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火翼
苏离脱离那云梦城，略作思忖，便知道对方布下的是先天五行大阵，而且虚虚实实，变化多端，主持大阵的人，怕是渡过了三次天劫，真跟他死斗，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何况那老妖怕也是藏身进去了。
因此苏离计量得失后，还是选择先退一步。
对方料来也是忌惮天妖的威名，没有十分把握留下他，因此两边都留了情面。
这是苏离入此方世界后，第一次小小吃瘪。
足见他一气化三清前，称不上真正盖世无敌。
苏离亦不懊恼，他心知自己三尸元神迟早要练成，不过是早晚的事，而且此世无敌，亦不算他真正的追求。
他修行越高，心气越大，早已不是一个比肩此方世界天道的天仙道果能容纳。
甚至不是大罗，而是那飘渺虚无，大罗之上的境界。
“我本凡夫俗子，难得有此际遇，终也不能枉此生。”他念头愈发坚定，心中闷气全无。
但没有长啸一声来表明心胸的畅快，而是趺坐在一片湖泊上，神念不住延伸，覆盖这云梦大泽。
原来他仍是打定主意要寻到那混元绛珠仙草，既然不能问人，那就一寸寸地方搜过去。
即使这样会惹得云梦大泽里一些人不快，但谁要上门生事，那就做过一场。
这八百里云梦大泽，天地之物，既是私有，也是公有，反正全凭一张嘴和一双拳头。
虽则如此施为，近乎恶行了。
但苏离心知，这也是斩出恶念最直接的方式。
天道无分善恶，唯持续和发展。
天妖不存善恶，唯我独行。
他那神念之力虽则一丝一缕分开，那也是坚韧不拔，不过云梦大泽到底藏龙卧虎，比如那云梦城，苏离的神念是去不了的。
还有几处地方，苏离亦受到阻碍。
苏离亦不纠缠，神念如同流水，遇到礁石阻碍，绕过去便是。
只是心下记得是何处，如果找不到混元绛珠仙草，必定是那几个他神念不能至的地方，届时再做思量。
苏离趺坐湖心，俨然成了一尊禁忌存在，云梦泽凶神恶煞虽多，没一个敢冒犯他。
如此过了七日七夜，云梦大泽多数地方都给苏离神念扫荡过，仍无混元绛珠仙草踪迹。
苏离依然不着急，这七日七夜里，他经历了不少风波，分散的神念，受到不少还击，只是苏离犹如那立根破岩的翠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旁人的法再厉害，再刁钻，再可怕，他都一应从容。
忽然间，苏离眉头一蹙，他神念扫荡到云梦大泽某处，看到一缕白光化作万顷波涛，将一只青蛟卷入进去。
那青蛟几次欲挣脱，都被波涛困得死死的。
而青蛟背上正坐着一个女子。
“阿衡？”
苏离瞧得清楚，那万顷波涛实是一门剑法所化，涉及了空间之道，化生出一个小千世界，万顷波涛都在其中，小中藏大，纳须弥于芥子。
虽则小千世界不稳定，要法力和元气维持，稍有松懈便即破灭，但那到底是三次天劫高手才能施展的手段了。
即使苏离，如今元神强大，胜过一般地仙，那也没有悟透其中关窍。
当然在苏离看来，这也不过是花里胡哨的手段。
真正此类的大神通，还是袖里乾坤或者传说中的人种袋之类，亦或者掌中佛国、两仪微尘阵。
苏离感应到那万顷波涛中，有一道淫邪的意念在掌控。
因此决心管一管。
他到底跟人家有一面之缘，而且此女态度极好，虽则丑了点，但不至于让苏离见死不救。
他神念一动，驱使一道玄武罡煞刀气，破空而至，将那波涛分开。
阿蘅见状，立时从豁口出来。
只是那波涛仍是不肯放弃，瞬息间缩小凝聚，仍是一缕白光，朝着阿蘅追去。
眼见得白光又要笼罩阿衡，忽地一道火光撞上白光。
空间都生出波纹。
好一会才宁定下来。
那白光化作一唇红齿白的白衣男子，目若朗星，鼻若悬胆，当真说不出好相貌。
他眼神狡猾，不住往身前面无表情的苏离身上打量。
“原来是小天妖，你还没你祖师的修为，也敢来跟本神作对？”
阿蘅心中惴惴，暗道：“救我的这位是天妖？怎么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苏离人仙武道在身，改换气血和面貌简直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如果他再进一步，什么滴血重生，千变万化，都能使出来。
那时候，凭借人仙武道之身，亦能把下凡的天仙生吞活剥。
苏离此时是原本面貌，跟崔州平样貌有差别，但一身朱雀神火毫不掩饰，杀气腾腾。
他道：“巫支祁？若是你本尊在此，今天我倒是要退避三舍，但你现在只是个分身，还不快滚，难道要等我把你这壬葵柔水精气烧干？”
原来这男子是上古水神巫支祁的一尊精气凝结的化身，看似跟常人无异，其实跟修道人凝练的元神一样，变化多端。
此神大禹时兴风作浪，被封印在黄河深处，但它神通广大，法力无边，那封印虽然强大，也让它寻到缝隙，几次凝练了化身出来。
不过它化身至多是三次天劫高手的实力，根本解救不了本尊，只是能在人间兴风作浪。
二代天妖的道统提过它几句，主要是这厮修炼的壬葵柔水神诀传自北方水神，还通晓阴阳之道，修行有独特之处。
二代天妖创出一气化三清时，还从它身上得了一点启发。
怕是因为这点启发，亦让巫支祁吃过亏。
因此巫支祁目光中还有一丝不善。
它道：“本神只是瞧着女娃娃一身清气实在难得，跟当初越女都有一比，没想到还能遇见你这个小天妖。当初也是二代天妖暗传剑法，坏了我和越女的好事，现在你又来，你们天妖一脉是成心跟我过不去？告诉你，本神不是好惹的，小东西，受死吧。”
苏离道：“不自量力。”
他大袖一挥，玄武罡煞刀气翻翻滚滚而出。
巫支祁早认得这刀气厉害，不逊于他壬葵柔水神诀。他疯狂一声大笑，震得空间波纹阵阵。
放出浑身壬葵精气，化为洪涛一样的剑气，仿佛无所不在，无所不至。
苏离那玄武罡煞刀气到底不是主修的法门，数量不及对方的剑气多，很快就陷入下风。
阿蘅看得一惊，道：“道友，你先走，不必管我。”
苏离置若罔闻，忽有一声长鸣，清越胜过金石，背上竟生出一对朱雀火翼。
第152章 自取灭亡
苏离火翼边缘却缠着一层黑光，玄武罡煞和朱雀神火融合，同样是阴阳之道的体现，双翼轻轻煽动，登时有莫名的威压生出，如大道伟岸，天道煌煌。
巫支祁识得厉害，发出一声狞笑。
“我今天就绝了天妖一脉。”
阿蘅立时生出一股绝望之感，大声道：“道友，他要自爆元神。”
她想着自己死则死矣，何必连累旁人，手指急速拈出一道手诀，浑身爆起血雾，竟有一层不可磨灭的血色光膜将苏离笼罩。
苏离始料未及，心道：“她不要命了吗？”
巫支祁自爆，苏离亦有预料，他将双翼一合，先挡住第一波冲击，再以北冥**，做蟒蛇吞象，哪怕是一时间撑得难以消化，亦不会有致命危险。
那万千剑气所化洪水生出霹雳哗啦的爆炸声，空间都生出丝丝裂纹。
阿蘅的血色光膜，恰好迎上地波冲击，竟没瞬息间被摧毁。
苏离立时发动双翼，将这层血光裹住。
他元神催动朱雀神火和玄武罡煞，如臂指使，小心翼翼将血光护住，只是刚才那一下冲击，已经让血光濒临崩溃。
苏离来不及察看阿蘅具体情况，双翼挡住巫支祁自爆分身的绝世冲击。
这相当于是一尊地仙级数，近乎天仙的元神自爆，威力难以想象，空间都生出乱流。
剧烈至极的冲击力，似要不死不休一样。
要将苏离彻底拍散。
那朱雀神火和玄武罡煞在这股巨大的压力下，融合得更加彻底，隐约间生出一团不可磨灭，诠释两仪的元磁真光。
但此时于事无补，苏离狠下心来，浑身一抖，好似一口不可测度的黑洞，将所有的冲击力量一股脑吞下去。
那巫支祁分身的意识碎片亦在里面，登时化为海量的气息冲击苏离的元神，同时巨大的力量，撑得苏离血肉模糊。
人仙武道都承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力量。
苏离心一横，身上一枚枚窍穴像是被点亮的星辰一样，燃烧起来。气血沸腾不止，爆发出最大的能量，不断帮助窍穴消化精气。
一时间至少有上百颗窍穴被开启，一尊尊神灵镇守其中，充满不可思议的神威。
恍惚间，苏离好似成了那天界之主，统御万神的大天尊！
这只是一种错觉。
即使肉身在尽力消化那海量的爆炸力，仍是不够。
元神亦在猛烈的鼓胀中。
苏离的本性灵光更是受到巫支祁几千年来庞大记忆的干扰，那些信息的冲击，不断磨损他的本性灵光，仿佛间一头凶厉无比的太古暴猿要借助苏离的肉身重生。
…
云梦城，青灵妖尊感受到那一股剧烈无比的元气爆炸，心中砰砰跳。它很是清楚这场剧烈的爆炸意味着什么。
“我不信这小子毫发无损。”它很清楚，劫气之前已经沾上它，悠长岁月里的经验告诉它，这次将是天道给它最后的通缉令，要么历尽劫数，融于虚冥，要么在劫数中灰灰湮灭，回馈天道。
它绝不甘心自己在劫数中灰灰掉。
要破劫数，唯有窥破天机，以大神通**力，顺应天道，成就非凡果位。
若是能得天妖道统，甚至还能从此逍遥世间。
“再等三千年，怕是都没有这等好机会。”
它贪念愈发炽烈。
“妖尊，莫要轻举妄动，你一出云梦城，劫数立即沾身，届时生死难料。”
云梦城那位神秘的女子道。
“神女，你错了，大劫一起，一切都在劫数中，哪里有劫外之地。我若得此机缘，当真天不能管，地不能伏。”青灵妖尊心念一定。
它甚至大劫凶险，但藏着无可想象的机遇。
而且几千年来的潜伏，终于将它气数耗尽，不若就此一搏。
它不信天妖一脉，能代代都无敌世间，逍遥天道之外，没这般道理！它去除灭天妖，更是顺应天道之举。
至于它会不会做另一个天妖，又是另外的事！
“小子，老祖一身练气法门都传了你，若是这次老祖不能回来，就便宜你了。”
青灵妖尊踢了那黎阳屁股一脚。
虚空里荡漾起桀桀怪笑，只见得一道沛然莫御的妖族元神，铺天盖地往苏离身处的爆炸漩涡而去。
那里空间紊乱，小千世界生了又灭，灭了又生。
生出无数奇异的怪景。
元神级数的练气士都不敢靠近，那些凶兽更早已跑得没影没踪。
妖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神女轻叹一口气，说道：“这真是一去不回。”
黎阳道：“那人当真如此了得，妖尊一点生还的可能都没了吗？”
他到底念了妖尊一分好处。
神女正色道：“不是那人了得，是神通不敌天数。”
“天数？”
“对，天道操控众生之心，若有那心性动摇者，就会成为天道手中利刃，即使无往不利的神兵，终有会残破的时候。何况妖尊一出这云梦城，连最后的气数都没了。”
“如果能心性不动摇，是不是不怕被天道操纵了？”
“傻孩子，案板上的鱼，便是反抗也徒劳。”
“不，我不信。”
“曾经我也是这样想的。”神女幽幽地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了谁，清泪流下。
…
风暴渐渐临到尾声，苏离总算撑过最艰难的那道时光，只要消化此次所得，他便有底气斩出恶尸，再一举引发三次天劫，于虚空大劫斩出自我，取得不下于二代天妖的成就。
巫支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它苦心熬炼的分身，会成为苏离的资粮。
这便是北冥的可怕之处。
融合一切，成自身不灭之道，直指那大罗！
一切神通道法，绝世神诀，大造化，大功果皆成北冥！
苏离轻轻吐了口气，隐约间是一道黑红参杂的元磁真光，而不是之前似刀似剑的怪刃。
自己根基仍旧不稳，而且阿蘅濒临死亡，得需要一点时光给苏离静养。
他冥冥中生出一股莫大的压力，心知天道不会轻易让自己取得此大成就。青灵妖尊的可怕气息，扑面而至。
苏离现在一身**力尚未凝练一体，却不是打架的时候。
稍有疏忽，就会引起体内的反弹。
“小子，想不到我会此时来了断你吧。”青灵妖尊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杀意冲入苏离的心神里。
