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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瞳     希灵帝国txt下载     希灵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零三章 黯月战争以及传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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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说实话,我们来这儿不是想了解当地土著如何以封建社会的生产力来打一场星际战争的,也对他们打过几次星际战争不感兴趣,我们肩负的使命是在堕落使徒眼皮子底下搜索这个世界,找到星域神族留在这地方的神器,或者那个阵亡侦察兵留下的任何跟神器有关的线索。不过很快我就被罗恩讲述的那些历史给吸引了,因为我是个喜欢听故事的人,黯月战争听起来可比那些在一个星球上打生打死的神魔大战有意思的多:他们还没把神仙打出来呢就已经在外星球乱放闪电箭了……

    现在罗恩刚讲到最早的黯月战争之前的事,那时候地月之间还没对立,两颗星球是被一个传说中的长桥连接起来,黯月也不叫黯月,而是一颗听上去水土正常的宜居星球——不像现在看到的那样,黑乎乎一个脏雪球挂在天上,看着跟重度污染了似的。就跟每个不怎么美好的神话故事一样,这般和平的田园时代总有终结的一天:两个平常素有间隙的种族爆发了战争。地上人的版本是原罪民首先开战抽了人类一巴掌,但考虑到历史不一定公正,我作为局外人也就不关心是谁先打的第一枪了。总之被称作原罪民的山地蛮人看上去是一群心狠手辣的角,在面对世界各族联军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拉着秘密小弟演了一场戏,把联军各大首领全给咔擦了……

    随后联军不退反进,疯狂反扑,世界各地那些原本中立的大族也纷纷宣布参战,而且不约而同地投身到原罪民,也就是山地蛮人的阵营里,一次两国冲突最终就这样变成了世界大战。

    而且随着战争继续,人类联军——其实人类只是联军里的一路,但由于他们是最先被抽的所以我将这支联军称作人类联军——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真相:山地蛮人的老大可能是吃金坷垃长大的……

    “不死之身?怎么个意思?”我下意识就问了出来,结果看到罗恩露出有点意外的眼神,赶紧补救,“哦,我知道这个说法,但不知道细节,想问问教典里有没有提到那个不死之身是什么情况。”

    “早失传了,”罗恩摆摆手,拍拍膝盖上那本烤肉味的圣经,“这上面也只有这四个字,我猜山地蛮人的首领是用黑巫术得到了什么禁忌的力量,他把自己变成了怪物。这段历史缺漏的地方不少,有争议的地方更多,但不管哪个版本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山地蛮人首领一人之力就能对抗整支军队,强的已经超出人类理解,所以有个猜测就是那家伙窃取了女神的部分力量,但教会是不承认这个的:女神的力量根本不属于凡人,别说窃取了,直接接触一下就是龙族都得死个透彻。总之战争是越打越艰难,原罪民的士兵也越来越强的不像话,他们好像也得到了蛮人之王的什么‘指点’,变得越发扭曲,有些种族就连外形都开始变成怪物。战争到后期已经完全失控,神典记载,连原本绝对中立、世间罕见的龙族最后都不得不出面了,他们加入了正义的一方,那些强大的古代生物确实让战争局势稍缓,原罪民也被压制回去。但这也没持续多长时间,山地蛮人的黑巫术终于放弃最后一点底线,他们开始污染精灵族和人类,一部分精灵被黑巫术扭曲成夜魔精灵,一部分人类则开始嗜血伤人,变成了吸血鬼。这种黑巫术具体什么样也没人知道了,教典上只提到它能像瘟疫一样蔓延,并且无药可救。这差不多是致命的,因为精灵和人类分别是联军中魔法师和战士的支柱种族,这两个最强种族被削弱之后,战争差不多就彻底没得玩了……”

    一个正常的传教士绝对不会用“彻底没得玩”来形容神话故事里,所以我挺喜欢罗恩的叙事风格的,听起来很有亲切感。

    我示意罗恩接着讲下去,却看到这个黑胖大个先把手摁在圣经上念叨了一句,这才继续往下说:“在战争眼看就要失败的时候,转机出现了。原罪民的黑巫术和各种邪恶魔法超出女神的容忍极限,她终于决定亲自出手惩罚自己走上歧途的那部分孩子,这就是最著名的‘第一次神降’——女神亲自降临凡间,手执圣光巨剑一下子打退了原罪民的总攻。虽然我在神学院那时候也有偷懒睡觉,但只要讲到女神的章节我就格外有精神,太厉害了!”

    我这时候已经不关心他学生年代的那点破事,这个故事绕来绕去这么长时间,终于绕出第一个重点,也是出人意料的一点:女神亲自降临!

    我们一直都认为这个世界的宗教是受到那件星域神器的影响才发展起来的,神器释放出的力量和其原主人的信息扰动力催生出女神教,并且在当地人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抽象的女神形象,这就是他们所有神话故事的来源。我们对这个猜想很有把握,并因此将神器下落压在这个教派身上,结果罗恩讲着讲着,怎么他们真有个女神亲降了?

    “等等,”冰蒂斯直接打断罗恩的讲述,“关于女神降临这一段,是确切记载的吧?”

    “怎么不是,”罗恩理所当然地点头,脸上那表情似乎觉得我们在说废话,“每次黯月战争都是以女神亲临战场,并且将黯月民重新封印在月亮上告终的,人人都知道这事——哦,你们研究学问的总会提出点奇奇怪怪的问题,这倒挺正常,不过我觉得在女神降临这一块你们最好别乱怀疑,要不是女神,有谁能把黯月大君打回去?”

    我和冰蒂斯对视了一眼,知道现在不适合继续追究这个问题,便对罗恩点点头:“好吧,那你继续,女神亲自出手战争也就没什么悬念了,这部分历史我是知道的(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挺亏心),你给讲讲女神怎么处理那些原罪民吧。”

    “嗯,这是教义里最重要的一段,哪怕你们听过无数次我也肯定会再讲一遍,”罗恩笑起来,“在女神的亲自带领下,联军这边首先把已经感染黑巫术的吸血鬼和夜魔精灵给识别出来,然后全部驱逐出去,这就阻断了黑巫术的蔓延,随后联军开始对原罪民反攻。女神和女神召唤出来的神兵战无不胜,很快就把原罪民打回到他们各自的据点里。这时候山地蛮族那个变成怪物的王终于露面了,他已经变成扭曲的大恶魔,接下来发生的事在所有故事里都被反复提起:他宣布要和女神单挑。”

    ……我相信圣经上的原文绝对不是这俩字,罗恩的描述方式真亲民。

    “神典上是这么说的:”罗恩摇头晃脑地背起来,这个黑大个顶着一张仇恨社会的脸背圣经的模样格外逗乐,“原罪的恶魔在女神面前挑战,狂妄和暴虐两种罪恶在他的铠甲上燃烧起了熊熊火焰,这恶魔狂奔向女神,天空也随之阴暗下来,然女神手执一长剑,一剑斩下恶魔头颅。”

    “秒了?”我还以为这一段有多惊心动魄呢,结果就一句话的功夫。

    “嗯,秒了,”罗恩耸耸肩,“随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女神毕竟心怀仁慈,她不愿对自己创造的孩子赶尽杀绝,哪怕他们已经误入歧途也要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于是女神将原罪民全部驱赶到被黑巫术彻底破坏的月亮上,让他们在自己制造的恶劣环境里反思。随后女神一剑摧毁了天地之间的长桥,从此大地和月亮便不能随意往来。这就是所谓第一次黯月战争。”

    我随口接下去:“原罪民后来也就被称作黯月民了。”

    罗恩点头嗯了一声:“嗯,因为黑巫术和原罪民的堕落思想都被驱赶并集中到了月亮上,这些负面东西污染了原本明亮的月面,把它的海洋染黑,陆地腐化,月亮就变成了那副黑乎乎的模样。从那天起,它便被称作黯月,而被囚禁在那片污染大地上的人,就被称作黯月民,其中也包括那些腐化的夜魔精灵和吸血鬼。留在地上的人则从此称呼自己为地上人。”

    “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后,大地和平了很长时间,”罗恩咂咂嘴,似有些感叹,“因为战争死了那么多人,活下来的人当然更知道还是和平好,他们重建了被战争摧毁的女神殿,各族合力重建大地,这就是第二天国时代了。后面的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人嘛,不管人类还是精灵还是矮人,总有好了伤疤的时候,时间一长,地上就又乱了——这时候女神已经回到神界很长时间,甚至有人就忘了女神的教诲,几个国家再次打打闹闹,但总归有第一次黯月战争的教训,地上人也不会打到世界大战的程度。不过就是这样的混乱,也给了敌人可趁之机:黯月民回来了。不光黯月民回来,连当初那个让全世界闻风丧胆的恶魔也回来了,就是山地蛮族以前的王,他被女神杀死后几百年竟然再次复活,而且更加强大。他知道地上人已经把月亮称作黯月,把原罪民称作黯月民,于是他干脆承认这些称呼,并自称是黯月大君。第二次黯月战争就这么突然爆发。”

    “复活?”我和冰蒂斯异口同声,随后两人在精神连接中短暂交流,同时得出一个结论:细节问题先不管,当地人信仰的那个女神绝对不是正牌星域神明。

    一个星域神明,哪怕是叮当那样的,也不至于连个凡人都无法彻底杀死,那个黯月大君生前鼎盛时候也还在“凡人”这个范畴里,他连这个恒星系都跳不出去,又怎么能跳出星域神明的抹杀力量?

    其实哪怕没有这条,我也不大相信当地人信仰的“女神”就是当年阵亡的星域侦察兵。连神界都彻底认证的死亡人士,是不可能再次出现的。

    “啊,就复活了,”罗恩点着头,“这时候地上人才知道蛮族王,也就是如今的黯月大君所取得的的不死之身已经如此强大,就连女神也只能让他在数百年内无法复活而已。第二次黯月战争几乎比第一次还要惨烈,因为地上人已经和平太长时间,而黯月民在月亮上却用了几百年来准备,黯月大君几乎是一路横扫了当时所有的王国。”

    我知道这场战争肯定还是以黯月民败退告终的,忍不住问:“后来怎么反击的?”

    “各族在抵抗黯月军队的时候终于发现一件事,黯月大君似乎并不是冲着杀敌和占领地盘来的,他一直在进攻各地的女神殿和教会国,而每当一个女神殿被摧毁,黯月大君手下的军队就会凭空多出几万人来——这时候地上人才明白过来,女神对黯月民的封印力量还在,那个恶魔在不断削弱这个封印,来释放他以前的军队。各族总算想起第一次黯月战争的教训,知道只有女神的力量能摧毁敌人,于是他们把最强最虔诚的信徒都集中起来编成神殿骑士団,并重新虔诚地祈祷起来。刚才我说了吧,和平几百年之后,很多人都几乎忘了女神的教义,现在这部分人幡然醒悟了。”

    “最后女神又出现了是吧?”冰蒂斯突然插了个嘴。

    “没错,当人们的信仰再次坚定起来的时候,女神的力量自然也会重新回到大地上,女神再一次亲自降临,把黯月军队驱赶回月亮上,而且在长桥前再一次杀死了黯月大君。这是第二次战争。”

    “记吃不记打的人啊,”冰蒂斯一声长叹,“没猜错的话后来该第三天国时代,第三黯月战争,第四天国时代,第四黯月战争,以此类推——你们已经打过五次黯月战争了,怎么就没个记性呢?”

    罗恩脸上表情有点古怪,因为冰蒂斯这语气显然把自己和地上人摘成两拨来说的:她用的词是“你们”。女流氓大大咧咧,这时候也懒得计较用词准确性,不过幸运的是罗恩看起来也细心不到哪去,他把这当成冰蒂斯一个小小的口误,然后摇了摇头:“黯月战争倒是一次一次被这么命名了,天国时代倒是没人再提,虽然我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把记吃不记打的年代叫做天国时代这不丢人呢么?”

    到这时候,关于黯月战争、地上人、女神、黯月大君之类的东西我们基本上是理清了,但我跟冰蒂斯反而更不敢肯定神器是不是跟这些神话故事有线索:当女神教中真的有一个女神降临之后情况就扑朔迷离起来,我们都知道那位真正的女神有可能在这个宇宙诞生之前就已经死在别的地方,她留下的神器还是几万年前才漂流到这个世界的,那罗恩口中亲自降临的女神是个什么来历?

    冰蒂斯脸色难得很严肃,我在精神连接里跟她商量了一下,女流氓提出两个假设:“要么,神器上残留了当年那个老前辈的意志,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以残影的方式出现一次,这被当地人当成女神亲降了。要么,是别的什么人占据着神器的力量,所谓‘女神’确实是存在的,但只是个能使用星域力量的外人——如果有一件神器辅助,这不是不可能。”

    “你还是觉得这个世界的宗教确实是被那件神器激发出来的?”我看了冰蒂斯一眼。

    冰蒂斯微微用下巴示意罗恩脖子上的女神像挂坠:“虽然很微弱,但这个黑胖子祈祷的时候妾身感觉挂坠被激活了,是星域的力量没错。不过这点力量仅仅是辐射余晖,还指示不出神器的位置。”

    我怔了一下,心下终于大定,这事儿的前半截起码是妥了,至于那个女神是怎么回事我们可以慢慢从长计议,如果真是残魂自然喜大普奔,如果是有人占用了神器力量……

    想到这我偷眼看了冰蒂斯一眼:“如果真是有外人占用了神器咋办?”

    冰蒂斯翻着白眼回忆起来:“嗯,那得看是什么神器,以及得到神器的人在干什么。如果当事人没威胁世界平衡,那自然就是回收神器,记录事件,给当事人一个警告教育了事,如果当事人是个好事做尽,积德行善,天上破个窟窿都恨不得把自己堵上去的家伙,考核之后还有奖励。但如果做了坏事就难说了,经过万神殿审核会做出一雷轰顶到五雷轰顶不等的惩罚,严重罪行另判。”

    我不解:“一雷轰顶和五雷轰顶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神雷劈下来肯定都死了,”冰蒂斯耸耸肩,“主要示众的时候比较有威慑力。”

    我:“……那依你看当地人信仰的这个女神算是做好事的还是做坏事的?我寻思着她怎么也像拯救过世界的主……”

    冰蒂斯咧嘴一笑:“因为把黯月民囚禁在月亮上就算积德行善了么?妾身可不这么看,而且黯月战争打了整整五次,一次两次还能用下不了手来解释,五次都这么把黯月民赶回去拉倒,在妾身眼中,这可不算行善呐……这个黯月战争,疑点太多了。”

    我愕然,心说可不是么,每次黯月战争最后都是生灵涂炭,那些黯月民明显就已经被黑巫术彻底腐化到不可救药的程度了,那“女神”始终留着他们是为什么?如果用力量不足解释肯定说不过去:黯月大君在女神面前可是开大都撑不了两秒的……

    “那啥,”罗恩这时候看我和冰蒂斯大半天不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还有什么要听的?话说咱们说好聊天的,最后这怎么还是变成我一个人说教,在神学院学到的臭毛病是改不了啦!”

    我一阵尴尬:自己刚才一直在精神连接里跟冰蒂斯讨论问题,就忘了旁边还坐着个人呢,在第三方视角里,我跟这个女流氓恐怕“眉来眼去”大半天了!

第一千四百零四章 这个世界要变天

    这个位于三不管地带的文明也有着让人惊讶的复杂度——不过这么感叹好像不对,一个文明有没有复杂度并不取决于它是不是位于三不管地带,我就是没想到它的历史会这么乱七八糟罢了。

    关于黯月战争,我们首先排除掉关于星域神器的猜测,单纯以当地人的视角来解读,其实就是这么个经过:原始时代天下太平,各个种族虽然说不上融洽但也井水不犯河水,但和平总是要用来打破的,在历史的车轮滚到某个节骨眼上的时候,其中一个种族突然抽了另外一个种族一巴掌。这巴掌非常狠,直接打出了火气,于是两个种族立即爆发死磕,而随着战斗升级,这两拨人的死磕也终于把各族压抑已久的矛盾集中爆发出来,就地发展成世界大战。双方从地面打到月亮又从月亮打到地面,用的武器越来越丧心病狂,终于惊动了“女神”。女神过来看看情况,发现其中一拨人用的兵器明显属于高公害高污染的违禁品(黑巫术),于是本着为世界和平负责的态度把这拨人打翻了,但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我们假设是神爱世人),这位“女神”没有把已经毫无反抗能力的高公害们赶尽杀绝,而是就地把世界分为两部分:大地和月亮,随后把战败方统统轰到环境险恶的月亮上去,并一剑砍断了大地和月亮之间的通道。

    随后地上人终于能安心活下去了,他们本着教育下一代的精神给月亮和月亮上的人都改了名字,并且在所有教科书里把敌人的人名全画上黑框以证气节……

    以上经过,史称第一次“黯月战争”。

    这是一个很波澜壮阔的故事,也证明这个世界因种族繁多而有着非常复杂的历史,但这个历史最引人瞩目的还是另一点:这种生灵涂炭的“黯月战争”竟然发生了整整五次!每次都一模一样,而且现在眼瞅着好像打算发生第六次了……

    我跟冰蒂斯看着罗恩,罗恩则看着我俩,气氛一时稍微有点尴尬,刚才光顾着和冰蒂斯在精神世界里聊天,都把旁边的人给忘了,大概在罗恩眼里我们这就属于听课到一半开小差的行为吧。幸亏这个黑胖大个当年在神学院的每堂课也基本上是这么过来的,他看着并不怎么在意,而是问我们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我知道关于黯月战争的事情在这个世界应该属于妇孺皆知的常识,但我们要问的东西也实在是太多,此刻便顾不上引人怀疑之类的琐事,冰蒂斯随口就问:“每一次黯月战争最后都是女神出场拯救世界吧?”

    我已经决定了,如果罗恩好奇为什么一个理应博学多才的咒术师会连这都不了解,我就跟他解释说冰蒂斯的历史是体育老师教的,而她体育老师以前是个木匠……

    “当然是女神,她是唯一可以斩杀黯月大君的存在,”罗恩那张报复社会的大脸上竟然也带起了神圣庄严的表情,他很自豪地把圣经摁在胸前,说话也文绉绉的,“每当黯月战争爆发,女神教就会成为联军核心,所有信徒都责任重大,我们既是士兵,也是召唤女神降临现世的媒介,只有足够多的信徒和足够虔诚的祈祷才能增强神界和人界的联系,女神才能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并前来制止黯月民。”

    “增强神界和人界的联系?”冰蒂斯突然一皱眉,“这是怎么个意思?”

    罗恩奇怪地看了冰蒂斯一眼:“你不是咒术师么?虽然不是教士,但咒术师好像都挺喜欢研究神界人界桥方面的事来着。”

    冰蒂斯一挥手:“你就当我是个非主流城乡结合部咒术师,神界人界桥是什么?联系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召唤女神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怎么着?”

    我在旁边帮腔:“她当咒术师属于野路子自学成才,但最近也对这些专业知识感兴趣了:你看现在她不是开始喜欢研究神界人界桥了么?”

    “哦,”罗恩抬抬肩膀,“其实挺简单的,女神在神界,和人界之间隔着一道屏障。因为女神的力量强大,会干扰人界运行,所以她建造这个屏障来保护人界,又由于女神事务繁多,她需要在别的视角看护这个世界的基座‘瓦努里岩台’,所以对人界只能每百年观察一次,因此黯月民入侵大地的时候就需要由我们信徒通过祈祷和聚集更多的信仰力量来对神界报警,同时增强两个世界的联系,以方便女神来往。女神力量极强,因而她在人界能停留的时间是有限的,黯月民的入侵又没个确切时间表,所以每次黯月战争都要地上人先抵挡一阵子,然后我们聚集力量召唤女神前来。我这次可把整个过程解释明白了啊,你们要还不懂那我也没法了。”

    罗恩话音刚落冰蒂斯就在我脑海里嘀咕了一句:“怎么听怎么像是拼命找的借口。”

    我也有这个感觉,不过这借口显然不是罗恩自己想出来,而是他手上那本圣经里说的:这是教会一直以来秉持的说法。眼前这个黑大个虽然看着跟正常的神职人员有挺大区别,但在对女神和教会的信任方面,他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一样保持着盲目的信从,应该从没怀疑过自己接受的教育有什么不对:教义上说女神创造了整个世界,怎么临走的时候就连个摄像头都没安么?罗恩就一点都没怀疑这个。当然这也跟他不知道什么是摄像头有关……

    我的视线落在罗恩的圣经上,心念一动:“那什么,这圣……额,教典可以借我们看看么?”

    “当然,”罗恩呵呵一乐,直接把那本书塞到我手里,“送给你们好了,‘信众若渴望福音,当慷慨相送’,当年这句话我听得耳朵都起泡了。”

    我摸着这本因为常年被厨子拿捏而几乎跟厨房一个味的黑皮书,忍不住咂咂嘴:“信徒只要开口要就白给啊?那万一有人存心捣乱跑去教会要个百八十本怎么办?供应得起吗?”

    罗恩想了想,非常诧异地看着我:“这么损的点子一般人连想都想不到吧?”

    我:“……”这算夸人呢还是骂人呢?

    这时候罗恩抬头看看热闹劲已经快过去的广场,村民们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散伙回家,他跟我们告个罪:“抱歉我得继续忙去了,有时间再聊啊。”

    随后这个黑大个便起身去帮着做收尾活了,背影果然还是跟个刚从监狱里改造完的迷途大叔一样:当年他们神学院招生标准一定很神奇,或者负责招生那老师是因为打不过他才让他报名的……

    我低头看着手里那本肉香四溢料香扑鼻的黑皮书,它的封面特别简单,纯黑色的硬质皮壳上只有一对交叉的羽翼标记,大概是女神教的徽标,而在这个徽标上面印着一行我不认识的文字。打开书,它的扉页也上写着我不认识的字,目录上还着我不认识的字,第一章的内容是这样的:“%%¥%#@*!”

    掀到后面几页我终于看见自己认识的东西了:空白的地方画着一只小王八……这本儿书十有八九还是黑大叔从学校里带出来那本!

    “看来得先上传到数据总网上给翻译一下。”我合上圣经随口说道,这类情况挺常见,虽然由于信息扰动力和信息投影的影响,一些相邻世界会“机缘巧合”地产生相同或者类似的文字,不过这个三不管地带显然跟帝国内陆离的太远了点,这里的文字跟帝国境内任何一种文明的文字都不一样。但任何语言和文字都是有规律和自我解码能力的,即便初次接触,翻译起来也不成问题。

    “说起来怎么跟你们星域沾边的圣经基本上都是黑皮封面?你们的信息扰动连这个都管?”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还没等冰蒂斯回答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哦,我知道了,黑色庄重,用黑色封面表示神权的严肃和郑重是吧?而且黑色是所有颜色混合之后的模样,这表示神包容万物……”

    冰蒂斯一愣一愣地看着我,忍不住开口打断:“你怎么想这么多——黑色脏了看不出来呗。一本圣经得有多少人翻,谁知道都洗不洗手,把封面印成黑的摸脏了不心疼。”

    “……”我就知道跟这帮星域神相关的东西,你只管尽可能往没溜的方面联想就行了!

    不过很快我又想到一点:“那为什么叮当的圣经有几个版本是用绿色封面的?因为必须用绿色来代表生命力量?大部分世界的初始生命都跟绿色有关?”

    “不,因为她喜欢绿色,而且她缺心眼。”

    我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哦,也对。”

    叮当从我的口袋里钻出来好奇地四下张望,小脑袋转来转去,她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了,不过幸亏小东西睡得迷糊,没听清后面一句是啥。话说她时差还混乱着呢?

    这时候聚会基本上已经到达尾声,也没什么结束时候的领导讲话,这是一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活动,吃饱喝足把家常聊够的村人们带着满足的笑容自顾自散去回家,不时能听到有人大声吆喝着后走的人记着帮忙把谁谁家的桌椅板凳捎回去,一派乡下和乐的质朴景象。但想到刚刚了解的黯月战争和这个世界乱七八糟的历史,以及那个奇奇怪怪的女神信仰,我就总觉得眼前这和平景象出现了疏离感:这样一个安静平和的小村子,实在不该生在这乱世啊,也不知道黯月战火烧起来的时候这地方会不会也跟着被卷进去。不过我们肯定是卷进去了:冰蒂斯从罗恩带着的坠饰上感觉到神性,这场黯月战争十有八九也会跟神器有关,你说这事儿复杂的……原来我还以为这任务挺简单,打算十天内收工呢。

    一开始就不知道跑去哪疯玩的浅浅这时候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抱着个大瓦罐,里面都是奇奇怪怪的粗糙手制点心,少女脸上洋溢着笑容,她一边把自己认为最好吃的点心塞到我嘴里一边高兴地讲着:“这都是用安薇娜烤的小蛋糕跟人换的,这地方的人真热情呐,阿俊你尝尝!”

    我瞬间被这丫头塞了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满脸带笑地摁着她的头发表示夸奖。还是缺心眼的人容易感受到世界的美好,你看浅浅现在过的多快乐……

    维斯卡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小丫头身上蹭的脏兮兮的,可能又跑着探险去来着,看到浅浅怀里的大瓦罐,她立刻就扑了上去,一大一小俩熊孩子看起来都挺快乐。我把这俩长不大的家伙暂且放到一边,伸长脖子寻找林雪和潘多拉的身影,结果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她们俩还在原来那张长桌旁边坐着,潘多拉面前已经堆了一大堆啃干净的骨头,林雪则在和一个老大爷说话:正是那个奇奇怪怪的村长!

    我领着一帮人走过去,在潘多拉脑袋上揉了揉,最后把脸转向林雪:“呦——聊什么呢?”

    维斯卡扑上去把潘多拉啃干净的那些骨头全划拉到自己面前,把它们捏碎之后认真地做起拼图来,潘多拉木然地在旁边看了一会,也加入了这个幼稚的游戏。林雪则抬头冲我甩过来一个傻笑:“商量世界和平的事儿……”

    “抱歉,一开始不太信任你们,可能有些冒犯,”老村长站起身,对我露出个宽和又略带点尴尬的微笑,“老头子我在这儿陪个不是吧。”

    我万没想到老爷子竟然还把这件事记挂在心上了,看来之前怀疑这位村长“排斥外人”倒是个误会,我赶紧对他摆摆手:“别在意别在意——您老这是怎么突然转风向了?”

