搞得好我好像鬼混过一样。”

    王民琦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面却是暖洋洋的。

    有个师父,也挺好的。

    ……

    在另一个角落里,故宫博物院古陶瓷修复中心的许弋澄,一个人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丝丝笑意,看着向南坐在人群中间,谈笑风生。

    前一段时间,在“南海一号”博物馆争夺宋代曜变天目盏修复资格时,自己惜败于向南,让他沮丧了好一阵子。

    如今,他又听说向南已经获得国家文物局授予的古陶瓷修复国家级专家的称号,心里面虽然没有什么嫉妒之情,但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原本,这个国家级专家称号,也有自己一个的,可惜,只差了那么一点。

    但也只是一点小遗憾罢了。

    实际上,在文物修复界里,有没有专家头衔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修复技术过不过硬。

    就比如他,一般的国家级专家,修复技术还真不见得比他厉害多少。

    许弋澄到这边来,原本是打算看一看,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是想跟向南再比试一番,可发生了这么一场“砸场子”的闹剧,估计向南也没什么心思比试了。

    而且,许弋澄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被别人以为自己输不起,故意跑到这里来捣乱,没意义。

    “还是下次再来好了。”

    许弋澄看着不远处的向南,心中暗想,“既然你开了工作室,那最好不过了,下次咱们就来比一比锔瓷的本事好了。”

    锔瓷,也是古陶瓷修复的一种方法,甚至可以说,是古陶瓷修复的起源。

    许家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最厉害的一手,就是锔瓷手艺。

    据说,最早的时候,许家家传有二十四样、七十二种、一百三十六道独门绝技,被称作是“天下第一锔”,只是经历了岁月变迁,世事变幻,如今保留下来的也只有十多道绝技了。

    但哪怕只剩下这十多道绝技,许弋澄也坚信,向南绝不可能赢得了自己。

    这就是自信。

    ……

    “时间差不多了,大家一起去酒店吧。”

    向南和大家聊了一会儿,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来,笑着和大家说了一声。

    于是,一群人一边聊着,一边浩浩荡荡地往酒店里去。

    到了酒店宴会厅,江易鸿、孙福民等老专家、收藏家们,也都已经到了。

    今天,向南是绝对的主角。

    文物修复师一般都很少喝酒,因为文物修复是极其精细的活,喝多了酒容易影响手部神经的敏感性,要是一不小心手一抖,就很可能损坏贵重的文物。

    但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不沾点酒怎么烘托气氛?

    最主要的是,今天大家都不上班,浅尝辄止还是可以的。

    因此,等到开席之后,向南刚刚敬完自己的两位老师,以及那些老前辈们,其他座次上的那些修复师们,便开始轮番上阵了。

    向南一开始还在极力克制,可到了后面就挡不住了。

    虽然每个人敬一下,自己只喝一点点,但架不住人多啊。

    没过多久,向南就有些晕乎乎的了。

    “唉,喝这么多干嘛?”

    看到向南显然已经有了醉意,坐在上席的吴振峰忍不住摇头叹息,

    “我下午还打算让向南给我修复那副古画呢,看现在这个样子,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古画送出去?”

    孙福民端起酒杯咪了一口,笑着说道,“你放心,今天没送成,明天肯定成了。”

    一番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文物修复师的情怀 (第一更)

    午宴结束后,不少专程赶来给向南捧场的修复师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返程了。

    这一次魔都之行,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可谓是收获颇丰,不仅见识到了文物修复界里,平日难得一见的众多大佬,而且还意外地见识到了向南的犀利手段。

    这一次的魔都见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可以给枯燥无味的日常文物修复工作带来足够的话题和谈资了。

    和那些匆匆赶回各自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们不同,大部分的老专家、收藏家们都暂且留了下来。

    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整天忙忙碌碌,出个差也像屁股上挂了串鞭炮一样,一忙完就得往回赶。

    等到了如今上了年纪,反而轻松了许多,除非有特别贵重的文物需要修复,他们才会出面指导一下,否则的话,基本算得上是颐养天年了。

    向南午餐时喝了点酒,再加上最近一直都忙得不可开交,回到住处时,连衣服也没脱,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一睡就从白天睡到了黑夜,醒过来之后,向南只觉得肚子“咕咕”乱响,饿得有些难受。

    中午那一餐,他几乎没吃什么食物,尽喝酒了,空腹喝酒,也难怪他喝得不多,醉得那么快。

    向南先来到卫生间里洗了把脸,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随后他拿起手机,给康正勇打了个电话。

    自己一觉睡到天黑,把那些来道贺的人全都扔下不管,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向南便开口问道:“正勇,那些客人都是怎么安排的?”

    “老师,午宴过后,大部分人都直接返程了,只有七八位老专家和收藏家留了下来。”

    听到向南发问,康正勇略带委屈地在电话那头说道,

    “晚餐本来我说我来安排的,但是江教授执意说他来安排,我都还没跟他争呢,他老人家就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就不敢说话了。”

    向南听得笑了起来,那些老专家、收藏家是冲着他来的,让康正勇出面也确实说不上话,估计老师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提出由他来安排的吧。

    想到这里,他便安慰了一下辛苦了一整天的学生,笑道:“没事,他是你师公,瞪就瞪吧,以后有机会,让他教教你怎么修复古陶瓷好了。”

    和康正勇又说了几句,向南便挂了电话,然后给老妈打了过去。

    “老妈,你跟老爸就回金陵了?”

    他原本跟老爸老妈说好了,让他们两个在魔都这边多玩几天的,谁知道刚刚跟康正勇打电话的时候,康正勇说他们两个午饭之后就回金陵去了。

    “是呀,看你这么忙,你老爸就说不打扰你了,再说了,今天一天菜店没开门,老顾客的电话都快把我手机打爆了。”

    老妈说着说着,忽然换了一副语气,认真地说道,

    “儿子啊,你一个人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挣钱多少我跟你老爸都不在意,最重要的是你自己过得开心,知道不?还有,以后别喝那么多酒了,喝醉了多难受呀!”

    “好,老妈,我听你和老爸的。”

    向南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声,心里面感觉暖洋洋的。

    和老妈打完了电话,向南这才拿上钥匙,准备下楼去吃点东西,一路上他也没闲着,分别和钱昊良、吴茉莉、赵波这些老熟人分别打了个电话。

    交情这东西,也是需要常常联络,才会越来越深,否则的话,也只会慢慢冷淡下去。

    在跟王民琦打电话的时候,王民琦一脸兴奋地说道:

    “向南老师,我打算到魔都去跟你混了,你欢不欢迎?”

    “欢迎啊!”

    向南先是一愣,紧接着笑道,“你师父同意?”

    王民琦是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一号坑修复组组长汪震海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他会舍得让王民琦离开?

    王民琦得意地说道:“我是请长假,到魔都跟你学习一段时间,长长见识的,学成以后还要回去的,所以,我师父当然同意啊。”

    向南一听,顿时明白了,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行吧,你哪天过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两个人没有多聊,很快就挂了电话。

    在小区门口的饭馆里吃了一大份清汤面,向南也没再出去晃荡,回到房间以后,看了一会儿书,便洗了澡,早早上床睡觉去了。

    ……

    第二天上午,工作室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里,一群老爷子团团围坐,将目光投向了古陶瓷修复专家吴振峰。

    “向南,酒醒了没有?”

    吴振峰一边将随身携带的包打开,准备从里面往外拿东西,一边看着向南,笑着打趣道,

    “你要是还没缓过来,我可不敢让你碰我这宝贝。”

    “没事了。”

    向南笑了笑,随即说道,“要是还醉着,您就是让我修复,我也不敢上手。”

    “嗯,那就好。”

    吴振峰点了点头,将昨天见过的那副画又重新拿了出来,在会议桌上缓缓摊开,嘴里却一点也不闲着,

    “昨天本来说得好好的,被那个可恶的秃子给打断了,今天就算天塌下来,咱也不管了,非修不可了。”

    “行了,老吴。”

    夏振宇将茶杯往桌子上轻轻一搁,笑道,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嗦啊?向南不好意思嫌你烦,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嫌烦了。”

    其他人都哄笑了起来。

    “好,那我长话短说。”

    吴振峰也不生气,笑了一笑,继续说道,

    “向南,这幅画原本并不是我的,是我一位老友从乡下收回来的,他呢,就拿这幅破破烂烂的画,跟我换一件我收藏多年的古陶瓷器物。”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懂古书画,只是看到一幅古画破烂成了这个样子,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总想着要找个人将它修复完好,这样心里面才会舒坦一点。”

    “大概,这就是一个文物修复工作者,最基本的情怀吧。”

    说着,吴振峰看了一眼向南,很认真地说道,

    “所以,向南啊,我希望你可以拿出最好的状态,来修复每一件文物,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第三百六十六章 时光回溯再次开启 (更新完毕)

    “来,你看看,这幅古画还有救吗?”

    说完了之前那番语重心长的话,吴振峰忽然又换了一副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

    “我之前曾给两位古书画修复师看过了,他们都不敢接手,主要是这幅古画一个是太贵重了,另一个也是因为它破损得太严重了,几乎都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

    江易鸿、谢家松等古陶瓷修复专家坐着没动,他们不是太懂古书画,就懒得站起来凑热闹了。

    孙福民、齐文超、刘其正、楚天遥这些古书画修复专家,却是一个个忙着站了起来,戴眼镜的戴眼镜,拿放大镜的拿放大镜,凑在画前仔细地察看了起来。

    “这,这画也太破烂了吧?”

    楚天遥看了一会儿,颇为丧气地摇了摇头,

    “这画面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虫眼,没有虫眼的地方,又乌漆嘛黑的,如果是脏污倒还好,多少还能看出整幅画作的轮廓,如果不是脏污,而是画面上的墨迹浸染,那完蛋了,没得救。而且,就算补好了,接笔也相当困难。”

    孙福民等人也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大家都是古书画修复方面的行家,水平相差无比,楚天遥能看出来的问题,他们当然也能看得出来。

    刘其正看了吴振峰一眼,笑道:

    “老吴,你这个就有点不厚道了,说好的是送给向南的礼物,结果还送一幅烂成这样的古画来,你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哈哈,这怎么叫为难人?”

    吴振峰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感觉很舒坦,“我这不是在考验向南的能力吗?你以为礼物能白拿的?那我还不如包个大红包算了。”

    这大概也算是文物修复师之间独特的“恶趣味”了,经常找一些稀奇古怪的古物,拿给其他修复师修复,能难倒对方,那就是最大的乐趣了。

    “吴老,这是倪瓒的画吧?”

    一直盯着这幅画没有开口的向南,此刻忽然问了一句。

    “嗯?我都故意把款识用手给挡住了,这你也能看出来?”

    吴振峰一下子来了兴趣,连连催促道,“来来来,赶紧说说看,你是怎么发现的?”

    向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猜的。”

    抬眼看到吴振峰似乎有些不满意,他便只好说道,“昨天看到这幅画时,通过画芯材质,我就已经知道这幅画是元末明初的作品了,然后今天看到这幅山水图,疏林坡岸,笔简意远。”

    “最重要的是,画家是以侧锋干笔作皴,画面十分简洁,在元末明初的画家当中,大概只有倪瓒的画风比较符合了,这幅画应该是他晚年作的。”

    “我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还是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吴振峰一脸赞赏地看着向南,打趣道,

    “这是不是现在年轻人所说的‘不明觉厉’?”

