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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国家修文物全文阅读

作者:十三闲客     我为国家修文物txt下载     我为国家修文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二章 您创造了历史

    “93号260万,一次!还有没有人更高的?93号260万,两次!93号260万,三次!成交!”

    拍卖师重重地将手里的拍卖槌砸下,嘶哑着声音大声喊道,

    “恭喜93号,成功拍得这件清乾隆刻瓷填金彩山水人物胆瓶!”

    一件起拍价68万的古董,最终的成交价达到了260万,四倍多的溢价,足以让这位年轻的拍卖师在同行面前吹上好些年了。

    并不是每个拍卖师都能像唐懿友那样,能够拍出高达35倍的溢价,哪怕是唐懿友,像这么高光的时刻,也仅仅只有一次罢了,也正是这一次,才让他一战成名。

    “啧啧,这件刻瓷填金彩山水人物胆瓶的成交价有点高啊!”

    闫君豪也有点意外,像刻瓷填金彩类古陶瓷器,在古陶瓷收藏品类里面算是一个小偏门,收藏的人并不是很多,哪怕它是出自“清三代”时期,价格也不会太离谱,这一点,从拍卖公司的起拍价上就能看出来。

    比如这一件刻瓷填金彩胆瓶,起拍价68万,成交价能达到一百多万就很理想了,两百万这个关口肯定是过不去的,可现在它的成交价居然达到260万,这就有点出乎人的意料了。

    “嗯,有点虚高了。别说这是一件修复过的古董,哪怕是完好无损的,估计也拍不出这个价。”

    何绍骅也是懂行的,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看啊,八成还是有向专家的因素在里面,估计这些买家想通过这件古董,跟向专家搭上关系。”

    买家里面,绝大部分都是收藏家,手里面的那些藏品难保不会有所残损,如果是一些价值不高的藏品也就罢了,随便找个专家来修复一下就差不多了,但一些国家级的藏品,他们如果能找到技术更加精湛的修复师,自然还是愿意多花点钱的。

    没有哪个收藏家会不喜欢跟向南打交道,尤其是他还这么年轻,以后说不定还能再进一步,达到前无古人的修复水准呢。

    “这么一来,拍卖公司倒是赚了。”甄友谦也呵呵笑了起来,“这一下子,多赚了一百多万呢。”

    三个人坐在茶几旁,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轻松地闲聊着。

    闫君豪的心思却早就不在这里了,此刻,他满脑子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也不知道向南那边怎么样了,究竟能不能将不同朝代不同窑口的碎瓷片完整地拼凑出来呢?”

    ……

    苏世邦拍卖有限公司,古陶瓷修复室内。

    向南早早地被老杜和小钱拖到公司食堂里,随便吃了点午饭填饱了肚子之后,就重新坐回到了工作台前。

    然后,仔细地观察着这件刚刚粘接好的白瓷高脚杯,看器形是否端正、完整。

    在一般的古陶瓷修复中,作色和仿釉是最难的工艺之一,但在这种采用不同年代不同窑口的碎瓷片拼接完成器物的过程当中,对拼粘接反倒成了比作色仿釉还要难的工艺。

    因为不同器物的残片之间,不仅是茬口不能完全吻合,而且,就算拼拼凑凑,拼出了一件古陶瓷器物来,也有可能在器形上出现偏差,比如器身不够圆润、杯口不在一条水平线上等等。

    因此,向南在开始下一道工艺之前,就要将这些潜在的问题处理干净,以免到最后闹出笑话来。

    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向南都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这倒不是什么侥幸,而是在挑选这些碎瓷片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些情况,因此,在选择杯口残片时,杯口外撇的程度要保持一致;在选择器身残片时,残片的弧度也要保持一致……

    前期工作做到了位,后面的工作才能顺利开展。

    检查完毕之后,向南这才从工具箱里取出502快速粘合剂,沿着这件白瓷高脚杯的粘接处,一点一点地将胶水滴入缝隙。

    这一步,是加固处理,主要目的是为了提高古陶瓷残片之间的粘合强度。

    做完加固处理后,向南又紧接着开始打底处理。

    事实上,这种由不同器物身上的碎片拼凑而成的器物,除了一开始的拼对粘接比较复杂以外,之后的修复工艺对于向南而言,已经几乎没有什么难度了。

    尤其是这种既没有釉彩,又没有暗刻纹饰的纯白瓷器,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了,几乎没有耗费他太多的精力。

    到下午下班时,向南就已经将这件白瓷高脚杯完美呈现了出来。

    实际上,这已经不能算是修复了,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件白瓷高脚杯,是向南从一堆碎瓷片中,生生“创造”出来的。

    它的身上,既有隋朝刑窑的瓷片,也有北宋定窑的瓷片,还有南宋磁州窑的瓷片……它不是哪一个窑口里烧造出来的,它是向南手中“诞生”出来的。

    向南看着手里的这件釉面光滑、润白如玉的白瓷高脚杯,心中莫名地有一丝欣喜悄然而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其他人分享这份喜悦。

    这是一向淡定的他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哪怕是当初在“南海一号”博物馆里成功修复了那件南宋曜变天目盏时,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就压下了内心里的这种蠢蠢欲动,向南暗暗告诫自己:

    “可不能让情绪左右了自己的内心,要不然,以后修复文物就没办法定下神来了。”

    “向专家,您这就完成了?”

    就在这时,已经收拾完毕,准备下班的小钱凑了过来,他一眼就看到向南手里的这件白瓷高脚杯,忍不住惊呼起来。

    “什么?那件白瓷杯拼好了?”

    老杜还没打算这么快走,他一听到小钱的话,立刻扔下手里的工作,也跑了过来,

    “先让我看一眼,先让我看一眼!”

    老杜抢先一步从向南手里拿过那件白瓷高脚杯,像是捧着一件宝贝一般,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从内到外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过了好久,他才喘了一口粗气,眼神复杂地看着向南说道,

    “向专家,您可是创造了历史啊!”

第七百六十三章 这朋友圈,简直了 (更新完毕)

    是不是创造了历史,向南并不知道。

    但他知道,古往今来,似乎还真没有哪一位修复师,将各个朝代的古陶瓷碎片拼凑出一件完整的古陶瓷器物来。

    当然了,在锔瓷修复当中,京城的那位老锔瓷匠人的“七合盏”,实际上也是用锔瓷工艺生生造出了一件茶盏。

    但如果要从瓷器的品相上来论,向南这件采用无痕修复技术拼凑而成的白瓷高脚杯,可以算得上是独一无二。

    这件白瓷高脚杯从外表上来看,丝毫看不出破绽,就好像它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老杜和小钱爱不释手地将这件白瓷高脚杯捧在手里看了一遍又一遍,看过之后还不甘心,又拿出手机摆着pose拍了好几张相片,紧接着就传到朋友圈里面去了。

    做完这些之后,老杜和小钱才依依不舍地将它还给了向南。

    小钱胆子毕竟大一些,他拿着手机凑到向南的面前,笑嘻嘻地问道:“向专家,你有微信吗?加个微信呗,要是我去了魔都,也好到你公司里去参观一下。”

    “行啊,随时欢迎。”

    向南笑着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扫一扫”,扫了一下小钱的二维码,然后添加了好友。

    刚要收起手机,就看到老杜也将手机伸过来了,“向专家,顺便也加一下我的。”

    小钱加了向南以后,顺便修改了备注,然后好奇地点开朋友圈里看了看,只是扫了一眼,小钱的眼睛就瞪大了——

    向南的朋友圈里,没有晒修复后的文物古董,也没有逛街旅游的风景图,更没有文物修复相关的文献转载,居然全都是“我成功地闯过了‘水果连连看’第七关,你也来玩玩看吧!”、“我成功地闯过了‘水果连连看’第八关,你也来玩玩看吧!”、“我成功地闯过了‘水果连连看’第九关,你也来玩玩看吧!”……

    这朋友圈,简直了!

    “水果连连看有这么好玩吗?”

    小钱一脑袋迷糊,心里暗自下定了决心,等晚上回去以后,也要玩一下试试,连向专家都喜欢玩的游戏,一定非常好玩。

    向南可不知道小钱的想法,要是知道,没准两个人还能成为“玩友”呢。

    加了两人的微信后,向南便将白瓷杯收好,又将多余的碎瓷片也都装好,全都放进了背包里,然后又将工作台收拾干净,这才洗了洗手,拎起背包离开了修复室。

    向南离开之后,小钱和老杜对视一眼,都感到心里有些空荡荡的,今天春季拍卖会就结束了,向南明天肯定就不会再过来了,修复室里的生活,又要变得跟往常一样无趣了。

    ……

    回到宾馆里以后,下午的这一场拍卖会正好刚刚结束。

    闫君豪和何绍骅、甄友谦等人从拍卖会场里出来后,一眼就看到了背着背包候在一旁的向南。

    “向南!”

    闫君豪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走了过来,笑道,“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些碎瓷片拼成了?”

    向南点了点头,说道:“嗯,拼出了一件白瓷高脚杯。”

    “那还等什么?快拿出来给我看看啊。”

    闫君豪颇有点迫不及待,这话刚一出口,他又想起了什么,赶紧伸手拦住了向南,摇头说道,“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回房间里再拿出来,这里人太多了,要是被人撞一下,可不得了。”

    “好。”向南应了一声。

    何绍骅和甄友谦这时候也跟了过来,不过他们并没有要跟向南等人一起吃饭的意思,和向南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寻找自己相熟的收藏家聊天喝酒去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向南和闫君豪正打算到楼上的餐厅里吃饭,夏振宇和加利特等人也从拍卖场里出来了。

    “向南,一会儿一起吃饭。”

    夏振宇离得老远就开始朝向南挥手,笑着说道,“等明天我就和加利特先生一起坐飞机回京城了,估计到那时你也要回魔都,下次见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向南转头看了看闫君豪,这才对夏振宇笑道:“好啊,今晚我请老爷子和加利特先生!”

    “向,我亲爱的朋友,你是要请我们吃晚饭吗?”

    加利特眼睛一亮,一脸兴奋地说道,“我要吃酿豆腐,还有梅菜扣肉,可以吗?”

    在深镇和香江这边待了一段时间,加利特的味蕾已经被花样繁多、味道鲜美的华夏菜给征服了,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华夏菜馆吃一顿。

    只是,每次吃饭只有他和他的助理小王两个人,华夏菜的分量又足,每次都不敢点太多,以至于很多想吃的菜都不敢点,这要是吃不完那就太浪费了。

    因此,听到助理小王说,向南打算请他和夏振宇吃饭,他自然很开心,人多就可以点很多菜了。

    “当然可以。”

    向南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只要餐厅里有,加利特先生想吃什么都可以。”

    几人说笑着,就出了酒店大门。

    来到尖沙咀美食一条街,找了一家高档餐厅,开了一个包间,一群人就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等点完菜后,闫君豪就有点忍不住了,他拍了拍手,对向南说道:

    “向南,大家也都不是外人,把那件白瓷高脚杯拿出来看看。”

    “什么白瓷高脚杯?”