    老村长尴尬地笑笑:“刚知道你们确实只是路过的旅人,而且对这儿是真的人生地不熟。”

    我微微偏头看向旁边,大小姐果然趁人不注意偷偷比划出一个胜利的手势:老头儿这明显是刚被大小姐给忽悠完,就是不知道主要朝着哪个方向忽悠的……

    “现在外面很不太平,”林雪出声打破略有点尴尬的局面,她从浅浅的大瓦罐里摸出一块粗饼干放嘴里啃着,一边解释情况,“各个国家都在境内发现有黯月民的动静,这次的黯月战争可能会来的更早些。现在全世界都在忙着征兵,哈萨德公国已经把征兵规模扩大到全国每个村子,第一批军队都已经被送到长桥山脉脚下了。刚铎帝国和哈萨德公国挨着,征兵进度也一点都不慢。如今在荒野和山道上已经完全见不到平民,连冒险者基本上也都以佣兵的身份加入了教会军。换句话说,目前穿越荒野而来的只会有三种人:用巫术伪装自己的黯月民,征兵的军队,还有准备去参军的各地乡勇。”

    说到这儿,大小姐看了我一眼:“所以老爷子看到咱们出现有点疑神疑鬼的,咱们看上去三者都不像,可现在外面风头这么紧,就是跑进来只兔子恐怕也吓人一跳吧:松林村可是紧挨着长桥山脉,山脉对面就是哈萨德公国了。村子不大,却是个特殊地方。”

    我被林雪一通话说的有些云山雾海,她提到的那些地名有些我只是听闻,有些压根就是闻所未闻,显然都是刚才她和老村长聊天的时候打探到的:大小姐对黯月战争的事情可能不如我和冰蒂斯明白,但她从老村长这里打听到了目前外面世界的大致情况。

    老村长见识再不怎么多,毕竟也刚从大城镇回来,肯定是知道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我赶紧在精神连接里把情报和大小姐交换一番,终于搞明白她那一堆名词都指的什么东西:

    松林村的地势之前已经提起过,它的一面是广阔无边的大松林,一面则紧挨着一道连绵山脉,与世隔绝,籍籍无名——但实际上它的地理位置还挺特殊,这个小村正在两个国家的边境上。

    这个村子在刚铎帝国的边陲,穿过那道松林就可以抵达刚铎帝国边境最后一座商业城市,而沿着村庄前面的山脉向南、北两个方向一直走则可以抵达刚铎帝国边境的两座要塞。也就是说,这道山脉是南北走向的,它就是林雪刚才提到的“长桥山脉”。

    假如翻越这道山脉,长桥山脉西侧便是哈萨德公国的领地:这个世界上的另一大人类国度。

    虽然我跟冰蒂斯都没看出来天上那个“月亮”有啥变化,但它确实已经高度活跃起来,原本应该被太空环境困在那颗星球上的黯月民正频繁出现在大地上。世界各国因此高度紧张,在教会确定黯月战争即将爆发之后,所有国家除调动那些常年保持高度训练以随时准备应付战争的常备军之外,所采取的的第二个行动就是临时征召大量新兵——黯月战争一旦打起来就是世界大战,仅仅依靠常备军是不可能守住各自国门的。

    而哈萨德公国和刚铎帝国作为人类国度中最强的两个,自然行动更快,前者甚至已经把大量兵团调动到长桥山脉脚下,随时准备让他们上前线,后者也完成常备军的调动,现在正加紧组织新兵呢。

    老村长去了趟外地便得知了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化,回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村子里多出一群陌生人来——虽然我们中间还有好些个小孩子,但这仍然让老头心里一提,就这么产生了点小误会。

    不过说实话,老爷子兴许还把这事放在心上,我们几个却已经快把这种小事给忘脑后了,倒不纯粹是心胸宽阔,更主要的原因是我们成天在一堆世界穿来穿去,早习惯了……

第一千四百零五章 通天桥的故事以及傻大个的过去

    虽然初次接触的时候被老爷子稍稍怀疑了一下,但现在误会解除,我发现老村长还是挺健谈并且友善的。他先是很好奇地问起关于周游世界的事儿,我没敢胡诌太多,接下来他又问冰蒂斯关于咒术的事儿,冰蒂斯也没敢胡诌太多,最后老村长开始问我平常怎么照顾小孩儿的(指潘多拉姐妹),这个我擅长,不过还没来得及胡诌多少,老爷子就不问了……

    最后话题还是回到黯月战争和“世界即将变天”这件事上。看得出来,眼前这个名叫科托的乡下老人尽管没太多见识,却对这个村子有着很深的感情,他知道黯月战争一旦开始自己生活的村子就不可能继续安宁下去,但现在他无能为力,便只希望这一天能晚点到来——这也是他对村里出现陌生人疑神疑鬼的原因,说白了就是老头有点神经紧张。

    因为我和冰蒂斯已经从罗恩那里了解到很多历史常识,现在跟老村长谈起黯月和神话也能有来有往,我们以一群富有同情心的异乡人身份感叹了一番战争对普通百姓的摧残,老爷子忍不住抬头看向那耸立在村庄前的壮阔山脉:“这次的仗一打,村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下来。听说帝都已经把国立骑士团调到边境,他们肯定是要在长桥山南北两头的那俩要塞驻扎下来的,村子就夹在两个要塞中间,骑士团要就近征兵肯定也不会放过这边,等征兵的人来的那天,松林村的安稳日子也就到头了。”

    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哈萨德公国和刚铎帝国这两大人类王国都在把军队囤积到长桥山脉两侧:西边的哈萨德公国有部分先锋军已经就位,东边的刚铎帝国也已经大军调拨。两个国家被一道山脉阻隔,山脊线就是边境线,所以表面看上去这样各自屯兵边境倒好像是准备开战的样子,但我知道这是为了应对黯月(起码人们公认如此),那这个长桥山脉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长桥山脉……长桥……连接地月的长桥……难道是这个意思?

    “长桥山脉是黯月战争的大前线呐,”我用话旁敲侧击,想打听这个长桥山脉跟神话故事里那道连接大地和月亮的“长桥”有什么联系,“说起来,没人知道黯月民是怎么来地面的么?”

    “只知道他们是从已经被切断的通天桥过来的,但他们到底怎么启动这座桥的就没人知道了,”老村长捋着胡子,“通天桥以前连接着大地和月亮,但在女神一剑砍下去之后,大地这端就只剩下两个断茬,分别在长桥山脉的两端——你们知道咱帝国在边境线上有南北两座要塞,这两个要塞就远远地监视着那俩断茬,每次黯月上的人打下来,那两个断茬都是最大的传送点。地面上其他地方也会出现黯月的小传送站,但我听老人们说过,所有黯月传送门都是那两个断茬提供能量的,只要南北两个要塞各自多支持一会,黯月军队就没精力打开太多传送门,咱们就能支持到女神来了。”

    长桥山脉果然是当年那道“长桥”的遗址!我想象着它大概等于一个巨大的长条桥墩……

    不过所谓“连接大地和月亮的长桥”当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还是让人挺费解。我是知道那个“女神”来历的,自然不相信是女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也不太相信是女神创造了天地连接桥。那东西很可能是这两颗星球的上一季文明留下的东西:此类事件屡见不鲜。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一座保质期超长的太空电梯,因为太空电梯确实符合“桥”的特点,很容易被当地人形象化地接受,但现在根据老村长的说法,那东西倒好像是一个行星间传送装置了。

    我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了冰蒂斯一眼,后者微微点头,在精神连接里说道:“妾身已经让两个虱子精飞去侦查山脉两端,不过它们还不会传送术,飞起来速度有限,现在又是从内陆折返过去……大概明天中午前后能到吧。”

    我点点头,心说那头二货狐狸总算起到点作用:她“孵出来”的这些虱子精当智能探针倒是挺好用的,而且还有进化功能,并且据我观察你要用个布袋子把它们装起来,它们也能照明……

    浅浅眼珠骨碌碌一转,突然问道:“对了老爷子,你说黯月战争已经打了五次,中间每次都相隔数百年,这么长时间怎么就没能把地上那俩桥墩子……额我是说断茬,没人把那俩断茬解决掉呢?”

    “女神造的东西,哪那么容易拆掉,”老村长一拍大腿,“别说拆掉它们了,在结界打开之前咱们地上人连那玩意儿的内庭都进不去。而且女神几次来封印黯月,都没把通天桥给彻底拆掉,说明那两个断茬是咱这个世界的根基,万万拆不得的——反正教义上这么说。”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哪怕自己提出女神为何不彻底消灭黯月民、为何不彻底修复这个世界的故障、为何不把黯月更严密的封印起来等等尖锐问题,老村长也肯定会用“反正教义上这么说”来回答,于是干脆不问这些问题了,转而聊起闲话来。这时候正好傻大个的身影在远处映入我眼帘(力大无穷的他正在帮人扛家具),我顺手一指:“大个子的力气是真大啊!一拳能直接把熊怪打死。”

    提起傻大个,老村长脸上的皱纹都快笑成花了:“要不我们都说他兴许是山地蛮人转世呢——诶你们可千万别跟外人这么说啊,这就是个玩笑话……”

    我知道山地蛮人是现在的黯月各族之一,而且是当年掀起世界大战的“原罪民”,他们以神力和天生巫术著称,傻大个的一把子力气被调侃为山地蛮人转世自然也没什么奇怪,只是现在多事之秋,黯月民的相关话题已经成禁语,老村长顺口说出来之后就赶紧补救:老爷子还挺谨慎的。

    我摆摆手浑不在意,别说傻大个压根就是个普通人,哪怕他真是山地蛮人转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他现在那缺心眼的程度像是能毁灭世界的主么?

    提起那个憨厚老实的大个子和他养的通灵神猫,浅浅就忍不住有话题:“他要是能去我们那就好了,我们那有一群亚特兰蒂斯人,各个都顶天立地的,傻大个在里边兴许刚过残障线,还有他那只猫,那猫真神呐,早起我还见她扫地擦桌子呢。”

    “亚特兰蒂斯?大概是南方的哪个地名吧,没听说过,”老村长挠挠头发,“不过傻大个跟他的猫那是村子里无人不知。他俩前几年刚来村里的时候这边正闹兽灾,林子里的野兽过冬没吃的,都来偷村人家的牲畜跟干肉,还咬伤了几个人,当时傻大个路过这儿,连村子的地名都还没打听呢就听说了这事,直接愣头愣脑地跑林子里跟那帮野兽‘谈判’去了。他找到一大群黑狼,也不跟它们打,就把它们挨个摁在地上跟它们讲道理,告诉狼群说来找吃的可以,但不能糟蹋人的院子也不能伤人——畜生哪能听懂啊?可是黑狼扑上来咬他挠他都不管用,反正他就挺有耐心地把那些黑狼都给挨个摁在地上。狼群想跑都跑不了:傻大个跑的比风还快,手脚更快。这么折腾了整整两天两夜,林子里最大的狼群让他吓死三成,累死三成,剩下四成现在已经改吃素了。当时‘谈判’的情况是傻大个回来之后小黑给周围人描述的:那只猫嘴皮子比我还溜,并且‘谈判’的馊主意也是那只猫给出的。然后他们俩就出名了,还干脆在村里住了下来。”

    “傻大个不是这儿本地人?”我有些意外地问道。

    老村长捋着胡子微微摇头:“不是,他是从南方来的,老家好像在云雾国,那个小国家你们去过吧?人都很高大,而且经常出远行者,因为云雾国有些地方还留着成年之后要游历十年才能返乡的规矩,不过现在黯月战争眼看就要打起来,也不知道这个规矩会不会暂停一下。听说傻大个的家里人都不在了,他不等成年就已经到处游荡,那只猫还是他在路上捡的。当初他帮了村子里的大忙,我们都劝他干脆在村里落户,他就是这么住下的。不过现在那大个子已经算村里人了,他在这儿可是个大人物。”

    “哦——”浅浅趴在桌子上看维斯卡和潘多拉用骨头片摆拼图,一边拖长了声音哦起来,“那傻大个不是他本名吧?他真没名字?”

    “嗨,他就说自己叫傻大个,也只认这个名字,”老村长一摆手,“那是个可怜孩子,听说他家爹妈死得早,家里什么都没留下,大个子在老家的时候是邻居有一顿没一顿地轮流给养大的。那孩子有点木,爹妈死的时候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时间长了,周围人看他长得特别壮,脑子又笨,干脆叫他傻大个了,他就顶着这个名字到处跑。不过影响也不大,贱命好养,我们乡下这地方也不计较这乱七八糟的,知道谁是谁就行了。”

    我们几个连连点头,对新认识的大个子朋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和老村长闲聊了一会之后时间也就不早了,这聚会是上午开始,结果不知不觉热闹了整整半天,现在已经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广场上的人早就散的干净,只有几个小孩子跟几条土狗样的动物在土地上跑来跑去。傻大个帮着收拾完别的桌椅最后才来我们这儿,他肩膀上扛着通灵神猫,跟老村长瓮声瓮气地打招呼:“村长,俺收拾桌子了,这桌子是你家的吧?”

    我跟冰蒂斯等人纷纷起身闪到一边去,维斯卡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骨头渣拼图:她已经快把一副1024×768的清明上河图拼出来了,潘多拉则在清明上河图旁边加了好几百个扛枪架炮的外星人准备入侵大宋——这俩熊孩子简直是要逆天!我一不小心又想起了她们第一次学着堆雪人,结果造出一座新天鹅堡的事儿……

    但最后维斯卡还是乖乖地把骨头渣子扫了下来好让傻大个把桌子搬走,我们在旁边忍不住发出一阵惋惜的长叹:又一个天才儿童被扼杀了。

    一个白天这就过去了大半,下午我们是在傻大个家的院子里开“招待会”消磨过去的。这个乡下小村有着缓慢的生活节奏,再加上由于傻大个的“强势贡献”,村里的猎户们正好也放了一天假,无所事事又好奇心颇重的村民们便都来到傻大个家,想跟“见多识广的学者一家子”打听打听外面的事。经过这两天的接触,当地人已经发现我们一家子其实特别好相处了。我和冰蒂斯正好也有成吨的事情想跟当地人了解,自然来者不拒。一开始我们还有点头疼该怎么假装自己真的是这个世界的学问家,不过慢慢地我发现一件事:眼前这些人其实只是带着一种山区看城里的新鲜感来凑热闹的,他们并不知道你胡诌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是真是假,也没有真的跑去查证这些事情的可能:事实上这里的大多数人一生都不会踏出松林村的辐射半径。所以哪怕你说点再离奇的事,只要跟他们解释那是远方神秘国度的东西,这些人就都能心满意足地接受:反正他们也只是听个热闹而已,你就是真给他们编故事,他们只要听高兴了也不会计较。

    后来我都觉得哪怕自己当着他们面摸出个手机来看时间都没啥大问题,对松林村的大部分人而言,帝都法师手里的水晶球跟地球人手里的诺基亚其实区别不大,总之都看不明白……

    于是我就跟他们讲亚特兰蒂斯跟阿瓦隆的日常生活,说的越远越玄乎越好:越是这样的话题就越容易展开,而且村民们正想听的也就是这种东西。

    半天的接触之后,我们终于是打听到了理论上在这个村子能获得的一切情报,包括这地方谁家媳妇打孩子以及谁家爷们怕老婆的事儿都打听清楚了:后面这类问题主要是由浅浅负责沟通的,我完全不理解浅浅关心事物的角度到底怎么回事……

    “俺们村里人都挺好的吧?”等把最后一批上门“听课”的闲汉懒婆送走之后,傻大个关上院门笑呵呵地跟我们说道,我们坐在院里那一排石墩子上,喝着傻大个用不知什么野花野草泡出来的“茶水”,一边使劲点头。通灵神猫在院墙上窜来窜去地追着一只小飞虫,这时候看闲杂人等都离开自己“地盘”了方才跳下来,猫脸上带着不爽的表情:“我的下午觉都被搅合了,你们来了就没一件好事。”

    傻大个弯腰把小猫揪起来:“小黑,要对客人礼貌。”

    “没事没事,”浅浅使劲摆着手,两眼放光地看着小黑猫,“你让我抱抱她呗?”

    那通灵神猫已经见识过浅浅的威力,知道眼前才是一只真正boss级的猫科动物,顿时脊背上的毛根根直竖,弓着腰在傻大个手上呲牙咧嘴:“愚蠢的人类你别过来!你过来我挠你!”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这俩猫科动物呵呵直乐:我一直觉得浅浅和大小姐一样都是属猫的,不同之处在于大小姐是那种从小睡天鹅绒软垫,在别墅区里长起来的贵宾猫,时常带着一种凌冽的气息,但也有三五分的野性和调皮,而浅浅属于那种刚会跑就开始满胡同乱窜的中华田园猫,最大优势是特别能上蹿下跳。反正这俩不论哪只都比只会说话的小黑有战斗力:浅浅嘴皮子也不慢……

    猫一样的妹子和妹子一样的猫对峙了一会,最后以浅浅突然被墙角放着的两张兽皮转移注意力告终。小黑跳到地上长出一口气,用尾巴在空中甩了个圈,抬头看着我:“你刚才编的那些故事都怎么想出来的啊?听上去还跟真的一样……”

    我和冰蒂斯刹时间一愣,这只黑猫出人意料的一句话简直吓人:她竟然能听出那些“远方国度”的故事是假的!

    只有傻大个还满脸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他一边挠着头发一边来回看着:“啥跟真的一样啊?学者老爷刚才说的有假啊?”

    “不全是真的,”我尴尬地笑笑,一边偷眼用余光打量那只小黑猫,结果竟然发现后者同样在打量这边,明明是只猫,那双碧绿碧绿的眸子里竟然闪烁着跟人类眼神差不多的复杂光芒,不过幸亏我也算久经考验,只要把这个渗人的眼神无视了就行,“有一部分确实是在远方的见闻,但还有一部分就纯粹是神话故事了,都是在各地云游的时候从当地收集的民间传说。几千几万年前失落的古王国啊,被浓雾笼罩的神秘孤岛啊,火山爆发之后被硫磺掩埋起来的城邦什么的,这些故事特别多。按理说搞学问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还真有点亏心)不应该拿这些东西忽悠人,但我要真给他们讲这一路上的考察记录,乡亲们不一定有兴趣听,是这个理吧?”

    说到这我太佩服自己了,信口胡诌竟然还真能整出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来,这充分说明在转职专家学者的道路上,我起码已经成功了一半……

    小黑跟傻大个同时点点头,后者大概还不太明白,前者倒真露出几丝赞同的表情来:这猫真是神了,理论上她应该比傻大个还聪明!

第一千四百零六章 可疑的黯月战争,可疑的女神

    今天晚上还是要在这个村子过夜——而且还是在傻大个家里。我们计划在这里呆三天,等冰蒂斯派出去的那些虱子精搞明白天地桥是什么东西,以及找到女神力量的线索再决定下一步去哪:可能是去帝都,也可能是上月亮瞧瞧情况。如今我已经意识到这个任务比一开始想象的还复杂,尽管任务范围应该也就是这两颗星球上,但神器的下落不明,再加上还多出来个莫名其妙的“女神”,这就让冰蒂斯这样的老江湖也显得迷惑起来了。还是那句话:力量不一定能解决一切问题,你要说这个宇宙面临末日让我来拯救世界那倒还好说,大不了领着七大军团横扫一下,顶着堕落使徒的大军我也有信心把它拖到帝国区里,但你要让我在两颗星球上找一个谁都没见过而且还丁点线索都没有的神族优盘那就费事了,很多东西不是能打能抗就可以搞定的。潘多拉能打吧?现在让姐姐调教的晚上十点半就秒睡……

    虽然还是在傻大个家里,但今天晚上我可不好意思继续占着人家主屋了,虽然是客,但自己睡床让主人去偏房里睡草炕总归过意不去。那帮虱子精已经打探到这个世界的咒术师和奥术师能使用秘术来携带大量行李,我们自然也就能大大方方地在傻大个面前取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床铺之类了——我知道出门旅行的人连实木大床都随身带着是有点矫情,但谁叫众人的行李都是姐姐大人帮着打点的呢?我没把那堆餐客卧松木十七件套拿出来已经是考虑到傻大个的承受力了,林雪可是还当场搬出个台球桌来放在院里,邀请傻大个和黑猫一起玩来着……

    可怜的大个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转眼间摸出能把他家塞满的古怪家具,自然也不再强求要把两间正房让给客人,不过他也没傻到家,还是想到一点的:“你们昨晚上怎么没把这些拿出来呢?”

    我早想好说法了:“昨晚上你连话都没让我说完就自己跑去偏房里把门堵上了,我们总不能过去把门拆了把你拽出来换房吧?”

    这都是实话,但细节上肯定有待商榷,不过我感觉以傻大个的记忆力他不一定还能记清二十四小时之前发生过的事,当时我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对他而言大概都模糊了:毕竟我们一大家的名字他总共就记住一个字,现在还不敢说是不是已经忘了……

    那只通灵神猫再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全是问询跟疑虑。看让她看,我就不信一只猫还能掐天算地猜到眼前这拨人是来自异世界的!

    这时候林大小姐已经把她从家里带来的台球桌在院里摆好放稳,桌下四条腿里有三条都垫着厚薄不一的木片,浅浅正举着球杆在那乱捅一气,维斯卡在浅浅后面给瞎出主意。大小姐对此间主人发出了第二次邀请:“傻大个,小黑,你俩到底要不要打台球?”

    从林雪把那张古里古怪的大“桌子”摆到院里的一刻,傻大个的眼神就时不时被吸引过去,他当然没见过这种东西,而且极有可能在一开始把这当成了张普通桌子:乡下人在院里支个桌子,天热的时候直接当院吃饭也很正常,他肯定想不到这玩意其实是个玩物。林雪第一次招呼他的时候,傻大个出于拘谨没好意思答应,这时候看到林雪跟浅浅已经在那玩起来,他的好奇心也被吊了上来。看着一堆花花绿绿的小球在绿绒桌面上滴溜乱转,一人一猫都惊奇不已:“这是什么东西?”

    “别管什么东西了,总之是拿来玩的,”冰蒂斯摆摆手,“在外面无聊的时候总要想办法打发时间嘛,你不上去试两把?”

    “先等等先等等,”通灵神猫小黑轻盈地跳到球桌边缘,碧绿色的眸子紧盯着林雪的击球动作,“让我先搞明白这个的规则再说。每次都只能用白球撞其他的球啊?”

    要是不看外表光听声音,我绝对不相信这是只猫!她已经看出这些球不是乱碰一气了!

    我碰了碰冰蒂斯的胳膊:“冰姐你不上去打两把?你不是对什么都感兴趣么?”

    冰蒂斯拍拍胸口:“趴不下去,妾身天生比你们少三成的击球角度,玩起来没意思。”

    浅浅跟林雪耳朵极灵,这时候一起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过来——真难为一向脑筋不在轨道上的浅浅也按正常女孩子的逻辑思考了一次。

    不得不说浅浅的球技极差,事实上我都怀疑这丫头到底知不知道台球是怎么玩的,根据她的一贯作风,这丫头纯凑热闹的几率极大,而林雪……出人意料的是大小姐的球技看着竟然还不如浅浅!俩人现在肯定是不用特殊能力在正常打球,所以她俩一人一杆在那轮流打了半天,桌面上该有几个球还是几个球,而且除了一开始撞开的那些,剩下几个球都没动过地方,看到最后我算看出来了:这甚至连八球、九球、斯诺克等等的规则都没有,唯一有谱的就只有黑猫一开始看到的规矩:只能用白球撞其他的球,除此之外俩姑娘真的就是乱打一气,也真亏她们还能兴高采烈起来。

    当傻大个差不多看明白情况,摩拳擦掌准备上场的时候,意外情况终于出现——

    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嗖一下从我口袋里钻出去,趴在黑球上跟众人打招呼:“阿俊早上好!浅浅中午好!林雪下午好!叮当醒啦!什么时候吃饭啊?”

    这小东西稀里糊涂睡了一天,这时候被台球的声音吵醒,连周围情况都没看就直接窜出来了!

    叮当选为落点的黑球就在小黑面前几厘米远,那通灵神猫被吓了一跳,“喵呜”一声跳到旁边:“这是个什么东西!蜻蜓里也有会说话的?!”

    我赶紧护在小黑旁边抬头看天,结果等了几秒也没见神雷落下,这才反应过来:这个世界不是叮当领地,离神界也山高皇帝远,神罚系统兴许不在服务区……

    “呀,有人呢?”叮当可算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了,她踩着黑球跟耍杂技一样在球桌上滚来滚去,绕一圈之后看到了眼睛瞪的比核桃都圆的傻大个和浑身炸毛的通灵神猫。小东西顿时有点发呆,脚步一乱便从台球上掉下来,最后抱着个黑球连滚带爬地一起掉到球袋里了,从台球桌下传来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浅浅碰碰林雪的胳膊:“这个算得分不?”

    林雪呆呆地看着叮当和球一起消失的桌洞:“可是绿球在刚才就已经打进去了啊?”

    “……我说那个黑球……”

    “哦,那给叮当算一分吧,反正她也用不了球杆。”

    我没想到叮当会在这种情况下暴露出来。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和她一样的生物,小不点也不习惯伪装隐身之类的手段(主要是以她这智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忘掉伪装术了),我就让小东西平常别出来乱飞。反正她也不怎么起眼,在口袋里住着只要有糖吃就挺惬意,这个要求她欣然同意。

    但现在暴露就暴露吧,也算不得什么大麻烦:总比世界和平简单。

    我伸手把已经被台球挤的七荤八素的叮当从球袋里掏出来,把她放在球桌上跟傻大个还有黑猫介绍:“她叫叮当,你们也别管这是什么物种了,总之是跟我一起旅行的伙伴,我们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认识的。另外她真心不是蜻蜓成精,这话不能乱说,小猫你尤其注意。”

    我很担心神罚系统突然上线的话那只通灵神猫能不能抗住一雷之威,理论上低级神罚只会吓唬人而不伤人性命,但一个霹雳下来把人家毛烧光了也不是个事啊,这猫精的跟人似的,到时候给算肉体伤害还是赔人衣服?前者是医药费,后者就是精神损失费了……

    “这就是那种传说中的上古种族吧?”黑猫紧张兮兮地蹭上去,用爪子碰了碰叮当的翅膀,“黯月战争让不少上古小种族都隐姓避世了,大多是那些打不了仗的,有的种族从始至终压根就没人知道他们存在过。我看这个小小的……就挺符合条件。”

    我立刻顺着她的口风说下去:“嗯,应该是,反正我是在一片原始森林里找到她的,周围方圆几百里渺无人烟。”这里面可没有一个字是谎话。

    傻大个顿时一脸钦佩地看着我:“学者老爷,你们真的是走遍天下啊!”

    “你还是把她拿远点吧,”黑猫小心翼翼地用毛茸茸的爪子和叮当碰了碰,后者虽然很高兴地抱着那只猫爪表示亲热,小黑还是忍不住后退两步,“体型看着跟老鼠差不多大,有点把持不住……”

    我赶紧把叮当抓起来塞兜里:当初小泡泡把这个只有十二厘米高的小东西放嘴里可是有前车之鉴的,叮当这体型确实容易出各种意外。

    “叮当饿了!”小家伙从我口袋里探出脑袋申请投食,我摸出块小圆饼干让她啃着,顺便提醒小家伙不要把渣子掉到口袋里,一边继续看浅浅和大小姐打台球,猜着她俩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把所有球给撞进袋里。这时候傻大个终于蹭蹭手,有些拘谨地开口了:“俺能试试不?”

    “当然,刚才不就叫你了么,”大小姐顺手把球杆递给傻大个,“注意只能打白球,其他没规矩了,反正我们都是瞎玩的。”

    傻大个熊一样的身材,手脚也大,便只能用三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球杆,他学着林雪刚才的样子别别扭扭地趴在球桌旁,气势简直能用虎踞龙盘来形容:从他背后就只能看见半张桌子了。

    然后我们就听到“啪”的一下击球声,围观者无不目瞪口呆:桌上所有的球都没动地方。

    “呀,给你们弄坏了。”傻大个惊呼着把球杆举起来,那白球就穿在球杆顶上,看着仿佛一个比例严重失衡的棒棒糖,叮当抬头看到这一幕,咂咂嘴爬到另一个兜里找糖:勾起食欲来了。

    我:“……”

    傻大个不知所措地把球从球杆上摘下来,等放回桌面之后发现它已经不可能正常滚动,顿时脸上带起非常窘迫的神色:“俺不是故意的啊,这怎么一戳就破了呢?”

    冰蒂斯的视线在傻大个身上停留片刻,那一瞬间她似乎若有所思,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女流氓大大咧咧地一摆手:“没事,一个球而已,我这儿多得是。”

    说着她还真从随身空间中摸出一大堆和台球差不多大小的圆球来,把它们往球桌上一扔:“这些球你随便戳,保证戳不坏。”

    我定睛一看,发现那些圆球都呈金黄色,半透明,里面还用特殊手法弄了许多红色的小星星,有一颗星的有两颗星的,最多的是七颗星……

    “七龙珠啊?”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冰蒂斯,后者点点头:“嗯呐,用琳的鳞片做的。”

    我满头大汗:“凑够七个能把琳召唤出来还是怎么的?”