    众人闻言,都哈哈大笑起来,这老吴,还紧跟时代潮流,都学会用网络热词了。

    “没错,这幅画,的确是倪瓒所作的《江亭山色图》。”

    说着,吴振峰就缓缓把手拿开,露出了画上的款识和题签。

    向南等人抬眼看了过去,只见款识上写着:

    “焕伯高士嗜古尚义,於友道於医学尤精,隐居养亲不求知於也,余过娄江月,与仆甚相好,戏写江亭山色,并作长歌以留别,二月廿五日瓒。”

    等到众人都看过了这画,吴振峰便抬手指了指,笑着对向南说道:

    “向南,这幅画我就交给你了,还是昨天那句话,你修复得大家都满意了,这画就归你了,要是大家不满意,抱歉,礼物就没了。”

    向南看了看这画,又抬头对吴振峰说道:“吴老,这画,太贵重了吧?”

    “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先把这画修复得让我们满意了再说吧。”

    吴振峰失笑一声,转头又对孙福民等人说道,“你看看这小子,都还没动手修复呢,就以为这礼物他拿定了似的。”

    “向南修复的文物,哪一件我都很满意。”

    孙福民一副得意的样子,美滋滋地说道,“你这幅画也一样,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还会让你拿回去?”

    “小人得志!”

    吴振峰指了指孙福民,对其他人说道,“你们看看,这就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齐文超笑眯眯地开始“揭短”:“你可别这么说,老孙是护徒狂魔,为了向南,当年可是威胁别人,要拿刀子去砍人的。”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原来是真的啊?”

    “可不是真的,据说京城故宫博物院的贾昌道都不敢跟向南说话了,哈哈哈!”

    “哎哟,还有这事儿,老孙,你牛!”

    “……”

    会议室里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向南撇了撇嘴,硬着头皮走上前走,将那幅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的古画小心翼翼地卷好,然后捧到另一边的一张大红长案上,一点一点摊开,仔细地观察起来。

    这幅古画,的确如楚天遥之前说的那样,如果不仔细看,都快认不出这是一幅画了。

    整个画芯上乌漆嘛黑的,向南仔细分辨了一下,感觉有点像是被熏黑的,也不知道是遭了火灾,还是被人藏在了农村的柴火灶上面的横梁上,被烟火给熏的。

    除了脏污之外,画芯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细小的虫洞,光是补画芯这一块,就够让人头疼的了。

    在向南观察这幅古画的时候,康正勇已经很机灵地烧了一大壶开水,倒进脸盆里,小心翼翼地端进了修复室里。

    向南转头看了他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然后从墙上拿下一把排刷,在开水里蘸了蘸,将水从上往下淋滴到画芯之上,等画芯全都湿透了之后,他又取来一块干净的白毛巾,一点一点地吸干画面上的脏水。

    随着一遍又一遍的淋洗画芯,画芯上的画面开始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与此同时,向南的右眼之中,“时光回溯之眼”在沉寂多时之后,又一次悄然开启。

    这位与黄公望、王蒙、吴镇并称“元四家”的大画家倪瓒,可是一位很有故事的人啊!

第三百六十七章 只伴清水不染尘 (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倪瓒(1301-1374),初名倪,字泰宇,别字元镇,号云林子、荆蛮民、幻霞子,常州无锡梅里人。

    他擅画山水和墨竹,师法董源,受赵孟影响颇深,早年画风清润,晚年变法,构图简约,意境凄清冷寂、萧条淡泊……

    据史书记载,倪瓒是一个妥妥的“富三代”,他的爷爷当时的大地主,富得流油。

    尽管父亲早逝,但抚养倪瓒的哥哥倪昭奎,是当时道教的上层人物,既不需要劳动,也不需要赋税,而且还享有种种特权,所以倪瓒依靠大哥的抚养,不愁穿喝,可谓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少爷。

    按理说,这样一个逍遥自在的大少爷,怎么画出来的画,意境会是凄清冷寂、萧条淡泊的呢?

    向南带着这样的疑问,透过“时光回溯之眼”,看了过去。

    ……

    “老爷,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死了。”

    一间大宅院里,一名面相憨厚的仆人站在大门紧闭的屋外,低声禀告。

    “哦?死了?”

    屋子里,一位身着白色宽袖长袍、颌下留着长须的年轻男子放下手中的书卷,将门打开,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道,

    “死了便死了罢,找人将它连根挖出来,扔到五里之外去,再将坑洞填平。”

    “是,老爷。”

    憨厚仆人应了一声,连忙告退,找人去做这事了,心里面却是在不停为这梧桐树叹息,

    “死了也莫怪,要怪只怪你长在老爷的院子里。”

    他这位老爷,什么都好,有一点不好,太爱干净了,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洁癖。

    他身上穿的衣服,一天要换洗好几次,这还不算,就连屋前屋后的树,都要让他们这些仆人每天清洗好几遍,结果,院子里的这棵梧桐树经受不住“考验”,生生被洗死了。

    真惨。

    说起这位老爷,还有一件更奇葩的事,那就是他的厕所。

    他的厕所仿佛是一座空中楼阁,里面用香木搭好格子,下面填上土,中间铺着雪白的鹅毛。

    “凡便下,则鹅毛起覆之,不闻有秽气也。”

    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当排泄物一落入木格,便会被飞起的鹅毛盖住,臭味自然就不会飘出。

    可怜的是,每次老爷上完厕所,他们这些仆人就要赶紧去更换香木和鹅毛……

    想到这里,憨厚仆人就忍不住摇头叹息,急急忙忙找人挖树去了。

    憨厚仆人的老爷不是别人,正是与黄公望、王蒙、吴镇三人并称为“元四家”的倪瓒。

    此时,倪瓒已经换了一身长袍,继续躲在三层高的藏“清阁”里,看书作诗。

    这“清阁”,内藏经、史、子、集、佛经、道籍千余卷,还藏有历朝书法名画,时间较远的有三国锺繇的《荐季直表》,较近的有宋代米芾的《海岳庵图》等。

    倪瓒对这些名作朝夕把玩,心摹手追,尤其对董源的《潇湘图》、李成的《茂林远岫图》、荆浩的《秋山图》,潜心临摹,揣摹其神韵气质,博采众家之长。

    他正在藏中看得兴起,仆人又在门外叫喊了起来:

    “老爷,徐御徐老爷前来拜访!”

    “哦?子詹来了?快请他到客厅稍坐,我马上下来!”

    倪瓒一听,顿时大喜,连忙放下手中书卷,在铜盆里洗了洗手,这才下楼而去。

    这徐御,字子詹,是邻县的一个秀才,颇有文采,两人时常谈论诗文,算得上是倪瓒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之一了。

    到了客厅以后,倪瓒和徐御自然是一番热络地寒暄。

    好朋友来了,当然要泡好茶招待。

    倪瓒便命仆人去七宝泉打水。

    仆人自然应命,没过多久,就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倪瓒一见,顿时皱了皱眉,沉声道:

    “朝前的那桶水用来泡茶,后面那桶水,就烧来泡脚吧。”

    仆人知道老爷的脾性,自然没二话,挑着水就去了厨房。

    徐御却很是纳闷,好奇地问道:“都是七宝泉的水,为何前桶泡茶,后桶泡脚?”

    倪瓒一本正经地解释给他听:

    “前桶的水干净,所以用来泡茶,而后桶的水,恐怕早已被仆人的屁给污染了,被污染的水岂能用来泡茶,只好拿去泡脚了。”

    徐御听了这话,顿时哭笑不得。

    当然,这只是个小插曲,并不影响两位好朋友谈诗论文,很快就将这件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也不知道是倪瓒兴致太高,还是什么原因,这两人一聊起来,竟然一直聊到天快黑了,才反应过来。

    这一下,倪瓒有些傻眼了,留朋友吃饭倒是没问题,可留他住下可就大大不妙了。

    要知道,他可是个别人坐过的地方,都要让仆人洗刷好几遍的人,这朋友要是睡在自己家里,万一他不讲卫生,岂不是很糟糕?

    可转念一想,这天都已经快黑透了,徐御家又是在邻县,回是肯定回不去了,无奈之下,倪瓒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就让他在家里留宿了。

    说实话,这对洁癖严重的倪瓒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是因为徐御是他好朋友,还想留宿?你想太多。

    吃过晚饭之后,大家各自回房安歇。

    别人睡没睡着他不知道,反正倪瓒是一夜没合眼。

    他担心啊!

    这徐御会不会弄脏了房间?

    这一晚上,他隔三差五就从床上爬起来,悄悄地跑到徐御的房间里打探一下,看到没有动静,又跑回来睡,但躺下没多久,又爬起来去打探一下。

    这个累呀!

    简直比连续临摹三幅画作还要辛苦!

    天色微亮时,倪瓒又跑去打探,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房间里面的徐御咳嗽了一声。

    他顿时头皮发麻,连忙喊来仆人去找徐御吐出来的痰。

    可仆人找遍了整个房间都没有找到痰的痕迹,他们又担心老爷生气骂人,只好到窗外找了一片有些脏的树叶,拿回去交差:

    “老爷,找到了,他吐到窗外去了。”

    倪瓒立刻闭上了眼睛,厌恶得摆了摆手:“扔到三里之外去。”

    原本还在睡觉的徐御,早就被闯进来翻箱倒柜的仆人给吓醒了,见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铁青。

    他连早饭都没留下来吃,穿戴好之后,便朝倪瓒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袖一甩,直接出门而去。

    结果自不用想,从此之后,徐御再也没有来拜访过倪瓒。

    对于此,倪瓒倒是没有什么失落,他本就性情孤傲,自然不会追上门去解释什么,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又过了一些时日,倪瓒和仆人外出游览。

    外出游览,是倪瓒的一项主要活动了,见到有价值的景和物,他都要认真写生,等到回去的时候,往往是画卷盈笥(si)。

    这一次,他游览结束回家的途中,一个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个年轻貌美的歌姬,再一个不小心就看中了她。

    要知道,倪瓒因为有洁癖,很少近女色的,如今能碰上让他也心动的女子,实在是太难得了,就连两个随身仆人,也都觉得很吃惊。

    倪瓒是个很直接的人,看中了这歌姬之后,便带回家里留宿。

    可带到家里以后,倪瓒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怕她不干净。

    想了好半天,他便让仆人带着这歌姬先去好好洗个澡。

    歌姬洗完澡之后,便上了床,倪瓒便将她从头摸到脚,边摸边闻,始终还是觉得哪里不干净。

    “唉,再去洗一次罢。”

    倪瓒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那歌姬很委屈,可她啥也不知道,也不敢问,只好乖乖地跑去再洗了一次。

    洗了再摸,摸了再洗,洗了又摸,摸了又洗……

    估计那歌姬都快哭了,这位大老爷的口味真怪,我身上的皮都要洗脱一层了。

    洗来洗去,倪瓒抬头一看,天亮了。

    于是,只好作罢。

    元泰定五年(1328),长兄倪昭奎突然病故。随后不久,母亲邵氏和老师王仁辅相继去世,使倪瓒悲伤不己。

    他原来依靠其长兄享受的特权,随之沦丧殆尽,倪瓒变成了一般的儒户,家庭经济日渐窘困,他怀着忧伤的情绪,自作述怀诗,详述当时自己痛苦的环境。

    元至正初年(1341),倪瓒散尽家财,开始漫游太湖,行踪漂泊无定,足迹遍及江阴、吴江、松江一带,以诗画自娱。

    同时,他也开始与人交际,友人多为和尚、道士或诗人、画家,他作的诗作多半也是和这类人酬唱之作。

    在这段时期里,他也养成了清高孤傲的性格,超脱尘世逃避现实的思想,这种思想也反映到他的画上,作品呈现出苍凉古朴、静穆萧疏的意向。

    这一天,倪瓒又乘船去访友,他正躺在船舱中小憩时,小船被一船官兵给拦住了。

    仆人吓得半死,不料,为首的一个将官却很客气,拱手问道:“船上可是倪高士?”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这名将官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解释了一番。

    原来,这群将官是“吴王”张士诚的亲兵,他们奉了张士诚的弟弟张士信的命令,请倪瓒为他作画。

    说罢,这名将官便将作画的绢帛以及大量的银钱,派人送到了船上后,便离开了。

    等倪瓒醒来之后,见到船上多了这么多的银钱,顿时大吃一惊,便问仆人发生了什么事。

    仆人自然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倪瓒听后,顿时大怒:

    “倪瓒不能为王门画师!”

