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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琐凝     太虚玄境txt下载     太虚玄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沙场点兵

    血喷薄而出,残肢断臂在云端上跌落凡尘,枯败的野草上伴随着哀嚎惨叫挂满了血迹斑斑的肉沫衣片,苍茫中带着萧杀的寒意,仿佛要将这片天地撕裂……

    “差不多了!”在击退了祝融的又一次攻势后,共工嘶吼一声。

    营帐内,那个丰神俊逸的男子手指轻轻拿着一个小小的令旗,令旗在其指尖旋转,终于落在沙盘上。

    “围!”

    他淡淡的笑着,幽深的眸子清凉如水……

    喷薄的烟火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在天际炸裂开来,带着血红的光亮席卷在天际之上,呼啸声隐隐带着无限的杀机,让广阔的战场都为之颤抖。然而还不待大家反应过来,便见天空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的金色甲胄,如同一张巨大的金网横空铺射下来。

    前面是散发着寒意的冷刃,上面是蔓延着杀机的巨网,躲无可躲,逃亦无可逃,还没等神农将士脸上浮现出绝望,那冰冷的长刃已经划破脖颈,刺穿胸膛,削断肢体。

    没有任何的还击之力,如同一只未经世事的稚鸟,兜头撞进了猎人的巨网,再无一丝生机……

    浓烈的血腥气冲天而起,凄厉的惨叫声和哀嚎声抨击天宇,鲜血潺潺而出,如同身体上绽开一朵朵璀璨的红花。夜色浓郁,杀气喷薄。激烈的长风横贯整个草原,从黄泉滚滚而来的死气肃杀吹来,卷起黑色甲胄下将士们猎猎翻飞的衣角,吹过他们乌黑纷扬的长发,长刀闪烁着森寒明亮的光芒,如破月芒星,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振翅欲飞。层云堆积的天空上,有金色的甲胄穿梭在层层云海之中,发出凄厉的长鸣。战马的呼气转眼凝成了霜,犹如嗜血的野兽般奔腾而过……

    经此一役,神农将士所剩十之不足一二。

    “退!”祝融绝望的咆哮,那志在必得的信心在顷刻间坠下尘埃,然而,退又如何去退!

    败军的恐惧霎时间如同洪水猛兽般将整个队伍冲的支离破碎,四下奔逃……

    哧!

    一只利箭骤然划破苍茫的死寂,直直射入一个高举利刃就要刺穿神农将士胸膛的九黎将士胸中。刹那间,整个战场,顿时沉静。接着,便是一股萧杀之气翻涌而出。

    广袤的草原上,一片银灰色甲胄在天际浮现,如同一片汪洋,无数的士兵手握兵刃,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汹涌而来,势如破竹。队伍最前方的男人一身银灰色甲胄,手握巨斧,威风凛凛,好似地狱中钻出的杀神披荆斩棘,杀将而来!

    “援军到了!”

    “是刑天将军!”

    “杀啊!”

    “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冲啊!”

    绝处逢生的愤怒最终爆发,如同黄泉血渊中沉浮的绝望此刻竟然波涛汹涌的席卷而来。

    “杀啊!”数十万神农将士如同离弦之箭悍不畏死的横冲过来。十万共工大军、两万银灵子大军在这一刻如同没有航向的小船在惊涛骇浪中迷失了方向。四方人马冲在一处,前方将士的身体在冰冷的刀刃中如同一

    块块破布,一片片的坠落到草原之上,形势已然在顷刻间调转,一片人仰马翻中,喊杀声和惨叫声混成如同煮沸的热油,天地间一片血红的光。

    营帐中的男子微微凝眉,透过巨大的沙盘好像看到了那灰飞烟灭的战场,狼藉一片。眼眸微微划过一丝痛楚,却是在那瞳孔深处闪出如火的执拗。

    坚定的手指此刻闪着一丝苍白,却是沉稳的将沙盘上的一处令旗拔起。

    “退!”

    铺天盖地的银灰色战甲终将整个战场覆盖……

    “撤!”

    只是,此时撤退的将令却是换了一个主角。

    只见,一个巨大的光幕如同一张巨网,天空上,如同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银光在裂缝中喷薄而下,然后,光束闪闪,九黎的将士如同一只只断线的纸鸢,在萧杀的寒风中再寻不到一丝半星的痕迹。

    失去了目标的、暴怒的神农将士,如同丧失了神智的巨兽终于突破桎梏,一片片冲破九黎那坚固的防线,冲向了九黎的心脏!

    营帐里,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

    “传讯黎破将军,备战!”

    远山涤黑,密林如墨,连绵的山脉在夜幕中如同狰狞的怪兽,大风呼啸而至,烟尘四起……

    沉静的旷野,顷刻间,如同打翻的滚油,发出滋滋的声响。前方人影重重,似有大批人马前来,透着说不出的寒意和杀气。

    只是这看似沉静的远山之中早已是杀机四伏,依托着整个九黎群山构建的工事,处于严密的戒备之间。

    马蹄声响彻不断,带着滚滚硝烟,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向着黎破大军奔袭而来。

    “将军!”长途奔袭的颠簸,透着一股无穷的倦意,气息都显得有些不稳“情况不对!”

    祝融双目赤红,因为自己的大意,麾下大军活下来的不足一二,这滔天的血海深仇却在终于反败为胜的时刻,失去了复仇的目标,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为神农第一神将,素来桀骜不驯的自己哪里能够忍受如此奇耻大辱,这种时刻又岂会听从他人的意见。

    “有何不对!”祝融沉沉呵斥,脚下却没有丝毫的停留。

    “刚刚我们好不容易掌控了战局,却被共工逃之夭夭,这绝不符合共工的性格特点,而且,此次九黎分兵三处,明显不合逻辑,若是贪功冒进,恐怕会陷入险地!”居龙夭浑然不在意祝融的呵斥,他缓缓扫视四周,虽然没有看到任何的不妥之处,然而,那密密织织的森林深处却仿佛有着无限的危机在等候着自己,这些没有丝毫根据的感知源于自己多年来的杀伐征战,也无数次的救了自己的性命,此刻,他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劝解道:“而且,这里太静了,静的可怕!”

    “哼!这九黎将士满打满算不过五十万,更别说还有二十万的人族废物,此次能够参战的也不过三十多万,我们神农此次出兵五十万,即便是踩也把他们踩死了!更别说他们还分兵三处,而我们如今却是五十万人马齐聚!”祝融恼羞成怒的呵斥道。

    “哼!”身侧,刑天眸光微闪,透着幽深冷寂,他低低的冷笑“应该是四十万大军吧?本将刚刚可是清楚地看到,将军的十万先头部队已然不足一二!”

    滔天的怒火冲天而起,祝融突然止步,强大的灵力如同一堵铜墙铁壁,横亘在那里,身后紧跟而来的将士如同撞在一面墙上,一瞬间哀嚎之声不绝!

    “怎么?!”刑天低低笑着,笑意中如同浸了寒冰,冷的恍若寒潭深湖“祝融将军有何意见吗?难道本将所言有误?!”

    祝融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抑制住心里的怒火,无论如何,此次指挥失误必然会引起他人诟病,他抬眼望向远方,嘴抿成一条线,拳头握了几握,终于放开,怒极反笑,道:“倒是要多谢刑天将军千里驰援了!”

    说着,回首看向身侧的将士,沉声嘶吼道:“全力前进,以最快的速度杀到九黎营寨,九黎上下,片甲不留!”

    “将军!”居龙夭失声惊叫,然而,毕竟人微言卑,哪里能够拦的住此刻暴怒之中的祝融。

    而刑天原本就和祝融不合,此刻见祝融如此刚秉自负,更是气愤难当,恨不能看他的笑话,哪里还会去劝,只是冷眼站在那里。

    祝融斜斜瞥了过去,怒火肆意燃烧,狠狠咽下这口气,再次冲到队伍的最前方,向着群山疾驰而去。只是,此刻的祝融也并非全无半点神智,稍一沉吟,便将赤焰兽放了出去,只见那赤焰兽马踏祥云,浑身烈焰燃烧的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球向着群山奔袭而去。

    “哼!”刑天紧跟其后,见祝融放出赤焰兽,只是冷冷一哼!