    “凑够七个正好两斤重,除此之外没啥特点了。哦对了,它们特别硬。”

    我这头正无语着,傻大个把手里的球杆扔到桌上,搓着手一脸不好意思:“不玩了不玩了,万一把这个木棍再弄断了呢。”

    他话音刚落,我们突然听到晴空一个霹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傻大个抬头看着天:“诶,这是要下雨么?这季节不常见呐。”

    我想了想,心说不会是刚才小黑猫引下来的神罚吧:延迟丢包太严重,不但迟到十分钟而且还找不到目标了?

    事实很快证明这不是神罚,因为天上果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不等片刻便已经是暴雨将至的模样。众人赶紧把球桌什么的收起来,傻大个则跑去把晾在院子里的生皮子抱回旁边的小仓库,随后我们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飞奔向各屋,等我前脚到偏房房檐下的时候,暴雨就跟着后脚砸到地上了。众人和傻大个隔着水汽蒙蒙的院子互相摆摆手,等那一人一猫进屋之后我们才回到今晚的临时住处。

    浅浅和林雪已经把这儿布置的跟总统套房一样:她们甚至在木头天棚上弄了一层小星星墙纸。我百分之一万相信浅浅在布置房间的时候动用了特殊能力。

    之前说过,这个位于主屋对面的偏房只有一层,其实它就是一个非常广大的木头棚子,里面也不分什么房间,林雪和浅浅俩人用合金板把这里分割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隔间,今天晚上看样子是要每个人住一间的节奏。但现在休息还早,我们跟当地人那种八点钟就上床睡觉的生物钟显然不是一个节奏,便都聚在最大的“屋”里研究起今天的收获来。

    冰蒂斯随手将她从罗恩那里得到的黑皮圣经拍在桌上,顿时肉香四溢。在得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已经把它扫描上传至数据总网,现在那上面的文字已经被翻译完,负责翻译它的伺服程序还发来一个可以即时调用的智能字库,借助智能字库,今后我们翻看这个世界的读物时都能直接在脑海里调出一套双语对照的字幕来。冰蒂斯今天空闲的时候翻看过这本大书(大家都还记着冰姐其实是个很喜欢看书的文学少女吧?),因此她第一个发言:“我已经基本上了解女神教来龙去脉了,现在总结三点。第一:女神教所崇拜以及借用的力量百分之百是来自星域神器,咱们的调查方向没错。第二:女神教所提到的‘女神’有九成可能真出现过,但她显然跟当年战死的那个侦察兵不是一个神,也不是什么残魂转世。第三,也是最可疑的一点:这个黯月战争有问题,女神教在其他方面都挺正常,惟独在黯月战争方面,各种解释不清,顺着这条线索,说不定我们就能搞明白他们所信仰的‘女神’究竟是怎样一种存在,以及这个女神的力量来源,最终,我们将找到这个来源,十有八九那就是神器。”

    冰蒂斯一席话条理分明,为我们指出一条解决问题的直接路径:要想找到神器,就要找到女神教的信仰核心,即“女神”,而那个女神并不常出现,我们也没发现这里有所谓“神明”的痕迹,于是就要从黯月战争里找线索。这个世界的历史上有过数次女神降临,每次女神都是在黯月战争末期以救世主的形象出现的,但每次拯救世界还都不到位——光这一点就够让人怀疑了。

    其实令人生疑的不仅仅是那个总是在拯救世界的“女神”,我觉得就连第一次黯月战争,其记载也不一定就是史实。

    大家都还记着罗恩讲述的黯月战争前的世界吧?

    一个描述起来“和平、友爱、团结”的“天国时代”,怎么会爆发出那么迅猛的战争?并且开战之后没多长时间,全世界从地球到月亮的所有种族就都纷纷宣布参战,而且迅速分成了两个阵营?

    迅猛升级的战争形势,以及迅速划分并对立起来的两个阵营,这怎么看怎么像是积怨已久的样子啊……

    不过在我思索着这个黯月战争到底会隐藏多少秘密的时候,冰蒂斯突然提起了一件看似与当前话题无关的事情:“呐,你们对傻大个怎么看?”

第一千四百零七章 征召?

    在众人纷纷陷入对女神教以及黯月战争的思索时,冰蒂斯却突然提了一件看上去与当前话题无关的事:“呐,你们对傻大个怎么看?”

    “傻大个?”我一时有点错愕,随后不怎么在意地答道,“一个挺憨直的家伙,跟当地人比起来兴许有点基因突变,人粗了点,不过脾性还挺对我胃口的。”

    “只是这样么?”冰蒂斯的眼睛微微一转,那血红色的眸子中有精光闪过,“妾身突然对他有点好奇了。”

    我知道冰蒂斯不是那种无事生……不是那种信口开……不是那种随便乱……好吧她确实是个没谱的人,但现在应该不会说没谱的话,便跟着心中一提:“你总不至于觉得那个大个子还能跟阴谋诡计沾边吧?难道你在他身上感觉到和神器有关的东西了?”

    “不是神器,是一个细节,”冰蒂斯提醒着众人,“你们还记着刚才打台球的时候,他一下子把白球穿在木棍上的情况吧?有没有觉得哪不对劲?”

    我还当是什么事呢,闻言一耸肩:“力气大呗,你让琳来试试,别说台球了,她把地球戳个窟窿也就一指头的事。傻大个打死头熊都只用一拳头,更别提弄坏个塑料球了。”

    “单纯的蛮力确实能办到很多事,”冰蒂斯高深莫测地笑着,“但一些细节上的东西不是蛮力能做到的。林雪带来的台球就是一套地球货,台球杆是细细的一根木棒,如果你只有力气,能让这根钝头的细木棒刺穿一个滑不溜秋而且坚硬的圆球?并且更重要的是:那个白球被刺穿的时候根本没移动过多少距离,它是在瞬间被一根细木棒穿透,没有丝毫的冲击力被浪费掉。”

    我反应过来了,这就相当于让你用手劈开半厘米厚的薄木板,我相信很多健康成年人都能办到,顶多劈完之后手疼一下。但如果我在这块薄木板下面垫了一块豆腐呢?

    如果我要你劈开薄木板之后,下面的豆腐连一点裂缝和变形都不准有呢?

    如果我要求你劈木板的时候甚至连一丁点声音都不能发出,而且劈开的木板断茬上连一个毛刺都不准留下呢?

    我相信在提出这么多要求之后,你想劈的肯定就不是木板而是我了,不过咱们暂时不讨论这个问题,咱们讨论的是:假如真有一个人轻而易举甚至不知不觉就把这事儿办成了,那他至少需要在悬崖底下跟那些白胡子老大爷学多少年……

    平心而论,用一根小树枝在相同情况下捅穿一个塑料球对我们谁都不难,我估计自己家里从上到下,连那头缺心眼的狐狸都能用挂面戳穿世界上任何一种普通物质:而且那挂面还可以是煮过的。但问题的焦点在于:傻大个办到了!一个理论上除了满把子力气之外没学过一点控力技巧的憨货办到了!

    “以普通人类的标准确实能做到同样的事情,但那需要长年累月的训练和对力量的精确把握,傻大个的力气是普通人的百倍不止,他所需的训练就更加惊人,”冰蒂斯慢慢说着,“而且即便做到,也分两种情况。一种是脸红脖子粗地在那运半天气,十五分钟戳一棍子才能成功,一种是顺手而为,对力量的极端控制和爆发已经达到肌肉记忆的地步。傻大个属于后者。”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明白:“他是不小心把球戳破的,那他平常吃饭的时候一定挺费碗,而且这种人容易在伸懒腰的时候把自己拆了……”

    冰蒂斯对我怒目而视:“你少嘚嘚两句没人拿你当哑巴。”随后她才慢条斯理地分析:“大个子应该是初次接触那东西,紧张之下不由自主地用上了些什么技巧,这也侧面证明他并不知道自己掌握着什么样的‘技艺’,因为但凡是个正常的格斗家都肯定不会在抗煤气罐的时候升个龙的:傻大个那就属于往肩上甩煤气罐的时候打了个升龙拳,出招无心,招式本身却老道。”

    浅浅在旁边翻着眼睛思考了一会,突然兴致勃勃地往前一趴:“诶你们说会不会是这样?傻大个其实是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传奇高手,而且以前还有个老婆陪他行走江湖,俩人感情特别深。他媳妇擅长八卦游龙掌,傻大个擅长用筷子戳人死穴。后来有一天仇人杀上门来,他媳妇力战而亡,傻大个杀退仇敌之后抱着媳妇失声痛哭,从此刺激过度就给失忆了,他忘了自己的一身功夫和原来的名字,只知道自己是从南方来的,要去北方迎娶自己的新娘子。数年来他就这么浑浑噩噩周游天下,只有在偶尔的情况下才会不知不觉把以前的绝世筷子功显露出来。他媳妇在天之灵看不过去,就来到人间投胎成一只小黑猫。傻大个和黑猫一见如故,从此相依为命,然后他们到了一个叫松林村的地方,傻大个看到村前一条小河,潜意识想起了当年和他老婆抡着磨盘在河边打水漂的浪漫经历……再往后几年松林村里来了一群陌生人,领头的叫陈俊——阿俊你出场了诶!”

    不光我傻了,旁边所有人都傻了,我们以看史诗级小怪兽的眼神看着浅浅,冰蒂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她抓着浅浅的手使劲摇:“佩服死你了,我这辈子见过脑补起来没谱的,可没见过在没谱的情况下还能有这么多细节的……”

    “别闹别闹,”我挥手打断她俩,“总之冰蒂斯你的意思是,傻大个深藏不露——那他和黯月战争以及女神教应该没关系吧?”

    冰蒂斯想了想,使劲点头:“哦对,咱们继续说女神教的事儿吧。”

    众人:“……切。”

    不过虽然冰蒂斯把这个话题如此揭过,傻大个深藏不露的一面却还是在所有人心中留下了一个问号。一个从小到处游荡,连大字都不识几个的莽汉,怎么会得到那种有名师指导苦练多年都不一定能获得的技巧?这大概是个难解的谜团了——说不定浅浅脑洞大开胡诌的那堆东西还真有两句说中了呢?

    只不过这不是众人目前关心的东西,大概等我们找到神器下落,而且在这个世界还能多停留几日的时候会想办法揭开这个秘密吧,至于现在,傻大个的事还是只能放在一边。

    我们把那本圣经和白天打听到的各种事情汇总在一起研究了半天,到一半的时候潘多拉和维斯卡先去睡觉了(被姐姐大人调教出来的生物钟),留下我们几个继续讨论。林雪总结出一些连冰蒂斯都没注意到的东西——我不敢确定是她通过女神教典总结出来的,还是利用自己的能力直接观察到真相,然后捡着能说的东西透露出来的,反正听上去挺有道理。

    “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的历史记录相当可疑,”大小姐用手抠着那本黑皮烤肉味圣经的硬壳封面,神情十分严肃,“首先在这个世界似乎只有女神教典才是唯一权威的‘历史文献’,只要教会不承认的,一切有关历史的东西都被视作谬论,起码也是歪史。而在这本圣经里,关于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的世界状况竟然只有寥寥几段话:女神是怎么创造世界的,当时世界上都有哪些个种族,这些种族在第一天国时代是如何和平相处的,以及他们最后打起来的经过。这就是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的全部历史了。你们不觉得少了挺多东西么?”

    “没有细节对吧?”冰蒂斯脑筋快,而且她多半也隐隐约约对此有所察觉,“这上面提到了黯月战争时候的种族名字和他们的国度,但完全没提起这些国度当时都分布在世界上的哪些位置,也没有提起它们互相之间的关系:在这方面统统都用笼统的‘和睦’二字一笔带过。另外也没提到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到底有多少个种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一点被省略的更过分,只有一句:很多种族生活在大地上,战争之后有一部分种族消亡——连个大致的数字都没有。”

    “罗恩的说法是战争把历史给弄断了,”我呲呲牙,“当然这都是教会一直以来的说法。”

    冰蒂斯呵呵一笑:“嗯哼,或许这不全是骗人,按照第一次战争的规模,出现历史断代很正常,只是这上面的‘缩略’实在太过明显,有一些明显能说清楚的东西也故意不提,好像目的就是告诉民众:你们的历史是从第一次战争开始的,在那之前的东西都当成故事听就好了,别在乎也别打听。”

    嗯,冰蒂斯总结的很到位:目的性。女神教典上记录的东西着实有挺明显的目的性,第一次战争之后的东西倒很正常,但第一次战争之前的东西显然被人为修饰成了“故事”,通过略写那些能增强真实感的细节,诱导着民众不要去追究战争之前的历史。这种手法其实挺容易理解,如果我跟你讲故事的时候把当时的历史背景、人物性格、风土文化甚至当时的世界地图都给你设定出来,那你十有八九会真的以为这是一段史实,而且遇上有强迫症的还会去追究这个故事里每个人物的生平事迹和国家地理去,但假如我把一段历史给你简略到“传说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老国王”的地步,那你肯定就把它当童话听了,我估计这个世界上没人真的去研究白雪公主时代的国家政体和社会矛盾……

    女神教派下发的宗教经典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把第一次战争之前的世界史用写童话故事的方式编纂出来,潜移默化淡化了那段历史的存在感。

    但我们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份宗教经典的,因此能一眼看出它开头章节和后续章节衔接不畅的问题,这个世界的普通人就不一定能看出来了。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世界上有资深强迫症和宗教改革派,这两种大无畏生物肯定能看出女神教典里的猫腻,异界人又不都是傻子——但我估计这些聪明人已经被异端裁判团埋在世界各个地方,所以不做讨论。

    浅浅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她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光知道这些也不一定能搞明白那个女神的来历啊……”

    “教会隐藏第一次黯月战争的真相,说不定就是为了隐藏女神的真实状况,”冰蒂斯突然打了个响指,“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所谓的女神,在行动起来束手束脚?”

    看到我们好奇的眼神,冰蒂斯继续引导:“她不能彻底杀死黯月大君,不能完全消灭黯月民,她只能在数百年间暂时关闭天地桥,却不能让月亮和大地完全分开。这有两个可能,要么她是故意的:留着黯月民作为威胁,好维持地上人对自己的信仰。但这个可能性并不大,因为一批恶魔军队的可控性太差了,远没有天灾人祸来的简单直接。而且连续五次黯月战争都对那些恶魔只驱不杀,这反而会降低女神的权威,妾身当神棍的时候就力避在信徒面前丢人,有人欺负妾身的子民妾身一向是直接要把敌人赶尽杀绝的。那就只有第二个可能:那个‘女神’压根对付不了黯月民,所谓的历次大捷只是某种假象,妾身甚至怀疑那个女神需要依靠黯月战争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我用发愣的眼神看着冰蒂斯。

    女流氓微微一笑:“妾身也是刚想到:那个所谓的‘女神’在有确切记载的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就是黯月战争中,她总共也只出现了五次,就是每次战争的末期。再结合她每次都只能暂时制止黯月入侵却不将其完全击退,以及女神教派在经典中刻意淡化战前历史的种种行为……说不定就是第一次战争‘制造’出了这个作为的女神。那么我们要找的神器肯定也是在那次战争里第一次被当地人接触的!”

    浅浅被绕来绕去地说了半天,这时候已经睡眼惺忪,她揉着眼睛看向冰蒂斯:“为什么你们都说我脑洞很大?你的直径也不小啊……”

    冰姐直接把这当成夸奖,微笑着欣然接受,然后收起了那本圣经。外面的大雨仍然倾盆,她透过草编窗格看着外面的雨帘,轻轻伸个懒腰:“好了,明天继续,最快的虱子精已经找到帝都,现在正在那边各大图书馆里翻箱倒柜,一两天内就能有头绪。妾身先去睡觉了,你们仨要没羞没臊的话记住插门,妾身冰清玉洁的。”

    说完这句话,女流氓刺溜一下子就跑没影了,留下我和浅浅以及林雪面面相觑……

    我当然没好意思按冰蒂斯说的那样“没羞没臊”一下——其实哪怕好意思也没用,咱知道咱这儿不兴这个。总之这晚上是一夜无话,我一口气睡到第二天大天亮,然后……

    被外面传来的一阵喧闹声给惊醒了。

    听声音好像是又有外人来了村里,有村民正在街道上招呼人去把村长和司祭请出来,我们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在院子外嚷嚷了一句,似乎是在说“集合”什么的。

    我收拾齐整来到院里,看见其他人早就醒了,林雪正跟那只黑猫并排蹲在地上洗脸,冰蒂斯抬头看着太阳发呆,潘多拉和维斯卡则肩并肩扒在院墙上观察外面的动静。我跟她们挨个打了招呼,发现浅浅没在现场:“浅浅呢?”

    “来了来了!”浅浅咋咋呼呼的声音在我话音刚落的时候就从院门外传来,第一个“来”字响起来的时候好像还在十米开外,等话音落下这丫头就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傻大个的身影则在稍后来到院里,他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安:“外面来了几个骑马当兵的,说要找村长。”

    “还真让老村长猜中了,”浅浅在我面前使劲蹦来蹦去吸引注意力,让我不得不把所有视线放在她身上,“是北方要塞来的募兵官,要求村子至少出五分之一的壮丁去要塞报道,准备和黯月开战。阿俊咱们去看热闹不?”

    “就知道看热闹!”林雪洗漱完毕,顺手抓起旁边的小黑猫擦擦手,过来一指头点在浅浅脑门上,随后拽着我的胳膊,“木头走,咱们看热闹去……”

    众人:“……”

    这时候村子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村民,有大概一半人是听说了征兵的事情跑出来看热闹的,剩下一半人则是不知道征兵的事情但仍然跑出来看热闹的,老村长科托以及那个看上去仿佛打算报复社会一样的司祭罗恩已经来到现场,正在和募兵官交涉。

    我当然也看到了来自国立骑士团的募兵官,他们一行只有三人,现在已经下了马站在地上。这三人衣着打扮基本上一样:一身看起来便于行动的半身甲,外面套着有天蓝底色和金红色利剑纹章的战袍,胸前露出的铠甲光洁明亮,显然经过精心保养:这说明他们是由国家供养的正规骑士。三人腰间都配着长剑,盾牌之类的副武器则都挂在他们身旁的战马身上。因为这些“募兵官”没有戴头盔,我能看到他们的样貌:站在老村长面前的是一个须发浓密的粗壮男人,皮肤微黑,但肯定比罗恩白净。这人左边则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子,我注意到这个瘦高个的耳朵尖尖的,容貌也英武中透着帅气,看起来竟好像是带着精灵血统,只不过毕竟出身行伍,即便是个精灵帅哥,他也不至于跟依尔森似的被我视作男性公敌。而第三人则有点出人意料:那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女人,留着一头红色的披肩卷发,虽然军旅生涯让她的皮肤显得粗糙了点,容貌却还不错。

    总体来说,这募兵官的形象跟我预料的有点差距……

第一千四百零八章 “可爱”的募兵官

    我知道看问题不能带着有色眼镜,但因为之前了解到的女神教典里实在有太多不明不白的东西,又有老村长对“征兵”一事的重重顾虑,自己就忍不住对这个世界的政府教会骑士团之类组织有了个不良印象,总觉得他们好像憋着什么坏打算坑人似的——于是今天早晨一听到募兵官来这个小村庄征兵,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形象就觉得对方应该是十几个脑满肠肥的老爷兵,他们应该横冲直撞闯进村来,一路骑在马上盛气凌人地拿鞭子抽老百姓,盔甲都歪歪斜斜地穿在身上,而且骨子里还是草包,打死之后每个才给五点经验并且不掉装备……

    根据冰蒂斯跑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的板砖,我认为抱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自己一个。

    结果出来一看,募兵官还真不是这样,人家只来了仨人,而且没有一个是老爷兵。看他们的精气神,还有身上那一丝不苟装配起来的铠甲跟武器,以及那种干练的气质和站在地上纹丝不动的身姿,这三个人明显都是拉到战场上能真刀真枪冲锋陷阵的角色,说不定还久经沙场。并且他们中还包括一个精灵帅汉子和一个御姐样的女军官——这个世界应该不兴微笑服务和政府公关,但也难说这两位被派出来的原因之一就是拿脸刷新兵好感度用的,这形象就跟我之前的猜测不符了。而且他们态度也很好,虽然站在最前面当发言人的粗壮大兵看起来是个粗人,但他跟老村长说话的时候还挺礼貌,始终保持三句话一点头的节奏,只是很难说这是因为军队纪律还是因为老村长身后罗恩那张愤世嫉俗的脸……

    傻大个在头前开路,我领着一帮看热闹的姑娘和两个意兴阑珊的小萝莉跟在后面,轻轻松松穿过人群:傻大个开路还真是一把好手,他走过的地方宽的简直能让一辆夏利开进去……

    那个粗壮的大头兵正在跟村长扯皮呢,突然感觉身旁一阵压迫感袭来,紧接着头上就阴沉下来,他嘀嘀咕咕了一句:“怎么昨晚刚下了雨,今天早起又要来一场……”

    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过头来,就看见身旁站了个铁塔般的不明生物,顿时吸口冷气,他身后跟着的俩同伴差点就要组成防御阵型了(我猜之所以没结阵是因为人不够),不过傻大个憨厚地对三位募兵官笑了笑,反而更小心翼翼地往旁边退去:这个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一把子力气而有相衬的霸气,他看见穿着骑士团盔甲的官兵就和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一样打心眼里发憷,尽管那三个官兵算上铠甲加一块才可能和他一样沉……

    老村长伸着脖子看到我,老脸上带起一丝皱巴巴的苦笑:刚铎帝国果然没忘了这儿还有个行政单位,征兵的人现在就来了。

    这时候募兵官里站的最靠前的那位也从傻大个的压迫感中回过神来,他粗声粗气地对老村长说道:“老爷子,情况我已经跟你说明白了,帝都的命令是死命令,各级城乡村镇都有临时增加募兵的任务,你们这里的募兵比例是逢五去一,十六到四十岁之间的男丁,每五人出一个去北要塞报道,剩下的人也要编成民兵待命,平时训练,等南北要塞撑不住的时候要随时准备打仗。我们走后会有步兵团的人来各村驻扎,帮你们训练演习。咱们要明白,这一仗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整个世……唉我也不说这套话了,是为了你们自己身后的老婆孩子和那三五间房。你们回去商量一下,准备抽丁吧。”

    这位募兵官一段话说完,我立刻就对其形象再度改良:挺实在的人啊,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也那么老套地走兵匪成患民不聊生路线呢。

    但他说话实在归实在,我也听出了对松林村的村民而言残酷的一面:逢五去一的抽丁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那个各地全民转兵,就地死守严防的命令——这命令隐藏的含义就是:不准逃难!

    黯月战争将至,在黯月传送点最近的这条长桥山脉两侧自然即将成为前线,我们知道哪怕是活火山脚下,安稳一段时间之后也是有人居住的,黯月战争几百年才来一次,这长桥山脉两旁当然也就有了平民村落,松林村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个。一般来讲,乱世到来之后紧接着的肯定就是黎民流离失所,靠近前线的老百姓举村举镇甚至举城地逃离家园迁往内地都是正常情况,而现在刚铎帝国的一道死命令里却带着血味:前线平民不准撤,原地组民兵团!

    平民连逃难的过程都没有,直接被当成士兵留在原地抗战,这情况可不多见,这种命令的背景要么是民风极悍,要么是帝都的人脑子抽了……

    我能想到这些,其他村民也能想到,因此募兵官话音落下之后人群立刻有些骚动,然而骚动之余竟然没更大反应,似乎人们很快就默默接受了这个来自帝都的命令,剩下的就是思考逢五去一的抽丁应该选谁了。而根据现状,我觉得这个逢五去一其实只是个决定谁先死谁后死的抽签,募兵官都说了:等南北要塞扛不住的时候——他们一开始就知道南北要塞扛不住!这绝对是以往五次战争的经验之谈!

    我不太理解一群没任何军事素养的平民是怎么淡然接受这种命令的,这放在地球上肯定早就该民变了,不过现在还是看老村长怎么说。

    只见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阴沉,他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搓着手跟募兵官商量:“帝都的命令当然得听,可是你们也看见了,我们这么个小村子没有庄稼地产,人丁本来就少,全靠着猎户每日打猎过活,这两天要是走两成的男人,剩下的人再拿出一半精力去当民兵整日训练,谁还打猎去?这要是种粮食的地方,男人不够用女人老人倒也能凑合着干农活——可我们这儿不种粮食,那村后林子里可有吃人的猛兽啊。”

    老村长说的也在理,像这种完全不种粮食,仅靠着山林里打猎来过活的村子最怕的就是抽丁,其他地方的男人上前线之后女人老人倒是能干农活,可很少有听说谁家小媳妇组二三十个老头老太太进山猎熊的,更何况现在帝都还下了所有村镇就地组民兵团的命令,那人手就更加不足。其实我觉得这些猎户训不训练也没什么打紧,能跟豺狼搏斗的人,他们的战斗力不一定比士兵差——当然职业军人考虑到的或许还是个战斗意识问题,面对黯月来的军队,能跟豺狼虎豹搏斗的猎人恐怕真不一定有勇气打,这就有必要组织民兵进行军事化操练了。

    然而还是那句话:拯救世界抗击外敌确实伟大,可是升斗小民不得不考虑的另外一个问题还得是怎么保证一日三餐,这跟勇敢以及觉悟都没关系——他们本来就是老实过日子的老百姓而已。

    为首的募兵官看着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他颇有点为难地摊开手:“我知道,但你让我们怎么办?都是有任务的。”

    罗恩上前一步,他今天总算没把神官袍系在腰上,但那敞着怀的模样也仍然不像个教士:“我是这村的司祭,我以女神的名义说话你们总得听吧?”

    三个募兵官同时点头。

    罗恩整理整理语言:“我是这么个意思,首先我们也不是贪生怕死,毕竟谁都知道黯月民一旦下来,你就是贪生怕死也不管用,谁都只能索性拼命,但我们这村子人本来就少,也是真派不出多少壮丁来。要不咱们打个折扣,抽丁少一点,我们把民兵团弄好了不就行了?起码转民兵的话人都还在本地,也不至于影响了整个村子的生计……”

    那募兵官继续为难:“这是帝国征兵不是别的,你说少抽就能少抽啊?再说了,你打个折扣,多少折扣合适?”

    罗恩跟老村长商量一下,试探着伸出巴掌:“五折行不?五分之一改十分之一。”

    我们几个在后面已经看傻眼了,林雪捅着冰蒂斯的胳膊:“我是第一次看到村里百姓和拉壮丁的人商量着打折的……”

    冰蒂斯点点头:“我也第一次看到拉壮丁的还允许打折。”

    募兵官和罗恩商量了一会,基本上没什么进度,看来在帝国征兵的时候“打折”确实也不现实,但这时候傻大个突然上前一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这个看起来颇有点缩手缩脚的大个子竟然主动跟官兵说话了:“俺们村人少,要不这样吧,俺力气大,一个人顶一群人,你们把俺带走不就交差了?”

    三个募兵官老早就不住拿眼神瞟这个存在感极高的大个子了,此刻看对方猛然上前,立马后跳半步,随后为首的粗壮男人才反应过来,一边上下打量傻大个一边跟老村长打听:“他吃什么长大的?这块头参军必然是够了……”

    “大个儿,你真要去啊?”老村长看了傻大个一眼,“你那天不是说怕打仗不想当兵么?”