三次天劫的道行展露无遗。
布满虚空的桀桀怪笑，差点引发苏离体内那滔天法力的暴动。
他心知自己又到了岌岌可危的局面中。
再以北冥吞噬对方，那就不是蟒蛇吞象了，而是携泰山超北海。
苏离面无表情，道：“不知死活。”
青灵妖尊道：“还要嘴硬！”
他元神之力毫无保留，元丹直接冲出去，如彗星甩尾，要硬生生将苏离砸爆。
“来吧。”
苏离这句话却是没有对妖尊说，而是向虚空中那迟迟没有降临的天劫述说。
两次天劫一并引发！
同时一股隔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莫名怪力随着天劫一并降临。
“两次天劫！无上心魔劫！不，你怎么还没度过两次天劫！”
青灵妖尊不由发出绝望的呼喊！
“为王前驱！”
它心里冒出最后一个念头。
一股伟岸无边的怪异力量占据它的心灵。
“这人间，吾，又来了！”
低沉又充满磁性的魔音在虚空中荡漾，似能拂平一切恐惧。
而它却是恐惧的源头！
第153章 天劫
云梦大泽，黄山、五岳，大汉十三州那些名山大川里潜藏的强大存在，都被苏离天劫的气息震动。
遂古之初，天道出现后，人世间第一次有如此令人恐怖的天劫，震动天地，古今唯一。
“谁人引发了如此大劫？”
“便是蚩尤，当初渡劫亦无如此声势！”
一尊尊古老的神魔，以及那些太古残存的练气士意念被惊动，虚空宇宙不乏有超凡存在惊叹。
将目光投向那在宇宙中连尘埃都算不上的祖地。
云梦大泽彻底陷入光怪陆离之中，数丈之地，甚至能同时出现风和日丽以及狂风暴雨。
空间被一份份切割，小千世界在大千世界中犹如一个个气泡，破灭和新生同存。
这是天道和大道意志的碰撞吗？
有超凡存在不禁震撼。
此时云梦大泽已经成为无人敢涉足的禁地，这样声势的天劫，根本无人感插手其中，一个不好就是殃及池鱼，化为灰灰。
苏离位居天劫最中心，一道道狂飙撕裂空间，带着森冷至极的寒气，似要冻结一切，连灵魂都要在寒气下陷入永恒的沉寂中。
而寒气之外，更包裹着无数宇宙真金。
这是风金两次天劫，自遂古之初后，宇宙最严峻的一次天劫。
既是大劫数，也是大机遇。
阿蘅茫然无措地瞧着这一切，她根本没法理解，这还是修道人的天劫吗？便是天仙，怕都难以在其中存活下来吧。
苏离在巨大的压力下，镇定自若。
无法摧毁他的，势必让他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风劫几乎要把苏离的元神吹散，那彻骨的寒意，让人仙武道的气血都陷入凝滞。
这并非完全是危害，苏离体内暴动的力量，亦在风灾下瓦解，去芜存菁，成为最纯粹的元气。
如果一切顺利，苏离将在风劫中重塑形体，铸就不朽的人仙道果。但是霸占青灵妖尊躯壳的无上天魔自虚空朝苏离慢慢走来。
“真是有趣的存在啊，你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道路，但最后是用来成就我的。”魔音清悠而至。
它挥了挥手，借着风力，一股奇怪的力量侵袭苏离的肉身。
紧接着苏离好似禁受了岁月的洗礼，肉身斑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朽。
无上天魔，一出手便是“天人五衰”的大神通。
苏离一刹那间，思维变得空空荡荡，忘记形体，忘记自我。
坐忘！
他趺坐虚空，任由肉身枯朽。
在腐烂的肉身中，一轮明月升起，一株玉树自腐烂的肉身里出现。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于破灭中，有新生。
天魔眉头一蹙，他曾见过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不动如山，轻易摆脱天人五衰，可苏离这一招，跟释迦牟尼是不一样的。
他承受了，经历了，最终自毁灭中开辟新的道。
“如此吗？”
天魔淡淡道。
“你要成道，我便给你。”
忽然间，这无上天魔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虚空中竟有无数美丽至极的仙女出现，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连风金两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中飘满五彩祥云，那是人世间想象不到的美景。
仙女的娇笑声，将大劫之地，化为极乐净土。
无数仙女飞绕在苏离周围，仿佛苏离是佛陀一样。
苏离甚至自觉得自己已经开辟了无上武道，跟道祖、佛祖一样，自当有此异象。
足下一片片金光涌动，那是一片片大道之气凝结的金莲。
周围的虚空飘满香喷喷的花瓣，一阵阵花雨，香气四溢，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境下，都会忘掉烦恼。
去烦恼，登极乐，住净土！
阿蘅甚至忘记了她身受重伤，神色欢喜不已，更有一丝丝清妙绝俗的歌声，不知所来，不知所去。
袅袅乎风烟中，潺潺乎流水去。
此是天上，亦或世外桃源？
总之再无烦恼，再无忧虑！
一根冰凉的手指点中阿蘅的眉心，透心的凉意，让阿蘅醒转。周围哪有什么天女，而是各种各样的末世情景。
只是一层无形的气罩，将所有的光怪陆离都阻绝在外。
苏离轻声道：“你的肉身是保不住了，我先护住你的魂魄。”
阿蘅觉得自己身子一轻，随后陷入昏睡。
苏离手指捏着一枚青色的魂珠，这正是阿蘅的魂魄了。
他将魂珠藏好，淡淡地看向天魔，道：“你的花招只有这些吗？”
这是苏离第一次向对方回应。
天魔恼羞成怒道：“定要给你好看。”
青灵妖尊的躯壳化作一道血雾，血雾无视一切阻隔，扑杀苏离的肉身。苏离身子冒起黑红青的火焰，可是根本将血雾烧不穿。
那血雾不断腐蚀苏离的肉身，天魔的意识正要随着血雾一寸寸占领苏离的躯壳，剥夺他的一切。
它是要夺走苏离的根基。
“找死！”
苏离身子生出一股吸力，竟丝毫不躲避，将那些血雾吸进去。
天魔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在同化它的意识。
“不，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苏离不置可否道：“我便是我。”
那些血雾瞬息间退散，又显化出一名美妙至极的女子来，白衣赤足，完美的满足了人世间任何男子的想象。
便是一根小手指头，都充满无尽的诱惑。
红颜祸水，祸国殃民，都难以形容这个女子。
苏离只看见了一尊骷髅。
红粉既是白骨。
“这还不是你喜欢的样子吗？”她悠悠道。
天魔的声音渐渐变得有些熟悉，那是阿芜的声音。
苏离泛起了对阿芜的记忆，她渐渐变成阿芜的样子。
“苏离，我们不要再分开了。”阿芜似在耳边对苏离述说。
她也真正的来到苏离身边。
近在咫尺。
连香气都一模一样。
苏离瞧着她，眼睛里是她的倒影。
再不是骷髅，而是鲜活的阿芜。
她跟阿芜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苏离抬起手，似乎要抚摸她的脸庞，她静默地站着，等待苏离的手伸过来。
然后脖子一凉，一只大手掐着了她的脖子，令她窒息！
她瞬息间化作一道水光，逃离苏离的大手。
第154章 荧惑
“你，生气了么。”
女子站在里苏离数丈开外的虚空，咯咯娇笑不停。
风劫愈演愈烈，苏离脸上的皮肤好似风沙一样，四处散落。凝练至极的元神开始松散，而外面的宇宙真金之气，亦开始进来。
无上天劫，无上天魔劫，同时而来！
仅是一个天妖，便如此遭老天爷嫉恨吗？
“那就嫉恨吧。”
宇宙真金之气，生出无穷压力，仿佛一颗颗巨大的陨石朝苏离而来。
苏离指尖登时生出五火地煞剑气，那剑气一接触到真金之气，便饕餮似的，大肆对真金之气咀嚼起来。
又有无数真金之气，好似金片似的飞来，苏离吐出一朵金乌似的火焰，正是太阳真火，对着金片就是一阵猛烈灼烧，那金片登时化为液体。
那风吹得越来越大，苏离元神近乎溃散。
他大袖一招，朱雀神火轰出，一头巨大的朱雀神鸟对那风劫拍打羽翼，神火和神风相抗，虽然落在下风，但好歹将风势止住。
只是如此一来，苏离先天三火尽去，肉身亦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
那天魔笑吟吟道：“皈依法，皈依魔，皈依我，天地任你驰骋，一念日月星辰皆随你心转，大千宇宙皆在掌握，可好？”
它的声音没有丝毫蛊惑力，却仿佛说的斩钉截铁的事实？
苏离念头没有丝毫动摇，只是道：“天魔之道，当真是随心所欲吗？”
“自然。”
“真巧，我的道也是。”
“是吗？”
“死吧。”
苏离近乎枯朽的肉身生出一尊眉目清秀的元神，哈哈大笑道：“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问得灵台三寸心，今日方知我是我！”
那元神正是恶尸任我行，他对着无上天魔道：“正好做我的口粮。”
他张开袖口，一股堪比北冥的吸力生出，那无上天魔竟被不能挣脱，硬生生被任我行张口吞掉。
任我行的肚子忽地鼓胀不知多少倍，里面有幽幽的声音道：“今后你不是你，会是我。”
任我行道：“我是我，你死吧。”
他浑身绽放清光，无数星辰火焰受到吸引，钻入任我行肚子里。
逐渐任我行肚子的动静减小。
同时那宇宙真金大劫和风劫到了尾声。
苏离并无即将度过劫难的喜色，他道：“我虽然引发两次天劫，但天不遂人愿，第三次虚空大劫也马上要来了。”
任我行道：“你要我走？”
苏离道：“第三次虚空大劫会把我拉扯到无垠虚空之中，我怕是几百年都难以归来，此间武道还得你和善尸元神来护持，等我回来。”
任我行指着阿蘅的魂珠，说道：“她呢？”
苏离道：“蘅也是草，那株混元绛珠仙草我已经知道在哪了，混元金丹我便不要了吧。”
苏离捏起阿蘅的魂珠，朝着云梦大泽某处一甩，那魂珠便落在一株含着清露的仙草上。
几百年后，阿蘅自能化成人形。
任我行道：“你倒是大方。”
苏离微笑道：“我不就是你吗？”
任我行哈哈大笑，纵身离去。
飞到半途，他身子猛地鼓胀，任我行大喝道：“还想吃挂落不成？”
他对着肚子轰出一拳。
苏离摇了摇头，看着任我行越去越远，自顾自趺坐虚空。
一道无形且不可抗拒之力将他包裹，转瞬间苏离便置身宇宙虚空中，他对此并不陌生，从前在各种科幻片看过好多次这样的场景。
离他最近的星辰，都有几光年。
苏离感应善恶两尸，隔了不知多么遥远的距离。
这是一道孤寂得难以想象的旅途。
苏离是唯一的行者。
亦要开辟出一条前无古人的星空之路。
大道寂寥！
苏离内心并不孤寂。
他选定一个方向，不知疲倦地开始飞行，累了就吞噬星辰的光芒来做补充。
这段路程长得难以想象，除却对善恶两尸的感应外，苏离内心逐渐没有任何波动。
如日月星辰一样，永恒却无任何心灵起伏。
苏离坦然接受这一切的变化。
他甚至没有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因为那是徒劳。
那些遥远的星辰，亦不会给他太多新鲜感，他只是坚定不移地走着。有时候会卷入空间乱流，但凭着本能，寻到离自己要去方向最近的出口。
肉身早已在这样孤寂漫长的路程中被他抛弃。
无数宇宙射线，让肉身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变异，那也是苏离此时难以预知的事。
或许将来有人横渡星海，会发现茫茫星海中飘荡有一尊不朽的尸体，散发着不可名状的威压。