    四十万大军如同一支巨大的长箭在天地间疾驰而过,远处风声滚滚,烈阳如金,然而,没有丝毫征兆的,前方的大地突然蹦碎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而裂缝之上便是一面巨大的灵力光幕,这光幕如同一面不可逾越的山峰横亘在那里,赤焰兽猝不及防已经掉落其中,祝融眼神微凝,手中魔杖裹挟着磅礴灵力,狠狠的向着那巨大的光幕劈斩过去,借着那狂暴的灵力犹如风暴一般爆发开来,前冲疾驰的身影也是被震退了数十步。

    只是,他身后的将士们却没有如此幸运。那些灵力低微的将士在这突然的变故面前哪里能够站稳脚步,已经如下锅的饺子一般,一股脑的跌入裂痕之中,其实,神族将士即便是掉落云头又有何惧,只是,那裂缝之中好像有着什么奇特的东西,竟然将那些神族、妖族、魔族的将士一股脑的吸了进去,而那些将士的灵力也好像在进入黑暗的那一刻开始化为乌有,只能眼睁睁的坠入其中,甚至连一声惊叫都没有发出,就化为了血水。

    “是血魔渊!”不知是谁嘶吼了一声。

    “魔族的血魔渊?”刑天微微一愣,他再也想不到九黎竟然有如此大的手笔将整个血魔渊移到了这远离营寨几千里的地方。

    其实,他哪里知晓,在下达了血祭的禁令后,这血魔渊早就被辰奕三令五申的封闭,同时,以避免人族受到魔气侵蚀为名,命魔族上下用大神通,将整个血魔渊沉积的血魔之气整个尘封,又寻了这处阴寒之地移将过来。

第四十七章 杀机四伏

    当日,丧失了血魔渊魔气练功的魔族上下愤愤之音不绝于耳,谁能想到,早在那日起,将军便有了打算,此时正正被排上用场。

    “玄冥,此次你的血魔渊哪怕是十万载没有血祭也是足够了!”巨大的银幕背后,相柳沉沉的笑着。

    “哈哈,多亏将军,不然这天大的便宜哪能轮到我魔族!”玄冥畅快的笑着,此时,对于辰奕将血魔渊移走的决定倒是感到万分庆幸。

    “哪来的宵小之辈竟然藏头露尾!”单就神力而言,神农阵营之中无人能出祝融之左右,此刻,早已在空间的波动中察觉到别人的窥视,当下,一只烈焰之箭直直向着银色的光幕奔袭而去。

    如同射到一面巨大的镜子,从一个点慢慢裂开,接着裂纹布满整个银色的光幕。

    “哗啦!”

    巨大的光幕顷刻间碎裂开来,伴随着光幕的碎裂,天空上横空出现了一直庞大的队伍。千军万马在天空上铺展开来,人头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黑色的铠甲在阳光的普照下,灼灼生光,在光幕碎裂的那一刻,大军突然发出一声长啸,杀气在天地间弥漫,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战鹰盘旋着向着神农大军飞扑下来!

    “共工!”祝融原本就复仇无门,见共工大军突然袒露在自己面前,早已怒火中烧,魔杖已然向着那巨鹰狠狠砸了过去。

    然而,那战鹰又岂会束手待毙,在那魔杖飞来之际,身形急转,化为铺天盖地的残影,翅膀堪堪掠过魔杖的锋芒,一对鹰爪已经向着祝融抓了下来!

    祝融身后的空间都在这狂暴的灵力席卷中扭曲起来,浩瀚灵力涌动,魔杖呼啸而出,然后快若闪电般地与战意之鹰轰撞在一起,爆发出来的灵力风暴,几乎肆虐了这一片天地,肉眼可见的灵力冲击爆发开来,祝融的身躯都是被震退数百米,他望着那嘶鸣中的巨鹰,眉头忍不住一皱。

    “连只孽畜都收拾不了!”刑天冷冷一笑,手中巨斧已经横空劈了过来。

    “刑天,来,接我一剑!”只是,还未待刑天的巨斧到得面前,便见一头九头巨蛇已然俯冲下来,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盘踞的大山一般,携长剑势如破竹的气势横劈下来。

    刑天狠狠迎了上去,巨斧和长剑击于一处,一瞬间火花急落,只是,相柳又哪里是刑天的对手,一时间,竟被震退千米。

    “哼!就凭这点本事,还敢来应战!”刑天嗤笑着,手中的巨斧再次劈了过去。

    可怕的波动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相柳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凝,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一斧之力中所蕴含的力量。这等攻势,一旦被笼罩,那便是再无翻身之力。相柳目光微微闪烁,心却已经冷了下来,他清楚的知晓自己与刑天的差距,若是趁其不备,或许倾尽全力能够给他带来一丝半星的伤口,给共工将军争得一点时间也便罢了,若是面对面交手,则必败无疑。

    相柳微微含笑,这种结果早已料到了不是吗?只要能给共工争得时间,那么九黎的境况就不会如自己此刻这般绝望,这不就足够了吗?他淡淡笑着,旋即伸出手掌,单手结印,金色洪流在自己体内流转,一股金光迸射

    而出,长剑上如同包裹了一层金色光膜。

    刑天冷冷一笑,强悍的灵力爆发出来,在灵力的暴射中,巨斧隐隐散发着寒光,向着长剑暴射而出。这片天空,仿佛被撕裂一般,两波浩浩荡荡的攻势轰然相撞。刹那间,犹如无数怒雷爆发,狂暴无匹的灵力冲击肆虐开来,原本平静的云海此刻都翻滚起来。

    “咔嚓!”

    只是,那长剑虽是上古神器,却哪里能够承受住刑天的一斧之力,此刻剑身上的金光已经消失殆尽,细细去看,剑身上遍布裂纹,清风扫过,终是不堪重负般层层断裂……

    “看斧!”刑天一声暴喝,再次冲了过来,眼见那巨斧就要穿透长剑的阻滞落在相柳的身上。

    突然,一道黑光席卷而出,牢牢将巨斧缠住,一时之间,那巨斧再也落不下去。

    “相柳!”一声疾呼,响彻天地之间。

    相柳一愣,见刑天的巨斧正停在自己眉心前一指左右,一身冷汗已经流了下来,此刻见巨斧被断修的长鞭牢牢控制住,力量的角逐中,那长鞭已经几乎要断裂开来。相柳也是干脆,直接扔掉手中断剑,一股浩瀚的灵力已然充盈在手掌之中,他身躯暴冲而起,直接是化为一道流光对着刑天暴射而去,沿途残影不断的浮现,那种速度,带起刺耳的残音。

    “受死吧!”

    相柳低吼着,一拳轰出,顿时浩瀚灵力喷薄而出。可怕的冲击力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刑天已经隐隐感觉到那灵力冲击中的刺痛感,巨斧已被控制,扯已然不及,大怒之下,刑天发出低低的吼声,显然也是感应到了危险。

    这一拳,已然倾尽了相柳的所有能量,若是被击中,即便是以刑天灵力之强悍,都会遭受到致命般的重创。只是,若是相柳一击不成,这倾尽全力的一击则会立刻遭到反扑,到时候,恐怕就连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都能立刻将其杀害。

    远处诸多将士的心已然揪了起来,这次,恐怕必有一方神祗会陨落在此了。

    刑天的眼瞳微微一缩,那种近乎死亡般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的惶恐起来。

    “来吧!”刑天一声嘶吼,目光犹如一柄轰天巨锤般霍然砸过来,这目光深邃幽远,宛如不断产生漩涡的无底黑洞,带着强悍玄妙的力量,向着相柳狠狠砸了过来。

    “这是传说中的幽瞳神术?”不知是谁惊呼出声!