    夏振宇一脸好奇,转头看了看向南,又看了看闫君豪,问道,“小闫,向南包里还藏着件古董?是古董街里捡漏捡来的吗?”

    “算是吧。”

    闫君豪笑着说道,“老爷子您是不知道,向南从古董街那边买了一箱子碎瓷片,什么年代什么窑口的都有,就花了500块钱,今天他带着一部分碎瓷片到苏世邦拍卖公司的古陶瓷修复室里,用碎瓷片拼出来了一件白瓷高脚杯,您说说看,这是不是很神奇?”

    “等等,等等!”

    夏振宇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打断闫君豪的话,又问道,

    “你的意思是,向南用不同年代不同窑口的碎瓷片,拼出来一件白瓷高脚杯?然后这些碎瓷片是他用500块钱从古董街里买来的?对不对?”

第七百六十四章 争抢白瓷高脚杯 (第一更)

    “嗡~~嗡~~嗡~~”

    闫君豪还没来得及回答,向南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这会儿,向南刚刚将装着那件白瓷高脚杯的古董盒从背包里拿出来,他将古董盒往桌子上一放,然后拿起手机看看。

    “是乔爱德打来的电话。”

    向南跟夏振宇、闫君豪等人说了一句,然后拿着手机走出了包厢,这才接通了电话,“喂,乔总监,你好。”

    “向南,你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乔爱德的声音显得有点焦急,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呃,我在外面,正准备吃晚饭呢。”

    向南想了想,说道,“乔总监吃了吗?要是不嫌弃,一起过来吃一点?”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乔爱德连个磕绊都没打,直接问道,“我现在出了酒店大门了,你在哪个位置?”

    向南:“……”

    我就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啊?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心里一闪,乔爱德这个人还是值得一交的,一起过来吃顿饭也没什么,于是,他便直接在电话里将餐厅的地址告诉给了对方。

    挂了电话,回到包厢里以后,向南才发现夏振宇和加利特一人拿着一柄手持放大镜,两个脑袋凑在一起,正一脸震撼地盯着那件白瓷高脚杯,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闫君豪又不怎么懂古陶瓷,这时候也只能站在一边看个热闹。见到向南回来了,他才笑着问道:

    “怎么,乔爱德找你有事?”

    “没事。”向南摇了摇头,说道,“他要过来跟我们一起吃个饭。”

    “哦。”

    闫君豪点了点头,随后饶有兴致地指了指桌上的那件白瓷高脚杯,问道,“这小玩意儿真是用碎瓷片拼起来的?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当然是真的。”

    向南还没有回答,夏振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了,他难掩兴奋地说道,

    “这件小玩意儿可不简单呐,各个朝代的瓷片都有,光是我看到的,就有唐朝、北宋和南宋的……这件白瓷高脚杯,价值不可估量!”

    “向,这件白瓷高脚杯我很感兴趣,你要是愿意出手,价格咱们可以谈!”

    加利特也收起了放大镜,一脸激动地说道,“这简直是太神奇了,我的藏品里就缺少这样独一无二的瓷器。”

    说独一无二,那真是一点也不夸张,哪怕让向南再用碎瓷片拼接一件白瓷高脚杯,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第二件。

    “向南,这件白瓷高脚杯,可不能出国,卖给我吧!”

    加利特话音刚落,包厢外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只见乔爱德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直奔餐桌上的那件白瓷高脚杯而去。

    他也是偶然在翻看朋友圈的时候,发现小钱和老杜发出来的照片后,才发现向南居然在自己的修复室里用碎瓷片拼出了一件难得一见的宝贝。

    通过电话和小钱、老杜了解了相关情况后,乔爱德立刻就发现了“商机”,就赶紧给向南打了电话。

    这种瓷器,真是前无古人后也不一定有来者啊,要是放在下一次的拍卖会上,绝对是一件压轴的好东西。

    他必须抢在其他人的前头,就将这件白瓷高脚杯揽进自己的怀里,否则的话,被别人抢了先,他肯定会气吐血的。

    果不其然,他还没进包厢呢,就听到加利特这个f国小老头在报价了。

    乔爱德伸手拿起这件白瓷高脚杯,仔细地打量了好几遍,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又对向南说道,

    “向南,我可是认真的,这件白瓷高脚杯卖给我吧,我知道京城有一件锔瓷作品‘七合盏’,是用五个朝代五个窑口的六块残片拼出来的,有人曾经报价1200万,你这件跟‘七合盏’不一样,是属于文物修复手法,没有对瓷器造成二次伤害,这样,我出3000万,你卖给我行不行?”

    “哦,不!乔,你不能抢我看上的藏品。”

    加利特连忙摆手,插话道,“再说了,3000万并不多,我愿意出5000万!”

    “加利特先生,我知道您是个大富豪,但我还是想争一争,5500万!”

    “6000万!”

    “……”

    夏振宇见多识广,当然知道这件白瓷高脚杯的价值所在,但闫君豪就有点傻眼了,这两个人是不是疯了?把这包厢当成拍卖场了吗?

    这件白瓷高脚杯虽然修复得很不错,就跟没碎过一样,但它毕竟是成本不过500块钱的碎瓷片拼凑起来的啊,他们怎么就敢开出6000万的价格来?

    “咳咳!”

    向南轻“咳”了两声,打断了加利特和乔爱德之间的“竞价”,笑着说道,“两位不用争了,这件白瓷高脚杯,是非卖品,我打算将它送给我老师赏玩的。”

    闫君豪:“wtf!”

    向南这是傻了么?6000万啊,这说不卖就不卖了?

    反正这么一会儿,他就发现全包厢里的人,也就他和夏振宇两个人,不对,还有一个加利特的助理小王是正常人,其他人全都是傻的。

    这会儿,可没人管闫君豪心里是怎么想的,听到向南说的话以后,乔爱德一脸纠结,很不甘心地问道:

    “向南,价钱还可以再商量的嘛!”

    “说得太对了,向,只要你肯卖,价钱不是问题。”

    加利特这会儿也不争了,看着向南,赶紧开口劝道。

    “这真是非卖品。”

    向南有些无奈,只好说道,“咱们今天不谈这件白瓷高脚杯行不行?先吃饭,先吃饭,一会儿菜都要凉了。”

    包厢里这么热闹,搞得跟吵架一样,吓得年轻的服务员端着菜站在门外都不敢进来了。

    “对,先吃饭,我都快饿坏了。”

    闫君豪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招呼众人落座,他笑着对加利特说道,“加利特先生不是要吃酿豆腐吗?一会儿可得多吃一点。”

    几个人看着向南将白瓷高脚杯装进古董盒,又放进了背包里,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一顿饭,除了向南和闫君豪,乔爱德和加利特都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第七百六十五章 前无古人 (更新完毕)

    香江春季拍卖会已经圆满结束,闫君豪此次香江之行的“任务”,也算是不负闫思远的厚望,顺利地完成了。

    第二天上午,向南陪着闫君豪将各种款项费用全都付清,然后拿到了那两件清乾隆年款的古陶瓷器。

    古董到手之后,这次香江之行,也算是圆满结束了。

    当天下午,向南和闫君豪就乘坐飞机返回了魔都。

    古董商人赵林轩之前说好要请向南帮忙修复一件残损的古画,但他自己并没有修复室,考虑到向南出门在外已经有好几天了,而且跟其他人借用修复室有种种不便之处。

    因此,赵林轩便和向南说定,等过一段时间,他自己亲自携带残损的古画到魔都来拜访向南。

    对于这一点,向南自然没什么意见,而且他的确不愿意再留在香江了,离开了这么多天,他都没能好好地修复几件文物,心里早就开始长草了,他巴不得早点就赶回魔都,回到公司的修复室里,好好修复几件青铜器。

    两个多小时后,飞机就抵达了魔都。

    从机场里出来后,向南和闫君豪领取了托运的包裹之后,就坐上了早就候在一旁的车子里。

    “向南,你是直接跟我回去见一见老爷子,还是我先送你回公司?”

    上车之后,闫君豪一脸舒坦地靠在舒适的座椅上,微闭着眼睛问向南。

    “我跟你回去吧,也好久没去见老爷子了。”

    向南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要再不去,估计他又要骂我没良心了。”

    “哈哈,早就骂过了。”

    闫君豪被逗得笑了起来,“不过也没事,他现在忘性大,估计一看见你,又开心起来了。”

    向南笑了笑,问道:“闫叔这次打算在家里待多久?”

    “待不了几天,最多也就一个星期吧。”

    闫君豪想了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生意上的事,怎么都闲不下来的。”

    他这几天看似很清闲,又是去参加拍卖会,又是陪向南去古董街,实际上每天晚上他都躲在房间里上网处理公司里的事情,一直要忙到夜里两三点才能休息。

    所以说,成功的人,我们只看到了他们风光的一面,他们辛苦流汗的一面,我们根本看不到。也或许是,我们看到了,但刻意忽略了。

    “闫叔还是要多注意身体。”

    向南倒是知道一点,但他也没有劝说太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并不是别人劝几句就有用的。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车子很快就开到了梧桐大街,街道两旁高大的梧桐树上,叶子茂密如林,只有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斑驳陆离。

    到了梧桐大街,离闫思远的别墅就已经很近了。

    几分钟之后,车子就在那栋熟悉的别墅门口停了下来。下了车之后,闫君豪便拿起自己的行李往大门方向走去,向南则拎了一份从香江带回来的礼物,一身轻松地跟了上去。

    此刻已经是五月底了,正是初夏时节,魔都的天气不冷不热,还算是比较舒适。

    闫思远应该是刚刚结束午休,此刻正坐在阳台旁的茶艺桌前,慢条斯理地烧水泡茶。听到响动后,他瞥了一眼,发现是闫君豪和向南来了,才淡淡地说了一句:

    “回来了?”

    “老爷子,最近身体还好?”

    向南将手中的礼盒放在茶几上,然后又走到闫思远的对面坐了下来。

    “还行,暂时还死不了。”

    闫思远斜了向南一眼,低头夹了一只茶盏用开水冲洗了一番,继续说道,“你小子终于肯定过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把我这个糟老头子给忘了呢。”

    向南笑道:“那哪能呢?最近不是一直在忙嘛。”

    “我家那臭小子是这么说,你也这么说,都当我老头子好哄呢。”

    闫思远撇了撇嘴,不过他也就是发一发牢骚,很快就转移了话题,问道,“怎么样?去了一趟香江,有什么收获没有?”