    说了这话还不罢休,拿起张士信送来的绢帛便撕了,这还没完,又让其中一个仆人,将那些银钱全都给退了回去。

    好巧不巧,这事发生之后没多久,这一天,倪瓒又乘船游览太湖,结果正好碰到了张士信。

    正所谓冤家路窄,相见眼红。

    张士信二话不说,让人将倪瓒的船拦下来,并将他拖出来暴打了一顿。

    奇怪的是,人都被打了,倪瓒却是一言不发。

    这事过后,有朋友碰见了倪瓒,便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当初不解释一番?

    倪瓒轻“哼”了一声,说道:

    “一出声,便俗了。”

    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其妻蒋氏病死,倪瓒受到很大的打击,长子早丧,次子不孝,生活越觉孤苦无依,内心烦恼苦闷,无所适从,只能将一番情绪付诸画笔。

    事实上,倪瓒不只是在生活上有洁癖,不问政治的他,在思想上也是一如既往的爱洁成癖。

    明初,朱元璋曾召倪瓒进京供职,他坚辞不赴。

    明洪武五年(1372)五月二十七日(6月28日),倪瓒作《题彦真屋》诗云:“只傍清水不染尘”,表示不愿做官。

    而且,他在画上题诗书款也只写甲子纪年,不用洪武纪年。

    这一年,他在一个被称为焕伯的好友处,修养了数月,临离去之前,特意为他作了一幅《江亭山色图》,以作留念。

    这幅画,秋林萧瑟,空亭寂寥,茫茫湖水一片,远处画平坡远岫,给人水阔天高、萧疏淡远之感。

    事实上,到了晚期,倪瓒的画作最大的特点,就是素净、笔简、意远,没有一点烟火气,呈现出一片孤寂,孤寂得让人绝望。

    明末清初著名书画家、常州画派的开山祖师,后来成为清六家之一的恽南田,他的花鸟活色生香,可是他最欣赏倪瓒的“真寂寞”之境,他说倪瓒的画“真寂寞之境,再着一点便俗”。

    他的“真寂寞”,让他画里,没有一个活物,就好像洗过无数遍的那个歌姬一样,干干净净。

    明洪武七年(1374),倪瓒中秋之夜身染脾疾,自此一病不起,于阴历十一月十一日(12月14日)与世长辞,享年74岁。

    向南缓缓睁开眼,面前依旧是那幅破烂不堪的《江亭山色图》,如今也已经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画面之上,虫洞虽多,可那种淡泊宁远、孤单寂寥的意境,隐约间,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这个在生活上爱洁成癖,清高孤傲到“只伴清水不染尘”,连画作也是干干净净,不见一个人影的倪瓒,在另一个世界里,还能否继续保持这种干净的灵魂?

第三百六十八章 我很看好他 (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说时慢,实际上,向南在“时光回溯”之中,仅仅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便飞快地回过神来。

    而此刻,原本脏污不堪的画芯,经过连续多次的淋洗之后,整幅《江亭山色图》便完全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愧是被董其昌、石涛等巨匠奉为鼻祖的倪瓒,这简约、疏淡的山水画风,确实让人惊叹。”

    闫思远对于古画了解得更深,尤其是元明时期的古代画家,他比夏振宇、朱远舟要更懂一些,他赞叹道,

    “倪瓒自创的’折带皴’,以侧锋干笔作皴,寥寥数笔,逸气横生。”

    “嗯,倪瓒的画作,多为三段式,一江两岸,近为亭台楼阁、疏林坡岸,中间是一条苍茫大河,远处则是山林俊秀,构图平远,景物极简。”

    刘其正坐在一旁,含笑点评道,

    “他的画由于简练,多年来有很多伪作出现,但是大多是有形无神,很难仿出倪瓒的这种萧条淡泊的气质。”

    实际上,倪瓒是影响后世最大的元代画家,他简约、疏淡的山水画风是明清大师们追逐的对象。

    明代江南人以有无收藏他的画而分雅俗,至今仍被评为“中国古代十大画家之一”。

    一群老专家、收藏家坐在一侧低声细语,另一边,向南已经将古画画芯清洗干净,开始揭裱。

    由于《江亭山色图》是绢本画,因此,需要先在画芯正面刷上薄薄的浆糊,贴上自制的油皮纸,再贴上两层毛边纸,然后才能开始依次揭腹背纸和命纸。

    一般情况下,修复师都会用镊子揭裱,手感要极好,稍有差池,可能就揭到了画芯上,把古字画揭坏了。

    有些画纸年代久远,失去了拉力,用镊子就根本没法揭,就要用到搓揭的手法。

    向南没有用镊子来揭,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古画角上轻轻一搓,将腹背纸分离开来,然后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画芯的一角,缓慢而又均匀地将腹背纸一点一点地揭开。

    他表情认真而又专注,却一点也不慌张,刘其正和孙福民反应不大,其他的那些老专家和收藏家们,却是一个个瞪大了双眼,像看到了怪物一般。

    “这,这腹背纸揭得这么完整?!”

    闫思远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低声说出声来,

    “这幅古画上那么多虫洞,向南还能将腹背纸完整地揭下来,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向南是古书画修复专家,这段时间也见过不少向南送到他家里去的修复好了的古画,确实修复的效果比一般专家还要好上几分。

    可是,闫思远却从来没见过向南修复古画的过程。

    事实上,大多数文物修复师在工作的时候,是不喜欢让外行人旁观的,因为害怕对方一惊一乍,会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闫思远尽管不是文物修复师,可他不仅是大收藏家,还在古书画鉴定方面有相当深厚的造诣,因此,倒也见识过不少其他文物修复师修复古画的过程。

    古画由于年代久远,再加上或虫洞或霉斑或脆化等等各种病害的影响,无论是画芯,还是腹背纸和命纸,它们的柔韧度实际上很差。

    而且古画在清洗过程中,被水浸透之后,更是容易撕裂。

    因此,闫思远之前经常见到修复师在揭命纸或腹背纸时,揭下来的大多是搓成一条条的,就跟搓澡时搓下来的泥垢一样。

    柔韧性稍好一些的,揭下来就是一片一片的。

    完整揭下整张腹背纸和命纸的,不是没有,但需要靠八分运气,再加上两分运气。

    可以这么说,整个华夏都没有哪个修复师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做得到。

    所以,闫思远对于自己这次能够亲眼见到向南完整揭下腹背纸,都感觉这是自家祖坟冒烟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这等难得一见的奇景?

    “我原来还担心,向南这大半年来,一直将重心放在古陶瓷修复技艺的锤炼上,古书画修复技术会生疏了呢。”

    孙福民有些满意地点了点,低声笑道,

    “如今看来,我是杞人忧天了,他的古书画修复水平不但没有退步,反而精进了不少。”

    刘其正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孙福民,打趣道:“你想让我夸奖向南,还是夸奖你?”

    “我还用得着你夸奖?”

    孙福民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地说道,“向南就更用不着了。”

    在座的众人都是忍俊不禁,刘其正和孙福民,这是文博界里公认的一对相爱相杀的“老冤家”了,他们两位只要待在一起,不斗嘴那才是怪事。

    孙福民和刘其正在这边斗嘴打趣,谈笑风生,另一边,向南已经动作迅速地又一次揭下了完整的命纸。

    老专家们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向南高超的揭裱技术,惊叹连连,一边感叹着,“长江后浪推前浪”,自己这些人,是真的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还正当年,估计自己的古书画修复技术,要真是碰到向南,那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这么年轻就成为了古书画和古陶瓷文物修复双料专家,不服都不行。

    正所谓,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在古书画修复室里,不止是齐文超、楚天遥这些古书画修复专家看得津津有味,就连江易鸿、鲍海、谢家松这些古陶瓷修复专家们,也是看得入了迷。

    他们看不懂向南为什么要用这些修复手法,但他们毕竟是文物修复老专家,多少也能知道,向南能有如今这份功力,这绝对是一般的国家级专家做不到的。

    不说别的,就说他顺畅流利、不紧不慢的动作,不经过长时间、高强度的训练,是完全不可能做得到的。

    “向南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绝对不比学习古书画修复时少,甚至还要更刻苦一些。”

    江易鸿眼睛还盯着向南的动作,嘴里却是感叹道,

    “这小子别的不怎么样,就是专注、执着,认定了一件事,不吃不睡也要把他做到最好。”

    “文物修复不就要求这一点吗?”

    鲍海难得的没有跟江易鸿对着干,笑呵呵地说道,

    “只有专注执着的人,才会精益求精,用现在流行的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就叫匠心。”

    “说得对,有了匠心,才能成为大师。”谢家松点了点头,淡笑道,“我很看好他。”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闫思远、朱远舟和夏振宁这三位收藏大家,却是没有开口说话,他们都死死地盯着向南,眼睛里不约而同地开始发亮,就如同看到了一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般。

    对于收藏家来说,还有什么比交好一个优秀的文物修复师更重要?

    没有!