    我这才知道原来早在我们来之前,傻大个就和老村长表过这样的态,关于黯月战争的话题应该是这两年边民最挂心的事了,老村长和傻大个在此话题上有过交流也很正常。

    “俺想了想,月亮上的人再厉害应该也没熊瞎子厉害,”傻大个粗声粗气地说着,“俺不想让村长为难,也不想让骑士团的人为难,他们都是好人,前年雪灾的时候骑士团不是还给村子送粮食了么。而且司祭说了,皇帝对老百姓挺好的……”

    我继续一愣一愣的:这怎么跟之前脑补的都不一样呢?说好的统治阶级伙同教会压榨百姓呢?

    后来我才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一个随时处在黯月战争威胁下的特殊世界,黯月民是一群不接受投降和任何异族俘虏的恶魔生物,而且由于黯月战争的规律性,早在几十年前,教会和统治阶级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他们不但知道什么时候开战,还知道战争规模多大。在这种看得见摸得着,并且自己有生之年就要面对的压力面前,草包统治者连上台的机会都没有——只要是这两年有胆子即位的国家领袖,那无一不是抱着豁出命保社稷的觉悟上台的,怎么可能出现那种和平太久于是彻底腐化的桥段?这就跟城外有百万敌军即将攻进来的时候城内选新司令是一个道理,敢在这种节骨眼上掌权的能是一般人么?

    这时候那募兵官说话了:“这位大个子,你可能不太明白,我们征兵这个人数是有规定的,不是说你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的力气就可以占十个人的名额……”

    傻大个一拍肚子:“俺还有十个人的饭量。”

    募兵官额头汗下:“……但我回去也得跟长官交差呐!”

    我们几个在旁边围观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不该插手,募兵官是为任务当然没错,村民这边出于小老百姓的觉悟和心态想先保证自己的安稳日子能多过几天当然也没错,而且更重要的是现在气氛还很和谐,虽然两边意见有分歧但也没出现强拉壮丁的局面——这我们当外人的就不好意思说话了。我这时候反而希望这仨募兵官是脑满肠肥的老爷兵,他们能欺压一下百姓多好啊,冰蒂斯手里那星金石板砖已经快被她捏成末子了……

    其实傻大个这个规格外生物开口之后我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个能随手打到全村口粮的变异猎户,其实松林村的人压根不用担心村里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只要大个子留下,理论上就是再多出一百个老弱病残来都饿不着,所以之前很多都是借口,说到底还是老村长不愿意看着自己的人被拉到前线送死去:在离黯月门最近的要塞驻扎,那就是数日子等死的节奏啊。

    最后还是浅浅忍不住上前说话了:“你们就按傻大个说的办呗,反正你们目的是打仗,招一个超级兵和招十个武装农民哪个更赚还用问?”

    之前一直没开口的那个红发女性募兵官好奇地看了浅浅一眼,其实之前她就注意到了我们这几个一看就和周围村民格格不入的外人,只是把我们当成普通过客便没开口,这时候浅浅突然跳出来,她当然也就只能搭话:“征兵又不是玩笑,也不是菜市场上买菜,再者说了,这个大个儿说他能顶好几个兵,那也得我们长官承认呐。”

    “这个简单,”浅浅眼睛一转,我顿时就知道这丫头又有“不成熟的想法”了,只是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就掰着手指头跟募兵官商量起来,“你们这次预期要带多少人走?”

    “根据村子的规模,我们至少要征十五个壮兵,还可能更多。”

    浅浅一拍手:“你回去让你们长官派十五个正规兵过来,然后让傻大个把他们全打趴下,这不就行了?”

    所以浅浅那“不成熟的想法”一向破坏力巨大,你们觉得这主意是一般人能想出来的么!

    果然,那个红发御姐也是一瞪眼睛:“开玩笑也有个限度!骑士团怎么可能派一个小队的人过来浪费在这种事上!”

    然后还没等我表示赞同,就见这位红发姐姐一拍她身旁那位精灵帅哥的肩膀:“乔,交给你了,去让那个大个子揍十五次,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众人:“……”

    被称作“乔”的精灵士兵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的同伴:“安娜,就你这脑子,再过五年还是铁骑士。”

    “我脑子怎么了!你不也是铁骑士!?”

    眼看俩人就要在这个话题上呛起火来,领头的粗壮男人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咱们仨同年当兵,都已经十五年铁骑士了,就不要互相揭这个……”

    红发御姐和精灵帅哥同时对壮汉怒目而视:“闭嘴!就你揭的最狠!”

    “噗哈哈——”冰蒂斯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上前一步,气势凌然地指着那仨可爱的募兵官,“都闭嘴吧,老娘跟你们去那什么要塞玩两天。陈,你们也来。”

    我万没想到冰蒂斯突然冒出这么一出,完全不按之前的计划行事,但看她脸上的表情竟然是认真的:冰姐这是要闹什么?

    “你们?”红发女人狐疑地看了我们这群怎么看怎么古怪的人一眼,而潘多拉和维斯卡也适时地从后面挤到前排,“还带着孩子?你们要报名参军?”

    “参军个毛,你们还用不起我们这个规格的战斗力,”冰蒂斯飞扬跋扈地一甩头发,差点把离她最近的维斯卡给抽飞出去,“没听人说话么,我们去你们那什么要塞玩两天,顺便把黯月战争这破事给解决了,这破玩意儿太闹心。至于征兵的事——反正也没说今天就让新兵过去报道吧?过两天你们再来呗,如果那时候还有征兵必要的话。”

    我在旁边一拳头砸在自己脑袋上:蛰伏两天之后,这个女流氓终于要爆发了……

第一千四百零九章 恪守骑士道的三人组

    冰蒂斯这说法还真有意思:要去人家的要塞里玩两天,而且这么说的时候她态度还挺嚣张跋扈。我觉得那三位募兵官现在还没把长剑抽出来就证明人家素质确实挺好,当然也有可能是人家根本没把冰蒂斯说的话当真,他们大概只以为冰姐是在搅合事儿吧。

    但我知道,这个女流氓是认真的:她确实是打算先把我们明天的行程放在一边,去人家的要塞里参观参观了。

    考虑到冰蒂斯看起来跳脱任性,实际上却从来没耽误过正事,或许她这打算真有什么特殊考量,因此我也就微微点头,表示没多大意见。去帝都或者去黯月都不急于这一天两天,跟即将参与对黯月战争的骑士团接触一下大概也能从侧面了解到这场战争的情况。

    名为安娜的红发御姐没有理会冰蒂斯,扭头就继续跟老村长商量征兵的事,一副公事公办效率优先的模样,冰蒂斯一下子暴脾气就上来了,顺手捏出两个大火球来在手里轮流抛着:“听不懂人话是吧?你们这点破事耽搁多长时间了?真要想赶紧解决问题咱们现在就出发,我们收拾收拾东西现在就能跟你们回要塞。看你们好不容易顶着官兵的名头出来拉个壮丁都这么磨磨叽叽的,活该还是铁骑士。”

    随后她看向老村长:“对了铁骑士是干啥的?”

    老村长一愣:“额……国家骑士团规定,刚从列兵转为骑士的第一级就是铁骑士……您连这个都不知道?哦对了,您是非主流城乡结合部咒术师来着。”

    冰蒂斯:“……”她当初信口胡诌了一句非主流城乡结合部咒术师,结果老村长不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人家就把这当成咒术师群体里的“术语”给记住了,现在女流氓直接被自己坑了一把。

    三名募兵官这时候却顾不上别的,红发御姐甚至没追究“铁骑士”这个看上去对她挺敏感的话题(根据刚才的情况,这三个字应该对她刺激挺大的),她愣愣地看了冰蒂斯一眼:“高级咒术师?”

    “超级,”冰蒂斯随手把火球捏灭,“要实在不行你们回去就用我们几个交差吧,就说路上遇见几个自由佣兵,然后松林村的征兵就给耽搁了,反正我估摸着这么一个小村子跟你们整个要塞的驻军比起来也没多大影响,你还真以为少了这儿的十五个壮丁,你们要塞就支持不下去了啊。”

    自由佣兵,这个之前听说过,他们是在世界各地游走,具备一定武力和组织性,但又不属于任何政府管制的冒险性职业,算是很多局势混乱的世界都会出现的一类人,在这个世界当然更多。现在随着黯月战争临近,有很多自由佣兵也在人类大义(有钱赚)、世界安危(有钱赚)、战士气节(有钱赚)的鼓舞下积极投身到各地防线上。因为这群人没什么组织纪律,战斗方式也千奇百怪,自然不能算作应征而来的“军人”,但他们也算一支不容忽视的生力军了。我认为地上人的统治者对这些生力军肯定还是很欢迎的:没想到冰蒂斯随口一个胡诌又给我们编造了个身份……

    我这时候忍不住看向潘多拉,因为自己心里还记着当年刚跟她认识没多久的时候,这丫头提起帝国领袖如果“委身”参加了其他势力,那就算该势力对帝国有宣战行为,所以我就好奇像现在这样出于任务需要而假装自由佣兵的身份“参军”算不算前述的“敏感情况”,结果潘多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看来没事:希灵使徒也不是毫无变通的嘛。

    “咒术师里有超级这个等级么?”安娜碰碰身旁的精灵帅汉子,后者无奈地看了同伴一眼:“所以你这个脑子……算了不跟你说。这位咒术师……女士,你和你的同伴都是打算去要塞帮忙的?”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还是放在潘多拉和维斯卡身上,我知道带着俩孩子说要去拯救世界肯定很可疑,不过不等别人提示,维斯卡也跟着搓出个大“火球”来,潘多拉则稍一迟疑,木着脸搓出个比维斯卡更大号的“火球”,俩小萝莉跟捧着小皮球似的将两个灼热的等离子团展示给人看,维斯卡还说呢:“警告你们啊,不准说我跟姐姐是小孩子,我比你们加起来都大,你要再废话我把这个塞你嘴里……”

    潘多拉和维斯卡走的是科技路线,当然不会什么咒术奥术火球术,不过科技和魔法本身也没太大差别,以她们的本事要模拟出火球术来也不费什么功夫:那俩灼热的红色圆球其实是两个等离子气团,造型看着应该和真正的火球差别不大,但威力就不知道如何了,反正肯定比正常的火球术厉害。

    三个募兵官都傻眼地看着两个能搓出大火球的小丫头,看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不可置信。因为经常跟一帮规格外生物在一起,我早就失去正常的力量等级认知了,也不知道瞬发大火球算是个什么级别,更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能瞬发大火球意味着什么,这时候忍不住有点嘀咕:俩矮冬瓜会不会玩过火了?

    冰蒂斯拍着两个一米二的脑袋,大大咧咧地胡扯:“看见了吧,也是高级咒术师,我跟你们说,这两个可是老前辈,不过研究咒术的时候能量失控才导致身体缩水成这样的,其实她们真比你们大,而且身体缩水之前平均身高一米七。”

    “砰砰”两声响,潘多拉和维斯卡手里的火球暴涨了一倍多……冰姐真不愧是冰姐,把两个问题儿童忽悠于无形之中啊,潘多拉姐妹对冰蒂斯的短期好感度应该瞬间就满了。

    三个募兵官当然不至于“纳头便拜”,却也立刻对眼前的三个火球神教教徒露出钦佩和敬畏的神色,他们没有质疑冰蒂斯那套说辞,看来不论是“咒术失控导致身体变异”,还是“咒术师寿命超长”的说辞都属于在这个世界可以被接受的事情,这证明冰蒂斯确实是个粗中有细的家伙,她派出去的虱子精起码有一个应该已经潜伏到这个世界的咒术师协会里了——假如有这个部门的话。

    “那咱们征兵的任务……”那个方头大脸的粗壮男人总算还记着自己是个募兵官,这时候忍不住又提起这茬,不过这次没等冰蒂斯发飙,他就被安娜踹了一脚:“所以约瑟夫你就是个榆木疙瘩!就你这应变能力,十五年后还是个铁骑士!”

    这仨参军十五年都只升了一级的同乡好友轮流用“铁骑士”的伤疤来互相揭短,我真不知道这算是损友情深还是一种抖M的自残行为,反正现在我看他们是越看越顺眼了。

    前面冰蒂斯有句话没说错:松林村只是个不起眼的边境小聚落,虽然三个王国骑士奉命来这里征兵,但这地方在刚铎帝国的将军们眼里存不存在都是个未知数,这里的征兵任务也未必是个能被人上心的事,拖延一段时间恐怕都不会有人来催。但这趟出来能带几个咒术师回去就不一样了:据我观察,咒术师在这个世界应该属于高端职业,在军队里大概跟导弹发射兵一个级别。

    “那就这样吧,”约瑟夫跟老村长点点头,“你们村子征兵的事可以稍放几天,但也只是暂缓,毕竟上面的命令已经下来,我们现在是用引荐自由佣兵的名义把你们村征兵的事暂时给排后了,你这两天还是要动员动员村里人,抓紧时间把名单报上去……”

    老村长连连点头,随后满怀感激地看向我们,冰蒂斯对她大大咧咧地一摆手:“你别废话了,这不是帮忙,本来我们也有这个打算,至于你们……你们就多享受几天安稳日子吧,乱世里睡个安稳觉确实不容易,但也别太担心,说不定啊,这次乱世会莫名其妙地结束掉——最后这句听不明白就别深想,这是我们的‘内部’事。”

    从冰蒂斯的话里我知道,女流氓是准备直接插手所谓的黯月战争了,如果那个什么女神不成器,她这个正牌女神似乎不介意亲手把这种稀里糊涂又毫无意义的战乱给结束掉。而这也正是我的想法:虽然都说战争是一个文明前进的原动力,但我是真没看出来这个周期性消耗人口和资源的黯月战争有什么“动力”之处,这种暧昧又诡异的胶着战,早结束早好,我还等着找神器呢。

    至于松林村的村民,就算他们撞了大运吧。其实在外人眼里,这晚几天征兵根本意义不大,用希灵使徒的逻辑就是:早做晚做迟早要做的事为什么非要拖延?浪费时间不就是大罪之一么?但其实这就是人一个奇怪的特性,即便命中注定,也总觉得能多享受一秒钟的安稳日子是好的,大家有不理解的可以回忆一下当年写暑假作业的时候,看有几个在暑假最后一天是十二点以前睡觉的……

    正在我觉得事情已经结束的时候,傻大个突然瓮声瓮气地插进来一句:“那俺还是要跟你们走。”

    老村长和我同时把好奇的视线放在那个大个子身上,后者脸上仍然是憨憨的表情,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有条理:“照你们的说法,过几天村子不还是要征兵么?俺到时候肯定还是得去,所以早走不如晚走,而且俺要是先去你们那证明了俺能打过十五个人,你们长官是不是就不要这里出更多的人了?”

    谁说傻大个傻的?他这不是挺明白么!

    不过他也有不明白的地方:这大个子就没意识到其实现在松林村征兵的事已经不再重要,冰蒂斯领着两个大火球神教教徒已经把募兵官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因为傻大个也要跟着走,我们便又耽搁了半天功夫。最后包括村长在内的不少人都凑在一起,又邀请上三个募兵官一起吃了顿中饭算是践行,一行人当天下午便出发了。

    傻大个没有家人,他拾掇一番之后就带上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干粮,把它们打成一个对他而言不算大的背包,这就是他离开松林村要带的所有行李。老村长和罗恩一路送我们到村口,看得出他们有很多话想交待给这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大个子,但最后什么话也没说。

    在这些普通人眼里,傻大个是村里的英雄,要第一批上前线拼命,但这些留下来的人也知道自己不会好到哪去,黯月战争是世界大战,他们这些留下的人可能会比傻大个多安稳几天,但也不一定能比后者活更长的日子,所以干脆谁都无话可说。

    我们很快就离了村前小路,沿着村庄旁边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河往北走,不多时便走上一条相对宽阔的官道。走上官道之后路况就好多了:昨天晚上下了一阵暴雨,虽然时间很短,却也让村头小路显得颇为泥泞,官道上虽然也是土路,但显然用某种手段处理过,路面十分干燥,我终于不用听大小姐的抱怨了。

    我脑子还有点晕乎乎的:三个募兵官的征兵很草率,傻大个的背井离乡很草率,这场战争整体看上去都异常草率。现在我终于有时间思考思考整件事情,却发觉一切都好像是在匆忙和草率之间进行着,而只有我们几个来自异世界的人才能脱离于这种节奏。大概这就是循环战争导致的世界观吧:人都麻木了,按规律天下太平,按规律天下大乱,按规律等着女神救援,除了这些大规律推着整个世界往前走之外,细节上充满错漏和矛盾。

    “咱们就这么走着过去啊?”冰蒂斯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扭头跟旁边的安娜说道,“我说你们这是征兵?你们真是官军?从这儿到北要塞多远呢,怎么就这么去啊。”

    “你们这不错了,”安娜穿着一身装备,走起来却丝毫不比冰蒂斯慢,“有的地方是二线兵团负责征兵,那些不负责的兵痞就派一个人去通知一下,然后给你点路费和粮食,限几天之内被点名的人自己去各地兵站报道,逾期不到算逃兵,直接派人上你家抓人去:这种事都有。我们这起码还派了三个人,还现场给签了名册,现在连行李都帮你们驮着……虽然实际上就征了一个人,你们几个还不是计划内。”

    三个募兵官是骑马来的,但让我很佩服的是他们现在却跟我们一样在地上走着:三匹马背上除了军囊之外,还分别驮着傻大个的行囊和潘多拉姐妹,而这还是三名骑士主动要求的结果。

    虽然我已经告诉这三个恪守骑士道的好人,潘多拉姐妹完全不用这般待遇,但是没管用:别看这三人组看着有点不着调,他们在“骑士守则”方面简直顽固的跟石头一样。尽管这个世界的骑士守则兴许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但目测核心思想都差不多,那就是:可劲折腾自己,努力造福他人。

    眼前的奇奇怪怪三人组就在这条路上执着地前行着——虽然前行了十五年还是最初级的骑士。

    “放心,不可能真的一路走到要塞去,”那个精灵帅汉子在旁边说道,“上了大路往前走不久就有传送小站,可以直接到北要塞门口。如果咱们走快点,大概天擦黑之前就能到。”

    “大个子,你不会真打算带着一只猫当兵吧?”约瑟夫回过头看了走在最后面的傻大个一眼,视线落在后者肩膀上,“你带着猫去报名倒没问题,但打仗不是玩的,别因为一只猫丢了性命。”

    傻大个一直跟小黑相依为命,这次出来当然不可能把那只通灵神猫留在村里,现在那只猫就蹲在傻大个肩头,令我有点奇怪的是这只几乎和人一样聪明的猫此刻却没多少废话,她好像对主人即将参军以及自己不能继续睡在自己房间这样的事情毫无感想,只是在那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尾巴。听到约瑟夫的话,她示威性地向对方抬抬爪子:“注意点,你不一定能打过我,愚蠢的人类。”

    在村子里的时候,小黑初次开口也把这三位王国骑士吓了一跳,但就如之前所说,在这个世界一直都存在会说话的猫,所以现在约瑟夫和小黑对话起来也是一脸自然,这个浓眉大眼的壮实汉子炫耀性地抬起胳膊想跟小黑展示自己的肌肉,结果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铠甲,便只能嘿嘿一笑:“算上你,我这辈子见过三只会说话的猫,你是最有个性的——别的猫都只会跟人讨论吃东西和毛线球。”

    “我是一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猫,”小黑特别人性化地打个哈欠,甩甩尾巴说道,“而且我还是个识文断字的猫,你们别忘了,当时在名册上帮忙签字的可是本喵,我主人不认识字的,就冲这点,我觉得自己就应该作为战宠和主人一起参军……”

    每次这只猫开口说话或者蹿跳着办事都能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今天也不例外: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主人不识字,让宠物猫代替自己签名的事呢。傻大个不识字其实并不让人意外,小黑能用尾巴卷着竹枝笔写一手花体字就有点惊悚了,我现在还记着傻大个的应征名册上是怎么个情况:姓名栏写着傻大个的名字,后面有俩手印,一个是傻大个的,还有一个是猫爪……这个世界太神奇了。

    正在我们赶路到夕阳渐渐西下,浅浅已经有点无聊的时候,冰蒂斯突然脚步一顿,随后脸上带起了一切尽在计划中的笑容。

    “怎么了?”我被这个女流氓的笑弄的毛骨悚然,在精神连接中问道。

    “一个虱子精在帝都图书馆里找到了‘禁书’,一个虱子精正在长桥山北端的天地桥‘断茬’里找线索,还有一个虱子精比咱们先一步到了北要塞,全都有所发现。”

第一千四百一十章 北要塞

    我不动声色地向冰蒂斯靠近,然后突然想起来在有精神连接的情况下这么做好像没啥必要,于是直接在脑海中打开公共频道,跟她商谈起来:“**?什么东西?”

    “看上去应该是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遗留下来的古书,”冰蒂斯边装作观赏路边景色,边在精神连接中答道,“妾身让第一批抵达帝都的虱子精着重搜索教堂和皇宫之类的地方,其中一个误打误撞发现了城市地下有书库,看样子教会的人并没有完全销毁那些第一次战争之前的古籍,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反正是给咱们留下大帮助了。”

    “兴许是为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呢,”我仰天干笑一下,幸亏这个动作没被铁骑士三人组看见,否则这种对天傻笑又不出声的举动肯定被当成神经病了,“**里找到什么线索了?”

    “正在筛呢,有价值的应该是第一次战争之前的风土人情志和历史、文化类书籍。剩下的关于农学和物产地理之类的东西可以先放在一边,”冰蒂斯血红色的眸子里有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在慢慢移动,显然她正和那些虱子精保持着同步,我很好奇以一个飞行虱子的视角看世界是什么模样,不过冰蒂斯本人肯定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哦,找到些有用的东西,妾身让虱子精把那些东西复制下来传送到这边,等有时间了咱们凑一块研究研究:战前史可比咱们想象的精彩呐,当初果然没那么和谐。”

    我哦了一声。看看天色:太阳基本上已经有三分之一落下山去,铁骑士三人组提到的传送小站却还没看到。自己也懒得放出精神力去扫描周围有没有空间坍塌点了,反正跟着走就是。我最后还是把兴趣都放在冰蒂斯放出去的虱子精身上:“另外两拨呢?地月连接桥和北要塞都有秘密?”

    “嗯,地月连接桥已经可以确定就是一种大型传送门,很巧妙,但不是神族技术,十有**是这个世界的上一季文明留下的星际探索设施,但它的核心暂时被封闭着,虱子精进不去。咱们可以到时候亲自去看看,”冰蒂斯点点头,“北要塞本身倒是没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那里就是一个军事据点,不过北要塞周边已经连绵不绝地建立了十几个新基地,看样子这个刚铎帝国真是豁出去了,他们的骑士团和将军也不是怂包。最有意思的是……妾身在北要塞看到了女神教的教皇。”

    我:“……教皇?”

    冰蒂斯露出玩味的表情:“嗯。没想到这个人物会亲自来到前线,妾身一开始是从阴谋角度猜测这个人类的,所以觉得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留在安全地方,看着全世界拼命抗战,然后等着女神降临来巩固他的教会统治才对,但他直接来北要塞了。而且现在就以教会军前线指挥的身份住在要塞里,如果这不是逢场作戏,那只能说……或许咱们对女神教的猜测还有被忽略的地方。”

    我没接下去,心里却想到一个更离奇的猜测: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黯月战争恐怕真是由教会控制的一出戏。这样的话教皇自然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他亲率教会军来北要塞驻防自然也就解释得通了。当然这个猜测也是建立在教会阴谋论的基础上的。我估计冰蒂斯也能想到这点。

    不怪我们把教会阴谋论放在心头,主要是这个黯月战争和女神教都有太多疑点了,我现在越来越觉得黯月和女神在节奏上有着某种暧昧的“合拍”,在这种情况下,谁也控制不住自己把教会的人往阴谋诡计方面联想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遇上一个以神权名义对全世界搞人权统治的教皇,你就得跟防安利一样防着他……

    要是把莉莉娜带来就好了,我对那丫头有充分的信心,她能在几天之内打入教会内部……

    “哦到了,前面就是传送小站!”

    约瑟夫的大嗓门打断了我的思索,我抬头一看,发现远处官道旁果然有一座看起来好像哨塔的石头建筑。此时天色已经黑下来,那座“哨塔”上空却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光球,仿佛小太阳一样让哨塔四周亮如白昼,也让那座塔楼看起来如同一座陆地上的灯塔般醒目。

    傻大个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离开村子之后他就有点消沉,此刻看到那座带着点神秘气息的高塔,他终于眉开眼笑起来:“诶,俺以前在外面游荡的时候见过那种东西,一下子就把人送到挺远的地方了!俺知道上面那个光球是用来驱散野兽的!”

    “不光驱散野兽,”约瑟夫挥着手示意我们加快脚步,因为看到传送站,他的情绪看起来也高涨起来,“也能驱散黯月民,高塔上的光球是用教会圣物制造出来的,里面有女神的力量,这种力量控制着高塔底座上的传送阵,这样黯月民就不能使用地上人的传送站了。否则他们用这些小站直接进攻要塞岂不是要糟?”

    言谈间我们很快就到了那座高塔前,我这才发现这座石头建筑还挺大,它是用灰白色的岩石堆砌而成的,像一座圆鼓鼓的箭楼,大概有二十多米高,其顶部有一圈仿佛皇冠一样的金属结构,我猜那就是所谓的“教会圣物”,因为它正释放出柔和的光晕,为高塔顶端的光球提供着能量补充。高塔下的基座被仔细平整过,地面上有着一系列深深的环形刻痕,那应该就是约瑟夫提到的传送阵:原来这些东西是布置在高塔外面的。不过我对魔法方面一窍不通,也就看个新鲜,倒是浅浅煞有介事地观察了那些刻痕一会,然后跟专家似的点点头:“嗯。挺圆。”

    这时候高塔下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两个穿着打扮和约瑟夫三人差不多。但铠甲外套着草绿色战袍的骑士团士兵从里面走出来,其中一人对来访者招招手:“去要塞啊?马匹不能传送,中午进入管制期了。”

    安娜闻言从自己的战马背上取下傻大个的行囊递给它原来的主人,潘多拉和维斯卡也灵巧地跳下地,随后铁骑士三人组把自己的军囊和武器都背到自己身上,乔一边把短剑往腰带上挂一边打听:“怎么突然进入管制?不是说还要等几天么?”