    “也算是见了一些世面。”

    向南笑了笑,就将这次香江之行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番。

    两个人聊了一阵,闫君豪将行李等物品放回房间之后,又和老管家一个捧着一个古董盒走了出来,笑着说道:

    “老爷子,这次我可没给您丢脸,这两件您还看得上眼的古陶瓷器,我可是全都给您带回来了。”

    “先放着,我留着慢慢鉴赏。”

    闫思远扭头看了闫君豪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估摸着,要是这次向南没有跟着去,你就算能将两件古陶瓷器都带回来,恐怕也得多花不少钱吧?”

    闫君豪一听,顿时满头黑线。

    您老人家也别我把看得这么没用啊,您儿子好歹也是一家米国上市公司的总裁,难道连这点本事也没有?

    不过心里这么想,嘴上却只能说道:“是啊,那件清乾隆黄地青花折枝花果纹天球瓶,是借了向南的光,我们才能够联系上委托人进行私下交易的,而且,对方肯降价也是因为有求于向南。”

    顿了顿,他继续眉飞色舞地说道,“老爷子您是不知道,这次拍卖会可有意思了,您没去成,还真是可惜。”

    “哦?发生什么事了?”闫思远挑了挑眉,也来了兴趣。

    “拍卖会的第一天晚上,现场忽然停电,然后一件刻瓷胆瓶在黑乎乎的会场里摔碎了。”

    闫君豪端起茶几上茶水喝了一口,接着说道,“之后,主办方就找向南来将这件刻瓷胆瓶修复,到最后一天拍卖会的时候,这件刻瓷胆瓶又上台了。”

    “您是不知道,买家们都亲眼看到了这件刻瓷胆瓶摔成碎片的,可他们都跟疯了一样举牌竞价,最后生生地将这件刻瓷胆瓶的成交价推到了260万!”

    闫君豪咂了咂嘴,忍不住赞叹道,“我听人说,这件清乾隆刻瓷填金彩山水人物胆瓶,哪怕是完好无损的,它的拍卖成交价撑死了也就一百多万,现在经了向南这一手,居然生生地把价格给翻倍了。这种事情,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了吧?”

第七百六十六章 捡漏 (第一更)

    “何止是前无古人,恐怕也将后无来者啊。”

    闫思远自从身体变差了之后,整天都窝在家里面,也就是偶尔看看时事新闻,生活可以说是非常单调了,也因为此,他的心情一直都是郁郁的。

    此刻听到闫君豪讲述的这件香江拍卖会上的逸闻,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当然,他之所以开心,也是因为这件事与向南有关。

    他笑眯眯地转回头看了看向南,说道,“不错,文物修复师不能只囿于修修补补上,还要打响自己的名号,就像一个品牌一样,能够产生附加值,这才是真正的‘大国工匠’!”

    “老爷子说得是。”

    向南诚恳地点了点头。

    作为一名在华夏商界纵横数十年的商业巨擘,闫思远不仅见多识广,而且对于个人品牌塑造的理解,显然要比一般人深刻得多。

    别看他如今已经是退居幕后,垂垂老矣,可他肚子里的那些丰富的知识,够向南和闫君豪学习一辈子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可真不是随便说说的。

    在闫思远家里陪老爷子一起吃了晚饭,向南这才坐车返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席间,闫君豪没有向闫思远透露向南用碎瓷片拼凑了一件白瓷高脚杯,在香江的那天晚上,他已经知道了这件白瓷高脚杯不同寻常,这要是透露给老爷子知道,说不定向南拿得出来就拿不走了。

    再一个,向南之前也说过,他还会再拼一件古瓷器送给老爷子的,到时候再给他一个惊喜也好。

    因此,他也就没急着将这件事说给老爷子听,反正老爷子手里还有两件刚刚从香江带回来的古陶瓷器可以赏玩。

    ……

    第二天一早,向南早早就出了门,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去公司,而是拐进了魔都博物馆文保小院里。

    和楼下保卫处的保安打了声招呼,说笑几句之后,就径直上了二楼的古陶瓷修复中心。

    江易鸿前一段时间刚刚从京城开会回来,他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向南了,此刻看到自己的得意弟子,连皱纹里都带着笑意:

    “之前听老闫说,你陪他家的小子到香江去参加拍卖会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不算快了吧,在那边也待了五六天了。”

    向南一边烧水洗杯子准备泡茶,一边说道,“再说,那边也没什么好玩的,还不如早点回来呢。”

    江易鸿来到沙发上坐了下来,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拍卖会听说规格挺高的,可惜了,要不是京城那边有个会要开,我其实也挺想过去看一看的。”

    “确实挺好的,出了不少好东西。”

    向南点了点头,说道,“闫老爷子就看中两件清乾隆年间的古陶瓷器,一件是黄地青花折枝花果纹天球瓶,一件是料彩芦雁图杯,加起来都将近6000万了。”

    江易鸿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这个狗大户。”

    骂归骂,心里面更多的还是羡慕嫉妒恨。

    “啊?”

    江易鸿的声音太小,向南站得远没听清,“老师,您说什么?”

    “哦,没什么。”

    江易鸿可不能在学生面前破坏了自己的形象,他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你这次去香江,就没去古董街转转?说不定还能捡到漏呢。”

    “去是去了,不过捡漏不可能吧?现在的古玩市场里,哪还能捡到漏?”

    “怎么不能?现如今到处都在搞开发建设,正是捡漏的好时候。”

    江易鸿瞥了他一眼,说道,

    “一般大家所说的捡漏,指的是价格漏,也就是明明价值上百万的古董,对方要价却是三四万。但实际上,除了价格漏以外,所谓的‘漏’还有很多种,比如说真假漏、断代漏、窑口漏等。只要有人不懂,就有‘漏’可以捡。”

    向南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端着两杯泡好的茶走了过来,一杯放到江易鸿面前,一杯放在对面,然后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兴致盎然地问道,

    “真假漏、窑口漏我大概懂一点,断代漏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明明是宋代或明代的古董,卖家却看走了眼,以为是清代或民国的古董。这就是断代漏。”

    江易鸿解释了一遍,意味深长地看了向南一眼,似笑非笑地问道,

    “怎么?你也有兴趣去捡漏?”

    向南摇了摇头,说道:“没兴趣,有那个时间,我还不如多修复几件文物。”

    捡漏是偏门,修复文物才是正道。

    再说了,他如今修复一件国宝级文物,修复费用比捡漏的赚头大多了,哪里还用得着天天到处转悠去捡漏?

    根本就犯不着。

    听向南这么说,江易鸿才笑了起来。

    他当初之所以愿意收下向南,就是看中了他这种认定一条路就走到黑的性格,轻易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

    都说要找一个好徒弟很难,实际上,要找到向南这样的好徒弟,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了,而是需要缘分。

    无疑,他和向南之间是有着很深厚的缘分的。

    “哦,对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向南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一拍脑袋,笑道,“我差点忘了,有件小礼物要送给老师。”

    “礼物?”江易鸿一脸疑惑,伸手指了指茶几边上的袋子,说道,“你不就放在袋子里吗?”

    “不是,还有一件。”

    向南连忙摇头,伸手将背包提了起来,拉开拉链,伸手进去摸索起来。

    “不用了。”

    江易鸿一脸欣慰地说道,“你出差一趟都没忘记给我带礼物,已经很有心了,其它东西就算了。”

    “老师,您真的不要?”

    向南说着,已经从包里将那件古董盒掏出来,放到了茶几上。

    江易鸿一脸正色道:“真的不用了。”

    “那好吧。这件古陶瓷,是我用不同年代不同窑口的瓷器碎片拼凑出来的,香江苏世邦拍卖公司都开价6000万了,我都没卖呢。既然您不要,那我就送给闫老爷子好了。”

    向南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作势要将古董盒重新放回背包里,看这样子,似乎真要将它带走。

第七百六十七章 难得的好消息 (更新完毕)

    “你说什么?这是你自己拼出来的?”

    江易鸿一听,差点疑问自己听错了,他赶紧伸手将那只古董盒从向南的手里夺了回来,“全都是不同年代不同窑口的碎瓷片拼出来的?”

    向南点了点头,说道:“嗯,一共十六块碎片,六个朝代,十六个窑口。”

    “六个朝代,十六个窑口?!”

    江易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意味着,每一块碎片都代表着一个窑口,十六块不同年代的窑口碎瓷片出现在了同一件瓷器上,这真的是全世界独一份啊,难怪苏世邦拍卖公司敢开6000万的收购价!

    十六个窑口的碎瓷片不难寻找,只要肯花时间,还是不难找到的,但要将十六个窑口的碎瓷片拼凑成一件完整的器物,那就真的很困难了。

    就比如京城里的那件大名鼎鼎的“七合盏”,五个朝代六个窑口的瓷器残片,拼凑成了一只茶盏。

    它的难度肯定比向南的难度小得多了。

    但是华夏有那么多锔瓷艺人,为什么明明知道“七合盏”价值千万,却没有再出现第二件“七合盏”呢?

    那是因为瓷器残片虽然容易得到,但要拼凑成不漏水的茶盏,并没有那么容易。

    “七合盏”价值千万,与其说是因为它独一无二,不如说是因为锔瓷匠人的技艺精湛,值得这千万价格。

    而向南用不同年代的十六个窑口的瓷器残片,所拼凑出来的这件古陶瓷器,拍卖公司敢于报价6000万,也是因为向南的古陶瓷修复技术达到了这个水准,撑得起6000万这个价位。

    江易鸿深吸了一口气,他深深地看了向南一眼,然后戴上老花镜,伸手慢慢打开手中的这只古董盒,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这件莹白如玉的白瓷高脚杯。

    十几分钟后,江易鸿才将这件毫无瑕疵的白瓷高脚杯放回到了古董盒里,轻轻叹了一声:

    “好一件白瓷高脚杯!”

    换作是他,要想将不同年代的十六个窑口的瓷器残片拼凑成一件瓷器,不是做不到,但绝不可能做到像向南这般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向南在古陶瓷修复技艺上,已经超越了他。

    按说,徒弟的技术超过了师父,师父多少都会有些失落,但江易鸿没有,他反倒为向南感到高兴,这说明他的衣钵已经传承下去了,他也终于可以歇一歇了。

    向南还这么年轻,这对华夏文物界而言,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这白瓷高脚杯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江易鸿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古董盒推回到了向南的面前。

    “老师,这值什么钱?”

    看到江易鸿不肯收,向南反倒有些急了,他说道,“我从古董街买了一箱子碎瓷片,就花了500块钱,剩下的那些碎瓷片我也带回来了,起码还能再拼个两三件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再说了,这就是我自己鼓捣出来的玩意儿,顶多算工艺品,又不是文物,反正我放在这儿了,您要是不愿意要,就扔垃圾桶里去吧。”

    向南一直以来显得很稳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现在难得在江易鸿面前耍一耍小性子,反倒把江易鸿给逗乐了,他抬起手来指了指他,笑骂道:

    “你这臭小子!行了,我收下了,我徒弟孝敬给我的东西,我凭什么不要,越贵重越好!”