    假如说,一个高明的医生,能够治疗疾病,延续病人的生命;那么,一个优秀的文物修复师,则是为文物保驾护航,流传万古的医生。

    像闫思远、朱远舟和夏振宇这样的人,给自己找一个保健医生容易,可要给自家收藏的古董文物,找一个好的“医生”,那就太不容易了。

    所以,他们很庆幸,庆幸自己在向南还没有像今天这般耀眼之前,就已经和他结下了善缘。

    随着向南顺利地揭下《江亭山色图》的画芯命纸,接下来的步骤,就是修补画芯了。

    华夏古代书画,主要可分为纸质和绢质两大类型,而纸质和绢质古书画的补缺方式,是截然不同的。

    纸质书画的补缺,称之为“隐补”。

    所谓“隐补”,指的是托完画芯纸后,由于原有画芯受损部位有缺失,破损部位实际上只有“托芯纸”衬于破口处,画芯本身仍然是呈现出亏损状态的。

    这时候,不仅画芯表面参差不平,还因为破损处只有一层托芯纸的厚度,既比周围的画面要薄,又缺少强度,容易再次破裂。

    为了弥补这个缺陷,就需要对亏损处进行补救,截取和画芯相同质地的“补纸”,补在破损处的托芯纸后面。

    绢质书画的补缺与纸质书画不同,绢质书画只能“直补”,不能“隐补”。

    原因就在于,绢质书画也是用纸张来托制画芯,如果画芯有所缺损,破损处就会露出托芯纸,“隐补”是无法改变这种情况的。

    因此,绢质书画的补缺,需要在托画芯之前就进行操作。

    绢质书画的“直补”,补绢与画芯的绢丝必须粗细一致,纹理相同,这才能使所补部位不会出现异样。

    倪瓒的这幅《江亭山色图》属于绢本画,因此,画芯的修补,也只能采用“直补”的方式。

    在昨天上午时,吴振峰将这幅古画拿出来时,向南就已经仔细观察过这幅古画的画芯材质,他知道今天肯定要修复这幅古画,少不了要对画芯进行修补,因此,便提前让康正勇准备了相同年代、相同材质的画绢,以用作补绢。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补绢拿了出来,放在一边待用。

    然后从工具箱中取来一把马蹄刀,将绢质画芯的背面,将破口四周刮成斜坡,然后按照经纬关系,制成相同形状的补绢补在破损的地方。

    这种画芯修补方法,也叫作“细补法”。

    和纸质画芯不同的是,“隐补”是补于托芯纸的后面,并趁湿刮去多余的部分;而“直补”则是直接补于破口处,干后才能刮去硬楞(不刮的话,容易出现毛口)。

    由于绢质材料在刮制的过程中容易扰动绢丝,不仅刀口必须锋利,而且动作要轻,做到用刀如磨、净而不亏,所以也有人把这种做法叫作“细磨口”做法。

    《江亭山色图》这幅画的画芯之上,密密麻麻都是细小的虫洞,最大的破损处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大,因此,画芯修补起来,不仅耗时耗力,而且非常考验人的耐性。

    孙福民等一帮老专家看着向南修补了几处破口之后,虽然还能坐得住,但再盯着看,也只是看他重复相同的工序。

    因此,对向南知之甚深的孙福民率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一众人等笑道:

    “已经快十二点了,在这儿坐了一上午,咱们也该去吃午饭了。”

    谢家松这老头比较实在,听了这话,有些纳闷,他伸手指了指还在低头忙碌的向南,问道:

    “向南还在忙着呢,不等他了?”

    “不等了,咱们吃咱们的,今天中午我来安排。”

    孙福民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轻声说道,

    “这小子每次一忙起来,都会忘了吃饭,你叫他叫不停,咱们先去吃,一会儿给他打包回来好了。”

    “啧啧,难怪他会这么优秀啊。”

    谢家松赞叹连连,随即又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啊可惜!”

    孙福民一脸迷惑,问道:“可惜?你可惜什么?”

    “可惜我遇见他太晚了啊。”

    谢家松唉声叹气,一脸遗憾,说道,“我要是早遇见了他,他早就是我的徒弟了!”

    孙福民:“!!!”

    靠!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竟然也想抢我的徒弟?!

    江易鸿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瞥了一眼孙福民,心里暗想:“这老孙是走了狗屎运,要不然就凭他这智商,也能做向南的老师?”

    谢家松是古陶瓷修复师,他要抢也是抢我的学生好不好?你一个古书画修复师,急个屁啊!

    不过,老谢也就是过过嘴瘾,向南古陶瓷修复老师这位置我占了,他哪来的机会?

    对于这三个老头为了向南“争风吃醋”,其他人假装没看到,一边谈天说地,一边往外面走去。

    至于向南,则是被大家扔在修复室里,继续和画芯上的虫洞作“斗争”。

    一群人吃完午饭,几个古陶瓷修复专家没继续往下看,回宾馆午休去了,剩下的几个人则是径直回到了向南工作室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里。

    刚一进门,他们又大吃了一惊。

    一顿饭的工夫,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来小时,向南竟然已经将画芯上面密密麻麻的虫洞,修复了一多半!

    这手速,咋练的?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他的极限在哪里 (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别大惊小怪的,向南修复文物一向速度很快。”

    孙福民见那些之前没见过向南上手修复文物的老专家和收藏家们一脸震惊的模样,心里颇为得意,他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以后向南让你们吃惊的地方多着呢,淡定一点,淡定一点!”

    “老孙啊,我发现了一件事。”

    孙福民这副瑟的模样,连好好先生一样的齐文超都看不下去了,他笑眯眯地说道,

    “你这辈子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向南发掘了出来。”

    “哈哈,是吗?”

    孙福民一点也不以为意,他开心地连连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齐文超顿时败退。

    一群人在一边低声闲聊着,一边还不忘看着向南修补画芯。

    实际上,就连孙福民自己都觉得好奇,向南的修补画芯的动作一板一眼,有条不紊,看上去并不觉得有多快,可你一愣神的工夫,他就已经修复好三四个虫洞了。

    其他人也许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但孙福民、齐文超这些人毕竟是古书画修复老专家,在这一行浸淫了数十年,只是多看了一会儿,就琢磨出门道来了。

    可越是琢磨出门道,他们就越是吃惊。

    向南在修补画芯时,所用的技法看似平淡无奇,但实际上他在操作时,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而且每一道小工序上的起承转合,顺畅无比,可以说整个过程没有浪费一分一秒。

    一分一秒说起来很短暂,眨眨眼就过去了,可无数个一分一秒累计起来,就为向南节省了很多时间。

    时间节省了,相对应的,也就是向南的速度快了。

    几个老专家对视了一眼,都看懂了各自眼神中的震惊。

    向南的操作流程看起来简单无比,但实际上,这需要文物修复师耗费无数的时间和经验积累,才能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操作规范。

    然而,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操作习惯,这也就意味着,向南的这种方式,并没有办法推广开来。

    “可惜了啊!”

    几个老专家不约而同地在心里一阵叹息,这种方式要是能推广到文物修复界,整个华夏文物修复的水平起码能上一个台阶。

    可惜的是,这种方式只能靠自己摸索。

    且不说其他的修复师有没有这个天赋,能够总结出一套适合自己的文物修复操作规范,就算有,他们也不见得能像向南一样,肯沉下心去,花上两三年的时间,整个人都钻到文物修复中去。

    孙福民和刘其正几位老专家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又将目光转向了向南。

    还好有向南这小子,既有天赋,也肯用心,实在是天生的文物修复师,不枉他们这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支持和维护。

    文物修复界里有了他,这潭死水也该活泛活泛了。

    此刻,他们目光灼灼地看着不远处正俯身在大红长案前,神情专注地修补着画芯的向南,眼神之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和喜爱。

    向南却是没有那么多杂念,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修复着摊在长案之上的这幅《江亭山色图》上的虫洞。

    事实上,这幅古画上的虫洞过多,换作其他文物修复师,也许会采用另外一种修补方法整绢托补法。

    整绢托补法,是使用与画芯面积相同的整幅绢,贴于画芯背面,来取代局部修补。

    对于破损处过多的画芯来说,用整绢托补,确实要更为省时省力。

    但“整绢托补法”有一个极大的劣势,那就是两张绢粘合在一起,时间一久,如果画作再有损伤的话,就没办法再修复了。

    其中的弊害,宋代书法大家米芾也曾在《画史》中警告过:

    “装背画不须用绢,补**用之。绢新时似好,展卷久为硬绢,抵之却于不**破,大可惜。”

    向南自从踏入文物修复行业以来,一直是秉承着“可持续修复”的理念,自然不会做这种“绝后活”。

    当然了,“整绢托补法”并非完全不可用,如果修复对象是属于残毁严重、支离不全,除了拯救于一时再无其他修复方法可供选择的作品,还是可以一用的。

    而《江亭山色图》远没有到残毁不全的程度,至多修复起来比较耗费时间和精力,连复杂都算不上,向南不然不会采取“整绢托补法”来修复。

    又过了一个来小时,堪堪两点钟的样子,向南就已经将画芯上的破洞全部修补完毕了。

    接下来的步骤,就是给画芯托命纸,托好命纸之后,向南就将整幅画芯放到晾杆上,等着它慢慢阴干。

    在等待画芯阴干的间隙里,向南才稍稍停歇了一下,长出了一口气。

    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向南修复的康正勇见状,赶紧把茶杯给端了上去。

    向南也不客气,朝他点了点头,接了过来就一口气喝下了一大杯水。

    孙福民见状,忽然一拍大腿,懊恼道:

    “哎呀,真该死!我打包了饭菜上来,都忘了给向南吃了。”

    “这都几点了?都两点半多了。”

    齐文超抬起手腕,伸手点了点手表,有些无语地说道,

    “向南有你这么个老师,也真是倒霉。”

    “几位前辈,老师吃过午饭的。”

    康正勇正拿着热水壶进来给大家的茶杯里添热水,连忙解释道,

    “我们工作室一楼有厨房,今天就开始开伙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

    孙福民连连点头,笑道,“工作虽然重要,但饭还是要准时吃的,只有具备了健康的身体,才能修复更多的文物嘛!”

    “你们这儿还有厨房?”

    齐文超没搭理孙福民,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着康正勇,问道,“谁做的饭,请了阿姨吗?”

    “没有。”

    康正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我们几个人自己做,老师说有时间他也做。”

    “向南会做饭?”

    几位老专家、收藏家一下子来了兴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纷纷笑道,

    “那今天晚上,我们可要留下来尝尝向南的水平了。”

    “向南文物修复那么厉害,我估计啊,他做饭肯定也很厉害的。”

    “小康啊,你让那个小天先去超市买菜,想吃什么就买什么,买菜的钱我来付了!”

    “那敢情好,我们今天晚上有口福了。”

    “……”

    一群人饶有兴致地说说笑笑,都对向南的厨艺充满了信心。

    楚天遥倒是有点怀疑,她可从来没听说过向南会做饭,不放心的她便问了一句坐在那儿休息的向南:

    “向南,你做饭水平怎么样啊?晚上我们可都要留下来吃饭的。”

    向南正在玩水果连连看,听到楚天遥的问题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还行。”

    楚天遥心里顿时有底了,向南一向都很谦虚,他说还行,那肯定水平很不错。

    “今晚真的有口福了。”

    没过一会儿,覃小天就被指派出去买菜了,而画芯也已经被向南贴上纸墙了。

    古书画修复之中,最难的,实际上还是全色接笔,这一步如果没有相当的水平,宁可让画面依旧保留残缺,也不能贸然上手接笔。

    因为,一个接不好,那就是狗尾续貂。

    一件文物被“狗尾续貂”,基本上就等于毁了。

    事实上,文物因为修复不善而被毁的事情屡有发生。

    为了让一座16世纪的木雕“圣乔治”重现往日风采,国外的一所教堂竟然雇佣了一位工艺美术老师来进行修复工作,修复后的“杰作”仿佛“美图秀秀”处理过一般,令人大跌眼镜。

    在社交媒体上疯传的前后对比图显示,原本威风凛凛的“圣乔治”摇身一变成了“粉嘟嘟”的“小鲜肉”,身上的战甲也被涂上了颜色亮丽的漆。

    当地的文化官员大为发火,称此次事件“令人惊恐”。

    此外,该国有千年历史的马德雷拉古堡因为战争,再加上大自然风雨的侵蚀,如今仅剩断瓦颓垣,具有极为珍贵的历史价值。

    然而,最近马德雷拉的修复照出炉后,受到来自世界各地的网友嘲笑,修复工程用水泥直接加固在墙面上,不仅使得古意全失,根本就是破坏古迹,让网友大骂“到底对她(古堡)做了什么!”