时间逐渐对苏离失去意义。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仅是本能地往一个方向去。
苏离淡忘了近乎所有的人生经历。
或许四百年，或许五百年，或许更长的时间。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出现在他眼前。
元神拖曳着星辰神火，坠入大气。
举世都瞧见了这个异象。
“荧惑！”
钦天监将这个异象解释为荧惑降临。
天下为之震动。
分裂数百年的天下，终于在隋文帝手上回归一统，华夏文明经历了血与火的重生，中土神州来到有史以来最鼎盛的时候，这盛世才几十年，天下难道又要重燃战火了吗？
刚刚继承皇位没几年的皇帝杨广，正要大展宏图，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要超三皇而迈五帝，以一世来铸就千秋不灭的功业。
怎能容许荧惑来动摇他的统治。
杨广对满朝的门阀大族充满了猜忌，荧惑化身到底是谁，并不重要，但这些门阀大族是最有可能动摇他的统治。
为摆脱关陇门阀的影响力，他建造了东都洛阳，但仍没有达到他的目的。他还开凿了运河，沟通南北，提拔了一批山东士族，来和朝中的关陇门阀抗衡。
这还不够。
他要坐龙舟，到南方去，看看那莺飞草长的江南，看看那些柔情似水的江南女子，更要促进江南的经济，使其彻底压倒北方。
然后杨广被一颗天上坠落的透明近乎水晶状的事物砸中了。
他的千秋功业尚未完成呢。
第155章 太乙散数
扬州城是当今天下最繁华的胜地之一，自从大运河开辟后，此处更成了天下交通的枢纽。
好大喜功的杨广驾崩后，没有影响到扬州的繁华，东都洛阳的派系门阀正为拥谁为新帝各执一词，小民的生活照旧。
扬州南门的膳食档口，一家包子铺拥挤不堪。
这家包子的味道固然是极好的，但比起别的店家，也好不到多少，包子铺生意火爆，却是因为包子铺的老板老冯的小妾贞嫂长得花容月貌，成了店里招徕顾客的活招牌。
忙活了一早上，贞嫂方才休息，她偷偷瞧了老冯和恶大妇，他们都在厨房。她偷偷拿出两个包子，递给包子铺不远处的一个人。
这人大概七日前出现在包子铺的街道上，一直浑浑噩噩，衣服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非丝非缕，披头散发，看不清面目。
贞嫂天生有同情心，看见他似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便每日偷偷送他两个包子，免得他被饿死。
这人每次接过包子，便径自吃了，从不感谢贞嫂。
贞嫂也不生气，只是会好奇，他难道是哑巴。
她从来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更没听过他的声音。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身上也没街上闲汉那种臭气，这也是贞嫂愿意每日接济他一下的原因。
贞嫂递了包子，很快就转身走。
一转身，结果脸色一白。
原来老冯的大妇竟拿着一根擀面杖站在她身后，恶大妇狠狠道：“我就说最近怎么厨房用料比原来多了，多出的那些竟是都给你拿来养汉子了。”
她挥起擀面杖对着贞嫂就是一顿毒打，贞嫂只有默默忍受。
那边老冯也不敢过来帮腔。
围观的人，一个个指指点点，亦无人伸张正义。
恶大妇打了贞嫂一顿，还不觉得解气，又拿着擀面杖指着披头散发的怪人道：“你把这些日子的包子钱交出来。”
怪人没有反应。
恶大妇见他没有回应，更生气了，见到怪人衣服，说道：“你这一身衣服看起来还不错，就拿来抵债吧。”
她说话间就要去撕扯对方衣服，哪知道一碰到对方，就好似遭了雷击似的，浑身酸麻。
她大呼一声，拿着擀面杖对着怪人的额头一敲。
那擀面杖立时倒飞，撞到恶大妇的太阳穴，但见恶大妇直挺挺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手指着怪人。
最后断了气。
怪人慢慢将披散的长发分开到两间，贞嫂看得一呆，心道：“原来他竟是一个少年。”
少年眼睛清澈有神，对贞嫂道：“谢谢你的包子，我是苏离。”
最后四个字，他狠狠强调了一下。
苏离几百年来，几乎淡忘了自己的一切，终于靠着食物的味道，慢慢回忆起过去种种。
他不是太上无名的仙，而是苏离。
“额，不用谢。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呢。”贞嫂一时间竟忘了恶大妇死在当场的事。
苏离对着恶大妇的尸体一挥手，大妇的尸体登即被火化。他吹了一口气，周围的人都生出一阵茫然，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贞嫂深深记得。
她身上有一块火玉，那是苏离留给她的。
她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觉得很重要。
…
苏离在扬州城外的溪水中洗脚，溪水的冰凉，让他振奋精神去思考别的事。
四百年前诸葛孔明封锁长江水道，赤壁一战，火烧三天三夜，令北方士族元气大伤。
五丈原上，孔明逆天续命，终究功败垂成。
后来晋武帝一统华夏，有盖世天妖出现，发了一封告死书，于佛道两门，十数名地仙的保护中，众目睽睽之下，刺杀晋武帝，更扬长而去。滔天凶威，无人可敌。
而后释道儒三家发誓追杀天妖，却被其布下诛仙阵。
三教仙道精英尽数丧身诛仙剑阵中。
后来传出惊天隐秘，那天妖竟是博陵崔州平。魏武曹操的座上客，消失数十年后突然出现，为曹家报仇而来。
晋武帝驾崩后，天下分崩离析，有疑似北方真武降世的道人张三丰传道当世，留下阳神仙道，续上了过去的元神仙道。
阳神仙道历九次雷劫，成就无上阳神，可以横渡星海，打开仙门，破界飞升。
而道人张三丰传道世间时，亦有一尊无上的魔头魔主我行横行一时，败尽各路神仙妖魔，跟张三丰前前后后斗了十余次，不分胜负，留下一脉神秘的魔门，据传和张三丰双双破界离去。
自此之后，张三丰的玄天升龙道和任我行留下的魔门，成为正魔各自最大的势力。
再之后便是助隋文帝一统天下的慈航静斋和静念禅院为白道最大的势力，据传有度过七次雷劫以上的存在。
如今道门除玄天升龙道外，便以大宗师宁道奇为首，这人是真正度过七次雷劫的大宗师，据说连玄天升龙道的掌教都不是他对手。
宁道奇素来与慈航静斋亲善，因此慈航静斋隐约间有取代玄天升龙道成为正道第一大势力的苗头。
除开中土之外，还有两名大宗师，分别是高丽的傅采林，以及草原的武道人仙毕玄。
据传武圣关羽临死前，悟出人仙武道有三重境界，分别是不漏真身、滴血重生、千变万化。
而人仙武道之上，还有“粉碎真空”的境界。
从此粉碎真空和道家阳神，并列为当世最高境界。
而毕玄听说已经到了滴血重生的层次。
几乎是不死之身，一人敌一国。
以大隋国力之盛，亦不能屠灭草原，毕玄是最重要的原因，他也成了草原上的守护神。
更是所有草原人心中的图腾。
苏离揉了揉太阳穴，心道：“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但是善尸元神和恶尸元神确实不在此界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搞事情。同时苏离感受到了天道仍是存在，可是和武道有了一定程度的妥协。
苏离收获了不少好处，只是更迷茫了，这世界已经没有了天仙道果，但苏离隐约觉得这世界变得比之前更有活力，跟射雕世界有些类似，仿佛世界要晋升了。
第156章 绾绾
人可以突破，世界当然也可以提升。
但比起人，世界提升的难度自是难以想象。他思忖间，心灵中响起一道声音，雪白小兽带着酸味道：“只是让你来证天仙道果，没想到你居然有一步登天的机会。”
苏离这些年来，首次跟它联系，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雪白小兽道：“这世界的天道本质还是天仙级别，因此那些破空飞升的人，再如何厉害，依旧是天仙，哪怕拥有至强力量的天帝也是一样。但是你现在有机会随着世界晋升，夺取这一方世界的本源，成为一界之主，迈入那天仙之上的太乙散数境界。”
苏离道：“太乙散数离大罗是不是很近了？”
雪白小兽道：“差得远，太乙散数之上还有太乙真仙，真仙之才是太乙金仙，金仙又有三步，第一步便是合道，第二步便是合一门跟本身完全相反的大道，第三步就是凝练出一门永恒不可磨灭之道，方才是大罗。大罗才能超脱根脚宇宙，自由往来诸天。你现在能轮回万界，穿梭无尽时光长河，无数多元宇宙，自是因为这宫殿的缘故。”
苏离沉吟一会，继续问道：“诛仙剑阵是怎么回事？”
雪白小兽道：“不过是这宫殿帮你移后做前了，在世界彻底晋升前，你还得去另一个世界，取出那把诛仙剑。”
苏离道：“是传说中的那把？”
雪白小兽道：“确切的说是残影，真正的诛仙剑，本质超越大罗。”
它顿了顿，既是畏惧，又是敬重道：“诛仙利，戮仙亡，陷仙到处起红光绝仙变化无穷妙，大罗金仙血染裳。当初我等连老东西都不怕，但是见到诛仙剑的主人，谁人不惧？便是这宫殿……”
苏离道：“这宫殿到底什么来头？”
它道：“至少等你合道后，我才能告诉你，否则你动念，就有人知晓，届时咱们都别想活命。”
苏离道：“那你怎么没事？”
它道：“我……去你大爷的。老子只不过没境界和力量了，本质不比你强千万倍？”
苏离笑了笑道：“我信了。”
雪白小兽懒得辩驳，道：“你善尸和恶尸没把这世界的杂质清理干净，剩下的事得由你来，当然这也可以叫做神仙末劫。数百年前，诛仙剑阵是神仙杀劫。杀劫还有幸存之理，末劫嘛。”
苏离道：“末劫怎么？”
雪白小兽发狠道：“这是人家给你下的战书呢，天道要跟你做最后的决斗。世界晋升，破而后立，神仙末劫，之后开启新的纪元。谁在这一末劫最后，成为唯我独法之人，便得此方世界一切道，一切法，成为新纪元开辟大道者，为无上尊，一界之主。所以天道，也不能在这场末劫独善其身。已经托身人间世了，你做好准备吧。”
苏离道：“这么说呢，天道是我最大的敌人？”
雪白小兽冷呵呵道：“不，你是举世皆敌。神仙末劫，谁最有机会成道，谁就是所有人的敌人。”
苏离道：“这感觉……真不错。”
雪白小兽愣了愣，良久后才道：“你变了。”
之后再无回应。
苏离伸了伸懒腰，心道：“要扫除一切害人……妖魔鬼怪，全无敌！”
他已经踏上另外一个生命层次，一切挑战都是他人生的乐趣，当然，他一定要赢。
接着整理了一下思绪，苏离认清自己目前最大的敌人就是那不知所在的天道。降临人世，会是什么身份呢。
这世界毕竟是人家的主场，因此苏离不确定是否已经知道自己的踪迹。
但的目标是自己，终究会露出痕迹。
数百年的星空之路，并没有耽搁苏离的修行，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强到什么地步，反正感觉能打爆一切。
此时的身体完全是元神和法力构建，跟真实的肉身没有任何区别，因此苏离没有去再夺一具肉身的心思。
清风吹拂面庞，苏离看着不知不觉间已经投影在溪水中的明月，月光中一名美得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赤足走来，她凌波而至，好似轻如鸿羽。
“你是苏离？”她睁着那一双任何言语都难以形容的美眸，瞧向苏离。
苏离道：“你叫绾绾？”