    说着,他又赶紧将古董盒一把抓了回来,将那件白瓷高脚杯又拿在手上,左看右看,喜滋滋地说道,

    “这杯子不错,以后啊,我就拿它喝酒了。哦,对了,晚上咱爷俩找个地方,一起喝一盅。”

    “好。”

    向南心里也很高兴,老师喜欢就好,说明这礼物自己没送错。

    自从他跟着江易鸿学习古陶瓷修复技艺以来,无论是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江易鸿一直都很细致地指点自己,关心自己,而且还毫不介意地将自己的资源人脉交到自己的手上。

    对于这一切,向南并非不懂得感恩,而是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实际上,说得再多,也不如行动更实在。

    这样一件白瓷高脚杯,在别人眼里价值千万,在向南的眼里,却只是一件刚好适合送给自己老师的小礼物罢了,根本报答不了老师对自己的付出。

    古时候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或许已经过时了,但向南却是真正将江易鸿、孙福民几位老师,当成自己真正的长辈来看待的。

    在江易鸿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向南便告辞离开了。

    他这么多天没有去公司,现在回了魔都,总是要露一面的,要不然的话,许弋澄又要埋怨自己将他当牛做马,自己却做个甩手掌柜了。

    一路步行,穿过市民广场,来到魔都博物馆对面的魔都企业总部,向南很快就回到了公司。

    “老板回来了?”

    焦佳正坐在前台电脑前整理资料,看到向南连忙站了起来,一脸开心地说道,“老板,香江好玩吗?”

    “不知道,没出去玩过。”

    向南摇了摇头,笑着问道,“对了,公司外出旅游的事情定下来了吗?再不出去,天气可就很热了。”

    前一段时间,公司员工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揭开”了公司里几乎都是光棍的事实,于是一番讨论下,向南就决定搞一次旅游相亲活动,财务部主管方媛自告奋勇,挑起了联系网络婚介公司、组织这次旅游相亲的“重担”。

    不过,随后向南就跟闫君豪一起去了香江参加拍卖会,也不知道这事到底搞没搞成。

    “定了,就定在6月1日出发,大家准备去粤西北海,据说这里的海滩是‘华夏第一滩’呢。”

    外出旅游,显然是每个女孩都热爱的事情,一谈起这件事,焦佳整个人都被飘起来了,她笑嘻嘻地问道,“我还上网查了一下,真的很漂亮,还可以跟渔船出海呢。”

    “6月1日出发?”

    向南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了点头,“这日子挺好的,刚好可以过节。”

第七百六十八章 能者多劳 (第一更)

    “你才是儿童呢。”

    焦佳皱着鼻子朝向南吐了吐舌头,从前台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大信封来,递了过来,

    “老板,这是你的信件,看着这么厚,里面装的应该是杂志吧?”

    向南接过来看了看,信封的右下角寄信人的位置,印刷着《文物与修复》字样,便点了点头,笑道:“嗯,是杂志社寄来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回办公室了,焦佳辛苦一下,帮我烧一壶水。”

    “好的,老板。”焦佳应了一声,拿起烧水壶就到厨房里装水去了。

    向南笑了笑,也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将背包放在一旁,向南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这才将信封拆开,从里面拿出了三本最新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

    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目录,他很快就从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在这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上,刊登了他最新的一篇论文《古书画红色霉斑处理方法之实证研究》。

    四月初时,他在京城曾经为俞老板的朋友修复了一幅古画,这幅由著名西洋宫廷画家郎世宁所绘的清乾隆《纯惠皇贵妃朝服像》上布满了红色霉斑。

    红色霉斑是古书画“绝症”之一,用一般的霉斑处理方法很难清除,向南也是想了许多办法,最终采用山寨版的古籍修复失传绝技“浴火重生”,才最终将红色霉斑处理干净。

    从京城回到魔都之后,向南就利用下班时间将这幅古书画的修复过程,整理成了一篇论文,详细描述了红色霉斑的处理过程。

    论文写完,他就随手通过电子邮箱发给了《文物与修复》杂志编辑部。

    原本向南也只是随手试一试,没想到《文物与修复》编辑部这么给力,居然直接安排在最近的一期给发出来了。

    实在是出乎了向南的预料。

    “难道是因为我是个老作者?”

    一个念头忽然从脑海里冒了出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现实,一本国家级刊物,每年都要发表那么多论文,老作者多了去了,要是都有优待,那一期杂志得有多厚?

    “应该是红色霉斑能够清除这件事,含金量比较大的原因。”

    向南点了点头,作为古书画的“绝症”之一,红色霉斑无论是在收藏家还是古书画修复师的眼里,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角色,如今自己找到了能够将它去除的方法,自然是备受关注。

    这样一篇论文,《文物与修复》杂志肯定是有多快就发多快,谁知道其他同类型的杂志会不会抢先一步呢?

    向南正拿着杂志翻看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请进。”

    话音一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推开了,紧接着,许弋澄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将自己扔在了椅子上。

    “我的大老板,你能不能稍稍管点事?”

    许弋澄一坐下,果然就开始抱怨了起来,“您这一撒手,什么事都找到我头上来了,文物修复培训班的事找我,业务开拓的事也找我,古陶瓷修复的事还是找我……我这一天天的,都快累死了。”

    “能者多劳嘛。”

    向南笑着站起身来,亲自给许弋澄倒了一杯水,说道,“你要是觉得事情太多,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从别的地方挖一个人过来帮你啊。”

    “挖人?”

    许弋澄嗤笑一声,斜眼看着向南,“你以为现在挖一个人这么容易吗?再说了,空降兵下来,也得能服人啊。”

    向南奇怪地看了许弋澄一眼,说道:“这有什么服不服的,有本事别人自然就服你了。”

    “哎,算了算了,我就不应该跟你这个管理盲说这个。”

    许弋澄无奈地摆了摆手,我跟这么一个无良的老板讲这个干嘛,纯粹是浪费口水。

    他收起了脸上的无奈,正色道,

    “有个事我还没告诉你,前两天公司里来了个从米国来的倭国人,他说是你的朋友,想进咱们公司古陶瓷修复室学习,这个事我做不了主,得你来决定。”

    “米国来的倭国人?那他不还是倭国人?”

    向南都被许弋澄绕得快迷糊来了,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许弋澄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这才说道:“据他说,他叫田间,是在……嗯,是在你去米国亚历克斯农场那段时间认识的。”

    “田间?他怎么来魔都了?”

    向南想起了,他在米国帮助亚历克斯修复文物时,的确认识了一个倭国人田间。

    据说,这田间原先在倭国时,就是一个很厉害的古陶瓷修复师,后来被弗吉尼亚州立博物馆高薪聘请去了米国,为博物馆修复亚洲馆的古陶瓷器物。

    在米国时,要不是这田间先生帮忙联系当地的那些收藏家,那一次向南肯定带不回那么多件华夏文物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田间居然来魔都了,而且还打算进他的公司。

    莫非他被弗吉尼亚州立博物馆给辞退了?

    “他现在在哪?还在魔都吗?”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到底先回答哪一个?”

    许弋澄没好气地朝向南翻了个白眼,想了想才说道,“他为什么来魔都我不知道,但他现在肯定还在魔都,就住在魔都博物馆旁边的一家酒店里。”

    顿了顿,他又说道,“本来我是打算提前跟你说的,不过田间没让我打扰你,他说正好趁这段时间逛逛魔都,不过他留了电话在这里,让你回来了给他回个电话。”

    说着,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笺,放在了向南的面前。

    “好吧,那我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

    向南点了点头,他心里面还有一堆的问题,既然田间还在魔都,那就等见面的时候再跟他聊好了。

    想了想,他又换了个话题,“对了,6月1日你们出去旅游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吧?”

    “安排好了。”

    许弋澄一提到这个,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对了,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从香江回来,所以还没给你订机票,我一会儿就安排下去,顺便让那家婚恋网站给你安排一个美女。”

第七百六十九章 给你安排个美女 (更新完毕)

    “给我安排个美女?”

    向南一脸懵逼,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这次旅游我就不去了,下个月要期末考试,我得抓紧时间复习一下,不指望拿多高的分,能不挂科就不错了。”

    “别呀。你都是身价过亿的老板了,还在乎挂不挂科?”

    许弋澄这下不干了,他还想着趁这个机会看看向南在美女面前出糗呢,怎么可能让向南轻易“逃脱”?

    “再说了,这可是咱们公司第一次搞集体活动,作为公司的老板,你怎么能带头缺席?这会给其他员工树立一个非常不好的榜样。”

    他将这件事上纲上线,向南果然觉得不好办了。

    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这才开口问道:“这次外出旅游,你的规划是几天?”

    “五天!”

    许弋澄又解释道,“其中有两天是周末,算起来,也就是占用了三天的上班时间,到时候可以用加班时间来抵消掉。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

    向南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尤传勇和杜晓荣,他们肯定不去的吧?尤传勇还有个瘫痪在床的老婆呢。”

    “咱们这次活动,虽然是以相亲的名义,实际上还是以旅游拓展为主的。”

    许弋澄一脸鄙视地看着他,说道,“所以,不管有没有家室的,都可以参加,不过不强制参与,自愿报名。”

    “哦~”

    向南拉长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原来是自愿报名!”

    他故意将重音放在了“自愿报名”这几个字上,意思是说,别人是自愿报名,老板反倒要“强制参与”,这特么是什么道理?

    许弋澄这么一个人精,怎么会不懂向南想表达什么?

    他“嘿嘿”一笑,说道:“员工是自愿报名,中层以上,是必须参加,不得请假。”

    “算了,我懒得跟你争,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向南摆了摆手,心里面已经开始妥协了。

    说起斗嘴来,十个他加起来,也斗不过许弋澄这个京城来的老油子。

    不过许弋澄说得的确没错,他一个老板,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确实不大好,还是要跟员工们多接触一下,了解了解他们心里的想法。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好提前化解。

    再一个,他又不是什么霸道总裁,也没打算给自己竖立一种高高在上的形象。

    更何况,不就是五天时间嘛,到时候把书带上就好了,只要有心,旅游的路上也是可以复习的。

    许弋澄又和向南吹了一会儿牛,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等许弋澄离开了,向南才想起田间来,他想了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照便笺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人接了起来,从话筒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莫西,莫西?”

    向南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倭国语。

    倭国语他可不会,不过他知道田间是懂汉语的,于是开口说道:“你好,我是向南,是田间先生吗?”

    “哦,向桑,你好你好,我是田间!”

    电话那头,田间的声音显得很激动,他说道,“向桑从香江回来了吗?”