    文物修复是一项专业性极强的工作,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轻易上手,对文物进行修复的,一旦没有做好,那就是在毁坏历史文物,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向南在古书画全色接笔方面,具有极高的造诣,自然不用担心自己会失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他将《江亭山色图》画芯上墙之后,便开始调制颜料,先是进行全色。

    由于《江亭山色图》是墨画,底色也是较为单一的黄褐色,因此相对而言,便简单了许多。

    需要说明的是,古代古画的底色,多是白色,只有少量纸张和绢布本身带有一些浅颜色,大多是因为年代久远,才逐渐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的黄色或者黄褐色。

    颜料调制完毕之后,向南便拿着细羊毫毛笔,开始一点一点地给补缺的地方全色。

    这一步并没有耗时太久,很快,向南就完成了整幅画芯的全色工作。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接笔了。

    这一刻,不止是夏振宇和闫思远这些收藏家,就连孙福民、齐文超这几个老专家们都有些紧张了起来。

    “向南不是擅长接笔宋代古画吗?”

    楚天遥有些疑惑不解,转头问一边的孙福民,“怎么他连元明时期的古画也能接笔?”

    楚天遥这么问是有根据的。

    事实上,除了孙福民,这些老专家里,估计也只有她见过向南接笔的两幅古画了,一幅是国宝《千里江山图》,一幅则是湘楚博物馆馆藏的崔白的《双喜图》。

    这两幅画,都是北宋时期的。

    一个古书画文物修复师,或者说,一个古画接笔大师,往往只会对某一个时期或者某一种风格的画作进行深入地研究探索,深刻了解这一时代的社会、人文、经济背景。

    更极端一些的,甚至只会专注于某一个画家,除了了解这位画家的作画风格、擅长的接笔、作画的习惯,甚至连他的生平、喜好等等都会研究透彻。

    只有这样,才能够将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里,用自己手中的笔,画出他的画。

    这也是为什么说,一个优秀的接笔高手,往往也是优秀的临摹大师。

    向南如今才二十二岁,能够对北宋时期的画作进行接笔,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可看现在这模样,似乎他还能接笔元明时期的古画?

    他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看到楚天遥一脸迷惑地看着自己,孙福民心里也是纳闷,不过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不知道,要不然,自己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说是向南的老师?

    想了想,他露出一个蜜汁微笑,高深莫测地说道:

    “我之前就说过,以后让你们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装什么13。”

    刘其正朝他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拆台道,“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幼稚!”

    孙福民淡笑道:“向南是我学生。”

    “是你学生你就了不起啊?”

    刘其正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他现在已经超过你了。”

    “他还是我学生。”

    “……”

    “他只会是我学生。”

    “……”

    楚天遥看着这对老得白了头的“二货”,一脸无语。

    闫思远和夏振宇等人对此熟视无睹,根本就懒得转过头来看,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向南那边,心里面也是震惊不已,更多的则是欣喜。

    对于他们这些收藏家来说,文物修复师自然是能力越强越好,这样一来,自家收藏的那些珍贵文物,就不用一事烦二主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纷纷在心里想道:

    “看来,对于向南,以后还是要加大投资力度,再多多联络感情啊。”

    朱远舟则是皱着眉头,他想的不只是这些,而是更多:

    “我要不要把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留在魔都?他现在在家里,天天游手好闲的,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跟在向南身边学点东西。”

    “我也不指望他能学会文物修复,哪怕只是打磨一下他的性子,和向南交个朋友,那也很好啊!”

    想了片刻,朱远舟顿时下了决心,

    “行,那就这么决定了!”

    可怜的“富三代”朱熙现在还不知道,他原本是想跟着爷爷来魔都玩一趟的,谁知道,他爷爷转眼就把他给卖了!

第三百七十章 古书画修复中的无痕修复 (二合一章,更新完毕)

    一次在向南看起来很平常的古画修复,把一群老专家和收藏家们看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不过,他也没心思去理会这些,脑子里自动将外界的一切干扰因素排除在外,准备开始对《江亭山色图》进行接笔。

    《江亭山色图》是墨色画,相对于之前他曾修复过的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设色画来说,自然要简单不少。

    一切准备就绪后,向南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脑海之中,开始回放之前通过“时光回溯之眼”,看到的倪瓒创作《江亭山色图》的整个过程。

    在脑海之中,年逾古稀的倪瓒,正负手站在一间清爽洁净的书房里,书房的窗户大开,窗外的一侧,栽种着几株翠竹,远处是烟波浩渺的太湖之水。

    极目远眺,在太湖对岸,几座矮山在水雾之中半遮半掩。

    倪瓒半眯着眼,似乎是在欣赏窗外的太湖秋色,又仿佛是在回忆自己境况如天壤之别的前后半生。

    他的前半生,因为有哥哥的照拂,家境殷富,衣食无忧,一生不仕,以诗文书画自娱,逍遥自在。

    他的后半生,哥哥意外去世,母亲和老师相继逝世,而他的境况每日愈下,最终漂泊太湖,居无定所。

    凄凉?还是孤单?

    倪瓒不知道,他不是不能让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只是“只傍清水不染尘”!

    霍地,倪瓒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略显浑浊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了一丝光亮,他不再迟疑,伸手抓过搁在笔架上的毛笔,蘸了蘸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仆人刚刚研磨好了的墨汁,然后又挤出多余的墨汁,形成干笔,然后轻轻地落在了雪白的画绢之上……

    ……

    整个作画的过程,向南翻来覆去地看,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甚至连倪瓒落笔的角度,手腕颤动的幅度以及毛笔蘸取墨汁的多少,他都看得仔仔细细。

    倪瓒画中的“皴法”,是根据他个人的审美好尚而独创的一种方锐转折线条所构成,又称之为“折带皴”,他又擅长用干笔俭墨,因此整个画面显得更为“草草”,他的个性化的“笔墨”较之元代其他三家具有更多抽象美的因素。

    而这幅《江亭山色图》,是倪瓒晚年时期的作品(1372年作,1374年逝世),因此,略显率略而古拙淡雅之味则更为浓厚一些。

    片刻之后,向南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显露出一种不符合他年纪的岁月沧桑,不过,这种沧桑感只是一晃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说起来很慢,实际上从向南闭眼到睁眼,也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在刘其正、孙福民等人看来,向南是在将状态调整到最佳,这实际上也是他对接笔这幅画的重视。

    此刻,看到向南睁开了双眼,他们也是神情严肃,不出一声,生怕惊扰到了向南。

    向南没有转头,而是伸出手拿起一直羊毫毛笔,轻轻蘸了蘸放在一旁的墨汁,然后用了一根筷子,将毛笔上多余的墨汁挤了出来,然后才缓缓落在画面缺损之处。

    足足耗费了两个小时,向南才将画芯上所有的残缺之处,接笔完成。

    一直到了这个时候,向南才松了一口气,他前前后后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遗漏之处,这才将手中的毛笔放了下来。

    到了此时,这幅画基本上已经算是修复完毕了,接下来,只需要将画芯重新装裱一番,就大功告成了。

    向南刚刚喝完康正勇端来的茶水,原本坐在会议桌旁的那些老专家、收藏家们再也忍不住了,纷纷赶了过来,围着那幅还贴在纸墙上的画芯,仔仔细细地鉴赏了起来。

    更有甚者,还拿出了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了起来。

    “这全色,居然做到了四面光!”

    楚天遥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这可是全色的最高境界啊,这怎么做到的?”

    她身为老专家,当然也做到过全色四面光,但一幅画有很多破损之处,有的地方做到了四面光,有的地方却做不到,这才是正常的情况。

    可向南几乎次次都能做到全色四面光,这就很吓人了。

    她可是仔细鉴赏过那幅崔白的《双喜图》的,那幅古画,也是向南做的全色接笔,同样也做到了全色四面光。

    据她所知,目前华夏境内的古书画修复师里,还没有人能保证次次都做到全色四面光。

    “淡定,淡定!”

    孙福民转过头来“安慰”她,一脸得意地说道,

    “我跟你说过,以后让你们吃惊的地方还多着呢。”

    他现在是真得意,学生这么厉害,他也跟着长脸啊,以前刘其正这些人天天“打压”他,现在再试试?

    我学生都比厉害,你还跟我比?

    楚天遥:“……”

    她不想跟孙福民说话,这老头好像有点老年痴呆的迹象。

    “这接笔,很流畅,干笔的运用也十分娴熟,尤其是倪瓒特有的这个‘折带皴’,完全看不出来是接笔的。”

    刘其正一脸赞赏,他微笑点评道,

    “古陶瓷修复里面有所谓的无痕修复,那么,向南目前的水准,也差不多达到了古书画修复中的无痕修复了。”

    这个评价就相当高了。

    “太夸张了,太夸张了!”

    孙福民哈哈大笑,一张老脸红光满面,他笑道,

    “老刘啊,你这个评价有点过奖了啊。”

    刘其正撇了撇嘴,说道:“我是评价向南的,又不是夸你,你跳出来干什么?”

    这个老孙,太不厚道了,有事就刘哥,没事就老刘。

    “啊?向南是我学生啊。”

    孙福民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纳闷道,“难道你不知道?不应该啊!”

    刘其正:“……”

    这个老逗比!他不是老年痴呆,他是老来疯了。

    向南看到老师和刘其正似乎又要开始“斗法”,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端着茶杯默默地往外走。

    这里太危险了,我还是回火星去吧。

    “哎,向南!”

    他还没走出去几步,孙福民就喊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我……”

    向南脑子急转,忽然想起之前他们几个说要留下来吃晚饭的事,顿时福灵心至,急忙说道,

    “我下去做晚饭,都已经快六点钟了,再不做饭,就只能去外面吃了。”

    “哦,那你赶紧去吧。”

    孙福民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做饭,他还要找另外一个人炫耀一下,他是一个有厉害学生的好老师。

    向南闻言,连连点头,脚步也加快了不少,转眼间就出了古书画修复室的门。

    来到楼下,覃小天已经开始煮饭了,连菜都做了好几道,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向南忍不住食指大动。

    “老师,你中午都没怎么吃,要不,你先端两个菜去垫垫肚子?”

    覃小天正炒好了一个菜,正在装盘,看到向南进来以后,连忙说道,

    “我准备了蛮多菜的,今天肯定够吃。”

    “不用了,等一会儿大家一起吃吧。”

    向南可没有吃独食的习惯,想了想,他又说道,

    “你再炒一个菜,然后歇一下,我来炒两个。”

    他很早就会自己炒菜做饭了,记得还在上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老爸老妈生意忙得来不及回来做饭,就会塞给他二十块钱让他自己外面随便吃一点。

    向南就自己跑到小店里买点酱干,再拿着家里剩下的一些小芹菜,切好之后,放在锅里搅一搅,再放点盐巴和味精,然后就做好了。

    然后再盛一碗香喷喷、热气腾腾的大米饭,向南能把小肚子吃得圆圆的。

    所以,在他看来,做菜其实也没那么难。

    当然,向南做菜的机会其实不多,尤其是上了初中之后,学校里都有食堂。

    至于现在租了房子也没做饭,原因就太简单了,有做饭的时间,还不如留下来多修复一会儿文物呢,至于吃饭,外面那么多饭店,随便找一家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好。”

    听了向南的话,覃小天一口应了下来,心里还有些期待,老师做的菜,还真没这福气尝过呢,这次可有机会了。

    趁着这工夫,向南看了看覃小天准备的菜,有香菇,有小白菜,有藕,还有土豆。

    想了想,他决定就做个香菇小白菜,再来一个醋溜土豆丝好了。

    覃小天很快就又炒完了一个菜,装好盘洗完锅之后,他就退出了厨房,让向南来炒菜。

    向南卷起袖管,打开火,往锅里倒了点油,然后一顿操作猛如虎,两个菜分分钟就炒完了。

    分别装盘之后,他面色淡然地走出了厨房。

    覃小天一直都在外面看着,这都快看呆了,老师不愧是老师,炒菜也这么帅,佩服!