女子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苏离道：“天上的事我知道七七八八，地上的是我全知道。”
绾绾咯咯娇笑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你为何要杀杨广？”
苏离自不奇怪绾绾是如何知晓此事的，毕竟以魔门的实力，要追踪前段时间茫然无知状态下的自己是能做到的。
其实就是在他之前的状态下，已经本能地杀死了不少对他窥伺的人。
因此他现在怕是已经在许多势力中，很有名声。
但这些势力，亦很想弄清楚自己的底细。
杨广亦是很不得人心，苏离杀死了他，结果真正想为杨广报仇的人，怕是不多。
苏离道：“我只是碰巧砸死了他，算他运气不好。”
绾绾道：“你害死杨广这昏君，对我们来说，算不上好事，但也不算太糟糕，只是我们更好奇你是从哪里来的？我们调查了许久，根本找不出你的过去，好似你是凭空出现的。难道你真的是荧惑化身？”
苏离道：“我是谁，并不重要，你有什么目的，便直说。”
绾绾道：“我想先确定你是什么样的人，然后有一件好处要跟你分享。”
苏离微笑道：“魔门的人自私自利，看来这件好处你是一口吞不下，才来找我？”
绾绾道：“我的天魔功对你毫无办法，你一口说出我的名字，可见你要么是擅长天机推演，要么便是有他心通之类的手段，因此我更能确定你能帮上我。”
苏离微笑道：“我的厉害，难道你们不早就见识了。你只是想拉我淌浑水而已。”
这可怜的姑娘还不知道她们的祖师就是苏离的恶尸元神。任我行可不是什么好人物，她们修炼的功法都给留了破绽，因此苏离自然而然能掌控她们的一切。
可以说，这魔道第一大势力，天然就成了苏离的力量。
这是任我行留下的后手，想必是为了帮苏离应付今天的局面。不过苏离也由此判断出，任我行已经完全将无上天魔的力量消化掉，走出一条他之前没法预计的道路。
指不定现在就在某个世界为非作歹呢。
绾绾道：“那你愿意帮人家吗？”
“帮。”苏离轻声回到。
绾绾略有些意外，怎么感觉不对啊。
苏离心道：“你们的都是我的，我当然帮。”
第157章 妖女和仙子
绾绾微微一笑道：“你都不问我们会给你什么样的报酬吗？”
苏离道：“听说修炼天魔秘的女子，红丸能让人修为大增。”
绾绾神色一变，旋即柔声道：“你想要，我也不是不能给你。”
苏离在绾绾身上打量，饶有趣味道：“那你想要什么？”
绾绾道：“你修炼的功法。为什么你没有肉身呢。”
苏离道：“你居然看得出来？”
绾绾道：“这可不是我看出来的，而是我师父，她对你很好奇。”
苏离微笑道：“可惜我对年纪大的女人不好奇，你还是说说你要我帮忙的那件事吧。”
绾绾道：“你听说过天妖吗？”
苏离心道：“我不止听过，还站在你面前呢。”
他道：“据说那是古今第一妖，厉害得很。”
绾绾崇敬道：“是的，他可以说是古今第一厉害的人物，即使我魔门的祖师第一代圣君任我行都对他推崇不已，数百年前天妖击杀晋帝后，之所以突然消失，却是因为天妖遇上了一个大敌。”
苏离道：“谁？”
绾绾道：“这方世界的天道，不但逼迫我魔门圣君和玄天升龙道的张三丰道人破界飞升，更和天妖大战一场，曾用一枚宝物砸破了天妖的诛仙剑阵。那宝物拥有神秘至极的力量，足以让任何大宗师为之疯狂。现今它又出现了。”
苏离道：“总不会是和氏璧吧？”
绾绾微笑道：“不错，据说那是上古时不周山的精华所化的一块玉石，跟昆仑山同源，祖龙得之后，命人在上面刻下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但是直到数百年前，它的真正作用才让人知晓。和氏璧有超越这个世界的力量，能让一个普通人得到它的洗礼后，脱胎换骨，拥有成就阳神的潜力。当初太平道教主张角化身天师道孙恩，曾和拥有过和氏璧的绝代剑圣燕飞数次大战，凭借和氏璧的力量，燕飞总能死而复生，变得更强，最终成为连自天妖后，实质上的世间第一人天师孙恩都奈何不得的人物，携着自己的两位妻子，破界飞升，抵达到层次更高的世界。”
苏离道：“和氏璧既然这样厉害，要想保住它，怕是不容易，我猜它在你们的大对头慈航静斋手里。”
绾绾惊讶道：“你怎么知晓的？”
苏离道：“你忘了吗，我可是地上的事情全知道。”
绾绾颓丧道：“我可以保证我从见你开始，都没有生出任何和氏璧在谁手里的念头，没想到你仍然能猜到，难不成你在术数上的造诣堪比袁天罡？”
苏离道：“我是凭智慧猜到的，毕竟如果和氏璧不在你们最大的对头慈航静斋手里，依你们魔门这等自私自利的性情，怎么肯让人跟着分一杯羹？”
绾绾道：“那我现在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苏离心道：“那得问你们的祖师了，我才不告诉你呢。”
他道：“你猜。”
绾绾气得跺脚。
苏离微微一笑，从溪水之畔离去。
绾绾道：“你还没问我慈航静斋的人把和氏璧藏在哪里呢。”
苏离道：“自然是洛阳，那毕竟是传国玉玺，如今皇帝死了，慈航静斋应该要借机选择一个新皇帝。”
绾绾脚步本来一缓，听到苏离的话后，立马追紧他。
她现下对苏离的好奇还胜过和氏璧。
无往不利的天魔秘在苏离身上完全失去了作用，她本该感到畏惧，可是心里竟说不出的兴奋。
她预感到自己可能借着苏离，将天魔秘晋升到祖师的境界，这时一个可以抱的大腿。
苏离对绾绾的心思一清二楚，但是他也没有拒绝她的跟随，甚至能感受到任我行创出天魔秘的恶趣味。
天魔秘修炼到最高的境界正是无上真魔，事实上完全是最纯净道家元神相反的一面。
如阴阳之互补。
不，应该说是采阴补阳，而天魔秘便是阴，苏离是阳。
或者说张三丰是阳？
任我行和张三丰争斗，难道是任我行想破掉张三丰的童子身？
苏离并不奇怪，因为两人是他的善念和恶念，他对他们的想法脾气很有些了解。
只不过世人若是知道势不两立的魔门圣君任我行和道门天尊张三丰竟是一体同人，怕是接受不能。
如果更知道他们和天妖都是一个人，怕是魔门和道门的那些虔诚信徒都要心灵崩溃掉。
绾绾自也不清楚，苏离实际上算是她的祖师。
苏离的速度极快，绾绾也不慢，她背后以天魔秘化生出一对黑色略带透明的翅膀，在月光下飞行绝迹。
而苏离不借助任何外物，御空而行。
他好像本来是天地间无拘无束的风。
其实苏离能能快一点，但他不愿意这样做。几百年的星空古路让他看厌了星空，而今他只想好好看人世间的繁华。
他对和氏璧都没多大兴趣，只是想知道天道会是谁？
李世民吗？
和氏璧既然是天道之物，落在天命之主李世民身上，倒也不稀奇。
当然，苏离现在也想打一架。
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强了。
之前懵懵懂懂的时候，对付任何人，也都是一拳的事。
一个人强到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那究竟是好是坏呢？
“哎，没对手也难过不起来啊。”
苏离落在洛阳的天津桥上，一人骑着白马，女扮男装。
她惊讶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男子。
“你是慈航静斋的仙子吗？”男子开口问道。
她顿时觉得这人有些无礼，但她涵养很不错，说道：“仙子不敢当，这位公子可以叫我的名字师妃暄。”
男子点了点头，招手道：“绾绾，你过来。”
绾绾收起天魔翼，落在天津桥，几乎同时，她和师妃暄的目光对上。
两人的眼中除了对方，再没有其他人。
静斋和魔门，那本就是宿敌。
苏离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绾绾，人家跟你一样美，可是是个男子，都会选她，而不会选你。”
师妃暄默然，无语。
绾绾道：“为什么？”
第158章 只此浮生是梦中
师妃暄道：“妃暄无意和任何人发生感情纠葛，还请公子言语自重。”
苏离轻笑道：“是真的吗？”
师妃暄避过苏离那似乎能洞察一切的目光，美眸在天津桥下满是点点星辉的流水上转个不停。
星光亦由此在她眼里空迷幻。
教人体察不出这位白道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人物的真实情绪。
她淡声道：“我心自知。”
苏离向着绾绾道：“想不想看她吃瘪？”
绾绾清眸一动，嫣然道：“苏郎还没告诉我，为何男子会选她呢，当然你的提议，我万分赞同。”
苏离微笑道：“因为她给人镜中花，水中月的感觉，可望不可即。这是你缺少的。天魔总是给人**诱惑，却不知世间最大的诱惑是求不得，佛也说这是人生七苦。假如你想看她吃瘪，我要一样东西。”
绾绾道：“总不会是想要我的红丸，请苏郎稍稍缓一下，让人家先修到天魔秘最高层次再说。”
苏离含笑道：“我暂时没这个兴趣，假如我让她吃瘪，你得带我去魔门的总坛。”
绾绾道：“苏郎不是对我师父没兴趣吗？”
苏离悠然道：“可我对魔门有兴趣。”
师妃暄道：“苏公子，你是否太过无礼了一些。妃暄绝不是你的筹码。”
她的涵养和风度，让她不会这样无礼离开。
而且苏离的气机始终锁定着她，让师妃暄没法轻举妄动。
她深知自己遇上了下山以来，最可怕的一位对手。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但绝不逊色佛门任何一尊古老的存在。
甚至她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宁师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她于修炼上的天赋实是无可挑剔，精神的敏锐程度，还胜过她的师父梵清惠。
宁师举手抬足间，都能展示天人合一的至境。
这位苏公子举手抬足间，和宁师截然不同，好似没有什么事物能够束缚他。
他的可怕正在于此。
如果不是第一代魔门圣君任我行证据确凿地破界飞升了，师妃暄几乎怀疑苏离便是任我行的化身。
如果是这样，简直就是正道的灾难。
因为此世正道，再无玄天升龙道祖师张三丰那样的大能。
苏离道：“放心，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动手，妃暄的心意是除道之外，再无他物了吗？”
师妃暄道：“苏公子亦可以如此理解。”
苏离道：“妃暄以为修道最重要的是什么？”
师妃暄道：“大概是坚韧不拔的心志，求道者，九死不悔。”
苏离道：“不错，但还不够具体，你们佛宗看重禅定，道门强调守一，儒家更明言‘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这些话，妃暄都认可吧。”
师妃暄道：“苏公子说的确实是修行的本质。”
苏离道：“人之心如猿猴，若不能定，则心猿意马，难有成就。妃暄自问能做到不动心，但若是我让你动心了，又如何？”
师妃暄道：“那便是我的劫。”
苏离微微一笑道：“没这样严重，我只要你身上一件东西。”
师妃暄道：“和氏璧并不在我身上。”
她见魔门的妖女和苏离一路，便猜到自己身负和氏璧的事情早已给对方告知苏离。
其实这个消息，也没有刻意隐瞒。
苏离悠然道：“我要的不是和氏璧，大约也知道它在哪里，我想要的是……”
他指着师妃暄。
师妃暄道：“我身不过臭皮囊，苏公子即使强取，亦无任何作用。”
苏离淡笑道：“你想歪了，我知道你们修行的功法对本身是否处子并不看重，只要心不被夺走，仍有窥破天道的希望。我只是想要你背着的这把剑。”
师妃暄神色淡然道：“此剑虽是神兵，但对苏公子亦是可有可无。”
苏离道：“它叫什么名字。”
师妃暄道：“色空。”