    这幽瞳神术是远古不传之秘,正因为修习起来格外困难,而且等闲之人难有大成,所以,纵然其威力惊人,却在传习过程中早已失传许久,此刻,却未能料到,刑天竟然被相柳和断修二人逼出了这远古神术。

    幽深的瞳孔之中如同掀起惊涛骇浪,波涛滚滚涌动,如万马奔腾,气势磅礴,仔细看去,便可以看到,那瞳子深处竟然形成了成千上万个飞速转动的漩涡,那些漩涡不断的涌动旋转,最后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随着漩涡之间的不断吞噬,那漩涡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相柳的心沉了下来,在那个幽深的漩涡之中,他分明看到了自己的死亡,此刻,庞大的身躯不受控制一般瑟瑟发抖,软绵绵的使不出一丝力道,他的意识清楚的告诉自己

    ,那是幽瞳神术禁锢了自己,然而,身体却仿佛与意识绝缘一般,再也无从控制!

    “啪!”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刻,一声长鞭摔击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巨大的漩涡随着那一道撞击,气息突然紊乱下来,原本慢慢融合的漩涡突然被打断,继而,停止了原本有序的吞并,那些已然被吞噬的漩涡泛着白沫迅速的消退。而刑天的脸色也迅速的黯淡下来,仿佛,这简单的、原本根本不会被自己看在眼中的一击耗费了自己全部的灵力。

    随着两方力量的此消彼长,断修的长鞭已然深深的陷入了他的身体发肤之中,血液汩汩流出,如同一个个神秘的网格。

    刑天沉沉嘶吼,他没有料到贸然使出自己还未能完全掌控的神术,后果竟是如此的残酷,若是没有断修在场,自己有绝对的时间融合神术,可是,如今,有了断修的牵制,自己却在融合的最后一刻再也无法逾越!

    这是,天要绝我刑天吗?!

    刑天仰天长啸,带着无与伦比的绝望和萧杀……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一股强大的灵力将其护住,光影一闪,只见一个身穿银甲的将军挡在了他的身前,双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印法,一股银光便从其掌心中迸射而出。手掌轻轻一送,银光与那金光重重撞击在一起,如同半空中盛放的火树银花,咻咻落入凡尘之中。

    “是后土!”

    “他怎么来了?”

    “难道此次来的不止是祝融、刑天和居龙夭?”

    “他来了为何一直不现身呢?”

    “难道神农这次隐藏了势力?!”

    突然间,战场之中响起了窃窃议论声,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眼前的角逐。

    银光漫漫,顷刻间已然盖住了金光,不得不说,祝融、刑天、后土是神农的三员大将,即便是居龙夭、炎居等人也是位居其下。以往,不管祝融和刑天如何出征,后土一直守护在常阳山中,甚至已经有所传言,道后土早已后发制人,灵力远在祝融之上,此次,即便是他都离开常阳山,可见,神农是抱着背水一战的打算前来的。

    在众将的议论纷纷中,相柳如断线的纸鸢一般掠过神农的阵营,重重摔落在天际。血,如一道浓重的画笔,在昏暗的天地划过一道浓重的血色,溅落在那层层叠叠的云朵上。

    “相柳!”

    “将军!”

    疾呼声不断。

    相柳沉沉的躺在那里,如同一滩没有生机的烂泥,看不出死活。

    “啊!”

    然而,更为恐怖的还在后面,那原本勉强缠住刑天的长鞭此刻寸寸碎落,在那巨大的灵力面前,断修疾退了几步,然而,还不待站稳身形,便见那泛着寒光的巨斧已经到了自己面前。

    “断修!”

    刑天冷笑着,对手就在眼前,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屏障。眼见断修就要命丧当场。共工嘶吼着,然而,此时操纵着战意苍鹰的自己却没有丝毫的办法。

    束手待毙吗?难道只有束手待毙吗?!

第四十八章 图穷匕见

    一道银色的匹练从苍穹之中席卷而出,重重的击在那巨斧之上。那巨斧偏了一偏,然而,这一偏就已经够了,巨斧扫过,一缕发丝滑落,在淡淡的光线中,那发丝的尽头赫然带着一丝血珠……

    断修的手轻轻擦过脸颊,那里一道血线缓缓浮现。

    “黎破!”刑天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早已是怒不可遏“你这个藏头露尾的鼠辈,终于肯露面了吗?”

    黎破哈哈一笑,银色的匹练瞬间消逝在天际,人已然站在了断修身前。

    “刑天将军远道而来,在下招呼不周,特来请罪!”说话间,手中的长剑已然轻飘飘刺了出去。

    刑天一斧迎了上去,剑斧相击,溅起火花四射。

    “蚩尤藏在哪里?还不打算出来吗?”刑天怒道。

    黎破反而笑了,剑收在手中,淡笑道:“收拾你,我就够了!”

    “你?恐怕不行!”不待刑天说话,昏暗的一角,后天淡淡的站在那里,手中拿了一个绢帕正在细细的擦拭着长剑,此刻,眼眸轻轻抬起,金色的瞳孔里射出金茫闪闪……

    黎破的瞳孔微微收缩,在这个男子身上,他察觉到巨大的压力,这个压力甚至远远胜过自己眼前的刑天!

    “早便听闻后土将军已后来居上,果然英雄出少年!”黎破淡淡的笑道:“不过,要见将军,先过我这一关!”

    “你?”后土将手中的绢帕随手丢下,只见,那沾染了血迹和寒气的绢帕在空中打了个旋,已然不见踪迹……

    “就凭你和共工的这二十万兵马?”后土冷冷的笑着。

    “那么,如今神农的五十万大军又剩几何呢?!”黎破寸步不让,立刻回击道。

    后土一愣,一时间默默无语,的确,原本的十万先锋军,如今不足一二,剩下的大军,在血魔渊中折损五万,如今所剩也不过三十六七万。而九黎阵营起码有三十万大军,即便有所折损,原本巨大的悬殊也被无限的拉近了!

    后土眉头微微皱起,此刻,竟是不由自主的看向队伍的最后方……

    此时,营帐中的男子也在远远眺望,穿过九黎的阵营,穿过神农的阵营,穿向那阵营最后方的一方天地……

    既然来了,又何必畏首畏尾呢?!

    营帐中,男子低低笑着,在沙盘上拿起两柄令旗,在空中微微划过。

    “合!”

    顷刻间,整个天地如同沸腾了一般。

    “战!”

    嘶吼声一瞬间响彻天地!

    漫天血雾,遮天蔽日,没有人会想到原本陷入险地的队伍竟然毫无征兆的首先出击!大地苍茫,彤云如血,在苍茫无垠的天地间,到处都是战士的冷刃和嗜血的嘶吼……

    “黎破!”

    “共工!”

    “玄冥!”

    “断修!”

    “黎武!”

    “好!好!好!”祝融嘶吼着“都到齐了,太好了!待我杀将过去,看蚩尤这个龟孙

    子能躲到什么时候!”

    战场上,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弥漫了整座大山。那风中猎猎招展的战旗上写着“神农”两字,苍茫荒野上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前来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液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仍在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九黎将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神农将士在将领的带领下,凝聚成铜墙铁壁般的战斗堡垒,在九黎将士手中的武器面前,瞬间分崩离析。

    “他们用的是什么?!怎么如此厉害?!”不知在哪里传来的声音,然而却在波涛汹涌的瞬间弥漫在整个战场之中,在斧钺刀叉的刺骨寒芒面前,每一个血肉之躯都生出一种不寒而栗的瑟瑟之意。

    “那是什么?!”神农阵营上,几个人影寒意彻骨的看着这一切“这才几日的时间,九黎是怎么做到的?!”

    然而,谁又能回答他们的问题,这些从未曾见过的兵器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这战场之上,在那没有一点遮挡的血肉上迅速的划过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有神农兵士中箭倒地,又不断的爬起来,却在下一刻被数名九黎士兵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越激烈。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战场上。

    远处,营帐中的男子默默的站立在那里。

    按照史书记载,与炎帝的争斗,的确是以九黎的胜利告捷,只是,真的会有那么简单吗?