    过了半个小时,刘其正、孙福民等人就全都下来吃饭了,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菜,刘其正笑着问道:

    “这菜,哪个是向南炒的?”

    向南笑了笑,回答道:“我就炒了香菇青菜和醋溜土豆丝,剩下的菜都是小天做的。”

    “那一定要尝尝,向南跟我学习了这么久,我还没吃过他炒的菜呢。”

    孙福民满脸笑意,拿起筷子在碗里面顿了顿,笑道,

    “他修复文物这么有天赋,做其他事情一样在行。”

    说完,他就夹了一块香菇放进了嘴里嚼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变,但他很快调整过来,依旧满脸笑容地将香菇咽了下去。

    刘其正看到了他的表情有点不对,似笑非笑地问道:“向南做得很好吃?”

    “那当然!”

    孙福民眉头一挑,大声说道,“向南做菜还是很有天赋的嘛!”

    刘其正点了点头,笑了笑说道:“那行,你比我小,我的那一份就省给你吃了。”

    孙福民:“!!!”

    这么咸的菜,你留给我一个人吃?!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

    第二天一早,吴振峰就匆匆忙忙地赶到向南文物修复工作室里来了。

    他很后悔。

    昨天下午干嘛要午睡?

    就算要午睡,午睡醒了也可以到向南的工作室这边来看看向南修复《江亭山色图》的嘛!

    结果,就那么一个下午的时间,向南就把《江亭山色图》给修复完了。

    之前听朱远舟的那个纨绔孙子朱熙说,向南修复一幅古画只要一天时间。

    他还有些不相信,现在,他是不信也得信了。

    “这都不是天才了,这是天才中的天才!”

    吴振峰有些感慨,最重要的是,他的古陶瓷修复技术,也跟古书画修复技术一样变态。

    这简直都不是人了。

    到了向南文物修复工作室之后,上了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他正看到向南正在对《江亭山色图》进行最后的装裱工作。

    吴振峰忍了忍,最后没有打扰他,而是静静地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看着向南装配天地杆、轴头,并在杆上钻孔、穿绳,以便悬挂。

    做完这些之后,《江亭山色图》这幅古画,才算是彻底修复完成。

    “向南,你这么早就来了?”

    看到向南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吴振峰这才站起身来,朝向南那边走了过去。

    他也是文物修复师,自然懂得,文物修复师在工作时,最忌讳别人打扰,所以之前他才没有贸然出声。

    “原来是吴老来了,我昨天是住在这儿的。”

    向南抬头一看,原来是吴振峰来了,连忙招呼了起来。

    工作室这边有一个休息间,里面有床,有被子,之前覃小天刚来时,在这边临时住了几天,后面他和康正勇一起,两个人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套一室一厅,一个人睡卧室,一个人睡客厅,反正都是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关系。

    按照向南的安排,等以后有文物留存在工作室以后,就要开始实行值夜班制度了,一个人值两夜,到了周末,就几乎是向南值班了。

    昨天《江亭山色图》还有一点剩余的工作没有做完,向南自然不放心这么贵重的一幅古画留在这里,因此就留了下来。

    早上起来锻炼了一番之后,他就开始给古画进行装裱工作了。

    “来,给我看看这幅画。”

    吴振峰有些急切地看着向南手里的那幅古画,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了。

    实际上,昨天晚上,刘其正、孙福民那些人回宾馆的时候,就已经跟他说了这幅画的情况,那些行内专家都对它赞不绝口,他一个外行不可能看得出什么问题来。

    可吴振峰还是忍不住想要亲眼看一看,他虽然不专业,但也是个书画爱好者啊。

    接过古画后,吴振峰将它小心翼翼挂到了墙上,然后退后几步,仔仔细细地欣赏了起来。

    “厉害,太厉害了!”

    吴振峰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赞叹道,“这补缺的地方,无论是技法,还是笔法,都无懈可击,看上去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这些地方是残损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向南啊,你就算不做文物修复师,去做一个画家,也绝对可以在国画领域占有一席之地!”

    说着说着,吴振峰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向南,忽然又摇了摇头,笑道,

    “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舍弃文物修复,去做一个画家的。毕竟,文物修复,不只是修复文物,更是在保护华夏文化啊!”

第三百七十一章 以“富”治“富” (第一更)

    对于吴振峰所说的话,向南不置可否。

    事实上,每一个优秀的接笔高手,都是临摹高手,再厉害一点的,甚至能够以假乱真。

    拥有这么出色的作画水准的人,要想自己在画坛里闯下一点名头,确实不是一件太难的事。

    事实上,也并不是没有人这么做。

    不过,就像吴振峰后面说的那句话一样,向南不是舍弃文物修复。

    既然如此,他肯定也不会将有限的时间,浪费在自己作画上面去。

    “行了,这幅画就是你的了!”

    正想着这些,吴振峰又转头仔细看了看那幅《江亭山色图》,忽然大手一挥,豪气顿生。

    向南有些措手不及,连忙推辞:

    “吴老,这,这太贵重了吧?”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

    吴振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开心地说道,

    “我早就说过了,这幅画,你修复得让大家满意了,这就是你的了,老头子我说话算话!”

    “当然了,还是得按照闫思远和朱远舟他们的规矩,这幅《江亭山色图》可以捐赠给博物馆,或者进行拍卖,拍卖所得你可以截留一部分,抵扣修复费用。”

    说到这里,他忽然颇为期待地笑道,

    “元代的倪瓒虽然是‘四大家’之一,名声远扬,即便是八百多年后的如今,依然有无数画家推崇备至,但他的画从来没有出现在艺术品拍卖市场过,嘿嘿,我倒是很期待啊,这幅倪瓒晚年的大成之作《江亭山色图》,到底能拍出个什么价位来。”

    两个人正闲聊着,其他几位老专家、收藏家也纷纷来到了这里,一时间,原本不大的工作室里,热闹非凡。

    聊了一阵,朱远舟忽然开口说道:

    “咱们在魔都这边也待了两三天了,再不回去,估计家里得闹翻天,我准备和老吴坐下午的飞机回去。”

    他和朱远舟都住在长安,来的时候没有一起来,走的时候倒是结伴而走了。

    “向南,那两百多件残损文物,等我回去以后,就安排个车子直接运送过来。”

    朱远舟看向向南,笑眯眯地说道,

    “正好,你跟朱熙也熟悉,我就让他跟车过来,以后,就让他留在魔都跟你打杂。”

    “老爷子,这不合适吧?”

    向南一听,顿时一阵头大,让那个标榜自己是“富三代”的朱熙来给自己打杂?

    别到时候,自己成天忙着给他擦屁股就好了。

    “怎么不合适?我说合适就合适。”

    朱远舟轻“哼”一声,说道,

    “他要是不听话,你就告诉我,我冻结他的银行卡,让他喝西北风去!”

    向南:“……”

    好吧,还是以“富”治“富”来得直接,“富一代”整治“富三代”,那还不是治得妥妥的?

    朱远舟说完,谢家松、鲍海、夏振宇等老专家、收藏家也纷纷表示,下午要回各自的“地盘”。

    向南对此也表示理解,尽管老专家们事情不多,但还是要在各自博物馆里坐镇的,总不能一直留在魔都。

    而那些收藏家们,就更是一大堆事了,就比如说夏振宇,他还身兼着华夏古陶瓷学会的副会长,总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会议需要他来出席。

    说不忙,实际上也只是相对于那些正年轻的修复师们来说罢了。

    等他们都确定了各自的行程之后,中午大家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餐不算太丰盛的午餐,随后,朱远舟、吴振峰、夏振宇这些老专家、收藏家们便由闫思远和向南陪着,直奔机场去了。

    迎来送往是最耗费时间的,等到所有外地的老专家、收藏家们都上了飞机之后,向南和闫思远坐着车返回魔都市区时,天色已经开始黑了下来。

    在机场里待了一下午的时间,闫思远的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住了,一上车就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开车的司机是一个老师傅,是闫思远的专职司机,看得出来,他的技术很过硬,车子开得很稳,从后视镜上看到闫思远开始休息了,便很自然地将车里的音乐调低。

    向南坐在副驾驶座上,依旧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

    他每天早上都要锻炼身体,别说只是在机场里坐上一下午,就是站一天,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听着耳边似有似无的轻音乐,向南侧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灯,心绪不知不觉间,就已经飘回了工作室里。

    那幅《江亭山色图》还没来得及带走,依旧放在工作室里,看来,今晚又要在工作室里过一夜了。

    只可惜,工作室里没有多余的残损文物,否则的话,倒可以先做一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没有自然光,和颜色有关的工作的工作做不了,但文物的清洗、古陶瓷的拼对粘接、加固等等这些工序还是可以做的。

    工作室和博物馆里的文物修复中心不同,总算是没有下班时间了,也不会有人看你下班还不走,就总拿眼睛看你,生怕你不知道下班时间已经到了。

    正想着这些,闫思远颇显沧桑的声音忽然从后面传了过来:

    “向南啊,明天有空吗?”

    向南听到声音后,连忙转过头去,点了点头,道:

    “老爷子,有事?”

    “你这小子,自己都给忘了。”

    闫思远小眯了片刻,精神好了不少,他笑道,

    “我的那一百多件残损文物,你到如今也才修复了三十来件,还有十几件古书画和古陶瓷呢。”

    “哦,对!”

    向南一拍脑袋,笑道,“那我明天上午就上您家里多搬几件,正好,我的工作室现在也能存放一些文物了。”

    “嗯,这些其实是次要的。”

    闫思远摆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

    “既然你自己成立了工作室,就不能只光想着修复文物一件事了,你要想着你还是一个老板,下面还有两个员工等着你发工资呢,所以一些零散的单子,该接还是要接,来点快钱也很重要。”

    “实际上,工作室和公司的性质差不错,只是规模上小一点而已。”

    或许是来了兴致,闫思远又说道,

    ”一个公司要想留住人,福利待遇少不了的,你还要让人觉得跟着你有奔头,否则的话,他们一学会技术就跑了,那你辛辛苦苦培养的修复师,就白白便宜别人了。”

    向南听得连连点头,这可是一个商业大鳄的肺腑之言,管理公司自己就是拍马也赶不上闫思远,所以还是认真听着好了。

    虽然,他内心里并不认为康正勇和覃小天是那种学会了技术就会跑的人,但闫思远有一句话没有说错,那就是,自己作为一个老师,总要让这两个学生觉得跟着自己有奔头才行。

    要不然的话,人家凭什么跟着你一条道跑到黑?