    “后方临时增调了一批修道士上前线,这两天人流量太大所以暂时管制,各地传送站现在只允许人通行。牲畜马匹之类的让它们自己走,”传送站的士兵检查着约瑟夫递过去的名册和类似通行证的东西,边看边点头,“哦,这几个是自由佣兵,你们作担保是吧?行,正好前面缺人。”

    约瑟夫取回被打上了某种标记的通行证。拍着自己战马的脖子跟老伙计临时告别,在传送站士兵启动魔法阵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和那两名士兵说道:“对了,马跑了大半天还没喂呢,劳驾帮忙各给加三十个铜鹰币的零号草料。那批红马给刷一刷,马脖子上有月卡,两位老哥检查一下就行。”

    两个传送站士兵一边摆手一边牵着马离开传送阵:“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最近零号草料涨价啊,下午一点半刚涨的。刷马暂时还免费。”

    约瑟夫刚张嘴想说什么,我们脚下的环形法阵便急速明亮起来。他的半句话消散在光芒中。

    一秒钟后传送完成,我耳边才响起约瑟夫出于惯性嚷嚷出来的那半句话:“……这怎么上个月刚涨这个月又涨……哦,咱们到了。”

    我从那种瞬间的失重感中回过神来,稍微定位了一下,确认其实这段传送距离并不远,北要塞和松林村之间似乎也就四五十里的距离。不过周围的景色倒是有了大变样:我们已经完全离开林区,现在正在一片碎石滩上。前方是雄伟的长桥山脉,草木稀少,巨石嶙峋的山体如同一道屏障般切割着天际,北要塞就气势磅礴地沿着山势铺展在我们面前,它是一座灰扑扑的军事堡垒,并非筑于平地,而是沿着整个山体垂直分布,几乎所有的岩石建筑都半掩埋在山石之中,看上去竟好像是将山体就地雕刻出了这座石头城塞一般。尽管它无法和动辄遮天蔽日的帝国设施相提并论,但只要想想这是一个处于封建状态的土著文明依靠人力和智慧改造自然才建造起来的要塞,它仍然让我有些感叹。而在北要塞正对着的方向上,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视线中看不到多少地势起伏,就连山林也在极远的地方戛然而止。

    仅从地势判断,北要塞居于一个易守难攻的位置——起码对这个世界的土著军队而言是这样,但不知道这种地势上的便利对传说中能飞天入地的黯月恶魔们还管不管用。

    我们传送的落点也是个和刚才差不多的“传送站”:主体是一座石头高塔,高塔上是用于驱散黯月民的“人造小太阳”,高塔下则是刻满了魔纹的岩石底座,看样子这种哨塔一样的传送站属于“制式设施”。冰蒂斯抬头看了看高塔,突然若有所思:“这些传送站的能量运转似乎并不很流畅的样子,多长时间没维护过了?”

    约瑟夫正在教傻大个怎么深呼吸以缓解传送眩晕,闻言抬头看着这边:“真不愧是咒术师,你也对传送站有兴趣啊?据说这个站点已经二十五年没修过了,本来嘛,各地的传送站都是第三次黯月战争之前留下的遗物,建造技术也是那之前的,三次战争之后就没人知道怎么造新的传送站了,第五次战争之后干脆连魔石核心都成了稀罕东西,听说现在地上各处的传送站都只能用五次战争之前留下的核心维持着,能用一天算一天,不能用……那兴许后代就只能在地上跑着打第七次战争了。”

    我默默记下了又一个新情况:地上人的技术正在逐渐断代!

    刚才看到传送小站的时候我还在好奇呢,为什么地上人连这种超时空兵站都有。却搞不明白天地桥的本质,结果是这么回事:传送门确实存在。但都是三次战争之前留下的老古董了,随着一次次的黯月战争,这些技术正在逐渐失传,时至今日仍然在大地上运转的传送高塔无一不是在超龄运行,就比如我们眼前这个——冰蒂斯一眼就能看出来它的能量回路状态堪忧,当地人就连普通士兵也知道这点,但他们就是没有新零件来维修这座塔。

    浅浅和林雪都没发表任何意见,这种事情对我们而言已经是司空见惯了。漫长的战争不一定总是带来技术进步,很多时候它更会摧毁一个文明的基础,尤其是黯月战争这种周期性的世界大战,没有什么文明能茁壮到承受五次腰斩还不断代的。现在地上人仍然能用武器盔甲以及魔法和黯月民对抗,还能用上传送站这样的古代设施,其实已经不错了:如果我们不来,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挥舞着棍棒冲向黯月恶魔们。

    “那边那些营地看起来不是正规军吧?”浅浅远望着长桥山脉脚下。在夜色中,可以看到北要塞两侧都有绵延甚远的灯火,仔细观察的话可以看出那都是临时营地,我想起了之前了解的情报,不禁脱口而出:“那就是自由佣兵?”

    “不全是自由佣兵,”约瑟夫挥手示意我们跟上。一边在前面解释,“因为只有国立骑士团和帝都教团才驻扎在要塞里面,所以除此之外的二级兵团还有各地教会武装也在要塞外面扎营,那些有规划的正规营地一般都是这两类。自由佣兵的营地在这些正规营地周边,因为他们不归任何人管。除了能对他们发布自由任务之外几乎就是一盘散沙,所以就自由扎营了。只要不影响正规军行动就成。你们可以跟着我们去要塞里面登记然后在外面找扎营的地方,对了你们有上级佣兵团么?或者你们自己有个团队名也行,我可以按照团队规模给你们登记,到时候你们可以领更多补给。”

    “我们有……”我随口漏出几个字,然后迟疑地看着冰蒂斯,“还是没有啊?”

    没办法,虱子精都是冰蒂斯控制着的,这个女流氓才是我们中对当地情况最了解的一个,以那些虱子无孔不入的能力,我怀疑冰蒂斯已经算半个本地人了……

    “行了行了,”冰蒂斯对约瑟夫一挥手,“我知道自由佣兵是怎么登记的,光上报个名字表示自己来过就行,剩下的自生自灭不用你们费心。怎么说我们也周游过世界,自己能照顾自己——你就按团队型的报吧。”

    约瑟夫点点头,顺手把一个椭圆形的金属小牌子递过来:“哦,那就按团队型自由佣兵给你们登记了,你们自己在外面扎营,记住把这个牌子放在自己主帐里,我好知道你们的位置,明天早上再找你们。另外你们团队有名字吧?我得上报用。”

    冰蒂斯接过那个魔法型gps跟踪器,一边翻着白眼想了想,她看到正在比赛谁搓的火球更圆的潘多拉姐妹,自己也顺手搓出个大火球来,似乎突然打定主意:“我跟这俩都是搓火球的,我们仨合称末日大红莲烈焰审判咒术团,我们信奉的是fiery,fire,flame,你可以叫我fff裁判长……”

    我:“……”

    约瑟夫头晕目眩地听着冰蒂斯蹦出一堆奇奇怪怪的名词来,但总算他还注意到点细节,于是伸手指着我和浅浅以及林雪:“那他们三个难道跟你们仨不是一起的?”

    “是一起的啊,不过他们背叛了我末日大红莲烈焰审判咒术团,所以是负责被审判的异端,你要再唧唧歪歪老娘用大火球掀你丫前脸。”

    约瑟夫安娜和乔同时一缩脖子,终于完全认定冰蒂斯是个中二少女,随后乔拽拽沉默不语的傻大个:“大个子你跟我们走,你算骑士团招募上来的新兵,得去要塞里报道。”

    傻大个下意识地跟着走了几步,这才注意到我们几个都没跟上来,他反应迟钝地指着我们对铁骑士三人组问道:“俺这些朋友就这么在外面过夜啊?”

    约瑟夫又耐心地和傻大个解释了一遍:“他们是自由佣兵,直接在外面扎营,明天找佣兵驻地负责人登记一下就行。”

    我和浅浅一起对傻大个使劲摆手让他安心离开,浅浅还非常认真地承诺:“傻大个你放心去吧,明天我们去要塞里找你。”

    那个憨货总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看着那一行四人加上一只猫消失在北要塞巨大的城门洞里,冰蒂斯长长地舒了口气:“好了,现在终于就剩咱们自己人了,陈你选个风水宝地咱们扎营。”

    我环视着这片巨大的碎石平原,在要塞外的大片空地上寻找着那些远离正规军营地的自由佣兵们的帐篷,然后很容易便发现了其中规模比较大的一群。

    根据约瑟夫的提示,自由佣兵的驻地虽然随意,但也有要求,那就是不能和正规军活动区交叉(这是为了防止影响秩序),那自由佣兵扎堆的地方肯定符合要求。

    看样子今天晚上要在那边过夜了,浅浅倒是挺兴奋:这姑娘对野外露营兴趣似乎还挺大!

    (十三号要去广州了……你们说我是请几天假呢还是怎么着……)9

第一千四百一十一章 被宗教篡改的历史?

    (明天出发去广州,不太确定这几天还能不能继续更新……嗯,如果节操爆表的话可能还会更新的,看在节操的份上你们到时候投点月票来点订阅咋样?)

    这里与松林村只有几十公里的路程,我们离开那个宁静祥和的林中小村也不过只有半天时间,然而就是这么点时间和空间上的距离,便足以让人切实体会到和平与战争之间那层比纸还薄的关系。

    北要塞已经变成个名副其实的重兵之地,以这座要塞为中心,沿着长桥山脉绵延上百里都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军营和驻地,他们有来自帝国内陆的正规军,也有来自各地领主以及教会组织的二线兵团,剩下的则是零零散散汇聚起来的自由佣兵和有志之士。这可以说是盛况,也可以被称作疯狂:地上人面对黯月入侵爆发出的大无畏态度以及举国抗争的精神让人叹服,尽管在我们看来这黯月战争本身是莫名其妙的,但死守在长桥山脉两侧,随时准备拼命的这些人仍然无愧于战士之名。

    与这里连空气都带着丝丝萧杀的气氛比起来,松林村的氛围倒是显得太过平和,又太过畏缩了,然而这也没什么可指摘的:毕竟并不是每个种族都能像希灵那样全民皆兵,老百姓也有老百姓的活法,松林村的村民们首先想着自己的一日三餐本身就无可厚非。而且他们不久后也会以民兵的身份出现在第二条防线上,从这点上看,这已经称得上民风彪悍了。

    我们今天晚上就要在这北要塞外面过夜,但说是要塞外面,这里却绝对不会有荒郊野外的感觉:来自各地的自由佣兵已经在旷野上建起百里连营,纵使你在长桥山下纵马狂奔,短时间内也找不到真正意义上“渺无人烟”的地方。

    准备扎营的时候我们还遇上一点小小的插曲:一开始我还想打听一下自由佣兵的驻地有个名义上的规划人员没有,结果一问才知道,别说专门的规划人员了,就连要塞里的军官都不知道佣兵驻地内部是怎么“规划”的。这些松散的小团队在骑士团划分出来的“无规矩区域”中随意分布,组团或单干都全凭喜好,给人的感觉甚至像是一群刚刚下了火车,正在各处路口等着零活的新入城农民工,在这样的一个群体里,谁都不用考虑“排营布帐”的问题。

    只不过这群“农民工”的工作性质格外高端:他们是来拯救世界的,起码他们自己这么认为。

    于是我们直接在佣兵区里找了一处比较清静的地方当做“地盘”,随后准备营帐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冰蒂斯这个神壕直接用造物力量弄出三个大帐来,看着和周围人的营帐没太大分别,其内部却有一大堆屏障和结界:我们就是在里面商量世界末日的事儿都不用担心被人知道。

    三两下准备好了营帐,冰蒂斯和维斯卡便开始自告奋勇地折腾起晚饭来(没错,就是她们俩),我看看当前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在这一大片营地里随意溜达起来。因为林雪想图清净,我们把营地选在一个远离其他人的地方,要按这个佣兵驻地的规模换算一下,我们呆那地方起码在十环以外了……我得溜达半天才能跟最近的“邻居”打个招呼。

    让人高兴的是,我这一路溜达遇上的所有都挺友好,大概是因为都处于同一个拼命战线吧,即便往常竞争激烈的佣兵们在这里也变成了融洽的一家人。尽管这里的大部分人互相都不认识,尽管这里每个人视线中的其他人都可能来自全国各地,我仍然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热闹的乡下街头,四周都如同相识多年的邻居一般能聊成一片。这种气氛或许很闹,但初次接触的话……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佣兵们几乎都是大嘴巴,你在这儿溜达三十分钟回去够在起点上写一辈子玄幻了……

    趁着在这些四合院一般热闹的营盘中游荡的时候,我当然也没忘了四处打听些情报,以一个初来乍到“新手佣兵”的身份,自己很快就摸清了这些看起来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究竟打算怎么参与到对黯月的战斗中去,和预想的差不多:佣兵不是为正面战场准备的。

    他们在这里仍然会干老本行:将自己的战斗力待价而沽。

    北要塞的骑士团已经专门为佣兵们准备了接洽窗口,他们会在要塞那边发布任务,这些任务可能会很刁钻,可能会很危险,但无一例外报酬丰厚而且能赚下大名声,骑士团和其他正规军人手宝贵,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特战队员”跑去执行零零碎碎的侦查和探险任务,所以这些工作就被外包给佣兵们了。每天都会有专门负责通报任务目录的人奔走在要塞和佣兵驻地之间——这些人通常也是佣兵,而他们这样四处奔走其实也是日常任务——各个或大或小的佣兵队伍在得到这些情报之后便会掂量着自己的能耐和运气,决定今天是自己出去拼命还是看别人出去拼命。

    所有的佣兵都是这样,他们在这里驻扎的过程也全都一致:得到帝国征兵的消息之后便自己赶来,找到要塞的登记官上报个人或者团队的名字,然后拿到一个识别用的小牌儿,便这么自行安营扎寨,成了保护这个世界的一员:真是混乱却又洒脱的一群人。

    骑士团,二线军团,佣兵团,临时组建的调度中心,以及半自由的任务交接和各种双线进行的军事行动,这些元素共同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小型社会,长桥山脉脚下已经不仅仅是条防线,它同时还是个诡异的、没有城墙的城市:在各种营地之间你甚至还能找到市集和行脚商人!

    这里看上去很混乱,但转了一圈下来,我也隐隐感觉到这混乱中有着基础的秩序,不论北要塞是谁在管理,那都肯定是个人才:能把菜市场和军营同时管起来的家伙我在眼里已经可以惊为天人了。

    我也没有走太远,只是在这片佣兵营地和旁边的某个独立军团营地转悠了一圈:后者自称是帝国境内一位“赫克托大公”的领主兵团。因为那边已经属于正规的军队驻地,我也就没进去:反正也没什么可看的。

    “呦,当家的回来了?”

    我刚回到自己一家子的营帐前,就听到冰蒂斯大大咧咧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循声看去,那个女流氓正坐在篝火前对这边使劲挥手,她旁边的林雪用胳膊肘使劲撞了冰蒂斯一下:“是我们家当家的——你个三修大火球的别跟着添乱。”

    我乐呵呵地走过去在林雪和浅浅中间坐下,后者满脸兴奋地凑上来在我脸上啃了一口,扭头继续用棍子挑动篝火堆里的木柴。这丫头对野外露营和篝火晚餐之类的东西总是很有兴趣,而且我对此也表示理解:在高科技的影子城生活惯了,偶尔出来体验一下这种原生态生活其实也挺有意思。

    “说好的晚饭呢?”我看看冰蒂斯,又看看浅浅另一边坐着的维斯卡,这二位刚才可是兴致勃勃宣布要准备晚餐,虽然对这二位的“手艺”有颇多疑虑,但她们做饭总该比珊多拉强,所以我也就由着这俩胡闹。现在时间已经不早,我很好奇她们弄了点什么出来。

    “放心吧丰盛着呢,”冰蒂斯顺手从身后划拉出一个漂浮在空中的托盘来,上面摆放着一大堆海碗,热气腾腾,气味浓郁,“葱油排骨,海鲜干菜,老汤嫩牛肉,紫菜虾米,还有小鸡炖蘑菇,就是泡的时间长了点……”

    片刻后,我吸溜着已经快变成一坨的康师傅小鸡蘑菇面,语重心长地嘱咐维斯卡:“以后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就尽量别掺和知道了么?尤其是冰蒂斯这家伙提的主意更不能掺和——咱们明天还是吃从家带来的现成干粮吧。”

    维斯卡和潘多拉捧着个比她们脑袋还大的海碗分食同一碗面条,前者使劲一点头,差点把潘多拉的脑袋撞进碗里……

    “偶尔这样一下也不错嘛,”林大小姐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她夹出一小截面条喂给扒在自己碗边的叮当,视线却放在四周,然后语气突然一变,“每天在影子城面对的都是‘国家大事’,军团,世界,种族,以宇宙为单位的生亡兴衰,慢慢的好像自己也跟那些帝国兵似的只知道一种行事方法了,横扫,横扫,还是横扫……遇事不决直接横扫……木头,你说如果没有这次的机会,咱们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会忘了其实那些被咱们横扫过的地方也都是会哭会笑活生生的人啊?你看看周围这些……”

    尽管林雪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我却一下子愣住了。

    虽然在帝国区的时候每天都会在宏世界到处乱转,和所有人打成一片,但我们已经有多久没像现在这样好好接触一个未经帝国染指的新世界了?不是以无敌的身份降临,也不是以救世主的心态去观察,不带军队,不带任何征讨的计划,只是如同旅客那样来到当地人中间,和他们好好生活一段时间——这种形式的接触,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去香草的故乡,我们抱着检验鸦神信仰的想法,去梅洛瓦叛军的世界,我们是抱着平叛的目的,即便和那些世界的土著们接触,我们也一直以超脱的视角观察着,计划着……虽然我知道自己的心态没问题,但这事实果然还是有问题的。

    唯独这一次,情况略微有点不同。

    我看着身后的帐篷,看着远方那些喧闹的佣兵营地,约瑟夫交给自己的金属牌还放在怀里,傻大个还等着明天我们过去找他——我们正在以一种久违的“低效率”方式跟当地人接触以及共同生活,迄今为止没有召唤任何超级力量撕开这个世界的真相(从这方面要感谢堕落使徒的威慑力)。以希灵使徒的标准来看这有点浪费时间,但我觉得这或许也是有意义的。

    尽管冰蒂斯说过,我们一家子都有一种能保持心性的能力(你要说那是缺心眼也行),但如果能在这种缺心眼天赋之余,通过别的什么方法时刻提醒自己去关注那些容易被忽略的人和事,也是一件好事嘛。

    我的视线落在冰蒂斯身上,这个大大咧咧的女流氓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我们这拨人的“领导”,她规划着这两天的行动计划,包括这次来北要塞都是她的主意,很难说这些决定是不是真的有某种深谋远虑在里面。但注意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冰蒂斯只是抬头甩过来一个白眼:“赶紧吃,咱还研究禁书呢,虱子精已经把一部分书复制过来了。”

    管他呢,想太多就不是我的风格了。

    我们三下五除二地搞定了这顿“丰盛”的晚餐,随后来到中间的帐篷,冰蒂斯从随身空间摸出三本厚沓沓而且没有封面的书本扔到矮桌上:“这就是那些禁书里最有代表性的三本,一本是某个灭绝种族的历史书,一本是当年的民间故事和诗歌,还有一本是古代的大陆百科。”

    浅浅立刻猴急猴急地扑上去,抓起一本哗啦啦乱翻起来:“诶,怎么还热乎着呢?你随身空间里也有体温啊?”

    “没说是刚复制出来的么,”冰蒂斯看了浅浅一眼,“神术产生的温度罢了。哦对了,这些书后半本暂时都没字,虱子精功能不强,复制的时候有数据丢包,我正在让它们重新传输呢。”

    我拿起一本所谓的“禁书”翻看着,它后半本果然全是白纸,但大段大段的文字和图画正在那些白纸上飞快地浮现出来,不时有些段落出现复制错误,于是书页上的文字便当着我的面自行擦去重印,神奇的是这用神术复制出来的书上每一页表面竟然还有极淡的不影响阅读的水印,水印上一行大字:盗版阅读情非得已,如有条件请支持正版。

    我:“……冰蒂斯你这神术还真人性化。”

    女流氓自豪地一甩头发(这次是真把维斯卡抽了一跟头):“切,烟盒上还印着吸烟有害健康呢,妾身怎么说也是堂堂女神,总得假装自己有职业道德是吧——而且加这么行字去万神殿申请专利的时候容易过审,那帮老古董个个都脑子有坑,别人制造什么都没事,惟独防妾身的时候跟防贼似的。”

    我额头汗下:这个以技术宅和学霸自居的女神不知道研究了多少稀奇古怪的“神术”,这些神术大型的可以毁天灭地,小型的却是类似于“削铅笔永远不断”这样的冷技术,我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长的,但不可否认她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天才。所谓天才,不是说你必须要研究出相对论改变世界才算,有时候你能解释清为什么冬天脱毛衣有静电而夏天脱毛衣没静电那也是天才。我当年看电视受到过那些小小发明家的刺激,有一段时间就醉心于研究为何夏天脱毛衣没静电,觉得一旦自己研究成功兴许也能在地方台占据五分钟,后来这个项目眼看成功的时候被姐姐大人腰斩了,她告诉我夏天脱毛衣不起静电的原因是夏天根本没人穿毛衣……

    我随意翻着手里那本东西,它应该就是冰蒂斯提到的民间传说故事——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的民间故事。这么一大本书看起来比女神教的圣经薄不了多少,而浅浅和林雪手里捧着的另外两本同样是大部头,要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所以我只能大致翻翻。

    在之前研究女神教圣经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这个教派将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的历史拦腰斩断,把战前的所有知识都以“天国时代”的名义变成传说故事,禁止除教会之外的任何学术机构对那段历史定性,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在正常情况下,上古历史被当成传说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当时人类真的太过原始,还过着用石头片切肉以及在脸上涂草汁假装天神附体的日子,那样的远古时代当然会因缺少文字记载而变得与传说无异,除此之外的原因则只有灭绝性战争,而且其战争规模要达到将全世界人口消减到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并且完全摧毁各种文明遗迹的程度才行。每个智慧种族的文明进程确实经常会被战争打击,但在很多情况下,它的茁壮程度和“假死”能力也让人咋舌。浅浅她爸能从一堆碎瓦片里拼凑出一个灭绝千年的古文明一日三餐吃什么,所以但凡智慧生物留下的文明痕迹都不是那么容易被彻底抹掉的。

    所以第一次黯月战争之前的历史被视作“上古传说”显然就不对劲,五次战争的规模虽然都很大,但至今地上人还知道怎么用传送站,这就说明他们的文明理论上没有被战争彻底斩断过,那么第一次战争之前的真正历史在什么地方呢?

    就在我们手上这几本书里。

    女神教的教典将第一次战争之前的历史描绘成一个各族和平,天下大同的“大治”年代,并以“天国时代”这样光芒万丈的字眼来称呼它。考虑到大多数智慧物种都是在战争和硝烟中成长起来,而且多物种混居的文明更是隔三差五就会有灭绝性的大战,如果一个多物种混居的世界真的能做到各个种族相安无事,哪怕只是相对相安无事地发展到国家阶段,那也着实是个奇迹,而且确实足够被称作“天国时代一般的世界”了。

    但我刚翻了几分钟,就在书里看到起码四五个以种族歧视和各国混战为背景的民间传说……

    浅浅翻看的是一本历史书,那本书更夸张:它是另外一个种族以旁观者的视角记录下来的,所描绘的赫然是一个被称作“林精”的小种族被妖兽灭绝的经过!

第一千四百一十二章 “天国时代”的真相

    在冰蒂斯“偷”来的三本古代**上,记录着被女神教刻意淡化的战前历史,尽管从这区区三本书上只能看到历史的一点点余辉,这余辉却也足够为我们呈现出一个和教会宣传的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并非天下大同各族和平,而是大地和月亮上都充斥着对立、歧视、争斗甚至奴役的世界。

    真正的历史是这样的:

    没有人知道是谁创造了这个世界,也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曾经诞生过什么样的伟大存在,自第一个发明了文字的智慧生物将他所看到的东西记录在树皮和石片上以来,世界就由两部分组成。这两部分是一对双生子般相似的星球,在极为久远的上古时代,它们分别被称作瑞德穆恩和海森伍德。这两个词是古籍上记载的,如今已经没人知道其确切含义,在对照之后我们只能确定瑞德穆恩就是如今的“黯月”,而海森伍德则是地上人居住的星球。

    冰蒂斯猜测的没错,这两个星球上还真存在过高超的古代文明,而且是在地上人和黯月民直立行走之前就已经消失的古代文明。在那本描绘上古风土人情的大陆百科上,书籍的编篡者将其称为“第一季文明”,并且将当时的世间各族称作“第二季文明”(第二季文明后来分化为地上人和黯月民)。也就是说,早在上古时代这个世界上的人们就已经十分深刻地了解了自己这个世界——起码那时候的人们对世界的了解要比如今还深刻。他们那时候似乎还没有所谓女神创造世界又创造天地桥的说法,“**”里是这么描述地月之间那条通道的:

    “特殊词条:双子星传送站-开放词条。

    第一季文明掌握了在星球间传送物质的技术。并在长桥山脉的两端建立了两个大型物质传送站,即为双子星传送站。这两个传送站拥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并且以地下深处的某种星球能量作为动力,以至于它们几乎能运转到星球消亡为止。上一季文明如今已经销声匿迹,没人知道他们是毁于天灾**还是在掌握了更高超的技术之后离开母星,前往了宇宙深处,总之他们留下的这一奇迹建筑伴随着第二季文明的整个发展史,并让世界上的人们能借助双子星传送站往来于瑞德穆恩和海森伍德两颗星球之间。然而双子星传送站的存在也影响着第二季文明的技术发展,这种影响是好是坏有待商讨。”

    这本成书于第一次战争之前的百科书以很客观的角度描述了“地月连接桥”,只可惜如今的地上人已经不会再讨论双子星传送站对文明发展有什么影响了——他们只相信这是女神留下的奇迹。而且是这个世界的根基,连研究它的想法都不会有。

    “看看,看看,打的跟热窑似的,”冰蒂斯又得到了一本由虱子精回传并复制出来的盗版书,女流氓使劲拍着那一摞非皮非纸的大部头读物,“陈来看这个。比你手里那本异界版聊斋高能多了。”

    我探头过去看了一眼,顿时表示冰蒂斯说的没错:那是一本世界战争通史……

    “人类和山地蛮人是世仇,精灵和矮人是同盟但有过长期摩擦,妖兽和精灵是世仇,半兽人和矮人是世仇,夜魇魔族和全世界的种族都有仇——幸亏后来被十八族联军给灭了。另外半兽人和妖兽是血亲,但互相瞧不起,人类和精灵有过三次战争但也结过四次盟,所以最后是盟友……”我们一圈脑袋都凑在那本世界战争通史上方,冰蒂斯在目录上看一段吐槽一段。“这目录是按交战种族分组,然后按年代排序的。目录前面列出来的就是某一时期的交战各族,这玩意儿真尼玛乱啊,全世界所有种族这他妈是随机组合了一遍吧?这玩意儿就是‘天国时代’?”