苏离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何它身上有天子之气呢。”
苏离顿了顿，接着道：“我知道它并非传说中的天子剑。”
师妃暄的玉容生出一丝惊讶，接着坦然道：“它确实是天子剑的陪剑。”
苏离悠然道：“妃暄这一点让我很赞赏，很坦然。只是太过坦然，何尝不是另一种虚伪呢。你明明是血肉做的人，怎能做到四大皆空。”
他的声音似有一股魔力，师妃暄一直努力回避苏离的眼神，可是在这股摄魂的魔力下，终于心神一颤，眼睛不由自主看了苏离一眼。
只这一眼，周遭便光怪陆离。
陷入千百世的轮回当中。
有一世，她女扮男装，进入书院，她叫祝英台，爱上了一个叫梁山伯的男子。
最终双双化蝶而去。
又有一世，西湖断桥，春雨如酒柳如烟。水漫金山，雷峰塔镇，意中人和自己近在咫尺，却也远隔天涯。
…
她经历了一段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从最终的身不由己，到最后难分真假，所有爱人的面孔都变作了苏离。
她知道这是假的，但经历呢？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人生多苦，一个人更苦。
若无人相伴，怎能在这生生世世的苦海中撑下去。
师妃暄强忍住心中悸动，看着周围。
一切光怪陆离消失，生生世世的轮回消失，可谁说这一世，又不是新的轮回？
她望着苏离，恍若隔世，却又无比熟悉。
苏离微笑道：“可有刹那心动？”
师妃暄嘴唇微白，旋即摇了摇头，道：“苏公子道法高明，陷我于轮回之中，可是我也不过你牵线的木偶罢了，木偶动，我心不动。”
苏离道：“好，你走吧。”
师妃暄不由疑惑，但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脱身机会。
她转身要走。
苏离忽地悠悠道：“白姑娘，只此浮生是梦中吗？”
师妃暄脚步一滞，色空剑已经到苏离手上。
她以剑意，斩去了最深刻的一段轮回记忆，到底没斩干净。
师妃暄亦不管色空剑，落荒而逃。
第159章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
绾绾看得一呆，以她的修为勉强能理解苏离做了什么，一眼就让人陷入生生世世的轮回，这等手段，倒不是没有前例，但那多是高人点化未曾开悟的后辈所用，如师妃暄这等人，心若铁石，几乎不会被迷倒。
但苏离仍是让这位仙子有了心灵破绽，着实难以想象。
苏离轻声道：“世间没有完美无缺的存在。佛说‘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听着还不错，但是还不够。这多多少少是逃避了。她虽然斩去了记忆，可是痕迹犹在。”
绾绾道：“苏郎以为当如何？”
苏离淡淡道：“我即是法，我即是道。”
绾绾一怔，魔门已经足够无法无天了，要破天道，但苏离这等思维，简直跟疯子没区别。
旁人是修道，他是把自己变成道。
世间哪有如此不可理喻的修行，你以为你是谁？
苏离微笑道：“我知道你难以理解，可是遂古之初谁传道之？天地之前有道，那道之前呢？世上本无路，路是人走出来的。道亦如此。”
绾绾勉强一笑，说道：“此亦非常人所为。”
她现在突然很羡慕师妃暄，逃的真干脆。
这人就是个疯子。
苏离长笑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但是世人若学我，万劫阴灵难入圣。”
他说着几句不伦不类的话，绾绾只觉得心烦意乱，偏偏又觉得苏离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哎，终归是着了这人的道。
好在师妃暄的心灵破绽亦无法弥补了，除非她能杀了苏离，或者让苏离爱上她。
这两件事，在绾绾看来，都是近乎不可能的事。
绾绾觉得自己还有成道的希望，而师妃暄却已经没有了。
比惨，果然是人世间最美好的事。
无论多么艰苦的遭遇，一旦看到跟自己类似的人遭遇更惨，立时就心理平衡许多。
绾绾又看向苏离，总觉得这人愈发眉清目秀了。
苏离轻咳一声，说道：“我饿了，你请我吃饭。”
绾绾：“……”
她心道：“这人挺厉害，也挺不要脸的。”
她笑靥如花道：“好，想吃什么？”
想请她吃饭的人，能从洛阳排到长安，可是她现在还不得不舔着脸去请苏离吃饭，还得考虑苏离喜欢吃什么。
她如今有些怀念过去那些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男子了，同时对他们有些理解，原来讨好一个人竟如此心酸。
苏离道：“你挑个地方，我瞧着满意就成。”
绾绾心里一气，“我怎么知道你满不满意。”
她微笑道：“好呢。”
绾绾带苏离去了董家酒楼，在楼上最好的包间正好可以看到洛水。正是清晨，洛水上舟船来往，一家老幼在朝阳中，于船上泛起洋溢的笑容，唱起欢乐的歌曲。
无论何时，普通人的生活，亦有想象不到的快乐。
其实儒家奉若至宝的诗经，许多也是普通人做出来的。因为他们的喜怒哀乐最真实，最质朴，留下来的，自然也最打动人心。
那些优美动人的歌词，并非公子王孙的专利。
苏离看得很入神，他一生中从未有过这样的快乐。
好在从前打游戏、看小说的快乐，也不比这些少呢。
假如阿芜在，怕也是更喜欢跟他到处游山玩水吧，他们要不要生个孩子呢，小孩很可爱，也很麻烦。
万事万物，总是有利有弊的，如何看待似乎是更重要的事。
比如一个人突然暴富，他得到了钱财，失去的却是烦恼。
这个例子不对啊，失去烦恼诶。
苏离冒起乱七八糟的念头。
绾绾目瞪口呆，这个人是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了吗，她看着一盘盘干净的碟子，突然很有食欲，甚至还有些成就感。
似乎苏离喜欢吃她点的菜，她很开心。
讨好人难道也能得到快乐，只要被讨好的人，给一点回馈就好了。
她还不知道，世间有一种人叫做舔狗，更不知道她现在可以划归这一类了。
苏离放下食箸，道：“我吃好了，走吧。”
绾绾默然，无语。
她一筷子都没动呢。
苏离似是有些疑惑，问道：“怎么？”
绾绾几乎泪流满面道：“我还没吃。”
苏离道：“看来都不合你胃口，我来帮你点菜吧。”
绾绾竟有些感动，原来他还会照顾人。
过了一会，绾绾瞧着面前的一小碗白粥。有种拿着碗砸苏离的冲动，他怎么不去死。
苏离道：“我想你可能没胃口，喝白粥养胃。”
绾绾心道：“不，我想吃肉。”
她默默地将白粥一口喝光，好似这白粥就是苏离。
苏离微笑道：“果然，你喜欢喝白粥。”
绾绾勉强一笑，说道：“我……”
苏离又道：“咱们走吧。”
他径自离开，反正绾绾会付钱。
比吃美食更令人开心的事是白吃美食。
苏离觉得很快乐。
但是他觉得还是贞嫂的包子最好吃，因为那是他几百年来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食物，有记忆加成。
让最美好的都留在记忆里吧。
现在贞嫂拿一笼扬州包子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去吃了。
绾绾留了一片金叶子在包间里，匆忙离去。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付钱，从来都没这习惯呢。
可是留了钱之后，突然有些开心，她可比苏离有素质多了。现在绾绾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苏离才是魔道中人，真可恶。
她追上苏离，柔声道：“咱们现在去哪？”
她想着最好苏离忘了要去魔门的事。
苏离道：“去魔门总坛，哦，不，又有人来扫兴了。”
听到前面一句，绾绾心里是灰暗的。
后面一句，让绾绾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感觉。
是哪个倒霉鬼，不，哪个好人。
洛水上，舟船往来乱如麻。
但是有扁舟悄至，翩然一叶，随波起伏。河水，扁舟，长桥，晨曦，倒映水中的白云，都建立起十分微妙的联系。
渡船的艄公好似突然出现在扁舟上，绾绾看向他，登时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
第160章 圣德和功德
苏离一拳轰出去，红黑相间的元磁真光缠绕。一时间天崩地裂，哦，不，他一拳蹦碎的是重重叠叠的小千世界，如此拳意才抵达到那一叶扁舟上。
此时苏离仿佛开天辟地的元始天王，无法无量，将一切有形无形之物粉碎，于破灭中，开启宇宙新的篇章。
拳风粉碎一切，艄公头上的斗笠化归虚无。
露出光蹭蹭的脑袋。
他眉目清俊，活脱一代圣僧的模样。
虽是一身青灰布衣，亦掩盖不住他那种绝世神采。
河水上除却扁舟和他外，其余舟船都消失了，除了哗哗流水，周遭一切竟静寂得可怕。
绾绾心里一惊，道：“自成一界。”
传说道家的袖里乾坤、佛门的掌中佛国，便是自成一界的雏形神通，修炼到高深处，便可自成一界，举手抬足间有莫大威能。
她只是听闻，却是第一次见过。
这绝对是不逊色宁道奇的道门大宗师。
僧人对着苏离合十，道：“贫僧大德，见过道友，你果然是此界最强之一。”
苏离道：“仅是之一吗？“
大德微笑道：“若道友能胜过贫僧，便是最强。”
苏离悠悠道：“你的神通非是此界所有，到底什么来头？”
大德道：“我是什么来历并不重要，但我跟道友的目标想来是一致的，一个即将晋升的世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言的诱惑。何况这个世界跟那位大有干系，得到后说不定能拿来和那位存在结个善缘。”
苏离道：“可惜。”
大德道：“道友认为我出现得太早？”
苏离道：“你出现得早晚都没关系，只是你未免太自信了，以为这是你的领域便无敌了吗？”
大德拿出一口戒刀，轻声道：“试试就知道了。”
苏离心知，这人目的既然是此方世界，那所有可能夺取此方世界的人物都是他潜在的对手，对苏离而言，亦是同样的道理。
大德突兀地出现，实则是想试探苏离的实力，做到心里有底。
同样，苏离亦清楚大德并非对方的全部。
他可惜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今日不能将对方彻底消灭。
当然他也能将面前的大德打死，削弱对方的实力。
此话不必说，将用事实来证明。
在大德劈出戒刀之前，苏离仍是一拳轰出，光华内敛至极，但周围的空间竟变得十分模糊，隐约间有地火水风开始肆虐。
绾绾看得心惊胆战，她自问这一拳之下她肯定魂飞魄散，绝无幸理。还好她没有跟苏离为敌的打算。
同时魔门中人，天性崇拜强者，她对苏离不禁有了新的异样感觉。在她心神颤动的同时，大德身上浮现起一层圣德之气。
圣德不沾万法，一出现就不断剥夺苏离那一拳蕴含的法理。
可是苏离拳中仍有一道凝聚至极的光华，不可被剥夺和削弱，那是纯粹至极的力量，统治一切。
圣德之气在纯粹的力量下纷纷溃散。
“阿弥佗佛。”
大德一声佛号，身上涌起一道功德光环。功德金光中，不时有浮屠呈现。他这功德，也不知做了多少善事，才有如此规模。
绾绾甚至有种苏离是大奸大恶之徒的感觉，否则怎么会娶伤害这样一位高僧大德。
她很快回过神，自己可是魔门妖女，跟死秃驴是大对头。
功德金光防御极强，苏离那破碎一切的一拳，在这功德金光下，不禁凝滞。
相传诸天万界有一至宝，乃是一尊玄黄宝塔，便是无边无尽的功德凝聚，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掌控它，亦能仗之护体，大罗都不能伤害分毫。