第三百七十二章 你猜猜这是什么宝贝 (更新完毕)

    闫思远将向南送回到了工作室所在的路口,就直接离开了。

    向南临下车前,闫思远还不忘提醒他,明天别忘了去他家里取那些残损文物。

    向南笑着点了点头,他没有直接转身离开,站在路边看着闫思远的车子转了个弯不见了,这才慢慢地往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康正勇和覃小天这两人正坐在那儿吃饭呢。

    为了赶飞机,向南他们上午十一点就吃了午饭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一闻到饭菜的香味,肚子立刻“咕咕咕”地叫了起来。

    “老师,你吃饭了吗?”

    看到向南来了,康正勇条件反射般地放下手里的碗筷,“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覃小天也跟着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他嘴里正咬着一块排骨,咽不下又不能吐,只能叼在嘴里,瞪着两只茫然的眼睛,也看着向南。

    “还没有,有多的米饭吗?”

    看到覃小天那副模样,向南差一点笑出声来,他好不容易憋住了,连忙抬手往下按了按,说道,

    “都坐下,你们该吃饭的就吃饭,别管我。”

    覃小天听了这话,连忙坐了下来,将排骨从嘴里拿了出来,心里懊恼极了:

    完蛋,这下子,形象全没了。

    “有,昨天剩了好多饭,我没舍得倒。”

    康正勇点了点头,连忙说道,“老师你坐着,我给你盛饭,要不,我再给您炒个菜?”

    向南摆了摆手,说道:“我没那么娇贵,凑合着吃吧。”

    吃过饭后,向南便跟他们两个人说,明天要去一趟闫思远老爷子家里,让他们早上早点到。

    想了想,他又问道:

    “你们两个谁学会开车子?”

    覃小天愣了一下,茫然地摇了摇头,倒是康正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老师,我去年刚考的驾照,会开,不过还没上过路。”

    “那你比我强,我连驾照都没有。”

    向南笑了一下,随即说道,“现在还不急,等过一段时间,工作室还是要配一辆车,这样,不管是运送文物,还是去机场接送客户,都要方便一些。”

    康正勇和覃小天点了点头,工作室配一辆车,确实是有必要的,谁也不说准什么时候就有要用到的地方,总不能每次出行都打车吧,这也太不像个工作室了。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向南便对他们说道:“你们赶紧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值班,明天早点来就可以了。”

    康正勇和覃小天便站起身来,和向南道别之后,一起出了门。

    等他们两个离开后,向南便将工作室最外面的卷闸门拉下来锁好,然后又将玻璃门关上,这才到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径直上了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里的那个休息间。

    靠在床头上,向南又拿出手机来,兴致勃勃地玩起了水果连连看。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工作室开张的事情,都没机会冲一下关,这都过去快半年了,第十一关怎么也该过了吧?

    ……

    第二天一早,向南起床之后,没有出门锻炼,而是在二楼的古书画修复室里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又做了一百个高踢腿,紧接着又绕着修复室四周,蛙跳了二十圈,感到浑身微微发热后,这才下楼洗漱了一番。

    洗漱完毕后,他将工作室的卷闸门打开推了上去,就发现康正勇和覃小天两个人手里提着早餐,正傻乎乎地站在门外。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打个电话?”

    向南皱了皱眉头,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们一眼。

    覃小天“嘿嘿”笑道:“我们刚刚到,正打算给您打电话呢,门就开了。”

    三个人在工作室里吃了早饭之后,把康正勇留下来看门,向南便带着覃小天先回了一趟住处,从保险箱里将早就已经修复好的文物全都给带上,然后才在小区门口打了个车,直奔闫思远的别墅而去。

    闫思远早就站在门口了候着了,看到向南下车以后,便笑着从门口迎了上来:

    “向南,来得还挺早嘛!”

    他身后的那位老管家,也赶紧跟了上来,亦步亦趋。

    “老爷子,你也早啊,吃早饭了吗?”

    向南笑着问了一句,随后又朝闫思远身后的那位老管家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他听自己的老师江易鸿说过,闫思远的这位老管家可不是普通人,年轻的时候就跟着闫思远一起四处闯荡了,据说,他现在依然一个人能对付四个彪形大汉,由此可见一斑。

    那老管家也朝向南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对于这个年轻人,他还是很有好感的,礼貌懂事,有教养。

    “我早吃过了。”

    闫思远笑了笑,轻抬了一下手,说道,“进屋子里说话吧。”

    向南点了点头,从覃小天的手里分了几件文物,一起搬进了客厅。

    将这些已经修复好的文物放在客厅里茶几上,向南这才说道:

    “老爷子,这是上次从您这儿取走的十五件文物,都已经修复好了,您过过眼?”

    “先放着,我得留着慢慢欣赏,反正你也没那么快把那些文物修复完。”

    闫思远哈哈大笑起来,他指了指沙发,一脸神秘地说道,

    “你先坐,我给你看个东西,你猜猜是什么宝贝!”

    向南大大方方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脸上表情古怪,早就知道这闫思远叫自己过来有事,原来是让自己看宝贝来着?

    他又从哪里淘来了什么贵重文物了?

    向南在这边想着事,一直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的覃小天,略显拘谨地坐在一旁,眼睛却不停地四处打量着,可惜不能喊出声来,要不然他一定会大叫起来:

    “闫老头不愧是收藏大家,真是有钱啊!”

    看看客厅一角的那个巨大的五层博古架,那上面一层一层的古董,随便拿出一件来,都能抵得上他全副身家了。

    看着看着,覃小天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跟向南老师好好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只要学到了真本事,还怕以后赚不到钱?

    不可能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闫思远的心思 (第一更)

    向南和覃小天师生二人坐在客厅里,心思各异,只是没过多久,就看到闫思远捧着一个鞋盒子大小的暗红色古董盒走了出来。

    “向南,你打开来看看。”

    闫思远将古董盒放在向南面前的茶几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宽大的沙发上,笑着说道,

    “这玩意儿,是我儿子有一次去一个小城市看项目时,从一个老乡的手里收上来的,当时不仅支离破碎了,而且还满是油污泥垢,这还是我亲手清洗过一次的样子。”

    向南一边听着闫思远介绍,一边伸出双手,轻轻地将这古董盒的盖子打开,这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

    “青铜器?”

    说着,他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了看一脸笑眯眯的闫思远,笑道,

    “老爷子,青铜器我可不会修复,你怕是找错人了吧?”

    “没事,我就是给你看看。”

    闫思远摆了摆手,一脸不在意地说道,

    “再说了,当初你也不会古陶瓷修复啊,现在不也会了?你想想学,肯定很快能上手,你有这个天赋。”

    闫思远实际上还是有心思的。

    向南如今才22岁,就已经在古书画修复和古陶瓷修复两个领域取得了骄人的成绩,那为什么不能再多钻研一个领域?

    据他所知,向南学习古陶瓷修复技艺,满打满算也才七八个月的时间,连一年都没到呢,凭借这种骇人的天赋,想必他要学习青铜器修复,也用不了多久的时间。

    青铜器文化是华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而青铜器也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和观赏价值,向南要是能学会青铜器修复,对他的未来必然是有莫大好处的。

    闫思远想着这些,心里面还是颇为得意的,之前孙福民一直看他不顺眼,觉得他是个商人,浑身铜臭味,可要是自己能够慢慢引导向南往青铜器修复这条路上走,那也算得上是向南的半个导师了。

    到时候,看孙福民还敢不敢这么说?

    向南没有说话,文物修复,可没有闫思远说得那么简单,想学就能学会的,再说了,目前他手上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哪有时间去学习新的技术?

    他伸出手从盒子里拿出那件青铜器。

    这件器物是一件人面兽身像,体型并不大,连20厘米高都没有,浑身长满了绿锈。

    有些地方还有一些凸起的土锈,肩部位置原本应该有双翼的,可惜的是其中一只翅膀断掉了。

    人面为胡人像,深目高鼻,须发卷曲,尾巴粗短。

    让向南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这人面兽身像看着像是海外的物件,但在靠近臀部的位置却有鞍鞯,上饰回字纹,又表现出了华夏的风格。

    “这件青铜器,我着实费了一番功夫,问了好些人,最终确定它是唐代的铜人面神兽。”

    似乎是看出了向南的不解,闫思远在一边解释道,

    “这种带翼人面神兽,源于古希腊神兽斯芬克斯,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向南点了点头,古希腊神兽斯芬克斯,这个他当然知道,不就是那个喜欢猜谜语的怪物嘛。

    在希腊神话中,赫拉派斯芬克斯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悬崖上,拦住过往的路人,用缪斯所传授的谜语问他们,猜不中者就会被它吃掉。

    这个谜语是:“什么动物早晨用四条腿走路,中午用两条腿走路,晚上用三条腿走路?腿最多的时候,也正是他走路最慢,体力最弱的时候。”

    俄狄浦斯猜中了正确答案,谜底是“人”。

    斯芬克斯羞愧万分,跳崖而死(一说为被俄狄浦斯所杀)。

    后来斯芬克斯神像传入西亚,成为巴比伦、波斯等国的守门神兽。

    不过,向南转念一想,实际上,华夏古代神话传说中也有类似神兽,名号“飞廉”,但为鸟首鹿身。

    屈原的《楚辞》里,有关于飞廉的诗句,秦人的祖先也叫做飞廉,但是不排除曾经受到过西方神话的影响。

    这件人面兽身铜像,从造型和纹饰上看,明显结合了西方神话与东方艺术。

    “向南,不用着急,这件青铜器,你带回去好好研究。”

    看到向南对着这人面兽身铜像,似乎是陷入了沉思,闫思远不由得哈哈一笑,说道,

    “不过,你到时候还给我的时候,得是修复好的人面兽身像啊!”

    向南才不上这个当,他将这铜像小心翼翼地又放回了盒子里,笑道:

    “老爷子,我最近可忙得很,又要准备毕业,又要去米国,哪有时间学习青铜器修复?”

    “你说到要去米国,我才想起来,亚历克斯因为国内的一桩生意出了点问题,昨天就急急忙忙飞回去了。”

    闫思远抬手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

    “他让我等到七月份的时候,带你一起去他家里。我跟你说,这老外家里可是很有钱的,家里面有一片巨大的牧场,环境好得很,所以啊,我就等着你,到时候一起到那边好好住一段时间,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向南点了点头,笑道:“嗯,那到时候辛苦老爷子跟我跑一趟了。”

    “辛苦什么?又不用走路。”

    闫思远大手一摆,随后又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尊铜像,说道,

    “这个你一会儿也一起带走,工作累了,可以拿出来欣赏欣赏,换换脑子嘛,别看是唐代的文物,实际上不值几个钱,就算你不小心弄丢了,也没什么关系。”

    “……”

    向南无语,这老爷子到底什么意思?非得让我带走这人面兽身像,难道还真打算让我修复来着?

    你当我是机器人啊,编个代码进去,就什么技能都学会了?

    向南也懒得跟他推来推去,只好点了点头道:

    “好,丢是丢不了,不过要修复就难了。”

    最起码,暂时他还没有开新技能的打算。

    闫思远哈哈大笑起来,摆了摆手:“随你,随你!”

    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向南便和闫思远打了声招呼,就带着覃小天上楼,将剩下的二十多件古书画和古陶瓷器物全都给搬了下来。

    别墅区这边很少有出租车,不等向南开口,闫思远就派了一辆车,将向南二人和那些残损文物一起,送回了工作室。

第三百七十四章 小迷弟来了 (更新完毕)

    “这么多残损的古陶瓷,总算可以上手修复了!”