    自从来到了上古时代,辰奕就对自己的横空出世充满了疑惑,如果真的是让自己来填补蚩尤留下的这段空白,那么没有理由会发生任何变化,只是,自从经历了万物生之后,辰奕反而有了更多的想法,或许,这段充满不确定的历史,真的有许多变数也说不定。

    而且,对于一个凡人而言,能够见识到上古时代的诸神之战,即便是对于辰奕而言,都是难能可贵,此时,虽然有些忐忑,却是难以抑制血脉之中的喷薄之力,心底的那份希冀与兴奋丝毫不加掩饰的流露出来。

    捻起沙盘上,连绵的群山前最后的一柄令旗,终是淡淡道:“杀!”

    “神机营已做好攻击准备!”黑虎的声音响起,六万人的队伍齐整列队,这是九黎最后的力量,也是除却四道防线外隐藏在最后的力量,此刻,在他们的面前,一把把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型弩机安静的立在那里,这是辰奕特意吩咐制作出来的。

    弓箭被一排一排的压进弓弩里,刺耳的弓弦声不断的传来,神农的三十六万大军即便经历了慌乱、惊讶,却仍是轻易的撕破了共工、黎破、银灵子二十二万大军的合围,冲在最前面将士们如潮水般山呼海啸而来。

    黑虎面色不变。

    “攻!”

    刹那间,只听破空之声不

    断传来,满天飞箭,如乌云翻滚,六千只弓弩齐齐发射,六万只弓箭飞过天际,直直射入那些迎面而来的血肉之躯,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庞大的军队轰然倒下。霎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赫然睁大,冲在后面的将士们仿佛愣在那里,再无人敢前进一步,神将也是血肉之躯,更别说这些灌注了灵力的弓箭。

    “冲啊!”

    然而,谁又会去听呢?!

    黑压压的利箭一片一片的射去,敌人荒草般倒下,身穿银色甲胄的男子面无表情,千千万万的神兵天将在他面前死去,鲜血汇成溪流,蜿蜒曲折,战场上人命如草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渐渐的失去了感觉,并不感到害怕、恶心,甚至连疲惫的感觉都没有了,只是那样的麻木,手足僵硬到连血液都是那般的冷……

    血淋淋的尸骸铺满了整片大地,密密麻麻的断刀利箭一直蔓延到地平线以下……

    祝融怒目圆睁,眼看着自己的队伍兵败如山倒,却被共工与雨师、风伯牢牢牵制,不能回援。

    “祝融,现在这种情势下,你还想着那些人,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共工冷冷一笑,微微抬手,眼中精光一闪,巨嘴一张,将五湖四海之水冲向祝融,刹时间长空中浊浪飞泻,黑涛翻腾,大水遮天蔽日,倾盆以出,将祝融刚刚凝聚的神火瞬间浇灭,天地间顿时漆黑一片。

    那磅礴大水借助着共工的灵力宣泄而下,令得虚空都是扭曲起来。

    砰!

    大水中,一道黑紫身影猛的自其中暴射而出,犹如一尊灭世之神,瞬间便到了共工身前,暴吼声中,一只如同钢铁般坚硬的巨拳,闪烁着黑紫色光芒,重重的轰在了共工交叉的双臂之上。

    低沉地撞击声响彻天地,共工身躯一震,倒飞出了上千丈,然后面色凝重的抬头,只见在那高空中,一尊全身泛着黑紫色光芒的巨人立在那里。那道身躯上,黑紫色的灵力仿若实质般的铠甲,覆盖在身躯的每一个角落,寒光闪烁,锋锐无匹。

    “你以为你能拦的住我?!”祝融冷冷一笑,面色狰狞。

    受此重击,共工丝毫不以为意,俊逸的面庞陡然冰寒,他双手结印,身后忽有银光绽放,自虚空蔓延而出。那银光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影像,闪现出共工的本体,一个人面蛇身,满头红发的巨人。

    经过先前的交手,共工已然知晓,这祝融的战斗力极为强横,单就术法而言丝毫不弱于自己,所以他也不再打算有什么留手,一出手,便是直接召唤了本体。

    只见得那巨型蛇尾对着前方轻轻一拍,顿时间银光绽放,穿越天际,直接出现在了祝融的上方,然后轻拍而下。这一击落下,仿佛是有着万古长河出现,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向着长空击落而下。

    “啊!”祝融神色微变,显然是从上面察觉到了极为危险的气息,当即身形暴射而退,化为无数道残影,速度之快,肉眼根本无法追及。

    不过,无论他如何躲避,那光影始终都在他的头顶上方,仿佛当共工显出本体的那一刻起,他的败迹便已注定。在这种一面倒的情势下,祝融发出了不甘与羞愤的嘶吼。

第四十九章 张网以待

    “祝融休急,吾来也!”共工正在得意,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疾风声,仓皇之下,立刻闪身,回首一望,竟是刑天来了。

    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只是这刑天拥有圣灵之斧,最是勇猛无比,在此战中屡屡受制,原本就是怒意肆虐,此时终于不再受制于人,也顾不得与祝融的宿怨,一手青铜方盾,一手参天巨斧,已是一路过关斩将,向着共工的方向杀将过来。共工不敢大意,立刻收了攻势,就势一躲,那大水便立刻退去。

    然而大水一退,祝融的神火便又烧了起来,祝融见机不可失,立刻运足火势,只见风助火威,火乘风势,炽炽烈烈地直扑共工。共工想留住大水来御火,可是水泻千里,哪里留得住。火焰又长舌般地卷来,一时间,共工被烧得焦头烂额,东倒西歪,只能且战且退,向着水边退去。

    “坏了,共工要败!”营帐中,辰奕一直密切的关注着战局,巨弩终于射出最后一只弓箭,虽然消耗掉近十万的神农大军,然而,剩下的却是精锐中的精锐,更别说,那队伍的后方还隐藏着连自己都无从窥觊的力量。

    “断修!”

    “在!”随着一声利喝,便见断修直接幻化出巨大的双翼,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边际,双翼一抖,便已飞至长空,脚踏红云,直接奔赴苍穹,将手中长鞭直直袭向刑天。

    无奈之下,刑天放弃共工,转身迎敌,独留祝融一人对战共工与风伯、雨师三人!

    危急之时,风伯飞廉、雨师屏翳也已经现了原形,只见飞廉鹿身雀首,头生尖角,通身豹纹,尾如黄蛇。屏翳形如七寸细蚕,背生鳞翅,抬眼望去,让人遍体生寒。

    “黎破!”辰奕此时越发觉出形势不对,虽然祝融和刑天已被牵制,可是后土却一直没有使出全力,而且,神农队伍后方隐藏的力量到底让自己心有余悸,若是不能逼出他们,即便是如今胜了祝融和刑天又有何用?!

    “大哥!”黎破闻言立刻转身,惊讶的发现原本坐镇营寨的将军已经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立刻相助断修,共战刑天!”辰奕压低声音道:“不要用全力,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只要牵制住刑天就好,我倒要看看炎帝此次是卖的什么关子!”