    “嗯,我现在正在公司里了。”

    向南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笑着说道,“田间先生,要是你不忙的话,中午我请你吃顿饭,有什么事咱们见面再谈,怎么样?”

    “好的好的,十分感谢向桑,我一会儿就到贵公司找你。”

    挂了电话,向南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已经有些微凉的茶,然后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出了办公室。

    古陶瓷修复室如今是公司里最强悍的修复室,有四位古陶瓷资深修复师,两位普通修复师,还包括许弋澄这一位偶尔还会来客串一下的古陶瓷修复专家。

    向南推开门走进去时,姚嘉莹、老戴等人都坐在各自的工作台前,认真而专注地修复着手里的古陶瓷器,里面安静得只剩下镊子碰撞瓷片时发出的“叮~叮~”声,清脆而又悠远。

    在里面慢慢地走了一圈,又站在两位新来的修复师后面看了一阵,向南这才离开,又转向了古书画修复室。

    一位新来的修复师等到向南走出了门,这才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歪过身子对边上的覃小天低声说道:“小天哥,老板的威压好重啊,刚刚在我身后站了一会儿,我整个身子都僵了。”

    “有吗?我怎么没有感觉?”

    覃小天一边拿着502快速胶粘剂给手中的一件瓷碗进行加固处理,一边头也不抬地嘀咕道,“要是我给你发工资,我的威压也会很重的,能把你的腰都给压断了。”

    新来的修复师:“……”

    你说得这还是人话吗?

    向南自然不知道覃小天和新来的修复师的对话,此刻,他正在古书画修复室里,看康正勇修复一册明末清初著名书画家恽寿平的《仿古山水册》册页。

    恽寿平,原名格,字寿平,后以字行,改字正叔,号南田,别号云溪外史,晚居城东,号东园草衣,后迁居白云渡,号白云外史,明末清初著名书画家,常州画派的开山祖师,后来成为清六家之一。

    恽寿平的山水画初学元代黄公望、王蒙,深得冷澹幽隽之致,与王时敏、王鉴、王翚、王原祁、吴历合称为“清六家”。

    他的山水画,不让“四王”,小幅逸笔草草,寄郁勃于悠闲,枯而有润,淡而有奇,自成格局,有“四王”未到之处。

    “老师,您回来就好了。”

    康正勇转头看到向南后,就好像看见了救星一般,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说道,

    “这册《仿古山水册》的虫洞、破损等问题,我基本上已经处理完毕了,可我没想到最后几幅画作的画芯上,还长了红色霉斑,我用了很多种除霉菌的办法,但都处理不了,这个怎么办?”

    向南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他说道:“我办公室的桌子上,有几本最新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你去拿一本过来。”

第七百七十章 此人可信否 (第一更)

    “哦,好。”

    康正勇尽管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听话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去拿《文物与修复》杂志了。

    过了不多会儿,他就回来了。

    一回来,康正勇就一脸兴奋地说道:“老师,原来你早就攻破了红色霉斑清除的技术难题,这几天我都快愁死了,我之前还专门打电话请教了师公,师公也说没办法,说红色霉斑就是古书画的‘绝症’。”

    看来,康正勇在拿到《文物与修复》杂志的时候,就已经翻看了目录,这么说来,他的脑子还是会转弯的嘛。

    “向南,你,你研究出怎么清除红色霉斑了?”

    康正勇叫得这么大声,就连专注在古画修复中的付洪涛也被惊醒了,他一脸吃惊地看着向南,开口问道,“红色霉斑可不好处理,你是怎么做到的?”

    来向南的公司快半年了,整天不是忙着修复古书画,就是在一群年轻人身边听他们吹牛打屁,付洪涛的抑郁症比起年前好了很多,也愿意开口和别人交流了。

    “红色霉斑的处理,说起来复杂,不过勘破了,就没什么了。”

    向南朝付洪涛笑了笑,又抬手指了指康正勇手里的杂志,对康正勇说道,

    “你以后还是要多看点学术杂志,虽然这些杂志上面有很多论文都是综述类的,但也有一部分论文是修复师的经验之谈,对实践还是很有帮助的。”

    “好的,老师。”

    康正勇赶紧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一丝羞愧。

    哪怕他如今已经成为了古书画修复师的负责人,康正勇依然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还会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好,而感到不好意思。

    “嗯,那你先坐下来好好看一看这篇论文,里面有有关于红色霉斑清除方法的比较详细的论述,你先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再来问我。”

    向南说道,“不要只知道埋头做事,还要学会抬头看路,路都没看清,很容易撞到墙的。”

    康正勇又点了点头,来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翻开杂志,找到向南撰写的那篇论文,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付洪涛原本也想挤过来看一看,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过来,而是转身回到长案前,继续修复自己手中的那幅古画。

    他不着急,等手中的这幅古画修复完毕之后,再来认真研读向南的论文也可以,毕竟,他目前也没有碰到长了红色霉斑的古书画急着需要修复。

    向南在古书画修复室里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康正勇之前修复的那册恽寿平的《仿古山水册》面前。

    这册《仿古山水册》,包括了恽寿平仿古山水真迹十二帧,开篇的第一帧,就是临摹自明代著名画家唐伯虎的《看梅图》。

    这幅临摹图,既有唐伯虎的洒脱秀逸,也有恽寿平自己的清新雅丽的独特绘画风格。

    恽寿平开创了没骨花卉画的独特画风,是常州画派的开山祖师,对明末清初的花卉画有“起衰之功”,被尊为“写生正派”,影响波及大江南北,史载:“近日无论江南江北,莫不家家南田,户户正叔,遂有‘常州派'之目”。

    相对于他在画坛上的卓越成就,恽寿平的坎坷人生,却如同传奇故事一般,一生都生活在民族矛盾极其尖锐的时代。

    ……

    清顺治四年(1647年)四月,清军入关后,一路南下,在江都、江阴、临安等地开展大屠杀,一时间,江浙等地流血漂橹,南下的道路上,到处都是拖家带口逃难的老百姓。

    “父亲,此次南下,我们还会回来吗?”

    在临安的一个码头上,看着临安港上来回穿梭的船只,一位年仅十多岁的小男孩,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

    这小男孩,就是年方一十五岁的恽寿平。

    他出生于武进的一个世家大族,曾祖是明朝嘉靖年间的进士,祖父则是万历年间的国子监监生。父亲恽日初是崇祯六年贡生,大学问家刘世周的高足。

    堂伯恽本初,明朝著名山水画家,崇祯十七年弃官归隐。堂伯恽厥初,明万历三十二年进士,任湖广按察使。堂叔恽于迈,崇祯年间曾任知县,明朝灭亡之后便弃官遁入空门,四处云游。

    生在这样一个书香门第,恽寿平从小就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他自幼聪慧,“八岁咏莲花成句,惊其塾师”,被人称作为“神童”。

    “会回来的,这是我大明的江山,鞑子早晚会被打败的。”

    恽日初听到儿子的话后,伸出温暖的大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语气低沉地说道,这话既像是回答儿子的问题,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四年之前,恽日初由于不满朝廷的**统治,带着两个儿子来到天台山隐居,原以为能平平淡淡过一段日子,孰料,天不遂人愿,大明江山竟溃烂至此,让鞑子的大军一捅就破。

    只是,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

    “父亲,小弟,咱们快上船吧,船老大在催了。”

    恽寿平的二哥背着包袱,手里也提着行李,站在父亲的另一边,催促了一声。

    “嗯,上船罢。”

    恽日初回过神来,先让两个儿子上了船,然后自己也使劲一跳,踏上了船板。

    等到恽日初一家人上了船,这条不算太大的客船,便缓缓地离开了码头,顺着江水,一路南下。

    原以为抵达南方后,还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让恽寿平没有想到的是,原来南方也不太平。

    从临安一路南下,抵达榕城后,父亲便在当地参加了武装抗清运动。

    但榕城本地的抵抗并没有挡住清军的进城,很快就被破城了。

    恽寿平只好跟随父兄又逃往羊城,千里奔波,颠沛流离。

    抵达羊城之后,榕城建宁义军将领王祁忽然发来一封信,邀请恽日初前往建宁共商抗清大计。

    恽日初接信后,踌躇不已,便拿着信给了恽寿平看,然后问道:“此人可信否?”

第七百七十一章 被俘入狱(更新完毕)

    “待儿亲往建宁察看一番便知。”

    恽寿平自然知道父亲在犹豫什么,他细细地将信件看过之后,还是决定要暗中前往建宁亲眼看一看才能再做决定。

    毕竟这是反抗清军的义军,所托非人,葬送的可是他们父子四人的身家性命。

    “此去建宁,多加小心,若事不可为,尽早返回。”

    听了儿子的话,恽日初也觉得理当如此。他看着依然一脸稚气的恽寿平,过了好一会儿,恽日初才一脸凝重地吩咐道。

    他这个小儿子,尽管才十五岁,但自幼聪慧过人,而且有相当高的政治见地。因此,恽日初从不将他当成小孩子来看,在很多大事上,还会询问他的意见。

    恽寿平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没过多久,他就从建宁悄悄返回了。一回来,恽寿平就对父亲说道:“此地尚全盛,兵强富储胥。窃观王公为,魁杰实丈夫。”

    原本就有心反抗清军的恽日初当即下定了决心,带着先他一步来到羊城的大儿子以及另外两个儿子一起,悄悄潜入建宁,加入到了王祁的义军之中。

    清顺治五年(1648年),闽浙总督陈锦率领六万清军强攻建宁,王祁率领反清义军和城内百姓顽强抵抗,然而由于久久等不到援军,建宁在被六万清军围困100多天后,终于被攻陷了。

    建宁陷落后,义军首领王祁在巷战中自杀,恽寿平的大哥也在此战之中身亡,二哥不知所终,父亲恽日初则因为出城寻找援军,而幸免于难。

    恽寿平尽管没有被杀,但却被清军俘虏了,开始了痛苦的囚徒生涯。

    然而,恽寿平却没有因为自己身陷囹圄而自暴自弃,他还没有忘记国仇家恨,更没有忘记失踪的二哥,和失散的父亲,尽管被关在臭烘烘的牢狱里,他还是不忘在地面上,在墙上写诗作画,以此在激励自己。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上天被恽寿平的自强不息所感动,还是不愿意他的才华就此被埋没,命运的时钟在某一刻忽然被往前拨动了一下。

    这一日,恽寿平正拽着手中的铁链,在坚硬的地面上写写画画,牢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原本没打算搭理这群如狼似虎的狱卒,不料,原本凶神恶煞的狱卒,竟然带着一种献媚般的声音对他说道:

    “小恽呐,有大好事啊,赶紧出来洗个澡,换身衣裳,总督夫人要见你!”

    “总督夫人?她找我何事?”