因此诸天万界不乏有修行者积累功德，只要功德足够，任何大力、劫数都能抵御。
但那些修行者，见了大德这等规模的功德金光，亦要生出羡慕来。
“贫僧日行一善，化身千百，至今有千年矣，方有如此功德，道友杀机虽盛，要害我，依然不能。”
大德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苏离道：“大概还要打你几拳头才能破掉你的龟壳，那样太费事了，接我一剑吧。”
他抽出师妃暄那把色空剑，长剑无声出鞘，苏离对着大德一刺。
那是一道无可言语的静谧剑芒。
如同黎明前那一瞬光明。
仅是一瞬，就划破万里长空的黑暗。
层层叠叠的功德金光亦被剑芒刺穿，这些功德金光到底还不够凝聚，而且苏离的剑芒，颇合色空妙道。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来不知所来，去不知所去，根本无从抵御。
除非大德已经是功德金身，浑然一体，否则这一剑的剑芒终究能穿过功德金光的间隙。
大德神情转为凝重，手上的戒刀毫不迟疑迎上剑芒。
刀光完美诠释了“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流”的高深禅意，一时间此方世界陷入彻底的混乱和无序当中。
而那一刀仿佛成了天地间唯一的真理，仿佛夺走世间一切神采。
一刀之下，便又是滚滚红尘，有情众生。
入乎其中，出乎其外。
绾绾大受震动，只觉得天魔秘蕴藏的高深道理，都被这一刀动摇。
苏离神色淡然，道：“好刀。”
剑芒和刀光碰撞，好似两重不同的水波相遇。
两者的力量相互抵消，天地间陷入一片难言的寂静中，于寂静中又是无言的大恐怖，一场大爆炸无声中出现。
显然超出了这片世界的承受范围。
绾绾看到周围的景象好像是模糊的镜子，隐约间有无数舟船出没。
又要回到真实界了？
她这个念头刚泛起，苏离轻轻拍出一掌。
这一掌好似天尊讲道，如来说法，上穷碧落，下至黄泉，唯我独尊。
大德接住那一剑后，已然无力接住这一掌。
他陷入呆滞。
这一掌拍在他光溜溜的脑袋上。
光秃秃的脑袋好似西瓜被拍烂，剩下无头的身体，在一道流光下，电光石火间消失。
啪！
绾绾彻底回到真实界，看到前面那一叶扁舟轰地一声四分五裂。
碎裂的船板，竟有莫名的道则纹理闪烁。
这一叶扁舟显然是不凡的宝物。
她顿时有种去捡起来的冲动，只是苏离在身边，颇有些不好意思。
苏离虚空一抓，那些碎片不住缩小，到了他手上。
他问道：“你喜欢。”
绾绾忙点头。
苏离“嗯”了一声，然后没有下文。
绾绾急道：“你问我，不是打算送我吗？”
苏离道：“我就是问问你啊，这东西不错，我留着研究一下。”
绾绾：“……”
过了一会，她幽幽道：“你是不是一直没有姑娘喜欢你？”
苏离道：“怎么会，我是有对象的人，你不要打我主意。”
绾绾不信道：“那她好看吗？”
苏离道：“自然很好看。”
绾绾默然，无语。
苏离见她似是十分难受，道：“你若喜欢这东西，送你也不是不可能。”
绾绾喜道：“当真？”
苏离大方道：“当然，不过得等我玩腻了再说。”
绾绾脸一黑，心道：“老娘就算饿死，都不吃你的残羹剩饭。”
她堂堂魔门圣女，未来要执掌魔门的魔后，还是有尊严的。
“这块碎片的道则纹理被我吸收了，但拿来做个吊坠还成，你先拿去玩吧。”苏离丢了一个指头大的小碎片给绾绾。
绾绾连忙接住，小心收好。
上面虽然没有道则纹理，可是拿来练制法器还是很好的。
第161章 袁天罡
苏离道：“给我安排个住处。”
绾绾得了那小碎片，心里正高兴，忙道：“好呢。”
很快她又反应过来，这家伙把自己当成什么人啦，她又不是跑腿的。
“你喜欢什么样的环境？”绾绾又小心翼翼问道。
苏离道：“安静一点的地方，但出门又能很快找到好吃的。”
绾绾恨不得白他一眼，要不你去住皇宫算了。
她心里腹诽不停，又继续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地方，说道：“道观，你住吗？”
苏离道：“什么样的道观？”
绾绾道：“洛阳虽是新建不久的大都会，但各色势力早已把它当做将来角逐的重点，而且身处天下中心，几年的功夫，便已经成为当今天下商贾最云集的地方，随之而来，各色寺庙和道观亦如雨后春笋冒出来。这所道观叫做半山观，距离知味斋很近。知味斋原本在长安城，里面的厨子刘安深得庖丁一脉的真传，做出的菜肴连杨广都赞不绝口，若非他身后有独孤阀的独孤凤为其撑腰，早被杨广索要到了宫里去。”
苏离好奇道：“独孤凤有这么厉害，让杨广都要忌惮？”
虽然他失手把杨广砸死，但也知道正常情况下，作为人皇的杨广，仍是足以让天下人畏惧。
绾绾冷笑道：“她出生时便有异象连连，据说独孤阀的府邸周围曾今连续三日有凤鸣，原本园中枯死的梧桐都在奇异的火焰下重生，独孤凤的眉心更有一道火焰状的胎记。她以不到二十岁年龄，便已经成了独孤阀的阀主，而且我们最近得到情报，她月前曾和宁道奇交过手，疑似不分胜负。我师父猜测独孤凤应该是上古时的凤鸟转世。”
她现在很清楚，让苏离对洛阳越感兴趣越好，最好让苏离别离开洛阳，否则让苏离去了魔门总坛，搞不好总坛都能给苏离挑翻了。
可怜绾绾还没当上魔后，便为魔门操碎了心。
苏离道：“那便去半山观。”
绾绾嫣然道：“我这就带你去。”
苏离道：“我休息几日，吃够美食了，就去魔门。”
绾绾差点脚下一滑。
苏离不急着去魔门总坛还有一个原因，见到大德后，苏离体察到这世界还隐藏着许多并非此界之人的存在。
看来许多其他世界的人都知晓这方世界将要晋升的事，不乏有大德那样的人想分一杯羹。
即使最终不能掌控这世界，亲身经历一个世界的晋升，亦能沾到不少好处。
比如之前苏离在射雕世界，剑魔破空后，那世界的灵气变得浓郁，世界等级提升，所有人都得到好处。
这个世界显然比射雕世界等级高上许多，世界提升后的好处将会更大。
大德将他当做敌人，其他人显然也一样。
如今苏离在明处，那些人在暗处，这并非很好的事。
苏离很喜欢搞点事情把敌人引出来。
否则一个个去找岂不是很累。
最好所有的对手一起出现，让他用拳头打爆。
当然，现在苏离最重要的是休息一下。
他现在仍是不清楚自己有多强，之前打大德时，确实消耗了一些元气，因此他肉眼可见的自己恢复速度很慢。
其实此方世界的天地元气正以各种途径进入他纯粹由能量构成的身体中，仍是没让他恢复到最鼎盛的状态。他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真的很难见到最强的自己啊。”苏离稍稍有些遗憾。
好在生命的意义不止是为了变强，还有美食和睡觉。
苏离准备睡一觉。
虽然他早不用睡眠来补充精力了，但是睡觉不正是人生最美好的事之一吗。
很快到了半山观。
半山观不在山上，而是在水上。
绾绾解释名字的由来，原来建立这所道观的道士认为爬山过程中，最美好的时候不是在山顶，而是在半山腰。
到了山顶，那是什么神秘感都没了，而在山脚下，又会错失很多美景，半山时能见到许多美景，然后对之后的美景还有期待，正如酒到微醺之时。
醉酒和一口酒都不尝，都是很没意思的事。
那道士还说人最伟大的创造便是酒。
酒的出现，意味着人有了多余的粮食，可以用来干别的事，而不是跟其余的飞禽走兽一样，生存是为了活着，活着只是为了吃饱肚子。
人生的意义在于可以浪费时间去做根本毫无意义的事。
那个道士的名字叫做袁天罡。
苏离挺想见见他的。
不是因为苏离觉得他说的话很有趣，而是苏离听绾绾说袁天罡花了十几年的功夫酿造出一坛酒，他走的时候，连酒也带走了。
苏离挺想喝那一坛酒。
酒的名字亦挺有意思，叫做“过客”。
绾绾还说，袁天罡还打算花一段时间去酿造另一坛酒，那酒的名字他也想好了，叫做“浮生”。
苏离觉得听这两坛酒的名字都有些醉人了。
于是苏离在半山观睡下。
绾绾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救世主，因为当苏离睡下时，绾绾的天魔秘更清晰地察觉到数之不尽的天地元气涌入苏离体内，然后这个人一点变化都没有。
苏离的身躯到底蕴藏着多么惊人的力量，绾绾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偏偏这个人又有些随心所欲，还挺贱的。
他还有前科呢，直接把杨广都害死了。
虽说这件事，大家都有些拍手称快。
杨广算是很有才能的皇帝，只是他想把一千年才能做到的功业在短短几十年完成，着实让天下各方势力都有些难受。
天下的格局本来趋于明朗，在杨广作为下，又成了一滩浑水，虽说对魔门有一定的好处，可是杨广当上皇帝，魔门本就出了大力，虽说后来这家伙翻脸不认人，可是魔门借此也低调地发展了起来，在各行各业中都逐渐站稳脚跟。
这时候杨广死了，等于魔门从前的布局又开始被大乱，虽说魔门最擅长乱中取利，但现在最得利的显然是四大门阀，尤其是独孤阀，简直在洛阳城近乎一言九鼎了。
魔门最近也受到了独孤阀的打击。
因此绾绾提到独孤凤，多少有些给独孤阀在苏离这里上眼药的心思。现在她又害怕苏离搞事情。
苏离的实力太恐怖了，一旦无所顾忌地展现出来，铁定会殃及池鱼。
绾绾胡思乱想间，苏离忽然道：“我醒了想喝粥，你帮我去知微斋买一份。”
绾绾很想骂人，她不是跑腿的！
她柔声道：“苏郎想吃什么粥？”
苏离道：“好吃就行。”
绾绾：“……”
能说人话吗。
她顿了顿，回道：“好，你慢慢睡，我待会就去买。”
看来她得把知味斋所有品种的粥都买回来。
真的好心累。
第162章 独孤凤
绾绾去了知味斋，知味斋的人并不认识她，但是认识她手上的金子，于是绾绾买到了粥，她怕味道不对，因此先尝了一口。
随即她那一双秀美绝伦的峨眉蹙起来，绾绾道：“是我给的钱不够吗？”
接待她的小二被她一瞪，有些不知所措。
“叫你们掌柜的来。”
小二便去找了掌柜的。
掌柜是个清瘦的中年人，他一见绾绾就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因为她太美了。
如果在乡下，一个女人再美，那也没什么，可是这里是洛阳，而且绾绾吃得起知味斋。
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帝国的权力中心，那本身就意味着很多东西。
何况绾绾不禁美，而且还很有气场。
气场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但是见得人多了，总能有一些感觉。掌柜的明显感觉到来知味斋的女人中，除了那位，绝没有任何一名女子比绾绾更有气场。
难怪小二抵抗不住，要找他来求援。
掌柜老老实实道：“今天刘安不在，他去了独孤府。”
绾绾道：“他虽然是独孤凤的人，但独孤凤平时也不使唤他，今天怎么去了独孤府？”
掌柜微微一惊，看来这女子来头当真不小，这些细节都清楚，他回道：“今次有贵客来。”
绾绾点了点头，伸开手。
掌柜不明白她的意思。
“还钱。”绾绾冷淡的吐出两个字道。
掌柜如蒙大赦，连忙退了绾绾的钱，现在只要能把绾绾送走，他再贴十倍都行。
但绾绾接下来做的事更让他惊讶，她竟提着原来那些粥走了。
掌柜：“……”
他却不敢去追。
绾绾心道：“吃白食原来这么爽。”
她肯定不是缺钱，只是想体会下吃白食的感觉。
从前多得是公子王孙请她吃饭，但这次感觉显然不同。她专门挑有肉的粥喝，好似把苏离亏欠她的都要吃回来。
暴饮暴食后，绾绾心情愉快许多，她还哼着小曲，一路走回半山观。
苏离已经醒来，幽幽道：“你要把我饿死吗？”