    我也看了个头大如斗,仅仅看过目录,然后粗略翻翻后面的内容,所看到的就是全世界十几个物种板砖横飞脑浆子四溢的高能岁月。因为这个世界有两个星球,而且这俩星球每个都比地球大一圈,每个星球的陆地面积更相当于地球陆地面积的一点五到两倍,所以这个世界的土著们有着充分的立体空间来互相抡板砖。而且在这个世界上还推推搡搡地挤了十八个**进化的物种(其实应该更多,因为战争通史前言里有句话:部分小型战役及非重要种族未列入本书),这些物种都有着同样的生态诉求和不同的意识形态,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谁跟谁都有充分的理由打起来……

    你们可以试着在一张纸上画十八个小点,然后让它们全部随机连接一遍,最后得到的那张网格基本上就是教会口中的天国时代、实际历史上的乱战时代了,这个网格上的任意一条线都同时是结盟关系也同时是宣战关系,这取决于那条线所处的年代。

    看过地球历史的人都会感叹人类很能祸祸,感叹人类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但眼前这本书光凭一个目录和一个开篇表格就能让你扭转对人类战争史的印象,人类再打的热闹,起码也只有两次世界大战,这个世界的人呢?嗯,不算黯月战争的话他们倒是只打了一次世界大战——从有史以来开始打的。

    没办法,这里有一片从开服就比地球online大四倍的大地图,还有比地球多出十几倍的智慧物种以及衍生出的比地球多几十倍的各种势力(一个物种建立三四个国度不算多吧?),这样的世界得乱成什么样?救世军当年也乱过,但起码人家那只有一个星球啊……

    也幸亏这个世界够大,而且当地人没把铀235提炼出来,否则兴许第一次黯月战争也打不起来了:瑞德穆恩和海森伍德上所有能直立行走的东西都得在那之前灭绝干净。

    “这就是从有历史记录一直持续下来的战国时代。”林雪看着那本被教会封存起来的战前历史,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所有种族的所有国家都在合纵连横,短期联盟又立即开战,打到其他国家想来掺一脚的时候再联合抵抗,世界范围内的无限制战争啊。”

    冰蒂斯看起来比我们淡定很多:“嗯,打的是挺热闹,不过妾身倒也不是没见识过这样的,多物种混合型文明嘛,要么最终走向大融合。就像你们老祖宗当年那样,要么就一直打到世界末日。物种差异带来的分歧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在这种世界建立联合国比在地球上困难多了。”

    我点头称是,一边在战争通史上那密密麻麻的年代表里寻找哪怕仅仅相对和平一点的时期,结果还真能找到一些:“嗯,其实也没到全世界水深火热的程度,你们看。特定时间的局部地区还是有和平的。只能说在全世界范围内,瑞德穆恩和海森伍德两颗星球上始终有人开战,但同时也有的国家能维持数十年以上的安稳局面。”

    “废话,要不这样他们也发展不出文明了,”冰蒂斯白了我一眼,“这种世界会在局部战争和局部和平中断续前进。虽然不存在全世界停战的时刻,但总是有地方能安稳一阵子——多元文化就是在这种环境里才能发展起来,否则即便有文明,也只剩战争科技了。对了,你们希灵那样的全民和平但还是只有战争科技的怪物种族除外。”

    我干笑两声提醒这个女流氓:“现在不能说‘你们’。得说‘咱们’——你也是希灵使徒。”

    冰蒂斯愕然片刻,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哦擦。妾身差点忘了,现在还得叫你陛下是吧。”

    我想了想,没敢点头:这个女流氓估计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敢跟皇帝叫板的希灵使徒了。

    “木头你看,这座塔不就是咱们今天用过的传送站吗?”林雪在那本“百科全书”上翻了翻,突然找到一些她感兴趣的东西,便兴冲冲地指给我看,我看见她翻到的书页上用很精细的笔法绘制着一份图纸,那是一座高塔,内部结构错综复杂,高塔下面还有一个印满魔纹的基座:正是传送小站。

    我还记着从铁骑士三人组那里听说过这种传送小站的来历,它是第三次黯月战争之前留下的遗物,为地上人所建,三次战争之后其建造方法就已经失传了,当时我就基于技术断代的规律猜测这种传送装置或许能一直追溯到第一次战争之前,现在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它的结构图出现在一本第一次战争之前的百科书上!

    “这种传送塔是模仿双子星传送站的原理制造的,其能源也采集自长桥山脉地下深层的矿洞中,”冰蒂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那张结构图前后的文字说明,“哦,这还是一次多种族合作的产物呢,人类、精灵和妖兽在短暂和平期搞的东西,这三个种族的学者想搞明白第一季文明的技术,就先从双子星传送站下手了,这种只能在行星内使用的短距离传送塔就是成果。看这个词条的最后一段。”

    我顺着冰姐手指的方向看到页末,百科书的编篡者在那里引用了一段话:第一座传送塔亮起光芒的一刻证明了联合起来的力量,任何单独种族都无法破解双子星传送站的奥秘,现在三个种族联手却建造出了这样神奇的仿制品。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传送塔将很快遍及海森伍德和瑞德穆恩所有角落,两颗星球将紧缩成一个鸡犬相闻的村庄,我们终将认识到和平的意义,愿这些传送塔作为灯塔,点亮我们这个世界和平前进的方向——妖兽学者莉莉。

    最后提到的妖兽学者莉莉大概就是研究双子星传送站的人之一吧,或许在那上古年代也是个名人,但如今她和她的异族同伴费尽心血建造起来的传送塔已经快全部荒废,“妖兽学者莉莉”更是再无人知晓,甚至由于黯月战争的缘故,“妖兽”这个种族在地上人中间已经变成了恶魔名字一样的禁语。

    我们相顾失言,最终哑然失笑。

    那位仅仅留下一个名字的妖兽学者所期望的和平并没有到来。人类、精灵、妖兽三族应该是在传送技术成熟后不久就再次宣战了,根据旁边那本战争通史上的记载。宣战原因异常讽刺:对传送技术利益分配的冲突最终导致三个种族再次分崩离析,随后直到战前史结束,妖兽和另外两个种族也没有恢复和平,他们就一直冷战热战地僵持到了黯月战争爆发……

    “我有点想不明白,”看着百科书上的结构图,我摸着下巴嘀咕起来,“教会封存历史或许有他们的考虑,但这个传送站技术他们为什么也要封存起来?眼看地上的传送站都该过保了。教会怎么就不着急呢。”

    “这本书毕竟只是个粗略的大辞典,传送站,或者说传送塔不可能仅凭着这么张图纸就建起来,”冰蒂斯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而且你没看词条里说的么,传送站的能源是从长桥山脉地下开采出来的,这说明当年的人根本就没来得及把双子星站的原理完全摸清楚。他们在能源这块只是一知半解,对照约瑟夫的说法,这种能源矿石应该在五次战争的时候就被开采完了。否则教会没理由放着这么重要的资料不用,坐等全世界的传送站都停机:这玩意儿可是战略设施。”

    我点点头,深以为然。

    在我们研究黯月战争前世界是什么模样的时候,浅浅也在哗啦哗啦地翻着那几本大书。这丫头对战争史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她只是在那里面找自己感兴趣的“故事”而已。她从小就这样,不管语文书历史书还是政治书,到她手里都能当做故事书看,那时候挺时兴那种背面带有民间偏方和小故事的日历本。浅浅实在想找故事而又没人给她买书的时候她就去翻日历,看一张撕一张——后来他们家就成了我们整条街第一个用上电子万年历的。否则许叔实在供不起了……

    “嗷——阿俊你看,异界版的罗密欧和祝英台!”浅浅突然发现了让她大感兴趣的东西,立刻咋咋呼呼起来,我一边琢磨着罗密欧什么时候跟祝英台认识的,一边凑过去看了一眼,原来浅浅正在翻黯月战争之前的民间故事集。这本书我刚才也翻了一会,但它的价值明显没史前百科和当年的世界战争史大,所以就没细看。

    浅浅双眼放光地看着那些大同小异的民间故事,絮絮叨叨地跟我讲解:“一个精灵女孩和一个妖兽农夫相爱了,俩人折腾一万多字最后没成;一个山地蛮人和一个人类女孩相爱了,俩人折腾将近两万字最后没成,一个兽人士兵和一个矮人姑娘相爱了,俩人折腾一万字最后没成,一个人类男孩和三个精灵男孩相爱了,俩人……额,这四个人第二章就成了……”

    我一把从浅浅手里把书抢过来撕掉那几页,脑门上冷汗层出不穷的:古代人都写点什么破玩意儿啊!

    冰蒂斯也目瞪口呆地看着浅浅,我赶紧给她解释:“这丫头都是看韩剧看多了,现在特别喜欢那种俩人爱的死去活来折腾四十多集最后还没成的故事,不过现在看来韩国人的三观跟异世界古代人的三观比起来还是弱点。”

    冰姐以折服的眼神看着浅浅:“你这爱好真神奇,要不是你已经脱团,我真想把三修大火球的技术传授给你……”

    我立即把浅浅护在背后,警惕地看着冰姐:“你就别祸祸了,还嫌这丫头的三观不够猎奇?”

    这时候林雪上前把我扔在地上的那几张书页捡起来粗略看了看,若有所思:“嗯,这种民间传说确实跟教会宣传的历史不符,被封禁也很正常。这上面的故事还不一定都是编的,那种战乱年代,各族谁跟谁都能打起来,有人外癖的跨族恋注定没有好结果。”

    我觉得这句话怪怪的,琢磨片刻之后恍然:幸亏珊多拉没在这儿,要不女王陛下肯定得暴起伤人。

    “不过再怎么说,一个人类糙汉子和三个可爱的精灵男孩子的故事还是太重口了点,”林雪最终还是把那几张书页揉成一团扔进帐篷角落的火盆里(理论上我们不需要用火盆照明和取暖,放这么个玩意儿纯粹是因为浅浅觉得这样有气氛),“现在咱们已经大概知道第一次战争之前这个世界是什么样了,基本上就是天下大乱,各族混战的年代,那接下来说说重点——教会为什么把这段历史藏起来?”

    我不假思索随口就来:“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呗?”

    最后一个字我换成了上扬的疑问语气,因为我已经意识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了。

    我们确实找到了教会掩盖历史的证据,也知道了真正的战前世界是什么样,但仔细想想的话……这段历史对教会而言好像没有掩饰的必要,起码没有掩盖到这种程度的必要!

    这些所谓“**”里百分之六七十的内容都对女神权威没影响嘛!9

第一千四百一十三章 要塞&城市

    现在一个问题把我们给难住了:女神教会封锁所有战前文献的用意是什么?

    之前我觉得这完全不是个难题,因为教会给人的印象始终就是个阴谋者:它扭曲历史,封锁知识,让民众接触到有限的世界观,并且将一切都冠以女神的名义,所以它所做的一切都应该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神圣权威,哪怕不是为了增强自己的统治地位,至少也是出于消除威胁的目的。

    但现在冰蒂斯找到了被教会封存起来的**,那些**上的内容就有些奇怪了。

    冰蒂斯抓着那本比铺道砖都大一圈的古代战争史抛上抛下,一边说着自己的看法:“这些**上记录的东西和教会宣扬的东西对比最明显的就是‘天国时代’到底和不和平。现在看来真实历史上的那段时期是这个世界最糟糕的日子,哪怕如今有了黯月战争,都比古时候的世界混战要强——黯月战争数百年才打一次,而且每次都能被‘女神’及时制止,其他时间地上世界起码维持着大体和平,各国之间有再大冲突也没有像古代那样动辄举族开战的。你们也可以看看外面那些佣兵,想想白天遇到的那三个铁骑士,他们来自各个种族,而且不少佣兵都不是刚铎帝国本地人,这些人都能相安无事,而且看上去这种相安无事已经属于常态。妾身这两天也打探了很多东西,这个刚铎帝国是人类统治的王国,但境内其他种族人口也不少。异族人加起来几乎能和人类数量持平,而且在这里没有种族歧视。你们再看看黯月战争之前的历史。有哪个国家是允许异族人在自己境内自由活动甚至参军当政的。”

    说到这儿,冰蒂斯把手里的大书往矮桌上一拍:“综上所述,当前这个世界比黯月战争之前的世界要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虽然文化退步什么的也挺严重。”林雪在旁边小声补充了半句。

    “对,文化退步和历史断代是个问题,”冰蒂斯点点头,“因为黯月战争太容易玩脱,第一次和第三次就都玩脱了,一次导致历史断代。一次导致全球交通网逐步瘫痪,这两样够把一个文明打回去上千年的,但除此之外,从人文角度看啊——妾身觉得怎么现在这个世界反而更可爱点呢?”

    我想到一个形象的例子:“一个是让你过上全自动化的日子,但隔三差五就有天灾**,一个是让你在城乡结合部生活,除了倒霉生在黯月战争时期。你能好几百年安享太平——大部分老百姓都宁可生活在后者的环境里吧,起码过个心安。”

    这时候我感觉胸前的口袋轻轻动了几下,叮当从里面探出头来,小家伙也加入讨论:“叮当听莉莉娜说过,传教的核心思想就是让信徒觉得跟着你有肉吃……”

    那个从里黑到外的萝莉教宗说话还真是一阵见血,话粗理不粗。传教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冰蒂斯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牌神棍都跟着点头:“嗯,说白了就是这样。想让信徒拥护你,你就要让他们觉得跟着你有前途,有对比才有支持嘛。最理想的情况就是在天下大乱的时候去救人水火,这样所有人都会记着从前水深火热的日子。而且感觉自从认识了上帝,风也调了雨也顺了。不但吃饱穿暖有奔头,就连二十年的老寒腿都有好转迹象,传教这事儿说起来也就这么简单。”

    “但这个世界的教会是反着来的,”浅浅这样的推理能力都能看出问题来,“本来的正史对教会多有利啊:教会成立之前天下大乱,教会成立之后世界太平。虽然细节上有挺多需要修改的地方,但怎么说也比他们扯了个‘天国时代’要好。有天国时代一对比,倒显得是他们把这个世界给糟践了。”

    我眉头紧锁地看着矮桌上那几本被教会封存,严禁其他人阅读的“**”,感觉这个世界的女神教越来越不可理喻:把对自己有利的正史掩盖起来,却编造了一个让人感觉当前世界暗淡无光的“天国时代”,那帮修道士怎么想的?

    “说起来……这个女神教的教皇现在好像就在北要塞里是吧?”

    冰蒂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仿佛要透过帐篷和城墙找到某位教皇的身影似的。

    我嘴角一抽:“你不会要把人家绑过来严刑拷打吧?有必要么?”

    “你把妾身当什么人了,”冰蒂斯对我怒目而视,“妾身的意思是跟踪监视一下,反正现在就有个虱子精在北要塞转悠,未来这两天就让它专门盯着那个教皇吧。”

    我松了口气:“那当然没问题。”

    冰蒂斯摸着下巴,眼神闪烁:“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提醒的也是个好主意嘿,咱把那个老头绑过来灌辣椒水咋样?问问他女神教宣传部长到底是不是吃翔长大的……”

    我们所有人包括叮当都整齐地“切”了一声,再也没人搭理这个不靠谱的女流氓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被外面营地传来的嘈杂声给叫醒了。我收拾齐整揉着眼睛从营帐出来,迎面遇上的是从另一个帐篷里大步流星跑出来的女流氓,她胳肢窝下面夹着一个手舞足蹈的小姑娘,过来顺手把那丫头给我挂在脖子上:“管管你妹,好奇心强活泼好动也就罢了,妾身早起梳梳羽毛她愣是给拔下来两根说要做笔头——谁教的!”

    我这才从早起那阵迷糊里醒过来,把脖子上的八爪鱼拽开,发现果然是维斯卡,她手里还攥着两根足有半尺长油光水润的黑色翎羽,发现我在看她。猫瞳萝莉立刻高兴地递过一根来:“哥哥哥哥,这个世界的人写字是用羽毛笔的。你给我做一根呗?”

    冰蒂斯捂着脸别过头去:“妈的,竟然是无师自通。”

    我揉着维斯卡的脑袋,不知道该从何教育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但眼神一瞟却发现跟在冰蒂斯身后的潘多拉手里也攥着两根一模一样的黑羽毛,顿时不满意起来:“潘多拉不是也拔了两根么。”

    “废话,妾身主动让她拔的,”冰蒂斯揉着肩膀,仿佛拔毛之痛还残留在身上。“维斯卡拔下来两根全是左边翅膀的,妾身让潘多拉从右边拔两根平衡平衡。”

    我无言了半天,只好伸着脖子转移话题:“……浅浅呢?”

    林雪这时候才从中间的帐篷里出来,她一边走一边努力着把那头乌黑长发绑出一个单马尾,闻言抬头看着我:“浅浅?她昨晚上不是跟你一个帐篷么?说起来你让本小姐独守空闺还没找你事呢。”

    “谁知道她上哪了,早起起来就不见人。另外昨天可是你自己非要单独占一个帐篷的,怎么还怪上别人了。”我一边说着一边上前很自然地帮大小姐把头发绑好。人漂亮就是不一样,丑姑娘要绑个俗气的单马尾只能说背影像个亚马逊女战士,可大小姐偶尔起意换上这个发型看着就好像……嗯,一个漂亮的亚马逊女战士,我读书少形容词就这么多了。

    这时候佣兵营地正愈发热闹起来,四周到处都充斥着汉子和女汉子们粗犷的喊话和说笑声。中间夹杂着早起活动筋骨比试身手的战士们武器磕碰和呼喝的声音,偶尔还有一两声马嘶狗吠从远方传来。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亡命徒们正抓紧时间让自己的身子骨热起来,只要今天不是他们刀尖舔血的最后一天,他们就会继续为报酬拼一天命,然后回来使劲享受活着的日子。我注意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顶新的灰色帐篷。昨晚上睡觉的时候那里还是一片空地:这是来新人了。

    没想到我们选的这么个犄角旮旯也有人能看上,这儿离营地出口和最近的“市集”起码得有好几里地。不用说,这应该也是图清静的。在闹闹哄哄喜欢扎堆的佣兵群体里,喜欢清静的人可不多见。

    我一边在精神连接里找到浅浅,询问那丫头在哪瞎转悠,一边过去想和新“邻居”打个招呼,正好这时候那顶帐篷的布帘也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身材很高的白发女子从里面弯腰钻了出来。

    我没想到这新来的“邻居”还是个姑娘,而且看样子还是个独行佣兵:在这个行当里绝对算稀有资源了,于是顿时有点发愣。此刻对面的人也注意到眼前站着个陌生人,她抬头看了这边一眼,露出狐疑的神色,声音沙哑地问道:“谁?”

    我快速打量了对方一眼,这是个看起来很清冷的女人,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暗色皮甲,白色短发,皮肤略有些苍白,嘴唇却呈淡紫色,也不知是天生还是涂了唇彩(考虑到佣兵这个行当的严肃性和玩命性我觉得这兴许是天生),最醒目的是她的眼睛,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当地人中都没见过的紫红色瞳仁,而且还是竖瞳……

    自己熟悉的人里有俩竖瞳的,一个是琳,因为她的本体是龙神,一个是维斯卡,因为那丫头当年把自己的身体变异着玩然后变不回去了——当然这都是题外话。

    这一打量也就是一秒钟的事,面前的女人却已经注意到了,她略微皱皱眉,我顺手往身后一指:“哦,我就是来打个招呼,我们在那边。”

    白发女人抬头看到不远处正在聊天的冰蒂斯和林雪,以及那俩一米二高的小姑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眼神略微有点意外,随后她问了一句:“嗯,需要我搬走么?”

    我被这个奇怪女人的思维弄的有点愣神:“……不,我就是来打个招呼的。”

    白发女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哦。”

    我算看出来了,这还是个面瘫,一般情况下面瘫的人都不好交流,不过我怕什么啊,咱成天面对着潘多拉那张水泥浇筑一样的脸不照样过来了么,眼前这位你……

    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的白发面瘫女就转身走开了,利落的只给这边留下一个背影。

    “那个女的看上去好像不怎么高兴啊。”看到我挠着头回来,冰蒂斯眉毛一挑,“你问人家三围了还是问人家内衣颜色了?”

    我跟这个女流氓保持两米以上的距离:“当着林雪的面你就不能说两句好话……那个女人奇奇怪怪的,可能是不善交际,连名字都没说就自己走开了。另外我总觉着她有点奇怪。”

    “妾身没觉出来,”冰蒂斯耸耸肩,“妾身看这全世界的生物都一个样。”

    我心下嘿然,这倒也是。真神眼中的世间各族本来就不怎么好分辨,就好像让人直接看计算机底层的机械语言,不管王公贵族还是草木石头都是差不多的一大串数字,冰蒂斯眼中的世界当然不至于这么枯燥,但对她而言凡间万物之间的“区别”基本上是同理的,那就是没区别。

    不过一个有点面瘫的白发女对我们而言也没什么值得留意的地方,说说就过去了。我顺手拉起潘多拉和维斯卡的胳膊:“我联系上浅浅了,她是肚子饿了去要塞里找吃的,现在在一个小饭馆里给咱们占了七个座。”

    一听今天下馆子,冰蒂斯兴冲冲地扭头就走,刚走到一半反应过来,她看着我们的人数满脸困惑:“为什么是七个座?”

    “数错了呗。”我远望苍穹,“那丫头活在另一个世界线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北要塞原本就是一座相当巨大的军事化“城市”,这里要长期驻扎大量军队,而又远离帝国内陆,于是慢慢的要塞里面也出现了市集酒吧和饭馆这样的设施。它们基本上都是由骑士团的扈从军团维持着,是驻扎在这里的军人们枯燥生活之余仅有的消遣场所(要塞周边几十公里除了石头就是原始丛林。即便军官也不敢用传送站跑去最近的城镇里找乐子的)。由于北要塞依山而建,这里顺着山势便分成了数层,越往上管制越严,军营之类设施都在上层,那些酒馆市集之类的场所都在最下面一层,后者就像个小城镇一样。大部分情况下要塞外面的二线兵团和佣兵们也只能在这一层自由活动,再往上是骑士团的管制区,想过去就需要通行证了。

    现在随着越来越多的援军尤其是自由佣兵聚集在长桥山脉脚下,在要塞外面形成临时村镇的同时,要塞里面这些小市场也跟着热闹起来,如果不看那些随处可见的哨塔以及不远处山岩之间的屯兵所,走在要塞下层的感觉简直就好像来到一座寻常的中世纪城市一样,还是最热闹的那种。我们在人流中蒙了一会圈,才顺着浅浅发来的信号找到那丫头所说的餐馆。

    这是一间由扈从卫队经营的餐馆,老板和店里的侍应也算骑士团名下的军人,但都是退伍老兵或者负伤不能再上战场的士兵,他们保留军籍呆在这里就当是在城里打工——这些都是浅浅告诉我的,我跟她在精神连接里聊了一路,那丫头打探起当地情况来一点不比冰蒂斯的虱子精差,这当然也跟浅浅的自来熟性格有关。

    “阿俊阿俊!这边这边!”我们一进门就听到浅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循声看去就发现那丫头正在一张空桌子旁坐着,手边还堆了一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都是从哪买的。我们倒是“制造”了一些当地货币以应急,但平常好像也就只有浅浅能把它们花出去:别人哪像她那么有收集癖啊。

    大概因为我们出来的有点晚,现在这地方吃饭的人很少,视线中还有两张空桌子,这让我对浅浅占了七个座的罪恶感稍减。一群人在沉重拙朴的橡木长桌旁落座,潘多拉和维斯卡轻车熟路地摸出两个炮弹壳来垫在木凳上,方便够着桌面,随后一个看上去五十开外的老头在柜台后面招呼着人给我们上菜:那应该就是店老板了,浅浅介绍说那是个退伍老兵,在这里似乎还颇有资历。

    浅浅兴致勃勃地开始给众人分发“礼物”,她把那一大堆小石子金属片划拉成几份:“这个是护身符,这个是护身符二号,这个是护身符三号,这个是护身符四号……”

    “怎么都是护身符?”冰蒂斯捏把着这些从某个退伍老兵或者佣兵的地摊上买来的古怪饰品,十分不解。

    “上战场的人最需要这种心理安慰呗,”林雪貌似很懂地说道,“我在组织里听说过类似的事儿,说是有一个很迷信的战斗员,只要出任务就必须时刻穿着一双幸运袜子,后来他们小队去亚马逊地区执行为期十四天的潜伏,后来任务暴露队伍几乎全灭,只有他因为在潜伏到第十天的时候被忍无可忍的队友打断了腿在营地养伤才幸免于难……”

    我:“……”

    正在我们闲谈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颇有气势的脚步声从餐馆门口传来,紧接着就是一个憨厚的大嗓门在不远处响起:“呀!你们原来在这儿呐!俺们四个找了你们一路……”

    我一扭头,看到一个铁塔般的类人型生物正堵着整扇门,在他肩膀上还趴着个懒洋洋的小黑猫,透过这个大个子的身体和门框间的缝隙,隐约能看到有几双手脚正在后面努力想挤进来,约瑟夫的粗嗓门气急败坏地在外面嚷嚷:“傻大个你赶紧让开,你堵着个门谁能进去……”

    傻大个!

    还有那仨奇奇怪怪的铁骑士!9

第一千四百一十四章 女龙王

    说起来我们跟傻大个分开才只有一天而已,可这个大个子看到我们之后却显得很是激动,他堵在门口朝这边用力挥着手打招呼,脸上是天真而无害的笑容——被他挡在外面的铁骑士三人组这时候应该已经准备冲锋阵型了。

    “大个儿,来这边坐!”我冲傻大个使劲一摆手,同时浅浅也朝着柜台方向喊了一句:“老板,再来……你看着再来几人份的饭菜吧。”

    柜台后面的退伍老兵眯着眼看向傻大个,然后战战兢兢地亲自去后厨分配工作了。

    傻大个迈开大步地动山摇地向我们这桌走来,他刚离开门口我就听到外面响起约瑟夫的声音:“冲锋队形,预备——冲……诶等一下!”

    随后就见三个穿着国立骑士团制式盔甲的人连滚带爬地冲进门来,一马当先的正是那个精灵帅汉子乔,第二个是壮的跟熊一样的约瑟夫(当然跟傻大个比起来就是泰迪熊了),第三个人一头红发,穿着女式盔甲,那是安娜——女性果然受优待,尽管也是连滚带爬进来的,但起码人家能趴在两层肉盾上:虽然这两层肉盾外面都包着一层钢板。

    钢板撞钢板,又是砸在木地板上,当然立刻发出一连串巨响,餐馆里本就不多的客人一下子全安静下来,然后周围到处都是使劲憋笑的扑哧扑哧声:现在出现在这地方的多半是外面来的佣兵和骑士团下属的普通士兵,约瑟夫这三人组虽然搞笑了点。但起码也是有骑士头衔的,在这儿算军官阶级。所以餐馆里的人都不好意思笑出声来。但有人可不管这一套,餐馆的老店长听到外面的动静风风火火跑了出来,老头儿五十多了,身手矫捷的跟年轻人一样,一边跑一边咋呼:“哪个小兔崽子又在店里面决斗!这他妈一听就是骑士铠的声……是你们仨?”

    退伍老兵出身的店长显然是认识约瑟夫三人组的,他看着正使劲从地上爬起来的三个铁罐头,一眼就判断出这是冲进来的时候被门框绊倒的:“这是饿疯了?”

    三人组:“……”

    三位铁骑士灰头土脸地过来坐在我们对面,身上铠甲哗嚓乱响。我深表同情地给他们一人要了杯泡沫酒(反正当地人都这么叫,是一种低度酒,但并非啤酒),心想这三位当了十五年铁骑士也不是没道理的。约瑟夫拍拍乔的肩膀,后者大概是精灵族的那点自尊心还比较健全,所以显得格外沮丧,前者作为三人组的领队觉得有必要开导一下:“乔。还记着骑士信条吗?”

    精灵帅汉子面带困惑:“你说‘控制情绪,不得暴怒’那条?”

    “‘忍受挫折,视作磨炼’那条。”

    然后俩不靠谱的大老爷们同时爽朗大笑,举起酒杯使劲一磕:“干杯!”“干杯!”“为了磨练!”“为了挑战!”“为了早日晋升侍剑骑士!”“你大爷的别提这个……”

    我的视线忍不住就放在三人组中那位红发御姐身上,心想安娜这样一个看起来挺端正的好御姐怎么跟两个老不正经组成队伍的,结果瞬间想起这位姐姐撺掇着乔去让傻大个揍十五遍的举动。心下了然:人不可貌相,这位说不定跟浅浅是一个类型……

    “俺们找了你们好长时间呐,”傻大个捏起木头酒杯一口喝干,又把刚才进门时候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屁股底下的凳子对这个大个子而言似乎有点拘束。他不太舒服地拖着凳子往后蹭了蹭,“外面的营地真大。还能自己搭帐篷,比军营那边好多了,俺真想跟你们换换。”

    冰蒂斯看了傻大个一眼:“昨天浅浅不是说了会来要塞找你么……哦,这三个都一起出动,那是有正事啊?”说着她就看向约瑟夫三人,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不是说自由佣兵都没人管么,你们骑士团有什么公事别来浪费我们时间啊。”

    “我还真第一次见你们这样的……”安娜很诧异地看着冰姐,随后摆摆手,“放心,不是什么正事,就是按规矩看看你们扎营情况,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助,以及需不需要提前支领点补给品:远道来的佣兵如果补给不足的话可以先从要塞仓库领点,等你们完成骑士团的委托之后折返就行了。怎么说我们三个也是你们的担保人,你们里又有咒术师这种一线单位,总得装的负责点。”

    冰蒂斯顿时眉开眼笑:“嗯,你很对我的脾气,最后那句话一般人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这时候约瑟夫和乔又碰了碰杯子,前者喷着酒气:“担保人和被自己担保的佣兵接头,这应该算正事吧?”