    恽寿平眉头一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闽浙总督,可是从一品的封疆大吏,他的夫人,找自己一个俘虏干什么?

    “总督夫人的事,哪是我这等下人能够打听的?”

    狱卒笑嘻嘻地应了一句,他一边拿出锁匙打开恽寿平脚上的脚镣,一边催促道,“你就别问了,肯定是好事,到时候发达了,可别忘了哥哥。”

    恽寿平轻“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他虽然不知道总督夫人找他干什么,但能离开这个连猪圈都不如的鬼地方,自然是好事。

    打定主意后,他便跟着狱卒先到外面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然后又跟着总督府的下人,前往总督府。

    一场大仗,让原本热闹繁华的建宁城,变得人影寥寥,一路之上,随处可见被烧毁的倒塌的房屋,残垣断壁,一片凄凉。

    巷道之中、墙壁之上,甚至还残留着打斗时留下的刀痕斧印以及斑斑血迹,只是这血迹早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但依旧散发出难闻的血腥味。

    恽寿平心下悲愤茫然,但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连义军首领王祁那样的英豪都在城破之后自杀了,他一个十多岁的孩童能干什么?

    大明的江山,真的垮了……

    恽寿平随着那位总督府下人,很快就来到了总督府的后堂。

    那位下人将恽寿平带到客厅里以后,便转头对他说道:“且在这里候着,我去禀报夫人。”

    恽寿平没有理他,只是毫无顾忌地四处张望打量着。

    总督府里,和一路上所见到的满目疮痍完全是两个世界,后堂的客厅里雕栏画栋,全是崭新的楠木桌椅,墙上挂着的也都是名贵的古字画。

    “这些,原本都是我大明百姓的,如今却成了他人厅堂里的装点之物。”

    恽寿平心下凄然,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暗自神伤。

    过了不多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转头一看,只见侧门处,一位身穿绿袄的小丫鬟正抬手掀起珠帘,过了不多时,一位面容姣好、温婉和蔼的妇人,便款款地走了出来。

    “这位大概就是总督夫人陈氏了吧?”

    恽寿平心里想着,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些什么,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

    “你就是小南田?”

    恽寿平有些吃惊地抬头看去,只见陈氏正坐在上方的椅子上,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他低下头来,拱了拱手道:“是,小人恽寿平,号南田,见过夫人。”

    “嗯,免礼。”

    陈氏微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听说小南天年纪虽小,但在作画上颇有天赋,如今我有一事相求,如果你做得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恽寿平说道:“夫人有求,敢不从命?”

    他虽然心中不愿,但他也不是个死脑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是,总督夫人怎么知道自己会画画?

    他心里疑惑,陈氏心里却是满意极了:

    “嗯,小南田丰神俊朗,进退从容,实在惹人怜爱。”

    前一段时日,陈氏想打造一些首饰,便请了一些画师画首饰的图样,但看来看去,都觉得不甚满意。

    就在这时,府内一位被总督收留的建宁歌舞伎得知这些事后,便来禀告陈氏,说有一位年仅十五岁的少年画画非常厉害,他肯定能画出让夫人满意的首饰图样来。

    这位少年的号,叫南田。

    陈氏听了之后,便立刻派人去打听南田之所在,打听来打听去,到最后才发现,这位小南田,居然就被关在总督辖下的牢狱里。

第七百七十二章 总督公子 (第一更)

    “小南田模样俊朗又知书达礼,这要是我的孩子,该多好啊。”

    陈氏看着一脸恭谨站在自己面前的恽寿平,是越看越喜欢。

    她和闽浙总督陈锦结婚多年,却始终没有生下一男半女,一直深以为憾。再加上,这些年来,陈锦一直为了朝廷四处奔波,征战沙场,很少能安定地留在家里。

    而且,随着她年纪越来越大,她一个人守在家里,也是深感孤独。

    因此,她一直都想收养个孩子。

    俗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收养一个孩子,不仅是为了留后,也是渴望像普通人家一样,能够享受到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

    如今看到小南田之后,陈氏想收养孩子的心思,就越发地重了。

    ……

    “不行!你想收养孩子,自是没有问题,但恽寿平绝对不可以。”

    晚上,夫妻二人独处之时,陈氏便将自己想收养恽寿平为养子的想法说了出来,不料却被陈锦断然否决,“别忘了,他可是反清义军,是个战俘!”

    “小南田才十五岁,他又懂些什么?”

    陈氏向来听陈锦的话,但这一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坚持了起来,“再说,他能为了一个已经灭亡的大明朝廷,反对大清,更说明他有情有义。”

    “真是,真是妇人之见!”

    陈锦一听这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些年来他东征西战,也确实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陈氏,于是只好说道,“你想收他做养子也可以,但以后绝对不可以再说这种话,那不止会害了他,也会害了咱们自己!”

    “那你的意思,是同意了?”

    陈氏一听,顿时大喜,她一个妇人家,才懒得去管什么反清不反清的呢,她只是想要一个乖巧可爱的养子,享受从未有过的天伦之乐。

    陈锦轻“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她。

    陈氏心中欢喜,陈锦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她在心里想道:“老爷的话也没说错,看来我还得再多观察这孩子几天。”

    恽寿平当然不知道陈氏心中的想法,他这几天都暂住在总督府中,为总督夫人画首饰图样。

    只是,让他感觉有些不安的是,陈氏似乎对自己越来越好了,而且还时常坐在一旁盯着自己看。

    没过几天,他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一天,他将一件新的首饰图样交给陈氏过目。

    陈氏看过之后,依然像往常一样赞不绝口,忽然她话音一转,开口问道:

    “小南田,你父母如今安在?”

    接触了几天,恽寿平觉得陈氏对他还不错,为人和蔼,对下人也不严苛,因此已经没有当初刚来时那么抵触她了。

    此刻听她发问,恽寿平抿了抿嘴,小声回道:“家母早年因病故去,家父……建宁城破后,也杳无音讯了。”

    “哎哟,是我不好,不该勾起你的伤心事。”

    陈氏见恽寿平神色黯淡,连忙温言安慰了一番,心里却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既然要收养子,孤儿自是最好,若小南田双亲在世,又被他们寻回去了,那她岂不是又要难过好一阵子?

    想了想,她又说道,“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你一个小孩子实在太可怜了,不若留在这府中,咱们娘俩也好有个伴,你意下如何?”

    原以为给总督夫人画完了首饰图样,又要回到那个阴暗潮湿又臭气熏天的牢狱里了,没想到还能留在总督府里?

    他倒不是贪生怕死,贪生怕死就不会跟着父亲去参加义军了,他是觉得如果还关在牢房里,既没有书读,又不能好好画画,这才是最不能忍受的。

    为了能读书,能画画,留在总督府又有什么不好?

    恽寿平原本就聪慧,自然听懂了总督夫人话里的意思,赶紧跪了下来,老老实实给她磕了一个头,恭敬道:“孩儿拜见母亲!”

    恽寿平就这样,奇迹般地从一个战俘囚徒,摇身一变,成为了闽浙总督的公子。

    连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顺治九年(1652年),恽寿平在总督府里已经度过了四个春秋。

    这四年时间里,他一直深居简出,全然不像是一位喜欢呼朋唤友、遛马牵狗的官宦子弟,但他的绘画技艺却在稳步提升着。

    这四年时间里,他也没并没有因为成了总督公子,就忘了在建宁城被攻陷后,和他失散的父亲和二哥。他也曾偷偷派自己信得过的人四处寻找过,但始终没有父亲和二哥的消息。

    父亲和二哥是隐姓埋名了吗?还是他们都已经……去世了?

    恽寿平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心里还留着那么一丝希望。

    总督府里,依然只有他和养母相依为命,他的养父,早已经带着军队前往漳州城,去应对忽然带兵攻来的郑成功。

    前方的战况,他并不关心,也不敢关心。

    他的养父待他很好,可养父却是大清朝廷的总督,郑成功虽然与他无关,但他却是反清将领,他希望谁赢才好呢?

    他,不知道。

    所以,尽管每日都有传令兵在总督府里来来往往,但他从来都不会去问军情如何。

    这一日,恽寿平像往常一样,陪着养母吃过早饭后,又来到书房里摊开宣纸准备作画,忽然看到一列传令兵带着满身风尘,慌里慌张地直奔后堂。

    他的心里忽然感觉有点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过了没多久,恽寿平就听到养母凄厉的哭嚎声传来,紧接着满府的下人们都哭喊了起来。

    他心里一惊,连忙奔了出去,一把拉住一个平日里伺候自己的小厮,厉声喝问:

    “发生了何事?”

    “公子,公子请节哀!”

    小厮两眼通红,“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嘶哑着声音喊道,

    “前天夜里,老爷忽然遇刺,已经没了!”

    原来,那一天,因为一名家丁犯了错,陈锦一怒之下,狠狠鞭笞了他一顿。孰料,这名家丁竟怀恨在心,当天晚上就潜入陈锦安寝之地,将其刺死!

第七百七十三章 父子相认 (更新完毕)

    都说,男儿当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而还。但陈锦没有战死沙场,却被一个家丁给刺死了。

    这是他之幸,还是他之不幸?

    恽寿平不知道。

    他跪在陈氏的身边,搀扶着因为伤心几度昏厥过去的陈氏,心里面十分复杂。

    泪,他流过了,因为陈锦是他的养父,这四年来,供他读书供他绘画,供他一处平静学习的场所。陈锦做得一切,值得他为他的死流泪。

    但陈锦也是攻破建宁城的清军主帅,大哥在这一战战死了,父亲和二哥也因此失散多年,生死不知。如今陈锦这个罪魁祸首也死了,他该高兴吗?

    他还是不知道。

    浑浑噩噩度过了两天,恽寿平就匆匆收拾了一番,陪着已经接受了丈夫身死这件事的陈氏,前往同安县奔丧。

    等到将陈锦安葬之后,又和陈氏转道前往临安灵隐寺,准备请大师大做法事,为陈锦超度。

    在前往临安的官船上,由于连日奔波而变得有些形销骨立的陈氏,拉着恽寿平的手,哽咽道:

    “苦命的孩子,你父亲一去,如今真的只剩你我母子二人相依为命了。”

    说着,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母亲,别哭了。”

    恽寿平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伸出拿出一块手帕递了过去,安慰道,“您的身子骨要紧呐!”

    陈氏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没有再说什么话。

    一行人到了灵隐寺,恽寿平就扶着陈氏进入寺中上香,然后派人联系方丈,安排法事等各项事宜。

    他则让下人服侍陈氏到寺中的客房里歇息。

    自从陈锦遇刺身亡以来,这一段时间里,陈氏一直奔波在路上,没有好好歇息过一个晚上,身子骨早就吃不消了,再不休息的话,只怕都快要撑不住了。

    灵隐寺的效率很高,两天后,一切安排妥当,恽寿平就和陈氏一起,来到大殿中为陈锦超度。

    恽寿平看着大殿里端坐着的和尚们,心里面很是安详,

    “如果清军没有入关,这一切该多好,陈锦不会遇刺,自己的大哥也不会战死,父亲和二哥也不会走散……”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再也回不去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二哥,还在不在人世?如果在,他们过得好不好?