    “是!”黎破虽然奇怪,但还是不折不扣的执行命令。

    辰奕微微沉吟,转首看向身后九黎营寨的方向,眉宇微微拧起……

    此刻的九黎营寨沉浸在一片沉静之中,好像远方天际之中的那一番恶战和他们没有丝毫的关系。

    “将军!”句芒站在黎禄的身后,远方的厮杀声虽然能避过凡人的耳目,却是一丝不漏的流到自己耳边……

    他知道那一方天地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一片片倒下的身体,那一片片溅起的血液都在刺激着自己血脉中流淌的战意。

    “等!”黎禄的面色沉静如水,他远远的看着,他看到相柳远远飞起,他看到黎破被遥遥击退,他看到飞屏软软倒下,可是,这一切都和此处的静谧无关,他知道,就凭他手中的两万兵马,即便是冲上去也走

    不出一个回合。

    “吩咐下去,加强戒备!”黎禄淡淡的吩咐“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夜色越发浓厚,连空气都是沙场上特有的味道,清冷的月亮挂在枝头,散发出一种惨淡凄迷的光辉。诺大的营寨中看不到一个凡人的身影,只有那巡逻的将士穿插在这幽静的街道上。

    黑暗中,所有的将士都手持利器,身着铠甲。粮仓和灵湖的四周密密布满了两万人中灵力最为深厚,修为最为高强的将士,像是一堵墙一般护卫着九黎的根基所在,人人手持战刀,向着外侧。即便是有人前来偷袭,也可以左右兼顾,绝不至手忙脚乱。

    四周的城墙上,有将士凛凛守护,即使有人在高墙或竹林偷袭,也是一览无余。

    这样严密的防范,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滴水不漏。然而,即便如此,寒风中飘扬的凌厉,仍流露出肃杀森冷之意。

    天空中乌云层层密布,星月无光。

    黑暗中的男子一身斑斓铠甲,手中金色战戟在冰冷的月光下闪出凌厉的寒意,双眼微微半眯,一阵冷风吹来,扫过他修长的身休,越发显得孤傲凌厉。身侧一名穿同一色铠甲的男子,稍稍落后其半步,隐藏在层层阴影之中,静候时机的到来。

    突然,一阵尖啸陡然划破了长夜的宁静,惊乱了原有的平静。

    “来了!”黎禄一把握住身前的椅子,原本坚实的木头瞬间化为齑粉。

    黑暗中的男子一声冷笑,举起手中的金色战戟,身形如猎豹般凌空飞跃,转瞬间稳稳的落在粮仓旁。

    “唰”

    长箭破空之声不绝,只见那男子如众矢之的,层层密布的箭雨如一层巨大的黑布向着他笼罩而来。

    男子淡淡一笑,手中战戟顿时散发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一个金色的巨网,将那些灌注了神力的箭雨全部拦在巨网之外。

    而与此同时,原本站在他身后的男子凌空飞到城墙之上,金色战戟如同闪电划过,在每一个将士的脖颈之上留下一道暗红色血线。

    惨叫声立时响彻整个营寨。原本滴水不漏的阵型早已大乱,九黎守军立时溃不成军。

    然而,还没容得男子窃喜,突然一只彩鞭带着凌厉的寒光从苍穹之中暴射而出,兜头就将他紧紧缠绕,男子一惊,立刻回击,无尽金光席卷而出,向着彩鞭席卷而去。

    句芒不慌不忙,巨大的翅膀在其身后突然展开,微微一闪,只见得天地间,无边无尽的火海呼啸而出,那绚丽的色彩,隐藏着无穷的恐怖气息。

    而另一边,粮草旁的男子刚想来援,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衣衫轻摆的声音,他心头警铃大作,身形已经向着一侧暴射而出。

    “原来是神荼、郁垒两位将军,远道而来,黎禄有失远迎!还望赎罪!”身后的男子面容清俊,剑眉星目,一身银色甲胄穿在身上,越发显得卓尔不群,英俊冷冽。

    偷袭之所以称之为偷袭,便在于其趁人不备,出奇制胜。而如今,九黎营寨已经灯火通明,两万守军层层立于粮仓四周

    偌大的广场上。

    而自己带来的留在营寨外围接应的一万人马现如今竟然悄无声息,想来,是被黎禄将整个通讯线给截断了!而随自己进入营寨的二百人马,现如今正和自己一样,被层层围困在营寨之中。

    神荼迅速的看向城墙上正与句芒对峙的郁垒,心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他不能明白,为什么在神农大军倾巢而出的时刻,九黎还会留下这么一支强悍的队伍守护营寨,又如何能够预料到自己会将大队人马留在营寨外与自己遥相呼应。他只是明白,如今,自己的任务彻底失败了,只是,又如何甘心呢?!

    他的双目此时一片赤红,透着疯狂的气息。他知晓如果今次完不成任务,等待自己和弟弟的是怎样的后果。一股绝望在其眼眸中席卷,突然化为一道光影暴射而出,直接是对着黎禄暴冲而去。他的速度极快,而后他的身体中,突然有着万丈金光喷发而出,一股极端狂暴的力量,在其体内酝酿。

    “他要自爆!”黎禄脸色一变,看来那神荼是打算拼得鱼死网破。

    粮仓近在眼前,若是神荼自爆虽然会伤及无辜,可是如果伤到粮仓,那九黎几十万人又如果过得了这九九寒冬。

    黎禄的眼眸一暗,闪出一丝决绝,这一刻,他没有避让,反而迎着神荼冲了过去。

    “大哥!”

    “将军!”

    郁垒和句芒同时惊叫出声。然而,此刻神荼的身躯已经爆炸开来,犹如实质般的浓浓魔气,风暴一般,疯狂的向着粮草肆虐开来,首当其冲的便是黎禄。

    “啊!”

    黎禄一把捏碎一枚玉片,只见盈盈白气自掌心之中铺天盖地的涌出来,与那浓黑的魔气纠缠在一起,一点点的弥漫、一点点的浸蚀,那浓黑的魔气竟然慢慢变淡、慢慢变得稀薄,在清风之中,飞快的被消融而去。

    短短不过数十息的时间,那毁灭天地般的自爆冲击,便是被消逝得干干净净……

    “哐!”而伴随着那魔气被稀释,却见黎禄的身子微微一晃,竟然直直倒了下去,唇畔的血痕沿着嘴角流下,划过面颊,划过耳畔,终是落入那黑色的泥土中,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将军!”句芒一惊,嘶吼着,而身侧的郁垒窥得这一线之机,向着苍穹之中的一个光点冲去,一把抓在手中。

    那,赫然是神荼的神魄,作为神族的将领,到得一定的修为,即便是自爆也不过是肉身而已,只要能够保全其神魄,放在灵力充足之地慢慢修炼,

    有个千百年便可以重新修出人形,只是,这一身灵力却是丝毫不留……

    不过,那些又有何用?只要是保住神魄,其他的也便顾不得了……

    句芒再想去抢已然来不及了,巨大的翅膀划过天际,彩鞭向着郁垒席卷而去。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彩鞭堪堪划过郁垒的后背,只见他身子往前一个踉跄,身形已然闪进一片银光之中,消逝前,在那刺眼的光幕中正好看到他的侧颜,此刻,面部凌厉的曲线侧向句芒,透着无尽的森冷与恨意……

第五十章 兵来将挡

    秋风清冷,带着微微的寒意拂过脸面,昏暗的天地透不出一丝的光亮,带着无穷无尽的压抑,让整个苍穹变成一个灰暗的圆球。枯黄的竹林里,两个女子躲在一棵参天大树上,悄悄观望。

    “公主,咱们是不是赶紧离开?万一被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朱儿小声提醒道。

    当初轩辕一时兴起提议要来观战,自己苦劝过几次,却没有一点效果,也只好跟着前来,可是万万没想到这战事如此胶着,神族的将领都打到如此地步,战火四下蔓延,如若继续下去,一旦被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还真没想到,神农和九黎竟然如此厉害!”轩辕也是匪夷所思的长叹,幽黑莹亮的眼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难得有这等机会,哪能离去!这种大战可是亘古难见!”