    乔缩头缩脑地捧着杯子:“安娜说不算就不算,你追她差不多十年了还没意识到这点?”

    浅浅和林雪一听这里面好像有八卦,立刻支起耳朵,结果乔和约瑟夫又继续拼酒去了。浅浅一脸失望地继续研究她买来那堆小玩意儿,林雪则眯起眼睛露出诡异的笑容,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顿时满身冷汗:一个能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干啥的偷窥狂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林雪这样直接前后左右正放倒放偷窥你一生的家伙,你都不知道的事情就先被其他人看光了,难怪先知这种职业在别的地方都不得好死,这能力拉仇恨简直相当于两个营的防战或者十二个西卡罗站一块……

    “想什么呢?本小姐是那么没道德的人么,”真不愧是好几年的欢喜冤家,林雪光听喘气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大小姐不爽地看了这边一眼,“我例行警戒一下而已。”

    末了她又特小声地补充一句:“本小姐长期盯着的人从来只有一个。”

    我顿时又是感动又是心里发毛:幸亏自己从有了媳妇以后就没看过a片了……

    这时候我们的饭菜终于上来,我也不知道浅浅要的都是什么东西。总之这个世界的食物虽然味道略有奇怪但也很容易接受,众人眼前这些跟炖菜一样的东西吃起来倒算异界风味。餐馆老板也很给力地针对傻大个的体型为他准备了简单而实在的饭食:一盆面条似的汤饭。我看那盆几乎和锅一样大。

    “这就是我们做饭用的锅。”上菜的小伙子听到我小声嘀咕,很实在地就给承认了。

    通灵神猫小黑从傻大个肩膀上跳下来,伸着脖子张开嘴:“喂我。”

    我刚想说猫不是不能吃太烫的食物么,突然想起来这是异世界,这只黑猫更不能以常理论,于是赶紧把这句问话压回去,换了个话题:“大个儿,离了家住着还习惯不?”

    “有啥不习惯的。”傻大个用叉子把面条卷成小卷放在小黑猫面前,一边憨厚地笑着,“俺以前也走过不少远路,虽然没去过大城市,但睡觉不挑地方。”

    “就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真不好,”小黑猫无聊地用爪子扒拉着面条,“作为一只高贵的猫。我竟然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这真悲哀——而且我的主人还要和三个人睡一个屋。”

    “你一只猫要求还挺高,”约瑟夫斜着眼看看小黑,“住的地方还是小事,你操心操心你主人穿的衣服吧,找遍整个要塞就没他能穿戴的东西。而且给他找了根长枪他都只能当短矛使,军需官都快疯了——大个儿你怎么长这么大块的?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这身子板就够大了。”

    傻大个此刻已经快把半锅汤饭吃下肚,闻言抬头笑笑:“多吃饭,跟熊打架,就长个了。”

    约瑟夫摸着下巴想了想:“前一条好说。后一条我有点没底。”

    正在众人一边吃饭一边说笑的时候,整个餐馆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这情况来的十分突然。前一秒面积不大的餐馆中还到处都充斥着佣兵和士兵们粗声大气的吹牛说笑声,下一秒周围却落针可闻,那些刚才还忙着扯淡聊天的食客们脸上带着尚未来得及彻底褪去的喜怒哀乐凝固在当场,就仿佛一阵石化之风瞬间吹过一般,非要说的话,就是现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某种令人心悸的气息,以至于一时间再无人敢开口说话。

    除了我们几个——浅浅继续研究眼前那碗炖菜该按什么次序吃才好吃,林雪继续慢条斯理地把她不爱吃的东西挑到我碗里,潘多拉和维斯卡跟重影似的以高同步的动作飞快消灭眼前的食物,冰蒂斯则用力敲敲桌子,跟对面的铁骑士三人组(这三位也愣神了)说话:“你们怎么回事?傻了?”

    “你们没感觉?”平常不怎么说话的乔就跟看怪物似的看着我们几个,“诶你们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发生什么了?”浅浅这时候才注意到周围气氛不对,抬起头傻乎乎地看看四周,“我没把时间停住啊……哦,确实没停,刚才那人眨眼了。”

    这时候那阵诡异的“宁静之风”似乎终于过去了,餐馆里的食客们仿佛刚从地震里幸存下来似的逐渐恢复活力,不少人都在拍着胸口大喘气,随后纷纷低声交谈,每个人的声音都比刚才压低很多,就好像那个令人心悸的不可视之物仍然盘踞在这里,而且余威犹在似的。

    我们几个已经彻底蒙圈,我甚至怀疑刚才有个只有当地人能看见的女版史泰龙在这地方裸奔了一圈,最后还是林雪抬起头说了一句:“你们是想说龙威吧。”

    “哦哦,看来你们感觉到了啊,我还以为真有人能跟传说里的英雄似的免疫刚才那压迫力呢,”约瑟夫顿时拍着胸脯大大咧咧道,这故意粗起来的嗓门倒好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那你们怎么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呢?哦我知道了……你们心态好。”

    我微微偏头看向林大小姐,在精神连接里询问:“龙威?怎么回事?”

    大小姐微不可查地点点头:“刚才有一阵威压从山上下来,不过我也没实际感觉到。我是用自己的能力直接观察‘真相’才知道怎么回事。”

    “哦,怪不得没感觉。”冰蒂斯在精神连接里旁听着,这时候恍然大悟,“那玩意儿是建立在位格基础上才能生效的,对在生命阶梯的位置上低于自己的生物有效,对高于自己的完全无效——咱们直接从虚空阶梯排下来,无视这些东西。”

    这时候铁骑士三人组已经凑到一块紧张兮兮地讨论起来,一向处变不惊的精灵乔现在也有些惊疑不定:“你们说这会不会就是那个谁来了……”

    “我也听说来着,”约瑟夫神神叨叨地答道。“索娅大人已经到了,咱们这次是不是有机会见到龙了?”

    傻大个挠了挠头发,粗声粗气地问:“你们说的是谁啊?”

    “龙!”约瑟夫表情肃然,“世界上最古老,也是唯一有纯血血脉的古龙,她很少在世人面前出现,不过跟黯月有关的事情她一定会到场。前阵子我们就得到消息说她要来北要塞……”

    冰蒂斯眼神突然一凌:“古龙,有多古老?”

    “据说第一次战争之前就有了,龙族就是在她带领下参战的,”安娜看着我们,略有好奇,“你们不知道这个?传说中的生物啊。我小时候成天就听这些故事长大的。”

    龙族参加了第一次战争,这个我们当然是知道的,那本女神教圣经上就提起过这事,而且这群神秘生物每次战争的时候都会出场,所以虽然龙类总是**行动。但也算地上人联军中的一员。只不过那本圣经上可没说还有一头古龙一直活到现在!

    想来那头龙在这个世界内已经属于不朽生物了。

    “咱们去看看,”冰蒂斯在精神连接里突然说了一句。“妾身知道那头龙在哪了……嘁,之前竟然没注意到,陈,你还见过她呢。”

    我一头雾水,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就被冰蒂斯直接拽起来,众人匆匆和铁骑士三人组以及傻大个道别,随后直接前往要塞最上层的教会直属兵团驻地。来自地方的教会军是和二线兵团一样在要塞外面驻扎的,但教皇直接带领的帝都教会军则和国立骑士团一样在最上层驻扎。上层区戒备森严,严禁佣兵出入,当然这对我们没什么意义,浅浅把时间一定,众人直接大摇大摆就上去了……

    一行人来到靠近山顶的要塞指挥部,这是一座几乎半镶嵌在坚硬的山岩中的石头建筑,它在山体里的那部分可能是直接挖空山岩建出来的。我们张开隐形场,很轻松就进入了这座石头堡垒,冰蒂斯的虱子精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带路,一直领着众人来到作战会议室。

    我之所以知道这是作战会议室,是因为这间灯火通明的大房间里不但挂着长桥山脉周边的战术地图,房间中央还有个跟投影沙盘似的魔法设备,而且更重要的是——墙上挂着牌子呢……

    这里的卫兵应该是都被屏退了,房间的大门也紧闭着,我们穿墙进来之后才看到偌大的作战会议室中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身穿紫色镶金边长袍的老头儿,须发皆白,身形很瘦,但非常精神,他站在大桌子旁边,脸上神情似乎十分激动,冰蒂斯随手指了指这个老头:“看见没,那就是教皇。”

    而在教皇面前站着的则是一个身材很高挑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样式普通的暗色皮甲,白色短发,肤色略有些苍白,嘴唇带着异样的淡紫色,还有一双紫红色的竖瞳……这不就是早起遇见的那个面瘫大姐么!

    “看见没,那就是龙。”冰蒂斯指着那个女人说道。

    “我去!原来她是龙族啊,变成人形还真没认出来,”我挠挠头发,“这么一传说生物怎么在佣兵营地里扎个帐篷过了一夜?她也跟咱们一样体验生活来的?”

    “妾身也没看出来,嗯,应该是没注意看,其实只要稍微分辨一下就该注意到她的本体是什么了,但当时谁能想到佣兵营地上会遇见这么一位,”冰蒂斯说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了,还是安静听他俩吵架吧。”

    没错,老教皇和那位最古老女龙王之间的气氛并不好,再联想刚才那阵示威一般的龙威,显然两个人正在闹矛盾,他们维持着僵硬的沉默气氛,而且并不知道在旁边几米外就站着一溜的不速之客正在围观自己。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那个老头,他把手里的锡杖在石板地上点了点:“索娅,你这是让我为难。”

    “我已经为难数千年了,”白发女龙王的声音听起来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尽管是在抱怨,却连怒意也听不出来,她就好像陈述事实一样,“我需要去月亮上,和那边的人谈一谈。”

    老教皇摊开手:“黯月大君可能还在沉睡期,血公主在月宫里主事,你觉得你能和谁说上话?而等黯月大君醒过来,战争也就正式开始了,你上去没用。”

    “那我就提前把那家伙弄醒,他这么一轮一轮地循环下去不是办法,当初我们商议的东西现在看来还是有问题——你转生几十次了,你也知道这个世界越来越糟,神器力量弱于恶魔力量,这不是凡人努努力就能弥补的。”

    “这么说你是真不打算按着上古协议来了,”老教皇使劲顿了顿手中的锡杖,“不过就算我点头你又能怎么样,你知道双子星传送站是当年咱们四个一起锁定的,在正式连接之前要想提前激活就必须有三人以上去开门,现在黯月大君在沉睡,血公主不可能听你的——你怎么过去?”

    我们几个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9

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信息量超大

    索娅,这名突然出现的古代龙族真是给我们带来了空前的“惊喜”,原本我们只是出于好奇才来这边看热闹的,想看看一头古代巨龙跟地上人的教皇有什么联系,却没想到他们在谈论黯月的事,而且听那口气……他们和黯月大君还很熟?连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教皇也是几千年前的人物?

    “啧啧,这展开……整件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嘿,”冰蒂斯双手抱胸,在隐身的状态下对眼前两人评头论足,“那头小龙的寿命很长,现在也还是个小丫头,不过那老头可是个实打实的人类,妾身这次绝没看错——一切正常的话他也就能再活十几二十年的。转生,看样子这个人类是用了什么秘术让自己一路活到现在啊。”

    我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自己现在已经是一头雾水了。这个看似普通的世界掩藏着比想象中还深重复杂的历史,我们原以为那件遗失的神器仅仅在这里催生出了一个宗教,却没想到眨眼间它又牵扯出这么多事情来。现在看来即便我们顺着女神教的“女神”线索找下去也不一定能搞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原因很简单——与神器有染的不光女神教一个!眼前这个龙女,月亮上那个黯月大君,以及那个所谓的血公主,再加上女神教的教皇,这四人在上古时期一定围绕着那神器干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我猛然想到了那个龙女刚刚说的一句话:神器力量弱于恶魔力量,这不是凡人努努力就能弥补的——她指的神器会不会就是我们正在找的那个?

    这时候老教皇和龙女的争论仍然没有结果,我听了半天,已经大致搞明白他们在争什么:龙女,教皇,黯月大君,还有一个血公主,这四人在很久以前(应该就是第一次黯月战争前后,因为黯月大君是在第一次战争之后才被“流放”到月亮上的)曾联手签过一个什么上古协议,这个协议应该就是造成如今地月局势的东西。现在龙女对协议中商定的某些事情不满了,于是她想去月亮上找黯月大君和血公主重新商量,但教皇觉得这么做没意义也不可行,所以正在劝。

    教皇毕竟年岁已高,肺活量兴许没办法跟一只能活到地老天荒的龙族相比,他和对手剧烈争辩了一会,突然咳嗽起来。让人意外的是,那个看上去给人一种清冷感的龙女看上去竟很关心老教皇的身体状况:“你这具身体又快不行了?”

    虽然语气仍然冷清清的,但这句话内容中的关心还是显而易见。

    老教皇从咳嗽中缓过来,摆摆手慢慢走向最近的一把木椅,沉重地坐了下去:“没事,再活个十来年都没问题——只要你别继续气着我就行。”

    “你知道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龙女站在教皇面前,紫红色的眼眸中映着对方老态龙钟的模样,“当初的计划已经经过数千年的检验,证实根本不可靠,我们必须在还有机会挽救的时候采取别的方案。黯月大君……那个蛮子人不错,但脑袋太一根筋了,我们不能让他继续任性下去。所以我只要说服了血公主就行,这应该不会很难,我知道她想要什么。”

    老教皇握着沉重的锡杖,那双仍然清亮的眼睛盯着龙女:“索娅,你想在蛮子还没醒过来的时候把事情搞定?那你知道他醒来会怎样么?”

    “大不了打一架,又不是没打过,”龙女毫不在意,“而且我不会破坏神器,我也没能力破坏那东西,所以那个蛮子仍然有别的办法继续试下去,只是他不能再借用黯月战争的力量了而已。”

    “神器,神器……真不知道带来这么大灾祸的东西还算不算神器,”老教皇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一声长叹,“唉……那你所谓‘别的方案’究竟是什么?要是你没压根计划,就是跟当年一样凭着一时热血去行动,那我发动骑士团也得把你留在这儿!”

    “恶魔力量是封印在神器里被带进这个世界的,”龙女慢慢说道,“血公主当初不是说神器可以进行某种‘运转’么,它应该不仅仅是个能源,而是一种……工具,或许就是专门用来捕杀恶魔力量的工具,既然是工具就应该有使用方法,如果知道该怎么用它,说不定我们也能把恶魔力量重新封印回去。与其一次次地把自己的力量消耗在推迟末日上,不如试着彻底终结它。”

    老教皇看了龙女一会,慢慢摇头:“你想跟当年那些人一样,以凡人的智慧去揣测神器的运行规律,这不会成功的。当年蛮人巫师第一次开启那东西就放出了恶魔的影子,你第二次开启它怎么就确定那东西会把恶魔收回去?万一它放出更多更危险的敌人,咱们剩下的这半个世界也就沦陷了。”

    “不会,我保证,”龙女郑重其事地承诺着,“如果它再次失控,我会把所有龙族的精魄献祭出来封住裂隙,这足够了,我们当年试过一次,差点成功不是么?”

    “所有龙族!”老教皇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索娅你疯了?!”

    站在他面前的白发龙女这次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一叹:“有什么关系呢?真正意义上的龙只有我这一个,剩下那些不过是我这可悲的光杆龙王用精神力量控制起来的野兽而已,用这种可笑的方式维持龙族永存的颜面,我也累了。埃德温萨,我知道你有办法在绕过那道封锁的情况下提前开启双子星站,你在古文明符文技术上的造诣比血公主还高,所以这次就让我再任性一回吧。”

    老教皇,或者说名为埃德温萨的老人低下头去,刚才他还能紧握着锡杖与眼前的白发女人针锋相对,此刻却仿佛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反驳对方的语句,良久,他无力地摆摆手:“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让血公主交出圣骸匣,那么黯月战争还是会如期开始,当地上人和黯月恶魔交战之后你就必须撤回来。另外,我也不同意你那什么把自己的灵魂搭进去之类的屁话,只要神器有丝毫不受控的迹象你就立即停手,我们可以和血公主那丫头再合作一次把它关掉,但如果你也搭进去,那就说什么都回天乏术了。如果你答应这两点,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做。”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去送死的,”龙女露出了从她第一次露面至今唯一的一次微笑,“跳进魔窟力挽狂澜的事做一次就够了。而且不用等到黯月入侵开始,只要魔窟打开,我就回来。”

    老教皇埃德温萨豁然站起身,快步向我们这个方向走来。我一愣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结果林雪使劲一拽我的胳膊把我拖到一边去,老头跟我擦身而过——他来到墙角,打开了一个镶嵌在石壁里的铁板小门,从中取出一截闪耀着银光的精致金属柱。

    这金属柱只有一尺多长,鸡蛋粗细,表面有着复杂的花纹,不论是质地还是工艺都与我在这个世界看到的其他东西有着显著差别,不仅是更加精美,还因为那些花纹带着某种……异样的风格。反正是和地上人的东西不一样。

    “这是双子星站的控制器零件,我担心自己这次转生的时候出意外,就把这东西存在这儿了,”老教皇将金属柱交到龙女手中,“别露出这种眼神——没错,这是赝品,我仿造的,材料是当初咱们炸毁星象仪的时候崩落的一小根骨架,我发现它和那些控制棒的材质一样,就在它上面拓印了控制器的符文。我不知道那些符文是什么意思,但这东西应该能用。你知道控制器的操纵方法,用它代替被锁定的那根控制棒就行,不需要四个人的灵魂印记,你一个人就能开启长桥。”

    龙女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银色卷轴一般的金属柱收起来,满心好奇终于抑制不住:“埃德温萨,你……为什么偷偷造了这么个东西?”

    老教皇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满脸褶子的脸上竟然带起如同调皮少年那样的表情:“你忘了么,我在当年是咱们四个里最不老实的一个,刚和蛮子他们分开的时候我还天真过几天,甚至造了这么个东西,想等着有朝一日凭自己那点小聪明拯救世界,然后去月亮上吓那个蛮子一跳……年轻的时候真好啊,总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龙女的嘴角似乎微微翘了翘,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那副清冷的表情向房门走去,老教皇嘴唇抖动几下,在龙女即将推门离开的一刻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索娅,听说你这些年一直以佣兵的身份混在人类里面,几乎没有回过龙山,这样好么?”

    “比拯救世界好。”那个高傲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后,只留下这几个字消散在空气中。

    老教皇拄着锡杖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但最后还是撑着手杖慢慢滑坐到冰凉的石板地上,非常突兀的,这个已经暮年的老人像个孩子那样哭了起来。

    “走吧,”冰蒂斯突然一拉我的袖子,将我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唤回来,“咱们有很多事要做了。”

    我们和潜进来时一样轻松地离开了这座石头堡垒,但这次每个人心里却没多少轻松的情绪。一行人很快回到北要塞下层区,我注意到浅浅还在那揉眼睛,下意识揽住了她的腰:“丫头,怎么了?”

    浅浅一边揉眼睛一边嘟嘟囔囔:“虽然完全不知道他们怎么回事但就是感觉好伤感,那个老大爷看起来不像坏人啊……”

    “不用你说,咱们对女神教和女神信仰的推测恐怕全是错的,哪怕不全错也没几样准,他们的目的压根不是为了加强统治,只是单纯地不让人知道黯月战争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已,”冰蒂斯扯着嘴角,一边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城镇景象一边用仿佛对谁生气一样的语气抱怨着,“老娘就是做不来情报任务怎么着,这个世界有没有必要搞这么复杂……”

    最后冰蒂斯把视线放在林雪身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看见不少东西吧?”

    “在这里我不敢用太多力量,怕把不必要的‘人’引过来,”林雪淡淡地说道,“但我看到的东西确实不少。不过别问,该知道的总能知道,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我会在必要的时候直接告诉你们怎么做,在那之前静静看着就好。”

    冰蒂斯朝天翻起白眼,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林雪无奈地斜眼看着那个女流氓,最后把视线放在我身上:“木头,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要你在堕落使徒的眼皮子底下把一个世界偷走,你该怎么做?”

    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两秒钟后冷汗开始往外冒,见鬼一样看着大小姐:“你说啥?!你一定开玩……”

    林雪叹了口气:“你就当这是个预防针吧。”

    我再想追问细节的时候大小姐就什么也不肯多说了。

    这是预防针吗?这预防针你不觉得剂量太大了点!

    不过冰蒂斯和浅浅俩没心没肺的倒是丝毫看不出担心的模样,在我抓心挠肝地分析着到底是哪一步走错才会导致林雪预言中那种情况出现的时候,冰蒂斯意兴阑珊地伸了个懒腰:“咱们回去歇着吧,现在把焦点放在那个小龙丫头身上,等她动身,咱们也动身。”

    一行人现在也没了在要塞里闲逛的兴致,只能又回到营地里。这地方比起早晨显得冷清了许多,大部分佣兵来这里都不是混日子的,骑士团发布的各处巡逻和助防任务永远不嫌多,佣兵们总能找到事情做,所以等我们回到营地的时候这里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佣兵在看家,他们基本上都是没争取到任务或者状态不佳只能在后方修整的。

    回到驻地时我又看到了那顶灰扑扑的、和周围营帐毫无区别的帐篷,而且毫无意外地,我们也看到了帐篷前的人——那个留着白色短发的高挑女子,这个世界上最后一只真正的龙,索娅。

    关于龙王来到北要塞的事情早就传开,铁骑士三人组都知道这个消息,但恐怕任谁也猜不到,那位龙王其实就在这个地方,和那些五大三粗的佣兵们一起呆在乱糟糟的帐篷区中,而且还是以佣兵身份登记过来的。

    这位龙王当然是刚从要塞回来,她现在正站在自己的帐篷前,抬头出神地望着长桥山脉那覆盖着一层薄雪的山顶,脸上仍然冷冷清清毫无表情。当收敛起自己所有力量的时候,这果然就是个看上去毫无异常的人类,也难怪连我们都没注意到她是一只化为人形的龙——早起的时候压根就没人在意过这个过客一般的陌生人,谁能想到她竟然还有那样一层了不得的身份。

    我们这么多人拖家带口地从她眼前走过当然引起了对方注意,让人意外的是对方竟然还专门转过脸对我们点了点头,虽然那种冷清清的姿容仍然让人感觉很别扭,但这个动作也算是表达善意了。看来早起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还是有用,起码这个面瘫姐姐记住我们一家子是她“邻居”了。

    大概她是真的不善言辞吧。

    对方不知道自己的“邻居”刚才隐着身在她旁边围观了那么长时间,在她眼中我们还是一群陌生人,所以我们也不好跟她说太多话,只有浅浅顺口跟人家打了个招呼:“呦,吃了吗?”

    龙女一愣:“……没……”

    浅浅在我们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从身上摸出一大堆点心零食,然后这个思维异禀的丫头就蹦蹦跳跳地来到索娅面前:“那给你这个,这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咱们是邻居嘛……”

    龙女索娅的反应力显然跟不上浅浅的思维速度,她几乎是在完全蒙圈的状态下就被浅浅拖着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留下我们在外面看的是各种凌乱,等浅浅跟索娅都消失在那顶小帐篷的帐门后面冰蒂斯才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碰碰我的胳膊:“……陈,她这行为模式到底有规律么?”

    我摊开手:“她哪有什么规律,她那思路是布朗运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样子浅浅一时半会是不打算从人家帐篷里出来了,而且索娅也并不像表面看的那样难以接近,起码她抵抗不了那种浅浅式的社交轰炸,我们剩下几个只能哭笑不得地回到中间那顶帐篷里。

    等安顿下来之后众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冰蒂斯第一个开口:“行了,把以前推论的东西暂时放一边吧,现在看样子神器是在月亮上。但妾身必须说明一件事——月亮上没有星域神性的反应。”

    我挠着头,这一路我都在整理那纷繁杂乱的线索,偷听到的龙女和教皇之间那段谈话带来的情报实在太多了,而且在最终谜底揭晓之前,这些情报似乎有许多种解读方法,很难说清怎样才是对的。目前只能确定我们对女神教会的猜测跟事实之间有很大偏差,我们千算万算,就是没把“非阴谋”的路线给算进去……

    “要实在不行,”冰蒂斯翻着眼睛想了想,“咱们把教皇和那个龙女都绑了吧,反正现在确定他们知道神器下落,大不了用暴力破解法——灌辣椒水上老虎凳。”

    “你半天就想了这么个主意?”我斜眼看着女流氓,不得不承认她的“办法”简单明了,而且说不定也管用,但从个人感情上我是最不愿意暴力解决的,毕竟我们跟那个老教皇和龙女都没什么过节,而且更重要的是——跟神器有关的一共是四个人,另外还有一个黯月大君和一个“血公主”,很难说这四个凡人是怎么把一件星域神器给掩藏到连冰蒂斯都无法察觉的地步的,因此要把神器“挖出来”肯定还是要把这四个人的事情都搞清楚才行。在那之前做什么都是节外生枝。

    不过我也下了个决心:就等到月亮上吧,等见到黯月大君和血公主之后如果还没什么进展,就把他们四个都绑了……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血公主

    (从广州回来了,年会这么多天我竟然一直都没有断更!你们觉得这得多大功德!另外被大神光辉照耀之后我感觉自己已经无悲无喜心如止水,今后好好更新努力做人。最后再另:年会上很多名字都认识但一个都对不上号,身为脸盲压力真大。)

    在等浅浅回来的这段时间,我跟冰蒂斯就在那研究这个世界当年到底发生过什么。

    冰蒂斯把她昨天“顺”来的几本**以及刚刚在要塞里买到的几本教会书籍都一股脑摆在桌子上,表情特别严肃地在那总结情报:“根据咱们刚才听到的东西,现在起码能确定有四个人是事件核心:龙族的索娅,人类教皇埃德温萨,在月球的黯月大君,以及一个被称作“血公主”的神秘人。其中索娅是这个星球上最古老的龙,而且还是龙族的统治者,不过龙族的情况看来不妙,根据那个龙族小丫头的说法,似乎这个世界的龙已经名存实亡了——这件事咱们以后再研究。”

    “第二个关键家伙是老教皇,龙女把他叫做埃德温萨,不过妾身从别的途径打听到的教皇名字可不是这个,显然那个教皇现在并没有用自己的真名。妾身倒是在别的地方找到了埃德温萨这四个字,”冰蒂斯说着,把那本已经被她大致翻过一遍的女神教圣经翻开,用手指着其中一页给我看,“这是第一次黯月战争时期教皇的名字:埃德温萨?阿杜瑞恩,种族是人类。因功勋卓著。这个凡人的名字被写在神典上,并被宣称已经以半神之躯进入神国服侍女神。神典记录这教皇活了两百岁——大概后来那老头觉得再活下去就要被当成活神抢女神的风头了。于是终于在黯月民被流放一百周年的时候下决心挂掉。之后的每一任教皇都有不同的名字,当然形象应该也不一样,但现在看来,他们每一个都是埃德温萨——一个转世好几十次的古代人。”

    我想了想总觉得这个转世的方法有哪不对,最后终于找出bug来:“诶你说他转世不需要时间么?他死了还没生出来,或者生出来还没长起来的这段时间怎么办?”