    喃喃的诵经声传入耳中,恽寿平的心里面,却是如同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他睁开双眼,四处张望了一番,忽然,一个中年和尚映入了他的眼中。

    他的双眼猛地睁大了,胸口的心脏“砰砰砰”地狂跳了起来:“那,那是父亲?!”

    那个中年和尚双目微闭,一手竖掌放在胸前,一手稳稳地拿着木槌,一下一下地敲着面前的木鱼,嘴里不停地开阖着,正在念诵经文。

    比起五年前,他已经老了太多了,原本光滑的皮肤,如今却是黯淡无光,眼角处的鱼尾纹清晰可见,可恽寿平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自己的父亲,恽日初!

    恽寿平恨不得立刻就从地上爬起来,冲上去相认,但他还是死死地克制住了自己,因为陈氏就在他的身旁,众多的家将兵丁也围在大殿里,他不能就这么去和父亲相认,否则的话,很有可能给父亲带来灾难。

    一想到这里,恽寿平缩在衣袖里的双手就死死地捏在了一起,连指节都捏白了。

    忍住,一定要忍住!

    只要知道父亲在哪里,还能没有机会相认吗?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法事,做得实在是太慢了。

    好不容易熬到法事结束,恽寿平按捺住焦躁不安的内心,先陪陈氏吃了晚饭,然后安排下人伺候她到客房中歇息,他自己却是悄悄溜了出来,找到了自己的父亲。

    父子俩相隔四五年再见,都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哭过之后,父子俩又将这几年来各自的遭遇经历说了一遍,最后,恽寿平说道:“如今我既已寻到父亲,便不会再跟着陈氏回去了,不过还是得想个法子,不然她不会放我离开的。”

    “唉,都怪为父,苦了你了。”

    恽日初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此事,只怕只有住持具德大师才有万全之策。”

    于是,父子二人又前去寻找具德大师商议,具德大师对恽日初父子相认也是万分欣慰,毫不犹豫地答应要帮助他们父子团聚。

    陈锦法事要做三天,三天法事做完之后,具德大师才对陈氏说道:

    “老夫人,贫僧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陈氏连忙说道:“大师有话请讲!”

    她早就知道,灵隐寺的住持具德大师是当时最有名望的一位神僧,每次**“所至万人挤拥,挥汗成雨,至浴水一时呷尽”,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才不远千里赶来灵隐寺,为自家老爷做法事超度。

    具德大师施了一礼,说道:“我观公子男生女相,命薄如纸,恐命不长久矣。若想他增福添寿,如今只能留驻寺中,一生礼佛。”

    陈氏一听,原本早已干涸的泪水再次汩汩而出,大哭道:“我只有这孩儿相依为命,为何待我如此残忍?我不,我要带小南田回京,继续他亡父的爵位!”

    她刚刚失去了丈夫,又怎么舍得再抛下儿子?几番痛哭,差一点昏厥过去。

    恽寿平扶着陈氏,也是听得心里难受,但他自幼学习忠贞爱国,爱的是大明,却非大清,而且他也不肯和父亲分开,只能强忍着说道:

    “母亲,命该如此,强求不得,荣华富贵于我如过眼云烟,我愿留在寺中,也好日日为母亲祈福。”

    陈氏又是抱着恽寿平一阵痛哭,但最终还是同意了,她相信具德大师的话,为了儿子能够活得久一点,她再不舍得也只能将他留下。

    看着陈氏在一干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远去,恽寿平的心里也是颤抖不已。

    他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四五年的疼爱与养育之恩,他怎么可能会对陈氏一点感情也没有?

    然而,他不可能去做大清的臣子,他宁愿和父亲一起浪迹江湖。

    只是,他欠陈氏的,这辈子再也还不清……

第七百七十四章 松柏之质,经霜犹茂 (第一更)

    恽日初父子相认之后,自然不可能再留在寺庙里做和尚了。

    父子二人谢过具德大师的相助之恩,恽日初就带着恽寿平,一起回到了武进的老家。

    回乡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恽日初亲自教授儿子读书、作诗和绘画,给恽寿平的才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武进山水秀丽,风光无限,是作画的好题材。

    恽寿平便先学习山水画。

    而要学画,自然先从临画开始。

    恽寿平就先从临摹黄公望、王蒙等人的画作开始,一直临摹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才开始独自外出写生。

    《仿古山水册》册页十二帧,就是在他早年临摹古画时,所创作出来的。

    当时,禽兽花鸟画正在没落,恽寿平又开始学习绘画花鸟画。

    他创作态度严谨,认为“惟能极似,才能传神”,“每画一花,必折是花插之瓶中,极力描摹,必得其生香活色而后已”,又以没骨法画花卉、禽兽、草虫,自谓承自徐崇嗣没骨花法。

    而且,恽寿平的画法与众不同,是“点染粉笔带脂,点后复以染笔足之”,创造了一种笔法透逸,设色明净,格调清雅的“恽体”花卉画风。

    随着恽寿平的诗词、绘画水平逐渐提高,恽日初也渐渐老去,抚养老父亲的重担也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别无长物,只能以卖画为生。

    恽寿平为人清高,视名利如草芥,绝不肯趋炎附势。遇到谈得来的,不论贫贱,求他作画,即刻挥毫;若遇见一些想用金钱来买画的势利小人,即使给他再多的钱,也不肯为他们提笔。

    他一生不应科举,不做官,连个秀才都不去考。他的所有作品、书信,从来不署清朝的年号,而是用天干地支来表示。

    也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他和父亲的生活,都过得很清贫。

    清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腊月,恽寿平离家到临安卖画,次年五月,又以卖画所得,托人购得临安坟地两处,决定迁葬其父灵柩于湖上,以了其生平所愿。

    他急于筹款,抱病作画,以致病倒不起。

    无奈之下,恽寿平只得返回常州。抵达常州的第二日,恽寿平便病重不治,于白云渡瓯香馆中逝世,终年五十八岁。

    一代才华绝世的宗师,就此默默地终结了他坎坷的一生。

    ……

    清朝文学家顾贞观曾言:“薄柳之姿,望秋而落;松柏之质,经霜犹茂。”

    恽寿平无疑便是“松柏”,一生都在跌宕坎坷中度过,最终成为了一代画坛宗师。他的成就,影响的不只是一批人,而是一代代人,对华夏的画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向南缓缓地回过神来,脑海中思绪万千,恽寿平一生,是坎坷的一生,但又是何其幸运的一生。

    如果在他少年抗清失败身陷囹圄时,没有遇到陈锦夫妇,没有被陈锦收为养子,也许一辈子都无法逃离那个阴暗逼仄的牢笼,那样的话,也就不会有画坛宗师恽寿平了,更不会留下那么多珍贵、精美的画作了。

    向南正沉浸在恽寿平苦难的一生中,耳畔忽然响起了康正勇略带兴奋的声音:

    “老师,论文我看完了。”

    “嗯,这么快就看完了?”向南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有把握操作吗?”

    顿了顿,他又说道,“整个操作方法,实际上和‘火烧去铅法’相似,只不过,在事先还需要在红色霉斑处涂抹强氧化物粉末。这样吧,你现在就准备一下材料,现场操作,我在一边盯着。”

    “好。”

    康正勇眼睛一亮,连忙点头。

    论文中有详细的操作方法描述,他看自然是看得懂的,不过真要让他看一遍就开始实际操作,他又有些畏手畏脚,毕竟这册《仿古山水画册》也是价值不菲,要是一个操作失误,将它烧坏了可怎么办?

    可老师愿意在一旁盯着,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对于向南,康正勇的内心里,有一种盲目般的信任,他始终坚信,只要老师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康正勇从一个柜子里取来一瓶浓度75%的酒精,又取了一些高锰酸钾粉末以及其它药物,将它们一一放在长案上。

    然后,他将高锰酸钾粉末和其它药物粉末均匀搅拌在一起,再取来棉签,粘上一点混合粉末,轻轻点涂在古画上的红色霉斑上面。

    等所有的红色霉斑上都被点涂上混合粉末后,康正勇又从另一个柜子里取来两条干净的白毛巾,放在洗手池里用水打湿后拧干,再将毛巾拧成棍子状,在古画上围成了一个圈,将所有红色霉斑都圈在了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康正勇这才拧开装有浓度75%的酒精瓶,将里面的酒精缓缓地倒在了毛巾围成的圈子里。

    顿时,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康正勇耸了耸鼻子,继续往圈子里倒酒精,一直到圈子里的酒精略略高出画面有薄薄的一层之后,这才停了下来。

    长出了一口气,康正勇将瓶子放在一旁,转过身来看了看向南,向南没有说话,只是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康正勇抿了抿嘴唇,回过身来后,又从长案底下的工具箱里翻出一个打火机来,“哒哒”两声,打着了火,然后往毛巾围成的圈子里一放,里面的酒精“腾”地一声就被引燃了,淡蓝色的火焰就好像漂浮在酒精上方一般,无声无息地燃烧着。

    康正勇一脸紧张,死死地盯着古画,额头上都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也不知道他是在担心这火会烧坏古画,还是担心红色霉斑依然无法清除。

    当然,他坚信老师的办法是可行的,如果红色霉斑没有清除掉,那肯定是自己操作上出现了问题。

    除了康正勇之外,付洪涛、汪晓鸥等人也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一个个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长案上的正在燃烧着的古画,他们,也在紧张地等待着:

    这红色霉斑,真的会这么容易就清除掉吗?

第七百七十五章 这话听着霸气 (更新完毕)

    “老师,红色霉斑真的没了!”

    片刻之后,淡蓝色的酒精火焰就渐渐熄灭了,康正勇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去,将两条微微有些发烫的毛巾一把拿开,仔细地看了几遍之后,一脸惊喜地转头看向了向南。

    “嗯。”

    向南点了点头,一脸淡定地走上前看了看,又伸手摸了摸之前被酒精覆盖的地方,酒精已经被燃烧殆尽,多余的水分也被高温蒸发掉了,此刻,画芯部分还有些微热,那些红色霉斑生长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一个小黑印。

    他抬手拍了拍康正勇的肩膀,说道,“不错,一会儿再拿热水冲洗一下画芯,就差不多可以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是钱昊良打来的,他转头对康正勇说道,“古书画修复室里的资深修复师还是少了,要是有合适的人选,就再招两个过来,你要是搞不定,就去找找许弋澄。”

    “好的,老师。”

    “嗯,那你们做事吧。”

    向南点了点头,一边接起了手机的电话,一边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向南一走,修复室里的其他人都立刻就围了上来。

    “真的没了!”