    她的眼睛直直看向战场中那个银色的铠甲,清冷的铠甲衬着那略显消瘦的、冷峻的身影,如同一只笔直的长箭,等待着拨开弓弦的那一刻,便会划破长空,命中目标。

    轩辕长长的叹息,记忆犹在那月瓣似弧的夜晚,只是那匆匆的一次相遇却注定了此生的纠葛不断。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那个凌厉的身影,她看到了他眼眸中的执着,她知晓,他会将所有的敌人一个个的打倒。而轩辕到底会不会成为他的下一个对手呢?!纵使自己再不情愿,也已然窥探到命运的脉络,只余下生命中无奈的萧瑟……

    真是难以想象,这么凌厉的交锋,蚩尤是怎么稳扎稳打,以悬殊的兵力对比坚持到现在的。心头突然一动,面颊上浮现出一丝嫣红,那个如此清隽的身影却不知术法究竟如何,难道真与传闻中一般厉害吗?然而转念一想,却又隐隐觉得,若是交锋中不慎伤到了又是哪般才好,就这么左思右想,心头竟然难言的焦虑起来……

    “哎,那不是榆罔吗?他怎么来了?”轩辕正在怔忪,突然发现神农的阵前隐约可见几个身影,一个身着金色甲胄的男子站在那里,如墨长发简单的用金色发簪束起,面孔白皙如玉,眼眸漆黑如墨,唇色却是异于常人的呈现出肉白色,细细辩之,竟然是榆罔。

    榆罔虽是炎帝唯一的儿子,但是神力低微,在神农古族连前一百名都排不进,从未听说参加过任何战事。不过因为心地仁厚,行事大度,也颇得朝内臣子、将士拥护。此时,榆罔却出乎所料的出现在战场之上,此刻正与身边的几人低低商量着什么。而身侧的一个女子也是同款的金色甲胄,满头墨发束在身后,好似质地绝佳的锦缎,透着璀璨的光亮,一张若出水青莲般的素颜娇艳无双,与这战场上的血雨腥风格格不入。

    “那是炎居姐姐?她怎么也来了?!”轩辕又是一惊。神农族究竟想做什么,怎么如此大的动作,连王族的王子、帝姬都派了出来。

    不止轩辕,此刻就连辰奕也发现了空气中沉浸着的不同寻常的味道。

    “浮游!”辰奕沉声道。

    “属下在!”自从截断神荼和郁垒安排在营寨外的偷袭队伍后,他便立

    刻前往阵前,向辰奕禀报战况。

    “你且去神农阵前仔细探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切记,一定要小心!”辰奕叮嘱道。

    因浮游身形最小,虽然术法低微,然而最是不易被人察觉,对于探查消息一路最是合适不过。

    “将军放心!”浮游早已被战况刺激的血脉喷张,也不推辞,立刻领命前去。

    “将军!”相柳勉强支起身子,原本庞大的身形因为重伤已然无法维持,恢复了人形的面庞透着惨白,悄悄靠向辰奕身侧,轻声道:“此次神农将领藏头露尾,肯定暗藏诡计,咱们是不是……” 相柳轻轻做了一个绕过去的手势,其目的很明确,便是直接派几个将领在神农阵营深处包抄过去。

    辰奕眸子一凝,虽然也知晓此计不失为一个出其不意的好主意,可是,如果没有探查清楚神农阵营的将领配置,轻易分兵,若是悬殊太大,自己战线又拉的过长,难免会得不偿失,到时候,岂不是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这种时刻,实在是容不得一点错失!

    辰奕稍稍迟疑,终归是说道:“待浮游回来,先看看情形再做打算!”

    相柳自然知晓此计太过大胆,而且,如今九黎的几员大将都被神农将领牵制,而剩下的能有些战斗力的也只有将军、浮游还有自己,只是,如今的自己也是身受重伤,能够不扯后腿已经是庆幸,又能派上什么用处呢?!从未有过的懊恼在心中流淌,此时竟是如此恼恨自己的无用,一时间,也便只能安安静静的等待,幸而,等候的时间没有太长,不出半个时辰,浮游便已经回来。

    “将军,属下见神农阵营有几个生面孔,正中有一个男子被称为王子,还有一个帝姬!”浮游道。

    “榆罔竟然也到了!”辰奕一惊,他再也想不到神农此次竟然下了如此大的本钱,这榆罔可是炎帝唯一的儿子,若是有个好歹,对于神农而言就是灭顶之灾,看样子,此次炎帝对自己的五十万大军有十足的把握,而这一番布置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儿子积累些战功。

    沉吟片刻,眼眸中终是泛过一丝狠决,低声道:“可见神农这次是倾巢以出,看样子是要与我九黎决一死战了!好吧,既然如此,我们也只好放手一搏了!”说着便附耳过去交代一二。

    浮游频频点首,看向相柳。

    “可还能撑得住?”辰奕眉宇间有一丝凝重,战场上巨大的消耗再加上外伤,早已让相柳疲态四露。

    然而,出乎意料的,相柳竟然立刻挣扎起身,强扯着嘴角笑道:“无妨,只要将军信得过,相柳拼死一搏!”

    说着,便与蜉蝣二人飞上天际,一个冲向祝融,一个飞向刑天。

    这边共工已经是且战且退,虽然身边有雨师、风伯,然而今日的祝融不知神火中加了什么,竟然不惧共工之水,共工的术法本就不如祝融,往日也只是趁着术法相克的先机侥幸获胜,此时,早已是败迹已现,也只能勉力应对。

    见浮游飞

    来,心中一喜,转而又是一叹,浮游本就术法低微就算来了也没有什么用,只是如今又有何办法,也只能提起精神,强行应对。

    黎武和断修勉强牵制着后天,虽然不能力敌,然而,若只是牵制还能勉强应对一段时间,只是,若是时间一长,败迹便会立现。

    句芒与黎破两人对战刑天倒是渐渐有了几分起色,想来,只要是再拖上些时候,两人轮番上阵,将刑天的力气耗掉,要想获胜应是不难,此时见相柳也是冲了过来,脸上更是有了几分喜色。

    哪知相柳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仅存的一点力气,也是勉力支撑,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早已是现了九头蛇身,冲将上去,气势倒是颇为唬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身形太过巨大的缘故,抑或是灵力消逝太多已不足以支撑,这一冲之力竟然将黎破挡在一边,刑天见相柳飞来,心神一震,本想着此战再难取胜,哪里想到,相柳突然身形一转,竟将身后的黎破让了出来,黎破被相柳一挡,哪里料到眼前便是刑天,蓦地一愣,只是,战场之上一星半点的疏忽大意便会改变整个战局,更何况眼前的刑天本就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又哪里会放过这送上门来的机会,顷刻间,巨斧已经划过天际,眼见黎破还没来得及做好防御,就这么直直在半空中坠了下去!

    句芒见此情形,怒意横生,一声大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然而,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直接冲到刑天面前,与相柳两人形成合围,杀将过去。

    刑天伤了黎破,压力立减,虽不敢大意,然而,毕竟相柳与黎破相比已经是好应对许多,因此,胜负的天平立刻出现变化。

    黎破摔下云头,被辰奕稳稳接住,伤势看上去凶险,好在没有伤到要害,战场厮杀本就是瞬息万变,见相柳与句芒两人勉力支撑,也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便要挣扎起来前去援手,然而还没待起身,却见辰奕按住自己。

    “你且下去休息,切莫乱动,此次神农有备而来,我且演一出大戏给神农瞧瞧!”辰奕按住黎破的肩头,低声吩咐到:“我会将后土等人引向山涧,你与玄冥事先隐藏其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此役必胜!”说话间,便有几个兵士走到近前。黎破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辰奕声线略略提高,怒火已在天地间翻滚,道:“快将将军扶下去,立刻着巫医前来救治!”话音未落,便在将士们凌乱的脚步中将黎破抬了下去。

    因自小长在一起,黎破即便是反应再迟钝,也是醒悟到辰奕的打算,当下哪敢置喙,立刻倒了下去,任由兵士将自己抬起。

    “你敢伤我兄弟!”安置好黎破,辰奕一声大喝,瞬息间便已飞上云端,风起云涌间,长衫猎猎而起,银色甲胄如一道银色闪电在长空中划出一道痕迹,直直向刑天冲了过去。风云翻转间,只见其手掌一握,一柄金色的长剑便已破空而出,众人皆是一愣,细细辨识,竟是那被异妖炼化的虎魄现世。那虎魄猛然劈斩而下,顿时间,熊熊火焰汹涌澎湃的席卷而出,化出万丈光芒,仿佛将天地分割开来。

第五十一章 计中之计

    刑天心头一凛,自是知晓九黎神族之中以蚩尤术法最高,当下哪敢有丝毫大意,直接转身来迎。只见刑天五指紧握,一拳轰出,隐约可闻震天龙吟响彻,灵力涌动间一条青龙冲天而起。巨龙咆哮中,酝酿出灵光四射,狂暴无匹,仿佛能够毁天灭地。

    刚刚的战斗与此时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此时两人出手的声势比起之前,无疑显得更为恐怖,散发出来的威能,就算是周遭的诸位神兵天将,面庞都变得凝重起来。

    仅一个回合,刑天败迹已现,眼见他便要不敌,只听身后一身厉喝响彻天地。

    “蚩尤!纳命来!”