他看了看绾绾手上，空空如也，道：“你把粥放哪了？空间袋之类的里面吗？”
苏离狐疑地看着她，觉得绾绾怎么有点像狐狸精，嘴角有些窃笑。
绾绾摊开手道：“什么都没有，因为人家厨子都不在。”
苏离道：“哦，那我继续睡觉了。”
绾绾本来很期待苏离的回应，然后她就会说厨子给独孤凤请走了，说不定苏离就跑去独孤府搞事情，或者不想惹麻烦，干脆不去。
总之她预料的结果，完全没有苏离这种回应。
绾绾问道：“你不好奇厨子去哪里了吗？”
苏离道：“你忘了吗，地上的事情我全知道。”
绾绾道：“原来你都知道了，那你为何什么行动都没有？”
苏离道：“你是不是很想我有什么动作？”
绾绾道：“我只是觉得你好似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奇怪。莫非你根本不知道。”
苏离掐了掐指头，说道：“他去了独孤府，独孤凤要接待一位贵客。”
绾绾顿时有些挫败感，她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肯定都被苏离看穿了。
苏离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叫我爹爹，我可以考虑一下。”
绾绾大义凛然道：“休想，无耻！”
苏离道：“那我睡觉去了。”
“爹。”绾绾道。
苏离：“……”
其实他不是很想动弹，哎，大丈夫言出必行。
苏离道：“走吧，我还是很想见见独孤凤的，即使你不叫，我也会去找她。”
绾绾满脸幽怨地瞧着苏离，心中骂了一万句贱人。
不过她又有些幸灾乐祸。
她本来是不希望苏离到处搞事情的，总觉得事情会难以控制，可是她不喜欢独孤凤，特别不喜欢。
女人总是不喜欢那些比自己出色很多的女人，尤其是特别漂亮的女人，嫉妒心一般都不浅。
世上有许多战争，多少有些因为女人的缘故。
但是归咎于女人的人，大都也没出息，战争总是男子的事，如果发动战争的人能被一个女人左右，他本身就是不理智的。
苏离向来很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对独孤凤很好奇。
到他这一步，此界中能令他好奇的事物本来就少。
两人去了独孤府。
那是洛阳城里如今比皇城更戒备森严的所在，朱门大户里，有重重禁制，以及独立的小千世界。
独孤阀的底蕴并不逊色魔门和慈航静斋，若论世俗的影响力，更是当今天下第一。
不过独孤阀的荣光向来跟女人有关系，他们家已经出过两个皇后，在他们不知道的天命中，独孤家的女婿李渊也会当上皇帝，甚至连应有天命中的宇文家也会称帝，追封已经过世的独孤氏为皇后。
但是无论独孤家出多少个皇后，都不及独孤凤。
自从独孤凤十岁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一个独孤家的人质疑这一点。
最近连宁道奇都胜不过独孤凤，更让独孤家浮想联翩。
一个堪比宁道奇的大宗师，至少能驻世两百年，如果独孤凤想，还能更久，她会成为独孤家的守护神。
对于年纪轻轻的阀主，独孤家的子弟只有敬畏。
假如独孤凤想做皇帝，他们也会支持。
哪怕从前没有女人当皇帝的例子，可是从前世间也没有独孤凤。
独孤凤今天请来一位贵客，这个人的名字叫王通，他明面上的身份是当代的大儒，可是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晓，他和宁道奇是好友。
如独孤阀的高层更知晓，王通和慈航静斋的斋主梵清惠的师妹碧秀心有很深的交情，他和慈航静斋的交情也不会浅。
只是这些都不足以让王通成为独孤凤口中的贵客。
因此在场的独孤阀高层，心里仍有些疑惑，王通到底还有什么来历？
埋下心里疑惑，独孤家一众人对王通还是十分礼重。
今日除却独孤阀和王通外，亦有洛阳城里其他的权贵。
独孤凤一边和王通说着话，一边露出惊讶的眼神，这世间本来没什么能令她放在心上的事了，她的神情很罕见。
一直观察她的人都不禁顺着她的目光瞧过去。
那是一个混迹在宴会中的青年，说英俊吧，也算，但是这样的清俊子弟，洛阳城里多的是。
而且他手里拿着食物，边走边吃，没有丝毫文雅。
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俗的人，也不知是谁让他进来的。
此刻大厅里更多人注意力都在一个叫绾绾的女子身上，如果没有独孤凤，她一定是这场宴会的主角。
即使有独孤凤，大家也不时偷瞧她。
独孤凤是天上的凤鸟，让人敬畏。
绾绾就是西施那样的美人，需要人去呵护。
绾绾到了那个粗俗的青年身边，让众人大出意外，她在这个男子身边，竟像是一个侍女似的。
独孤凤道：“请上座。”
她轻轻敲着座椅的把手，目光没有离开绾绾身边的男子。
男子微笑道：“有好茶吗？”
独孤凤吩咐人道：“拿梧桐露来。”
那人有些心疼，可是没法违抗独孤凤的命令。
若是目光能杀人，此刻男子已经死了千百次不止。
独孤凤还命人在她身边添了一个位置，那自然也是男子的位置。
所有人都很嫉妒。
因为独孤凤这些年来，从未让任何年轻男子离她这么近过。
第163章 挑战
男子自然是苏离，独孤府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是有办法进来的。事实上，这里比龙潭虎穴要可怕。
不过苏离心下不是很在乎。
瞧见独孤凤的第一眼，苏离生出对方和大德类似的感觉。
并非此界应有的存在。
论容貌独孤凤未必胜过绾绾，可她天生有一种高出任何人一头的气势，教人心下对她生出自卑的情绪。
可是独孤凤本身未必是这样傲气的人。
苏离施施然坐在独孤凤旁边，独孤凤道：“你喜欢吃什么？”
苏离道：“好吃的就行。”
独孤凤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你要来，失了礼数。”
她此话一出，大厅里的人个个都有些神色失态，这人是何方神圣？竟能得凤小姐如此青眼相待？
苏离道：“早知你是这样的人，我该带点礼物。”
独孤凤道：“不必，见到你这样的人，足以让我心下欢喜，只是稍会再和你切磋一下。”
她指了指另一边的王通，道：“这位长者是玄天升龙道的长老。”
众人更是一惊。
原来王通竟是玄天升龙道的人，难怪独孤凤如此礼遇。
“他竟藏得这样深！”不少人心道。
王通在当世名声不小，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会是白道最神秘莫测的玄天升龙道的人，毕竟自张三丰飞升后，玄天升龙道虽然仍是正道第一大势力，可是他们的人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比慈航静斋还要隐秘许多。
王通向着苏离道：“道友亦是我玄天升龙道的人吗？”
苏离道：“不算。”
他心里补了一句道：“你们都算我的人。”
王通略有些意外，欲言又止。
因为他从苏离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这一道的气息，但苏离神通没有展示过，王通并不十分确定。
而且最奇怪的是，苏离身上那种宁静和超然的气息，跟祖师仿佛，如今玄天升龙道中并无有此造诣的人。
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
独孤凤道：“如果我猜的不错，朋友应该天外客，请问尊姓大名。”
苏离点了点头道：“苏离。”
独孤凤沉吟一会，面露歉意道：“没听过。”
苏离含笑道：“道友的来头我也是不清楚的。”
独孤凤道：“我是凤凰。”
凤凰有很多种，但这句话从独孤凤嘴里吐露出来，不免让人生出一种很独特的感觉。
假如世间只有一个凤凰，那么必定是独孤凤。
一阵来不知所来，去不知所去的箫音升起。
如同浪潮。
箫音从低到高，让人仿佛在攀爬一座陡峭狭窄的山峰，到了最高处，能见一望无垠的白雪，云雾自九霄中垂落，使人有茫茫之感。
箫音的调子也变得越来越奇，使人不禁担忧，它的变化会遇到穷尽，可是每到众人感到箫音来到绝处时，忽地又别出生天。
教人叹服之余，又不禁被紧紧勾住心神。
箫音千回百转，如绕着钓瓶。
后来逐渐走低，却又说不出的灵动，仿佛让人看到了难以言喻的秀色，一副秀丽的山河图，竟在箫音中完美呈现出来。
最终箫音嘎然截止，余味无穷。
众人一时间说不过话来。
良久方有人醒悟道：“莫非是石青璇石大家？”
这位是当代音律上造诣最高的女子，据说是魔门自第一代圣君任我行后最出色的魔门宗师石之轩的女儿，她的母亲亦是慈航静斋不世出的天才碧秀心。
身兼正魔两家之长，却在巴蜀隐居多年，很少过问世事。
今次竟会来洛阳，着实大出众人意料外。
独孤凤拍手道：“青璇，入内一叙吗？”
“想说的话，都已在箫音中，再见。”她的声音是十分独特的动听，很难形容。
众人甚至觉得听她说话，都心满意足。
独孤凤有些怅然，她知道石青璇已经去得远了。
过了一会，她对王通道：“多亏老先生的面子，否则难以听到青璇的箫音。”
王通道：“那是她觉得凤小姐值当她吹奏一曲。”
独孤凤微微一笑道：“苏道友更值得。”
苏离悠然道：“曲是揭幕曲，独孤阀主，你是不是要对我有所指教了？”
独孤凤道：“还不急。”
大厅里一个人被撞进来，众人认得那是独孤阀的年轻子弟。随后进来一人，一头青发，面色白皙，眉宇飞扬。
他身上天生有种狂放不羁，看淡生死的气概。
出现在大厅里，顿时让人有种置身沙场的感觉。
他环视厅中诸人一眼，最后落目在上首的独孤凤和苏离身上，迟疑一下，抱了抱拳，道：“鄙人跋锋寒。”
他自报来历，众人顿时了然。
这人是近来除却杀死杨广那位神秘人物外，最出风头的人。出身草原，数次被毕玄追杀不死。
有人认为他将是下一个绝代剑圣燕飞。
跋锋寒是天生的武道强者，没有师父，自生死搏斗中领悟出至强的武道，虽然年纪轻轻，可是已经有人判断他至少是人仙了，而且身兼某种秘术，令他多次在毕玄手上逃生。
他自北来，一路败尽中原各路好手，只图能在武道上更进一步，是实实在在的武道狂人。
独孤凤道：“你要挑战我？”
跋锋寒道：“正是。”
独孤凤道：“可惜了。”
跋锋寒道：“能死在独孤凤手上，那也是荣幸。”
他说话间，瞥了苏离一眼，眼中有惊讶和好奇。
旋即他将目光收回，专注自身。
独孤凤淡然自若，一招手众人就出现在一个巨大的演武场中。
“改天换地。”有人认出独孤凤的神通。
这里仍是独孤府，但也是一处独孤凤刚制造的小千世界，正适合用来演武较量。
足见独孤凤的法已经勘破空间的玄妙，当世大宗师的名头当之无愧。
绾绾已经悄悄来到苏离身边，好奇道：“你能做到这样吗？”
苏离摇了摇头。
绾绾有些失望。
苏离接着道：“我能一拳打碎这里。”
绾绾扑哧一笑。
独孤凤看了两人一眼，她很是轻松。
如果她继续留在这世界，像跋锋寒这样的挑战永远不会少。
高处不胜寒，那只是笑话，真正的强者只怕寒风不够凛冽，否则怎么能打起精神？
站在绝顶的人，从身到心都是无比强大的，不会对任何事物有所动摇和畏惧。
正因如此，跋锋寒才会挑战独孤凤。
弱者向更弱者挥拳头，强者向更强者出拳！
第164章 点到为止
独孤凤负手离开上首的座位，缓缓走下去，身上开始泛起红光，她每往前一步，红光便越浓厚一分，当她离跋锋寒不足二十丈距离时，忽地停下来，整个人好似一尊高坐九天的无上天尊，俯瞰人世。
任何人在她面前都渺小得如蝼蚁尘埃。
“近乎天道的气息。”绾绾心里一惊。
苏离神色淡然，似乎独孤凤表现出这样的气势，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王通深深赞叹着。