    冰蒂斯不满地看了我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反正他肯定有办法,要么是在死前就把转世的身体预备好了,要么他安排了人在空档期临时接手教会的事。一个这样的人物,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现在咱们说说第三个人,就是那个黯月大君——这家伙才是黑雾最大的一位。”

    “黯月大君,按教会的说法就是当年挑起种族大战的山地蛮人之王,后来因为使用黑巫术过度变成了不死恶魔,”我回忆着罗恩跟自己说的东西,“据说他每隔数百年复活一次。每次他复活的时候就是黯月对地上入侵的时候,我一开始就觉得这人挺奇怪:他憋好几百年读条等复活,就为了来地上让女神一刀秒掉,现在看来他复活和沉睡的流程完全就是一场商量好的戏,而且这个黯月大君到底是善是恶也得彻底颠覆一下。”

    冰蒂斯下意识地用手指敲着桌上的一本书:“根据索娅和埃德温萨的对话,这个黯月大君目前正在沉睡期。也就是说除了‘商量好’这点之外,神典上记录的东西并没错。黯月大君确实几百年才会苏醒一次,然后来地上被女神一刀切掉。如果说这是一场戏的话,那他们的演出成本可够高的。”

    “最后就是那个血公主了……”我把黯月大君的事情放到一边,提起四人组中的最后一个。“咱们对这一位了解最少,之前从没听说过黯月上还有个被称作血公主的人物。现在也只知道她的名号,而且这还不一定是真名。”

    “可以去找那三个铁骑士打听一下,”冰蒂斯随口说道,“咱们从这些书本上能看到的东西毕竟有限,有些事情应该只是当地人口口相传的。现在妾身最好奇的还是这四个人当年到底干了什么……如果今天听到的东西属实,那他们每个人都改变了这个世界,甚至可以说如今这颗星球的现状就是他们四人塑造起来的。他们看上去应该是伙伴,但现在两两成组地扮演起了敌对势力,教皇和龙女在地上组织抗战,黯月大君和血公主在月亮上一次次地组织入侵,这绝对是一出草菅人命级别的舞台剧啊。不过他们似乎是有原因才这么做,那个龙女怎么说来着,拯救世界……这话可不是一般人敢说的。”

    “可惜相关记录肯定是找不到了,”我有点遗憾地叹息,“他们一定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当年做过的事,连你找到的那些‘**’里都没有这四人组的情报。”

    这时候帐篷门突然被人一把掀开,浅浅哼着奇奇怪怪的曲调带着一如既往的高兴劲闪了进来,我抬头看了这个把自来熟天赋点满的姑娘一眼:“你还真能跟那个面瘫龙女聊这么长时间啊?”

    潘多拉面不改色地一个横向头槌撞在我腰上:这小丫头也知道自己中枪了。

    “嗯,”浅浅乐呵呵地在我旁边坐下,“其实她挺好打交道的,只是不喜欢说话。”

    能在第一次接触的情况下就把一个冰山+面瘫的陌生人评价为“挺好打交道”,浅浅这能耐别人还真是模仿不来。林雪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那你跟她聊了点什么?打听到情报了?”

    “随便聊啊,而且打听到不少东西呢,”浅浅掰着手指头,“现在我知道索娅喜欢吃辣的,不喜欢吃甜的,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她身高一米七三,睡觉的时候喜欢朝右侧身,鞋子是在莫雷萨城买的,卖鞋的老板是个大胖子。老板的二表叔的三舅的弟弟叫保罗,另外索娅的胸围……哦。这个就不说了,阿俊你不适合听这个……你们怎么都看我啊?”

    除了潘多拉还面无表情地在那假装瓷娃娃之外,我们所有人都跟傻了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神奇姑娘,我激动地握着浅浅的爪子:“丫头,你脑洞要是再稍微小那么一点,绝对能当特工打入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当然浅浅并没能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一来是这丫头的思维压根没在正常轴上,她跟索娅聊天的唯一原因就是兴之所至。根本没其他目的,二来是那个龙女肯定不跟浅浅似的跟谁都熟,浅浅能打听到索娅的胸围,却肯定打听不到那位女龙王几千年前干过什么……

    接下来就是等着看这个索娅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动身前往黯月。我一开始觉得最好是找个理由和她一起行动,想办法让这个冷漠的龙女对我们一行人有所信任,这样剩下的事情就会简单很多,不过冰蒂斯分析了一下觉得这不怎么靠谱。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和浅浅一样的自来熟天赋,那个面瘫大姐看上去委实不是个容易接触的人,而且我们一帮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在旁边晃悠,也很容易让她产生怀疑,这样反而不好。所以一番商议之后,我们决定还是偷偷跟着她就行了。反正按照冰蒂斯的原计划众人也要去黯月上查探一番,而且出发的日子也没定,现在众人干脆就等着这个龙女,她一动身我们也跟着动身,一来不会漏过关键情况。二来正好观察一下那个双子星传送站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当然也记着要打听血公主的事情,因为我们在这里根本不认识别人。那个傻大个的见识则可能有限,所以唯一可靠的打听对象就是那铁骑士三人组了。有冰蒂斯的虱子精帮忙,要知道那三人组的动向和休息时间并不难,他们今天傍晚才和其他守夜骑士换班,然后去要塞下层区的小酒馆里消遣:这应该是三人组日常的习惯。我这次也没带别人,就自己去小酒馆里找他们。

    和下层区大多数消遣场所一样,这个开在街道角落的小酒馆也是扈从部队维持,并专门开放给士兵们的,这里有和要塞里所有类似场所一样的特色:嘈杂,热闹,到处都充斥着汉子和女汉子们吹牛打屁的震天动静。铁骑士三人组在小酒馆里特别显眼,不光是因为安娜有一头特别醒目的红色头发,还因为约瑟夫的吹牛动静比其他人都大十几分贝……

    我已经差不多知道这地方的规矩,跟其他人一样在长长的吧台上要了跟小木桶似的一大杯低度酒,随后晃着膀子来到三人组的桌子前:“呦,又见面了。”

    “嘿,你们看,是那个有一堆姑娘的,”约瑟夫一抬头看见我,立刻高兴地大声嚷嚷起来,他兴许已经灌下不少了,显得红头涨脸,“咱们真是有缘哈,上午就在老瘸子的饭馆那见过,现在又见了!就冲这缘分你得请我们喝……”

    他没说完就被安娜拍了一巴掌,后者气势十足:“你能不能长点脸?”

    我还没开口呢就被抢了这么一通,但心里是一点都不介意——虽然那个“一堆姑娘”的说法差不多把周围所有人的视线都给吸引过来了,但我看得出眼前这人没任何恶意,他只是有点太直肠子而已。这三人组可能跳脱了点,但我对他们印象是不错的,于是乐呵呵地笑着坐下:“行,正好谢谢你们照顾傻大个,今天我请了。”

    约瑟夫涨着脸嘿嘿笑起来:“你这说的,其实我们也没照顾多少,就是按规矩办事罢了——老板,再来一桶麦酒!”

    安娜叹了口气,略带抱歉地看着我:“你别介意,约瑟夫就是有点贪小便宜,让你破费挺过意不去的,下次我们请回来吧——老板,来俩大拼盘!”

    我表情哭笑不得地僵在脸上,最后还是三人组中的精灵帅哥保持了点来自种族基因的儒雅和矜持,当然还有那么一点道德感,他尴尬地看看自己两位都有点喝过量的伙伴,对我微微一欠身,起身走向吧台,然后扛着麦酒和拼盘回来了……

    “你身边那几个女孩呢?”安娜看看我身后。没发现跟着别人,顿时有点好奇。不过很快她就了然地点点头,“哦知道了,应该是在家照顾孩子吧……啊对了,那两个不是孩子,我老忘。”

    我头大如斗地应付着对方的询问,心说自己带着的那帮欢脱姑娘到底还是闯下名声了,好不容易应付了几句才找到说正事的机会,于是我用看似不经意的口气问道:“对了。你们知道血公主吧?”

    不问还好,我这么一问顿时几乎半个酒吧都落针可闻。

    气氛的陡然变化让人头皮一紧,我心说糟糕,自己之前完全低估了这三个字的威慑力——怎么血公主这个名号比那个黯月大君还耸人听闻么?!

    视线的余光中,附近几张桌上的士兵或佣兵们都停止了交谈,他们有的还端着酒杯,有的嘴里还塞着下酒的食物。然而所有人的动作都停在那,并偷偷用视线向这边打量,这些刀尖上舔血的大老粗们就好像刚准备出车便听到有人在高谈车祸事故的老司机一样噤然无声,这是在特定人群里提起绝对不吉利的事情才能达到的效果,这种情况持续了几秒钟才慢慢恢复过来,四周的酒客们再次回到自己的话题中。约瑟夫则带着点抱怨低声问道:“你怎么提这么晦气的东西?”

    我这头还猜测着那个血公主到底多大威力,能让一群五大三粗的佣兵都闻之色变到这种程度,可约瑟夫的话又不能不回答,只好随口胡诌:“额……白天去要塞里转的时候遇上个白头发的女人,她说要找血公主什么的……”

    这句话不明不白。而且即便漏洞再多约瑟夫也绝对想不到我是在完全不知道血公主什么意思的情况下说出来的,他脸上一阵愕然。随后嘿然:“你遇上的神经病吧,现在眼看黯月就要在地上开门了,咱们这些要打仗的最怕的就是血公主三个字,还有人敢主动去找她?”

    我斟酌着话语,一边想着该怎么让对方不生疑一边说道:“我倒是知道血公主恶名在外,不过……实话跟你说吧,几天之前我还不是佣兵呢,我是被家里那帮姑娘拉着出来干了这行,所以……”

    安娜看我表情很真诚(多次穿越练出来的),而且我这个理由似乎真能说得过去,于是她点点头:“难怪,我看你们也不像有经验的佣兵,倒像是一帮研究咒术之余无所事事出来体验生活的家伙,既然没当过佣兵,对血公主的事不够了解也正常——不过第五次战争的时候地上联军组织过两次敢死队性质的远征你总该知道吧?”

    我还能怎样呢?只能装作知道地点点头:“嗯,这事知道,不过细节就不太了解了,以前光顾着搞学问来着。”

    约瑟夫一口把杯子里剩下的麦酒全灌下肚,先是拿眼睛瞟了瞟桌子对面沉默不语的乔,这才叹口气:“第五次战争的时候地上联军第一次逆转了黯月传送门,打开一条从地上世界通往黯月的通道——现在人都说那其实是血公主故意而为,因为那个可怕的家伙不能离开黯月,所以她用这种方法把地上人引诱到她的陷阱里来满足杀欲,但当时的联军统帅觉得自己遇上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地上联军第一次组织了对黯月世界的远征或者说反攻。第一次派出两万人的先遣军团,越过传送门之后再无消息,第二次派出三万人,只回来……四个。”

    眼前这个粗壮如熊的壮汉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已经哆嗦起来,我瞪大了眼睛,心中已经有所猜测:“……这就是那个血公主的手笔?”

    安娜和约瑟夫同时点头,后者还用那种吓人的语气低沉地说道:“据跑回来的人说,那简直是一场虐杀盛宴,几万人哪,一个一个杀也得杀到什么时候?血公主就用妖术把他们全都包围起来,一个人在人群中横冲直撞,只要被她接触到的,不论是人是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直接变成一股白烟,她整整杀了几天几夜!就好像要把之前几次黯月战争没能尽情杀人的郁闷都发泄出来似的杀了几天几夜!直到她尽兴之后才让在旁边看了几天好戏的黯月恶魔们给了剩下的远征军将士一个痛快。那四个侥幸跑回来的人是因为被一个黯月恶魔当成战利品才活下来的。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不能提那三个字了吧?”

    “从那之后,地上人才知道黯月其实是由两个人统治,黯月大君的无敌众所周知,但直到血公主出现,人们才明白过来在黯月大君每次被女神封印的数百年里,究竟是谁在组织那些黯月恶魔备战,”安娜在旁边慢慢补充着,“血公主……她是黯月大君的左膀右臂,一个同样不死之身的恶魔,但不知什么原因,她从未在地上世界出现过,有人猜她是被女神的力量彻底禁锢在黯月表面了。”

    “有人知道那个血公主什么模样么?”我好奇地问道。

    “……跑回来的四个人里有三个都疯了,最后没疯的那个说血公主是个妖兽女人,”约瑟夫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仿佛身上正在起鸡皮疙瘩,“那个怪物外表看着像是个人类,穿着黑衣,发红如血,脸色比白骨还要惨白。她不发出任何声音,收割生命的时候就像一部机器……”

    “因为这么残暴,所以她被称作血公主?”我压抑着心中的巨大困惑,皱着眉做出同样忧心忡忡的表情,一边低声问道。

    “不,血公主不是个外号,应该就是那个怪物的名字,至少也是她在黯月上的正式名号,这是那个幸存回来报信的士兵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听到有恶魔这么叫的。”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心中的疑惑却愈来愈多,慢慢地,自己陷入了沉思……9

第一千四百一十七章 黯月之上

    我如愿打听到了那个血公主的事迹,但却不是自己想听到的那些。

    这个血公主着实干了一番大事,她在地上联军心中留下的恐怖印象直到数百年后的今天还被人们口口相传。尽管我并非没见识过能一个人干掉整个军团的战斗力——潘多拉那样的就算一个,但以旁观者的视角看一件事和作为被干掉的一方看一件事得到的感觉肯定不一样,尽管地上联军里寿命较短的种族都没经历过第五次战争,但你仍然能从那些大老粗士兵们谈及“血公主”三个字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惊惧表情感受到那次灾难性的远征给地上人造成了多大触动。如果不是血公主被禁锢在黯月上,恐怕仅她一人就能对联军士气造成毁灭性的打击。然而我想知道的东西仍然没能问出来——没人知道血公主的来历,也没人知道她除了“血公主”的名号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真名,这位据信在黯月大君沉睡时期统治着那颗黑暗星球的恶魔二把手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一样,在各种正史里都没有她的身影。我回去之后翻遍了女神教的经典和冰蒂斯“顺”来的所有**,都没找到这个名字,甚至疑似的人物都没有。

    在正规的史料记载上,黯月大君始终是黯月力量唯一的统帅,那个血公主就好像一个隐藏在黯月大君身后的恶影,如果不是第五次战争期间地上人组织了一次失败的远征,恐怕连民间传说里都不会出现她的名号。

    从约瑟夫和安娜那里听到的情报给我们带来了新的困惑:那个血公主是数千年前“四人组”的一员。按老教皇和龙女的说法,就是当年拯救过世界的四人中的一个——现在我们猜测这四个人从数千年前的战争结束之后就一直在执行某种计划。这个计划的目的似乎还是要保护这个世界,但那个血公主的事迹怎么听上去这么不对劲呢……

    冰蒂斯在听到我打听来的情况之后也是一头雾水,现在我们非但没搞明白血公主的来历,倒是知道了她某样和“救世主”完全不沾边的“事迹”,女流氓觉得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四人组背后还有别的黑幕,我们偷听到的老教皇和龙女交谈的事情只是当年真相的冰山一角,要么第五次战争时期的那次远征真实情况有待商榷——当初活着逃回来的只有四个士兵。其中还有三个是疯的,地上人关于血公主的所有认知都建立在唯一那一个半疯不癫的士兵的描述,以及远征军除四人外无一生还的事实上的,所以现在地上人中流传的传说不一定就是真的。

    除此之外我们对神器的状况也是越来越好奇。现在大家都倾向于相信龙女和老教皇所提到的“神器”就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那个星域优盘,理论上它应该只是个存储设备而已,但没想到它却在这个世界引发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龙女和教皇提到神器中释放了某种“恶魔之影”,那种恶魔之影似乎就是造成世界动荡的元凶。联想一下黯月恶魔的状态,那个恶魔之影很容易让人和“深渊”联想到一块去。不过我们在动用了有限的探针和神术(不敢用太大范围的扫描设备,怕出意外)检查之后,却没在黯月上发现任何深渊反应,于是神器里释放出的“恶魔之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也成了个谜题。

    总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众人讨论了大半宿,冰蒂斯甚至忍不住想一个“全视之眼”砸到月亮上去。结果被林雪和我联手死谏回去了。小规模的神术都很好说,但用于扫描整个星球的东西最好还是别乱用,除了生命女神那种借助本土生命来感知万物的天赋之外,任何星球级的扫描都可能被堕落使徒察觉,那帮混蛋对这个世界的监控精度简直达到丧心病狂的级别。他们不但检测强度还检测广度,一次有效范围超过半径五千公里的扫描。不管是幽能还是神术,都会被他们察觉:这是为了防止帝**偷偷在这个“三不管世界”设置额外的扫描站和哨所。

    当然我们也没多大底气说堕落使徒丧心病狂,因为帝**对这个“三不管世界”的敏感度也差不多是这个级别……我们在这儿的行动限制就是按着帝**的警戒级别来制定的,只要是能被自己人看到的东西肯定也能被敌人看到,只要坚持这点就准没错。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龙女索娅应该不会等待太久,说不定她随时就要动身前往黯月,于是冰蒂斯把她最后剩下的两个虱子精也派到了北方黯月传送门,在那搞全天候监视,只等着索娅一行动就给我们发信号。

    然而在那之前,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造访了。

    这是众人在北要塞的第二天,浅浅一大早就领着潘多拉姐妹跑到山里乱逛去了,大概不到中午不会回来,冰蒂斯和林雪则以购物的名义去要塞里逛街,虽然我不太理解一座巨型军营般的“城镇”里能有什么可买的,但也懒得管她们,于是最后就剩自己一个人在营地这边看家。

    我在营帐前面支了个躺椅,摊开手脚晒太阳,叮当则难得以相对正常的生物钟醒了过来。小东西探头探脑地钻出兜,跟晨练一样在我胸口跑圈,我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这个蠢萌蠢萌的小东西,心情也就在这个萌物的影响下愈发轻松愉悦起来。而就在这时,我突然感觉一个略有点熟悉的气息正快步向这边靠近——考虑到四周根本没有别的佣兵,那个龙女索娅也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所以眼下向这边靠近的气息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我顺手把叮当放进兜里,抬头看向远方。晨光中出现的是一个骑在马上的身影,那是一个高大帅气的男子。骑着国立骑士团的战马,身上全服披挂,好像一个准备去跟魔王拼命的骑士,这个男子最引人注意的不是他那拉到奥斯卡颁奖现场都可以直接刷卡入场的脸,而是他那明显有着精灵特征的尖耳朵——这不是铁骑士三人组里唯一一个看着还有点节操的乔么?

    训练有素的军马一路小跑来到我面前再稳稳停下,我抬手跟军马上的人打着招呼:“呦,乔,今天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了。又有啥事?先说好我们不接任……”

    我的话没说完。因为我发现眼前这个精灵帅汉子脸上的表情不太对劲:带着点急迫,还带着点视死如归,好像这位铁骑士是真打算去跟魔王拼命似的。

    “怎么了?”我从躺椅上一骨碌翻起来,乔并没有好奇我身子底下这把样式奇怪的椅子是怎么回事,他干脆利落地跳下马来,语气急促,开门见山:“你说的那个要去找血公主的女人在哪?”

    我眨巴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精灵大兵。突然有点不详的预感:“你想干嘛?”

    “你告诉我她在哪就行,这很重要。”乔上来就想抓我的胳膊,我赶紧后跳半步:“等等你别这么激动,我取向很正常的——你要不说你想干啥那我肯定不配合。话说你不至于想跟那个女人打听去黯月找血公主的事吧?”

    昨天为了跟约瑟夫三人打听关于血公主的事情,我随口就把龙女的事情给透露了一句出去,反正当时也只是随口一提。他们又不知道索娅是谁,更不知道几千年前那档子破事,可我没想到乔今天就这么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他这紧张兮兮的模样一看那就是……真的要找大魔王拼命啊!

    乔目光灼灼地看了我一会,最后似乎是觉得一个“新手佣兵”也不会影响到他的什么计划。便颇为光棍地一点头:“没错,我要去找血公主。”

    我上下打量着这个了解不多的男精灵。突然想起昨天和约瑟夫三人组聊关于血公主的事情时,他始终没说过话,当时自己的注意力没放在他身上,如今回忆起来,他那时候的表现似乎就有点不对劲了。“你跟血公主有仇?”

    “你果然挺奇怪,一般人不会先问这个:他们听到血公主的名号早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乔使劲从嘴角挤出一个跟哭一样的笑容,“你就当我跟那个怪物有仇吧,反正去黯月寻找当年那批远征军的线索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我知道这听上去有点疯,你也不用知道具体原因,总之现在我从你身上看见希望了……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白发女人是谁,如果她真的要找血公主,那她就一定能办到,但我不知道去哪才能和那位大人见面。你不是碰见过她么?你告诉我是在哪碰见的,为什么那位大人会和你说话,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打算怎么去黯月?”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有点语无伦次的男精灵,心里想不明白身为最低级骑士的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东西——他肯定不知道几千年前的秘辛,但他显然一下子就猜到了要去黯月寻找血公主的白发女人就是巨龙之王。那个龙女隐姓埋名在人类世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知道她真正身份的除了那个老教皇之外可能确实还有别人,但理论上不应该包括一个十五年都没能晋升的铁骑士……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跟冰蒂斯的计划里都不包括带着外人上月亮——我们此行是要彻底搞定神器的事儿,可不是黯月七日游的顺风车,带上乔基本上就算节外生枝了:还得派个人保护他。正在我寻思着该怎么把这件事推开的时候,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你就告诉他吧,这个蔫货平常看着不声不响,但只要他认准的事儿旁人是劝不住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认定你能让他去黯月。”

    我循声望去,看到约瑟夫和安娜并肩站在不远处,俩人和乔一样都是全副武装,他们的战马则在旁边不断打着响鼻,这俩跟乔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脸上没有准备跟魔王拼命的那种苦大仇深样,但有一种准备去死的神情……

    “你们……”乔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两位同伴。这动作说明他本来是瞒着约瑟夫和安娜出来的。

    “咱们认识二十多年了,”约瑟夫上来拍着乔的肩膀。“我平常是个粗人,但认识二十多年的兄弟心里在想什么还是能知道的。”

    这一番话说得情深意切,乔的脸上忍不住就带上了感动的神色,直到约瑟夫实在忍不住把后半段话说出来:“当然更重要的是你晚上说梦话,咱俩一个宿舍,我从夜里十二点就开始听你的行动计划,听了整整仨钟头,你连梦话都说成这样也太详细了点吧……”

    乔的脸红的跟夕阳似的。安娜在旁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你放心,反正只有约瑟夫知道这件事——另外你知道为什么除了这个呆子没人愿意跟你一个宿舍了吧?”

    眼看着仨人越聊越嗨皮,我终于忍不住了,在旁边跳着脚大叫:“等会等会!我还没说话呢!谁也没答应带你们中任何人去月亮上好吧,起码你们谁先给解释一下,乔怎么就找上我了?”

    我的言下之意是乔怎么会知道那个打听血公主的白发女人就是巨龙之王,以及他为什么知道巨龙之王要找血公主。毕竟我们一家子在这儿的官方身份是“自由佣兵”,乔的本来目的肯定不是找一帮佣兵来替他逆天改命的,我这充其量是个跳板——起码对方这么认为。

    “一般人确实不知道这个蔫货有多大背景,”约瑟夫带着神神叨叨的笑,使劲拍着乔的后背,精灵帅汉子被叫成蔫货也一点都不恼。显然这是三人组内部叫习惯了的绰号,“乔知道的东西非常多,有些甚至是能用‘绝密’来形容的秘闻。”

    我用探寻的目光看着约瑟夫,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血公主和远征军的事儿你都知道了是吧,”约瑟夫看看乔的脸色。似乎得到了一个默许才继续说下去,“当时强烈支持并亲自组建远征军的是联军统帅之一。精灵族的女将军安洁丽,在第一批部队失去联系之后,安洁丽将军亲自率领第二批部队出发,后来和其他将士一起死在血公主手里。乔是安洁丽将军的儿子。”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生活果然可以比戏剧还戏剧。

    “所以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逆向穿过那道门,亲自去黯月一趟,”乔低着头,语气低沉却又坚决,“我可能也会死在血公主手上,也可能死在其他黯月恶魔手上,但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就要查明远征军到底出了什么事,哪怕只是找到母亲大人战死的地方也行。”

    “乔一直觉得当年远征军全灭的事情很蹊跷,”安娜隐晦地说道,“他坚持安洁丽将军不会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而且……他说安洁丽将军出发前曾很放松而且很有信心地和他说过,她前去黯月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和某人谈判……乔觉得那个人就是血公主。我知道这个听上去耸人听闻了点,别说联军的其他将军们,就连我跟约瑟夫都不敢信,所以你听听就算了啊。反正你只需要知道乔是精灵第一家族的后代就行,虽然家族没落了,但他还是知道不少秘闻的,包括那个跟你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发女人是什么身份——嗨,我跟你说这么多其实也没什么用,你大概更一头雾水了。”

    我这时候已经瞪大眼睛盯着乔看半天了:这次他就是不愿意去,我也得把他绑到月亮上!

    血公主和当年那批远征军果然都各自有问题!

    至于乔,他的故事确实曲折,但也很老套。这就是一个苦大仇深的大家族后代苦苦为先人洗刷罪责,渴望光复家族荣耀的故事。乔出身于精灵族最富盛名的军人世家,他的父母都是杰出的将军,而且后者更加传奇:那位名叫安洁丽的女性精灵被认为是能和古代的传说级英雄相媲美的人物。至少在小的时候,乔和所有与其类似的贵族子嗣一样过着安然优渥的生活,并接受严格的贵族教育,只要不出意外,他就会和家族里大多数有天分的孩子一样成为一个军人,并一步步走上将军的地位:就像他那位传奇般的母亲。然而第五次黯月战争以及那次灾难性的远征毁了一切。

    地上联军最精锐的五万战士以及被各族敬仰的英雄将领在短短几天内全军覆没。不管最初组建远征军是不是也获得了其他几个统帅的同意,作为远征军最初的倡议者,安洁丽都成了最大的“罪魁祸首”,人们似乎需要将怒火发泄在一个已经无法反抗的人身上,才能稍微缓解血公主给他们带来的恐惧,于是安洁丽将军就成了第五次战争中“犯下最愚蠢错误的指挥官”,并且受到多达三位数罪名的指控。对这位精灵将军而言,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恐怕就是她也和其他远征军将士一起死在了月亮上——这一牺牲总算为她抵消了一半的罪名。

    但她的家族从此在精灵的“荣誉家族”中被除名,并且很快便衰落下去。乔的父亲在那之后便一蹶不振,家族中的其他人也纷纷远离军队(或者说被驱逐出军队)。直到几百年后,第五次战争带来的伤痛慢慢平复,乔才被允许以精灵平民的身份报名参军,和他的两位异族旅伴一起成了刚铎帝国的骑士——精灵还是不肯接纳他,所以他只能投身于人类帝国。

    不过虽然寿命较短的人类比精灵能更快地忘却仇恨,乔的身份还是给他带来一些麻烦。铁骑士三人组是国立骑士团著名的吊车尾三人组,其中约瑟夫是因为掉链子,安娜是因为缺心眼,乔是因为历史遗留问题……

    (说两件事。首先起点开始评年度作品了,虽然不知道规则是啥也不知道票是怎么算的但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大家来投几票看看呗。第二件是如果希灵要出周边的话大家希望是什么样的?画册还是台历还是别的什么?或许我会在吧里发个投票收集一下意见……大家反响热烈点嘛!)9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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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本书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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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请进,腐女绕行,让我们在轻松愉快的阅读之后,高举着棒棒糖,携手女王御姐,率领萝莉萌军,站在这充满爱的世界一声高呼:宅文化万岁!!!希灵帝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希灵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希灵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