    辰奕知晓必是后土来了,也不回头,依然是一副拼命的姿态,定要将刑天击于剑下,身后却是放任不管。

    共工本就离得远,此时相救已是不及,电光石火间,便见虎魄已经击中刑天,而后土的长刃也已划向蚩尤。

    长长的剑刃划过那银色的铠甲,火星四射,眼见辰奕就要毙命于长剑之下,也幸亏他机警,紧要关头堪堪一躲,整个右臂已是血肉模糊。

    后土哪肯放过,立刻举刃再刺,辰奕佯作不敌,只闻天地间一声长喝,竟是轩辕大声示警。

    辰奕心头一沉,立刻幻化成一缕轻烟,后土的长刃终是落空。

    漫漫天际,此时,哪里还能寻到蚩尤的一丝一影?!

    一时间,众人皆是愣在那里,谁能想到,上古魔神之首,战神蚩尤竟然逃了……

    然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幕谁又敢相信呢?!只见天地间所有的将士此刻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仿佛,这一刻,对他们而言,战事的胜败不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这天下第一魔神的踪迹!

    空气中流淌一种难以言说的静谧,这种静谧压抑却又神秘,仿佛万道浮云背后隐藏的一抹阳光,让人拼命想要去看,却被那霞光照的无法睁眼。

    每个人的心头都怀抱着不一样的念头,仿佛想要去拨云见日,却又害怕看到那个结果。忐忑,在无声中蔓延……

    “在这里!”

    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天地间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皆是一愣,竟是炎帝之女,炎居的声音。然而,这一幕的震动还没有平复,便见天际之上,有金光星星点点,如同流星闪烁,只是,这青天白日又何来的流星呢?!

    而更为让人震惊的是,此时的炎居已经向着那金光直扑过去,速度之快,只留余影闪烁!后土知晓,此事绝不寻常,当下不敢有丝毫迟疑,身形一闪,已经直扑过去!

    轩辕见蚩尤这不要命的打法,如同被五雷轰顶,千头万绪哪里还能理顺清楚,当下哪还记得什么隐藏行迹,立刻飞身追了出去。

    “公主,千万不可!”朱儿眉头深深蹙起,死死拉住轩辕道:“若是被神农发现了你的行迹,帝君必会将您召回轩辕呀!到时候,您再想出来就难上加难了!”

    “现如今哪

    还顾得了这些,若是蚩尤有事,我就算是留在外面又有何用!”谁料到,平日里如同紧箍咒一般的言语,此刻却没有丝毫的用处,那骄纵的少女神色中流露出惊恐与绝望,面色煞白的如同一张白纸,澄静的双眼中如同燃烧着动荡的火焰,散发出不容拒绝的坚持。

    “可是,公主的术法哪里能和后土相比,若是有个好歹!”此时,朱儿哪里还顾得上轩辕的责怪,情急之下,一把抱住她,急声道。

    “我就算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轩辕心头一滞,凌乱的心绪早已在心头决堤,从没有一刻如此的懊恼,以往竟然全没有将术法修炼放在心上,只是,现如今,再去想这些又有何用呢?!情急之中一把将朱儿推开,继续往前冲去。

    纵使再去阻拦也已然不及,朱儿紧紧抿着嘴唇,狠狠跺了跺脚,终归是跟了上去……

    山涧中大雾四处弥漫,只见混沌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雾越来越大,先是一缕缕飘过来,再一团团地流过去,使大地变得模模糊糊,一片昏暗,眼前的一切都笼罩在虚无缥缈的雾境之中。

    后土和炎居知晓蚩尤必然潜伏在一旁,只是,此刻若是出声,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谁都不敢想象,若是蚩尤全力一击该是如何应对,更别说蚩尤手中所持正是那异妖所炼化的虎魄,那异妖未被炼化之际便可以一己之力大战祝融,若是被它击中,必是筋脉俱断,当下,也只能将自己的气息死死掩住,仔细辨识周边事物。

    片刻后,凄迷的灰雾散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从草丛和树下缓缓升起来,整个山涧都弥漫着又温暖又清凉的香气,就连那蓝雾,也像是酿制香精时蒸发出来的雾汽。

    “蚩尤!蚩尤!”轩辕困在大雾之中,辨不清方向,一时间忧心如焚,她哪里知晓这大雾本就是蚩尤的术法之一,只要到得雾中哪里还能困得住他。而自己却在情急之中无法洞悉全局,早早曝露了自己的方位。

    “这个笨女人!”辰奕心中暗道,早知道这个女人会在此刻跑出来,便应该早早把她赶走才对。

    只是,此时再去想这些却已经为时已晚。

    “蚩尤……”沉静的空气中,只有轩辕与朱儿急切的脚步声和微微的喘息声,那喘息声愈来愈急,愈来愈短,仿佛被什么东西渐渐压制……

    “雾里有毒!”炎居为了避免被蚩尤察觉,一直将神识压制到最低,此刻终是察觉出不妥,然而,却是为时已晚。

    只见寒光一闪,长长的剑刃终于寻找到方向,淡蓝色的剑光划过天际,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已经穿过炎居的肩胛,甚至连挣扎之力都没有,便已经倒了下去。

    浓浓的大雾在顷刻间消散,后土刚刚看清周围的环境,便已经被黎破与玄冥团团围住,再无回旋之力。

    “姐姐!”榆罔原本悄悄的跟在轩辕的身后,试图用她们的脚步声遮掩自己的气息,此时发现倒在地上的炎居,立刻飞身扑了过去。

    “榆罔?!”身边传过一声惊呼,轩辕哪里想

    到榆罔竟然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大惊之下身体往一旁闪去。

    “该死!”蚩尤沉声道,身形在这一刻已经虚幻而去,再出现时竟是已在轩辕身前,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只见榆罔将手轻轻结出一个奇怪的印法,身体立时爆发出绚烂的光芒,宛若蛟龙般腾跃而起,五彩光芒激荡而出,似点点繁星自星空中坠落而下。刹那间,光幕斩灭了激射而来的虹芒,化解了这必杀之招。而后长剑挥洒,刺眼的剑芒冲天而起,一瞬间,他将身体扭曲到不能想象的地步,险险避过辰奕长袭而至的剑锋。纵身一跃,近扑而上,将身前的轩辕一把抓至怀中。

    “蚩尤!你没事?!”此时的轩辕顾不上自己被制,直直看向辰奕,眼中闪烁着满满地喜悦。

    “该死!”蚩尤紧紧的抿着双唇,眼神中流露出冷冽的光芒。

    或许是蚩尤的神色太过凌厉,终于让轩辕找回了几分神智,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榆罔!”轩辕只觉浑身一冷,一种汗毛直立的感觉瞬间在全身流转,眼眸中涌现出一种冰蓝之色,那颜色如此诡异,一眼望去便生出一种浑身冷寒的感觉。

    “别怕,我只是借你离开,不会伤到你。”榆罔沉声道,手指间传来的冷意分明显示出此刻轩辕的怒火已经到了极限,然而饶是那寒意已经慢慢侵蚀着自己的经络,他却丝毫没有办法他顾,眼睛直直的盯着蚩尤。刚刚的蓝雾果然厉害,自己不经意间已经是深中其毒,此时体内的力量竟有慢慢流逝的迹象,若是如此下去,说不定今日便真的栽在这里。

    如果真的这样,那神农便是损失惨重,说不得最后便是土崩瓦解,灭族之灾。

    “榆罔,你敢这样对我?!”轩辕眼眸中泛着冷意,眼前的蚩尤已经到了暴怒的顶点,如果不是自己被榆罔制住,想来已是立刻将榆罔碎尸万段。

    “情非得已,还望公主成全!”榆罔不为所动,然而声音中的那丝颤抖还是泄露了心底的仓惶。原本见到黎破、相柳双双被重挫,共工已是自顾不暇,而黎武、断修已被后天牵制,蚩尤又被重伤逃窜,此等时刻,九黎再无大将可用,这种时刻,抓住蚩尤已是手到擒来,自己才会贸然现身。哪知道,这蚩尤竟然敢以自己为诱饵,做下如此大胆之举!