    一回到工作室里,覃小天看着十多件各式各样的古陶瓷器物,兴奋得站在那儿直搓双手。

    从“南海一号”博物馆到魔都以来,这一段时间他基本上都在忙着工作室开张的事情,古陶瓷器物,那是连摸都没摸到一下,手痒那是肯定的。

    当然,更肯定的是,等连续修复了几件古陶瓷器物之后,他就会变得看到残破的古陶瓷器物,就想躲着走。

    逆反心理每个人都会有,只是每个人的阈值不一样罢了。

    不过,向南是一个例外,从学习文物修复开始,还从没见到他有过厌烦的时候。

    “上手修复?”

    向南一边和康正勇整理着这些残损文物,一边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覃小天一眼,说道,

    “等下班了,让正勇陪你去买几个现代工艺品瓷器,摔破了再修复起来,我看看你的修复水平有没有进展。”

    “好!”

    覃小天满口答应,斗志满满地道,

    “老师你就看好吧,我现在肯定能独立修复古陶瓷器物了。”

    向南不置可否,淡笑道:“但愿如此。”

    将所有文物全都放到古书画修复室里面的休息间壁柜里以后,向南想了想,对康正勇说道:

    “正勇,等周末有时间的时候,你跟小天两个人到附近看看,有没有干净清爽一点的四室一厅,到时候还会有两个人过来。”

    “等他们两个人到了,你们就一起搬到附近来住,这样的话,方便一点,房租和水电费,就从工作室的账上走。”

    现在工作室人少,向南也没专门请行政和财务类的人员,所以这一块,他就交给了康正勇去做。

    康正勇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的,老师。”

    “还有两个人要来?都是谁呀?”

    覃小天一脸好奇,人多一点当然好,四个人的话,晚上没事打个牌,也能凑对了。

    “一个是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的修复师王民琦,一个是收藏家朱远舟朱老爷子的孙子朱熙,之前都来过的。”

    向南看了他一眼,说道,“王民琦来这边,主要是锻炼一阵子,朱熙嘛,到时候再看吧。”

    一想到朱熙,向南就有点头疼。

    朱远舟老爷子将朱熙扔给了他,他要是不管不顾也不好,出了事没办法交代;可要是管,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管。

    这小子原先在长安时就是个纨绔习性,白天睡觉晚上泡吧,要是来这边还是这样的话,大不了将他打发回去算了。

    “都中午了,我去做饭吧。”

    几个人聊了一会儿,向南抬手看了看手表,说道,

    “吃了饭休息一会儿,下午就可以开始做正事了。”

    “不用不用,老师,哪能劳动您啊?”

    覃小天一听,顿时跳了起来,连忙往楼下跑,边跑边说道,

    “您歇着,徒弟给您做饭去!”

    向南之前还说自己做饭还行,可做了两个菜,那就一个难吃。

    香菇青菜放的油太少,盐太多,结果做出来,那青菜的味道就像用盐水煮的。

    还做了一个醋溜土豆丝,除了酸得掉牙,没一点别的味道,真没亏了它那菜名。

    就这水准,谁还愿意吃他做的菜?

    看到向南有些发愣的样子,站在一旁的康正勇扭过头看着窗外,他怕忍不住笑出声来。

    自己以为是无所不能的老师,原来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不过相比较而言,这样的老师,让他感觉更亲切一些。

    向南摇了摇头,正打算说点什么,放在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是王民琦的。

    电话刚一接通,王民琦就在电话那头开心地大叫起来:

    “南哥,我下飞机了!”

    “你下飞机了?”向南一时间没闹明白,问道,“你又去哪儿了?”

    “魔都啊,我来魔都了!”

    王民琦那边似乎有点吵,一片杂音,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大了,

    “我昨天在博物馆那边办好了相关手续,晚上收拾了一下,今天一大早就赶到机场坐飞机过来了!”

    “你打个车,让司机直接送你到魔都博物馆门口,我一会儿过去接你。”

    向南说了这句话后,又交代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这小子,居然说来就来了!

    当初在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的时候,王民琦跟了向南一段时间,慢慢从一个工作拖沓、不求上进的实习生,转变了对文物的态度,从而很快就开始上手修复残损兵马俑。

    在向南离开之前,他曾经透露过想要到魔都来跟向南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不过那时候向南没有开工作室,连自己的路以后怎么走都不知道呢,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回应。

    没想到,自己这工作室刚开张,他就跟着跑过来了。

    “这算是我的一个小迷弟?”

    向南脑海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想法,顿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自己又不是什么明星,哪来什么小迷弟?

    回过神来,他转头对覃小天笑道,“说曹操曹操到,王民琦要来了。”

    覃小天一听,顿时喜滋滋地说道:“那我不是有个小师弟了?”

    “人家可是正牌修复师。”

    向南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回头笑道,

    “你还是个实习生呢,连独立修复的资格都没有,他要是喊你师兄,你也好意思答应?”

    覃小天顿时泄了气。

    康正勇、王民琦,怎么一个个的,都比我厉害?

    啊,对了,还有一个朱熙,他什么都不会,等他来了,他就得叫我师兄了。

    这么一想,覃小天又开心起来了。

    下了楼,向南让覃小天再去买点菜回来,王民琦刚下飞机,肯定来不及吃午饭的。

    等覃小天出去买菜之后,向南又让康正勇先别急着炒菜,

    “你晚一点做,要不然等人来了菜都凉了,我现在去接他。”

    吩咐完后,向南便不紧不慢地往魔都博物馆那边走去。

    到了博物馆门口那边等了十来分钟,王民琦就背着大包,拖着行李箱,一脸灿烂地对着向南不停地傻笑。

第三百七十五章 以后有得热闹了 (第一更)

    “南哥!”

    王民琦喊了一声,随后满脸兴奋地看着向南,

    “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

    向南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别胡思乱想,来了就是好事,咱们先回去吃饭,吃完饭再聊。”

    “嗯嗯!”

    王民琦连连点头,拖着行李箱就一路跟在向南的身后,往工作室的方向走去。

    向南和王民琦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谈笑着,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路过的文保中心小院的门口,有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春节后来到魔都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交流学习的方玉婧。

    她原本是打算趁着中午吃过饭后的时间,回租住的地方休息一会儿的,谁知道还没踏出小院,就看到了向南的身影一晃而过。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一刹她竟然退缩了,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也下意识地收了回来。

    等到向南和王民琦走远了,方玉婧才慢慢地从院子里走到外面来,看着大街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一时间连她自己也迷茫了。

    我怎么会来魔都?

    我来魔都是为了什么?

    她有些无力地坐在马路牙子上,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方向。

    去年年底的时候,她和老师鲍海来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原本是想要来找师叔江易鸿的学生,来“一较高下”的。

    那时候的她,是之江省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是之江古陶瓷修复中心主任鲍海的亲传弟子,鲍海对她那是他关怀备至、呵护有加。

    那时候的她,就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尽管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面子上显得盛气凌人,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然而,就是在魔都古陶瓷修复中心里,她走过那间修复室时,不经意间的一瞥,就让那个专注、认真的侧影,深深地留在了脑海里。

    随着时间的慢慢过去,这个侧影非但没有模糊、消失,反而越发深刻起来。

    可惜,她和他已经越走越远了当然,他们原本就没有走近过。

    “还是回之江吧,魔都的水土,终究还是不适合我。”

    坐在马路牙子上想了半天,方玉婧终于回过神来,她站了起来,没有再回住的地方,而是直接转身回了文保中心的小院里,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我虽然没有他那么天才,但我也有我的精彩。”

    ……

    向南当然不会知道,自己只是到魔都博物馆大门口接一个人,结果就让一个大妹纸有了那么大的心理变化。

    要是知道的话,他肯定会换一个人去接王民琦。

    王民琦的到来,让他很开心,自己身边的队伍是越来越壮大了。

    虽然王民琦和覃小天两个人,在古陶瓷修复领域只能算是入门级别,但向南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高强度锻炼,一些残破得不太严重的古陶瓷修复,他们两个人还是可以应付得过来的。

    吃过午饭后,向南将王民琦暂时先安排在工作室里居住,等到康正勇他们找到合适的房子之后,再搬出去住。

    工作室这边,只能当作值班休息用,空间太狭小了,长时间住在这里,都有可能会得心理疾病。

    午饭后,康正勇就在古书画修复室里,开始修复从闫思远那里刚刚拿回来的残破古画,而向南三个人,则是在另一边的古陶瓷修复室里,一边修复残损古陶瓷,一边对王民琦和覃小天两个人进行讲解。

    “拼对粘接这一块,一定要注意,不能出现粘接错位,一旦出现粘接错位,粘接到最后就根本对接不上,那就只能将粘合剂化掉,重新再来一次,不仅浪费了材料,还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因为是教学修复,所以向南这一次修复得极慢,讲解得也极为细致。

    所幸的是,王民琦和覃小天,一个是正儿八经的兵马俑修复师,一个曾经在“南海一号”博物馆古陶瓷修复中心做过将近一年的实习生,实际上都是有基础在身的,再加上向南讲解得又仔细,他们理解起来就更为透彻一些。

    “你们两个人不算是纯粹的新人,所以这些基础的东西,我只讲一遍,明天开始,你们先拿陶瓷工艺品练练手,什么时候把工艺品修复到我满意了,什么时候再上手修复文物。”

    向南看着王民琦和覃小天,一脸严肃地说道,

    “我不在乎你们修复得快还是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修复的效果好不好。”

    说着,他抬手指了指王民琦,说道,

    “王民琦,特别是你,你已经是个正式的修复师了,虽然是兵马俑修复师,但兵马俑也是属于陶瓷一类的,如果你修复出来的陶瓷工艺品,还不如覃小天,我看你还怎么好意思留下来。”

    说完,他又转头看了看覃小天,说道,

    “还有你,覃小天,你也别觉得你之前是实习生,就可以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当初我也是教过你的,你要是修复得太差,你自己看着办。”

    王民琦和覃小天两个人战战兢兢,心里面都忍不住开始哀嚎起来了:

    “老师认真起来的时候,这么吓人的吗?以前怎么没发现啊?”

    “以后要完,看来只能天天躲在修复室里苦逼地磨技术了,要不然的话,真输给了一个实习生,我还真没脸留在这儿。”

    “幸好这段时间我都有在住的地方偷偷练手,要是修复得太差,自己丢脸是事小,丢了老师的脸,那就事情闹大了。”

    “……”

    古陶瓷修复室和古书画修复室之间,并没有砌墙,而是用三合板做的隔断,说话声音大一点,对面就能听得见。

    向南说得这一番话,被隔壁正在清洗古画的康正勇听了个正着,他忍不住有些失笑,当初他跟着老师学习古书画修复技艺的时候,可没这么惨过。

    以后的日子,可有得热闹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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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国家修文物介绍:
现实与历史的交错中,谁能触及国宝文物深藏的秘密? 
我睁开时光之眼,看见了这样一个世界:权谋、艺术、战乱、马蹄与火光…… 
华夏五千年的璀璨文明,被腐朽的画卷、铜锈密布的铜器、支离破碎的陶瓷所掩盖。 
他们在时光的流逝中等待,等待着再次绽放出闪耀世界的光芒。 
我叫向南,我为国家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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