无数洛阳权贵为之倾倒，这样的独孤凤比皇室更值得他们去追随。
跋锋寒不为所动，悍然踏出一步。
滋滋！
虚空中竟有电花激闪，跋锋寒的肌肉急速膨胀起来，转瞬间他已经长成一个高达十丈的巨人。
只是在独孤凤面前仍给人一种渺小的感觉。
跋锋寒双掌一合，无数电花都汇聚到他手上，再往前一劈，电光如同浩浩荡荡的河流往独孤凤奔来。
雷电凝结的河流滚滚无边，似要冲刷世间一切，来一场大清洗。
众人心神震荡，滚滚雷音让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捂住耳朵，但是雷音仍是灌入耳内，直指心灵，那些平生做过的亏心事刹那间浮现眼前，让他们心生愧疚，同时提不起任何力气。
而雷电长河一口气将独孤凤卷入其中。
无尽的电花冲刷独孤凤渺渺之躯，但是很快众人就发现，独孤凤恬然不动，好似那些电光根本没挨到她一片衣角。
独孤凤身处长河之中，却又给人一种超然其外的感觉。
似有似无，虚虚实实。
跋锋寒双掌之间的电花丝毫不停，非要将独孤凤磨灭才肯罢休。
忽然间，独孤凤探出一手，滚滚长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终凝聚在她手心处，化作一个水球。
她轻轻将雷电水球一弹，撞向跋锋寒的双掌。
轰的一声爆炸。
同时跋锋寒身周有一道空间屏障，硬生生将所有的爆炸力量束缚在跋锋寒所处的位置。
难以估量的元气爆炸，将跋锋寒的血肉寸寸摧毁。
原本高达十丈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销毁。
良久后，爆炸终于平息。
众人可惜一位天才的陨落。
随即有人眼神露出惊疑。
原来跋锋寒身处的位置竟有一块血肉不断蠕动，澎湃的生命力从蠕动的血肉中绽放，几乎呼吸不到，一个崭新的跋锋寒再度出现，气势比之前还要强盛。
他爆发出近乎炸裂的气机，四散开来，有人定性不够的权贵子弟竟当场晕倒。
难以形容的武道拳意，如同水纹一样朝四周荡开。
“破而后立，滴血重生。”
这时候王通轻声道。
绾绾向苏离道：“那小子身上有一件藏有海量生命精气的宝物，可以让他瞬息间再造一个身躯，而且他修炼的功法让他每次受到毁灭性打击后能变得更强，如果让他一次次复活，这小子怕是能成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苏离笑了笑，说道：“你觉得这种特性很可怕？”
绾绾道：“当然，我若是独孤凤，连复活的机会都不给他。”
苏离道：“真正的强大，就是站在那里随便让人打，都不会有任何损伤，既然还会受伤，那就称不上至强。”
绾绾吐了吐舌头道：“你说的好像你就是这样的。”
苏离沉吟道：“我不知道我算不上此界至强，但刚才那种程度的攻击伤害不到我。”
他甚至有点饿，那种程度的元气爆炸简直可以让他当个点心食用了。
数百年的星空流浪后，苏离感觉自己的元神之身一直没被元气喂饱，根本瞧不见上限在哪里。
因为他那数百年的流浪中，忘我忘形，正是三尸元神中最重要的一步，斩我明道。
这是道家不可言喻的一个境界。
数百年的忘我忘形，近乎他数百年都在顿悟当中。
常人一朝顿悟，立地成圣。
数百年的顿悟，即使在诸天万界都是罕见之至的。让苏离的境界拔升到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地步。
他也是世间少有的那种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有多强的存在。
但苏离深深清楚，他绝对没有到太乙散数。
若是寻常之道，他早已到了太乙散数。
可对于容纳一切的北冥而言，那远远不够。北冥深不可测的潜力，让苏离至今都摸不清楚底细，但苏离甚至确信，即使一气化三清这样的至强神通，竟也逊色北冥。
或者说北冥吞噬了一气化三清的本质，让它的本质超越了一气化三清。
独孤凤是比大德还可怕的对手，因为苏离心里了然，独孤凤看出了他身上不寻常的特质。
而苏离却有些估摸不准独孤凤身上的特质。
但苏离的北冥对独孤凤有些蠢蠢欲动，本能上又有些忌惮。
就像是一条鳄鱼看到了一个强健的猎物，想去猎杀，却又忌惮。
独孤凤看到跋锋寒的身形再度凝聚出来，眼中仍是十分淡然。
跋锋寒神色凝重，新铸造的身躯近乎完美无瑕，好似一尊神王驻世，无量的神光自他身体绽放。
他两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触碰在一起，结成一个圆环。
炽烈的大日光芒从圆环中出现，好似真实界的大日被他召唤到了圆环中。惊人的热量散发出来，好似要烧毁一切。
一头三足金乌从圆环中奔腾出来，振翅高飞，又居高临下往独孤凤所在扑杀过去。
独孤凤眉心泛起有波纹的火焰，化作一道印记，竟轻易将三足金乌撞散，火焰印记落在跋锋寒身上，竟眨眼功夫将跋锋寒烧成灰。
此刻再无血肉残存，火焰中唯有一道灵魂之光在接受火焰的灼烧。
但那道灵魂之光近乎不灭，仍是在火焰中顽强的挣扎。
“取一盏灯来。”独孤凤吩咐道。
很快有独孤凤的心腹取来一盏灯，那火焰自发飞到灯里，灯火长明，跋锋寒的灵魂就关在灯里。
独孤凤淡淡道：“放回去装着，别让他跑了。”
那心腹便提着灯火消隐掉。
接着独孤凤的目光垂落在苏离身上，清悠道：“苏道友，咱们点到为止，就过三招如何？”
苏离微笑道：“随你。”
独孤凤正色道：“请。”
苏离起身，瞧了绾绾一眼。
绾绾心灵里顿时听到一个声音，“等会交手的时候，你去把那盏灯偷来，我有用。”
第165章 符文
苏离施施然走下去，目光未在独孤凤身上，这片小千世界的穹顶星光大盛，所有人顿时有种失重的感觉，好似他们坠落在了浩瀚的星空中，而非脚踏实地。
而苏离仿佛自星空走出的神王，在那里淡然而立，他无须什么言语，已经让所有人震撼到不知所措。
此时所有人才明白，为何独孤凤对苏离由始至终那般礼重，这绝非毫无缘由。
可是世间怎么会无缘无故多出一位旷世大宗师来。
教人百思不得其解。
独孤凤背后现出一尊凤凰之相，神圣庄严，似能净化一切的火焰，顷刻间占领演武场，最终所有星光都被火焰涤荡干净。
同时所有人都被请出这片演武场。
而独孤凤和苏离竟在刹那间出现在星空中，那颗蔚蓝色的星球肉眼可见。
苏离回归这熟悉的环境，心神没有丝毫松动，反而好奇地看向独孤凤，空间之道，浩瀚莫测，但真正能完美掌控，还得看天道给不给面子。毕竟此界是此界天道的主场，其他天外客都是外来者。
恰好苏离就是天道不会给面子的那类人。
独孤凤微笑道：“我跟苏道友的目标并不一致，只是难得见到你这般高手，不由有些见猎心喜。”
苏离问道：“你有什么目的呢？”
独孤凤道：“守护。”
她话音刚落，火焰飞腾而起，化作一剑。
那好似自绝对幽暗里，燃烧出的光明，瞬息间充斥一切空间，苏离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唯有接下这一剑。
但他本身没想过要逃。
苏离轻轻拍出一掌，如同撑天立地的巨佛，一掌之下，铺天盖地，掌力无孔不入，无所不至，竟以绝对的力量让火焰熄灭。
独孤凤眉毛一挑，往后退了一步，霎时间变得高渺悠远，苏离的掌力连她衣角都沾不到。
仿佛一瞬间，她已经跟苏离隔了无数时空。
苏离所见独孤凤如同梦幻泡影，可望不可即。
苏离轻轻叹口气，掌势化作一指，朝独孤凤轻轻一点，隔了不知多远的玄武七宿和朱雀七宿的星力，海量汇聚在苏离这一指，生出惊骇莫名的元磁真光，扫荡一切虚空。
阴阳之道的演化在元磁真光中诠释，最终化作一条扭曲至极的长蛇侵袭入独孤凤身处的空间。
虚空中但见无尽的元磁真光在一刹那间爆发，紧接着有无数丝带飘散出来。
不，那是凤凰的尾巴。
独孤凤化身一只横隔虚空的伟岸凤凰，口吐出一朵纯净的火焰花，那花碾碎元磁真光，朝着苏离滚滚过去。
苏离抬起手指抵住火焰，身子往蔚蓝的星球倒栽下去，最终回到那片演武场。
独孤凤跟随落下，平静立着。
苏离将那团火焰紧紧握住，拍了拍，火焰彻底湮灭。
他负手而笑道：“告辞。”
眨眼间，苏离已经出了独孤府。
独孤凤深深瞧着苏离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自己衣服的下摆，裂开了一条口子。
苏离在独孤府外，伸出手，捂了捂，龇牙咧嘴。
这时绾绾出现在苏离身边。
苏离旋即恢复淡然的神情，道：“拿到了？”
绾绾道：“我只是不是你们对手而已，要偷这盏灯还不是手到擒来。”
苏离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绾绾道：“你好似受了伤？”
苏离道：“没有。”
他心道：“就是有点疼。”
独孤凤的火焰有种奇妙的特性，兼具生气和死气，于生死间徘徊不定，竟能让他无上元神之身感受到痛楚。
当然苏离那记元磁真光也不是白给的。
总的来说，两人各自试探，都没出力，但很认真。
苏离看出了独孤凤的一些底细，而独孤凤亦摸出了苏离的一些深浅，但是苏离并不觉得自己没法奈何独孤凤。
只是还没到时候。
“守护？”苏离默默咀嚼独孤凤话中的含义。
似乎这意味着独孤凤跟这方世界有一重难以言喻的因果，让她不得不牵涉其中，没法破界离去。
回到半山观，苏离让绾绾拿出那一盏灯，注目思量。
跋锋寒的魂火就在里面，随时有种要冲出去的可能，苏离元神目光凝聚，看到跋锋寒魂火后是一条条看不见的线条。
既是因果线，也有延伸至无尽虚空，看不尽来源的线条。
显然跋锋寒这位绝世天才，背后亦有人拿他做文章。
因果线是最难解决的事物之一，亦是传说中某位存在用以操持万界的大神通，跋锋寒身上的因果线显然跟某位大人物有关。
苏离冷冷一笑，挥手一斩。
近乎纯白色的火焰将跋锋寒身上的因果线烧断，最后留下了条看不清来历的线条，并非苏离此时的手段能斩掉。
而跋锋寒得以不灭的缘由也在于此。
“他背后至少有一位太乙散数以上的存在。”苏离定下结论，亦明白了独孤凤没有彻底毁灭跋锋寒的缘由。
跋锋寒好似一只木偶，或者说某个强大存在的应身。
应因缘显化于世。
修行一气化三清的苏离很能明白这种应身之法，乃是修行者用以渡劫的手段，与真身本质接近，损失却不受牵连，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而劫难过去后，等于因缘了却，应身自会回过本身，不留丝毫痕迹。
苏离如若毁去跋锋寒的魂火，等于要凭空结下一位不知深浅的仇敌。
苏离看着绾绾，微笑道：“辛苦你了。”
绾绾后背一凉，觉得苏离笑得像一只千年老狐狸。
她道：“你想干什么？”
“本姑娘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冰清玉洁，绝不会向你低头。”绾绾暗自给自己打气。
苏离道：“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呢。”
绾绾摇摇头，她觉得苏离哪有这么好。
苏离对着跋锋寒的魂火弹了弹指尖，一枚似有似无的符文从魂火中剥离，散发着莫名的道韵。
绾绾吞了吞口水，问道：“这是什么？”
苏离道：“这是跋锋寒每次都能死而复生的原因，其中蕴含着滴血重生的终极奥妙。”
绾绾道：“你要把它给我？”
苏离道：“不是，这小子还可以转修鬼仙之道，送给你当个侍卫。”
苏离施施然收下那道符文。
绾绾悻悻道：“好吧。”
她果然高估了眼前这个贱人，哪有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