    付洪涛等人看着摊放在长案上的那幅古画,一个个惊讶不已,这还是古书画修复师“闻之色变”的红色霉斑吗?怎么到了向南的手里,变得这么不堪一击了?

    “老板真是厉害!”

    汪晓鸥不知道什么时候理了个光头,头皮刮得干干净净,他抬手摸了摸圆滚滚的脑袋,“嘿嘿”笑道,

    “跟着老板就是好,隔三差五就能学到很多东西,就这红色霉斑的清理方法,完全都可以当作咱们公司的‘绝技’了!”

    杭鸿军也有些惋惜地说道:“是啊,太可惜了,老板怎么能把它公布在杂志上呢?”

    “把技术公布出去,这样其他博物馆里长了红色霉斑的古书画才能更快地得到修复保养,这是好事。”

    康正勇跟着向南的时间最长,也最了解向南的想法,他淡淡地说道,

    “只要我们的文物修复技术水平始终都处于领先地位,是不是拥有绝技又有什么区别?”

    付洪涛等人听了,先是一愣,紧接着都是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话听着,真是霸气!

    向南自然是不知道古书画修复室里的那一番对话,如果知道了,估计他也会一脸赞许。

    没错,只要我们够强,有没有绝技在手,根本就没多大区别。

    更何况,这些绝技原本就是从我们手里公开出去的,谁还能拿着这些跟我们争锋吗?

    ……

    “钱大哥,今天怎么有空跟我打电话?”

    向南几步回到办公室里,一边将门关上,一边对着话筒笑道,“京城故宫博物院,可难得这么空闲啊。”

    “呵呵,没空我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

    电话那头,钱昊良一脸郁闷,闷声说道,“我说,你小子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别人敲破脑壳都想不出来的东西,你怎么一声不吭就给弄出来了?”

    向南一听,顿时一脸迷糊,他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忙问道:“钱大哥,你说什么?”

    “哎呀,你还跟我装傻,你自己没看最新一期的《文物与修复》杂志吗?”

    钱昊良在电话里大呼小叫起来,“我说的,当然就是红色霉斑清理方法了,你小子是怎么搞出来的?”

    “嗨,你说的是这个啊?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

    向南抬手拍了拍脑袋,笑着说道,“这都是四月份的事情了,还是帮俞老板一个朋友修复古画时折腾出来的呢,当时我什么也不清楚,瞎搞的。”

    钱昊良不屑地“嘁”了一声,酸溜溜地说道:“瞎搞的?我怎么就没那么好命,瞎搞出来一个‘石绿走油’的修复方法来呢?”

    “石绿走油”,指的是传统古书画上的氧化铜类颜料,经年日久之后,逐渐渗入到绢纸之中,形成颜料与纸张同时脆化的状态,传统的修复方法主要是清洗古书画表面的油污,但往往也会将颜料一起清洗掉。

    一幅古书画的颜料被清洗掉了,这幅古书画就基本上废掉了。

    “石绿走油”和“红色霉斑”一样,都是古书画绝症之一,都是人见人怕的“画病”。

    如今,“红色霉斑”已经被向南给“治”好了,但“石绿走油”,依然是“无药可医”。

    “对了,你小子也想想办法,干脆把‘石绿走油’的修复方法也给鼓捣出来好了。”

    钱昊良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笑道,“这样一来,你也算是为古书画界做了大贡献了,所有的博物馆和收藏家都会感谢你的。”

    “钱大哥,你别逗我了。”

    向南一脸无奈,说道,“你都说是古书画‘绝症’了,哪有那么容易就能鼓捣出来的?能让我瞎搞出一个‘红色霉斑’的处理方法,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好了,不逗你了。不过我有个消息要透露给你。”

    钱昊良说着,语气就变得正经了起来,“你这次把‘红色霉斑’给搞定了,而且还把详细的处理步骤也都给公布了出来,我估计你今年可能会拿到一个大奖。”

    向南一脸好奇,“什么大奖?”

    “什么大奖我哪知道?我又不是发奖的。”

    钱昊良没好气地说道,“不过,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你作出了这么大的贡献,肯定是有奖的,你到时候等电话就是了。”

    “好吧。”

    向南一脸无语,您这话说得,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

    顿了顿,他说道,“钱大哥,你要是不忙,就带嫂子和小侄女一起来魔都玩。”

    “不忙?我忙得连周末都没有了,哪还有时间出去玩?”

    电话里,钱昊良连声调都提高了不少,他说道,“我不跟你聊了,手里还有一幅文徵明的画还没来得及保养呢,挂了啊,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向南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了“嘟嘟嘟嘟”的声音。

    向南:“……”

    既然这么忙,你还有时间打这么长的电话,还没头没脑说一堆废话?

    几个菜啊,喝得这么高?!

第七百七十六章 田间到访 (第一更)

    “田间先生,欢迎欢迎!”

    看着从电梯里一步走出来的田间,向南一脸笑意地打着招呼。

    “向桑,好久不见!”

    田间连忙走上前来,对着向南九十度鞠躬,一脸诚恳地说道,“米国一别,到如今已经一年多了,不知道向桑一切可好?”

    “我很好,谢谢田间先生的关心。”

    向南朝他还了一礼,然后一边领着他往休息室里走去,一边问道,“田间先生是第一次来魔都吗?对魔都的观感怎么样?”

    “十年前,我曾经来过一次,这一次是第二次来了。”

    田间落后向南半个身子,一边往前走,一边赞叹道,“魔都这十年来的变化太大了,很多地方我都不认识了,不愧是国际大都市。”

    两个人闲聊着,就在休息室里分主宾坐下,没过多久,焦佳就送进来了两杯刚泡好的茶。

    喝了一会儿茶,向南这才接着开口问道:“田间先生这次来魔都,是来旅游还是?”

    “向桑,我这次来魔都,是想贵公司古陶瓷修复室里进修一段时间,还希望向桑能够成全!”

    说着,田间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对着向南深深鞠了一躬。

    向南连忙说道:“哎,田间先生,咱们朋友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的!”

    倭国人就是这么客气,动不动就对着你鞠个躬,这是他们的文化习俗,但向南知道归知道,他还是不怎么习惯。

    “向桑,您这是答应了?”田间抬起头来,一脸惊喜。

    “进修自然没什么问题。”

    向南想了想,点了点头,又问道,“不过,你在弗吉尼亚州立博物馆的工作怎么办?”

    “向桑不用担心,博物馆那边,我每年都有一个多月的假期的,而且要是工作不忙的话,我还能多请一两个月的假。”

    田间先生重新坐了下来,笑着说道,“其实,我主要还是想换个环境调剂一下心情,另外,再多向向桑取取经。”

    “嗯,你那边没什么问题的话,那随时都可以过来。”

    向南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田间在古陶瓷修复技艺方面的能力并不弱,一般的资深修复师的水平都不如他,如果他能在公司里待一段时间,还能让覃小天和王民琦两个人多学习学习,这两个小子刚刚晋级资深修复师,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都开始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而且,倭国古陶瓷修复技术虽然是从华夏这边传过去的,但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有一些区别的,田间过来交流技术,对公司古陶瓷修复室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里,他朝焦佳招了招手,让他将许弋澄和姚嘉莹喊过来。

    没过多久,许弋澄和姚嘉莹就匆匆地过来了。

    向南先为双方互相介绍了一番,然后才对许弋澄和姚嘉莹说道:

    “田间先生是米国弗吉尼亚州立博物馆的古陶瓷资深修复师,从明天开始,他会在古陶瓷修复室进行为期三个月的进修,到时候,麻烦许总和姚主任给安排一下。”

    “麻烦许总和姚主任了,以后请多多指教!”

    田间说着,又站起来朝着许弋澄和姚嘉莹鞠了一躬。

    “田间先生客气了,以后咱们互相交流。”

    姚嘉莹笑了笑,没说话,许弋澄却是一脸热情,他说道,

    “倭国古陶瓷修复技术,不仅吸收了华夏古陶瓷修复方法,也融合了现代西方修复方法,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古陶瓷修复技艺,我们正需要田间先生这样的专业修复人员来交流技术。”

    几个人聊了一阵,向南等人又带着田间在古陶瓷修复室和其它修复室里参观了一圈。

    田间看着向南的公司里,人员齐备、检测设施先进,忍不住赞叹道:

    “向桑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像您这么大年纪时,还在跟着师傅学习古陶瓷修复技术呢,真无法想象您居然能带领这么庞大的一个队伍!”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罢了。”

    向南一边领着田间回休息室,一边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公司里的这些人都是有心上进的修复师,我原本的打算也只是将手中的一些技术传出去,结果带着带着,就组建成了一个公司了。”

    “向桑实在是……”

    田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向南的这种做法。

    不过换个角度来考虑,他的心里面却是对向南公司里的这些文物修复师们十分羡慕。想当初,自己在倭国想要寻找一个学习古陶瓷修复技艺的师傅,都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思。

    而且,当初即便已经拜了师,那位师傅对于自身掌握的技术也是保护得很严密,就算偶尔要教田间一些东西,那也是遮遮掩掩的,从来不肯全心全意地教授他。

    他的学习史,完全是一场与师傅的斗智斗勇史,这整个过程简直是不堪回首。

    实际上,何止是倭国的情况如此,在华夏这边,那些带徒弟的文物修复师,对于技术的保密程度,只会比倭国那边更为严重。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传男不传女”的思想始终盛行,这也导致了很多老师傅即便对待传承衣钵的关门弟子,那也是抱着“留一手”的心思的,更遑论其他的徒弟了。

    文物修复在华夏传承上千年,无数的“绝技”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之中,这当中,对于技术传承的严防死守,无疑是“罪魁祸首”之一。

    而向南愿意将文物修复技术无条件地公开,甚至将自己钻研出来的诸多“绝技”、专利也都一一开放出来,对于那些一心求上进的修复师们而言,无疑是幸福的;对于华夏数千年传承下来的那些文物而言,更是一件期盼已久的大好事。

    两个人在会客室里又坐了一会儿,随意聊了聊两人分别之后的事情,气氛轻松且愉快。

    向南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于是,他笑着对田间说道:

    “田间先生,你难得来魔都一趟,中午我做东,请你尝一尝魔都的美味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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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国家修文物介绍:
现实与历史的交错中,谁能触及国宝文物深藏的秘密? 
我睁开时光之眼,看见了这样一个世界:权谋、艺术、战乱、马蹄与火光…… 
华夏五千年的璀璨文明,被腐朽的画卷、铜锈密布的铜器、支离破碎的陶瓷所掩盖。 
他们在时光的流逝中等待,等待着再次绽放出闪耀世界的光芒。 
我叫向南,我为国家修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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