    “蚩尤,你别管我!”轩辕见榆罔已是铁石心肠,也知晓今日之事绝对无法善了,看着蚩尤磅礴的怒火,竟是不由自主的胆怯起来,无奈之下沉声喊道。

    “你给我闭嘴!”蚩尤一字一顿的冷声道。如果不是眼前这个笨女人,此时早已将榆罔以及炎居拿下,哪里还有这么多事端!果然是命运之中早有定数,说不得,这个女子真的是专门为了克制自己而来。

    “蚩尤,事到如今我们各退一步,你让我们三人离去,我自当将轩辕还你。”榆罔冷声道,此时的他在毒雾的侵蚀下已然到了极限,能够抵挡住轩辕的彻骨寒意以及蚩尤的磅礴怒火站在这里实属不易。

第五十二章 全身而退

    “到得现在还由得了你吗?”辰奕上前一步,手中虎魄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给四周淡淡的雾气镶了一道金边,耀的人眼睛发花。

    虎魄已经到了榆罔的颈边,此时的榆罔已经身中毒雾,想来没有多久便会毒发,现在也不过勉力僵持而已,只要拖下去,即便是个三岁的孩子也可以轻易把他放倒。

    “蚩尤将军仿佛忘记了,我神农族本就精通百草,更精通百毒,如若将军不介意的话,在下自当让轩辕公主感受一下我神农新制的奇毒,却不知道是蚩尤将军的毒雾厉害还是我神农的奇毒厉害?或者将军是想试试我和轩辕公主谁先倒下?”说着榆罔轻轻贴近轩辕的娇颜,凌乱的发丝散落在水洵美的颈项,黑若曜石的眼眸沉若幽渊,隐隐流露出丝丝妖艳的诡异和魅惑,闪烁着危险的妖娆和残酷。

    指端那一抹隐隐浮现黑色的毒针紧紧地贴在少女如雪般莹润的肌肤上,鲜明的色彩对比让人触目惊心……

    “你……”辰奕怒急,再如何想,也没有料到榆罔竟然无耻到如此地步,竟拿着青梅竹马的玩伴做人质,气急之下反而失笑。

    “榆罔,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辰奕死死按捺着心头的怒火,他知晓此时是自制力的比拼,谁能够更加从容,谁便能得到最后的胜利“你怀中的女子可是轩辕的帝姬,若是此刻你伤了她,你可想过神农该如何承受轩辕的滔天怒火!”

    “呵……”榆罔轻轻的笑着,狭长的眸子中露出无穷的潋滟诡异,然而,那笑却如同悬在唇角中的曲线,无论如何蔓延,都无法触及眼底“此刻,将军以为在下还会去想那些吗?与其想以后如何承受轩辕的滔天大怒,还不如在意此时的功败垂成!”

    辰奕的面色慢慢冷了下来,那双墨色的瞳子中,透不出丝毫的情绪,如同看穿了人间所有的沧桑,又仿佛融进了万载难融的清冷……

    “榆罔,你竟然……”轩辕只觉浑身瑟瑟发抖,一股怒气堵在心间无从排解,全身的每一根血管都暴涨开来,巨大的怒火面前竟生出一种鱼死网破的念头。

    “公主切莫乱动,万一不小心伤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榆罔微微一笑,面上虽然看不出丝毫,然而却是如同撕扯般痛彻心扉,手指下,那柔嫩滑腻的肌肤此刻却如同冰雪一般寒彻骨髓,心不由得抽搐起来,然而,却又如何甘心放弃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轩辕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当下更是气恼万分,眼眸赤红,如同流出滚烫的火焰“今日我便是拼着鱼死网破,也要将你留在这里。”

    榆罔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微微低头,唇齿间那轻柔的呼吸轻轻喷吐到轩辕的耳后“如果公主执意如此,那在下也莫敢不从了!”说着,手中的毒针便已经慢慢靠近轩辕的颈项,吹弹可破的肌肤此刻已经随着针尖的逼近隐隐露出一丝浅浅的痕迹……

    “住手!”辰奕只觉呼吸一紧,

    眼见那毒针就要刺进轩辕娇嫩的皮肤,只觉那莹白的皮肤上暗黑色的毒针刺眼异常。

    到底要不要救?!

    若是救了,这大好的机会或许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而轩辕,这个传说中与自己相生相克的女子,或许真的会变成要自己命的毒药,到时候不要说自己,或许九黎全族都要为她赔上性命!

    可若是不救,眼见这个女子便要命丧毒针之下,自己真的做的出来吗?

    这原本简单的选择题,在辰奕面前竟然变的如此的难以抉择,谁又能够知晓,这一刻,对辰奕而言如同经年。汗水顺着辰奕的脸腮慢慢滑下,困难的抉择终是让他这一刻心力憔悴,矛盾的心情像一条毒蛇缓缓的吞噬着他的血肉,或许是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心理折磨,终于,辰奕轻叹一声,冷冷道:“你走吧!”

    “蚩尤!”轩辕哪里能想到蚩尤能如此轻易的放过榆罔,毕竟是一国的王子,若是榆罔真的栽在这里,神农将再无回天之力。

    辰奕冷冷的扫过轩辕,慢慢回过身去,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呢?!只是自己又如何赌的起呢?!这毕竟是一条人命,鲜活的人命!辰奕一声长叹,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吧,谁又能想到,如此周密的安排却偏偏节外生枝呢!

    “要走快走,莫要等我改变主意。”辰奕微微垂眸,眼眸中寒意密布,竟似没有勇气看向自己的兄弟。

    空气中流淌着诡异的气氛,即便是黎破和玄冥都微微惊呆在那里,眼眸中依稀可见惊异的神色,然而,终归是没有出声反对,默默的向两边走了两步,让出一条道路。

    榆罔一怔,没想到自由来的如此简单,毕竟传闻中蚩尤最是暴虐,由此看来,这轩辕在他的心中必然有着一定的位置。想到这里,榆罔只觉心中涌上了一丝酸痛,经过此事,想来轩辕再也不会原谅自己,只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里还给自己留下了置喙的余地,当下也只能小心翼翼的挟持着轩辕往后退去。

    恨意在心头弥漫,却终归无能为力。此时的轩辕仿佛失去了神智的木偶一般,在辰奕回首的那一刻,心头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全部清空,无喜、无悲、无哀、无痛……

    “走!”

    后土快走两步,抱起了倒在地上的炎居,跟着身前的榆罔,戒备着退了出去。

    一直退到两军阵前,榆罔深深的盯着蚩尤的双眼,心底翻江倒海,怀中僵直的身体竟然不忍这样推出去,仿佛一旦放手,心底最柔软的那一方天地便会彻底泯灭,这一刻,他终是感受到那深切的悲伤,仿佛那么一瞬间,世间失去了所有的颜色,那枯萎的树叶僵在枝头,一动不动,头顶,灰暗的天空,倒映着死寂的静谧,让人窒息……

    默默抬头,映着蚩尤那如火的眼眸,他分明看到里面的警告。这一刻,虽然身后有几十万兵马,然而,却依然无法撼动

    眼前的男子丝毫。长长的叹息淡淡响起,在这充斥着鲜血与腐朽的天地间……

    “将军大义,他日阵前相见,各自珍重!”话音未落,轩辕已被推了出来,三人幻化成影消逝在这片天地。

    “退兵……”天际间响起了退兵的号角声,只见神农的将士按部就班的往后退去,偌大的战场,竟然瞬间退了个干净,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遍布的尸首。

    “便宜了他们!”黎破站在辰奕身边,啐了一口,怒气冲冲的说道。

    此时,共工与句芒等人都已退了回来,脸上皆显出愤愤之色。

    轩辕脸色苍白,自然知晓这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祸端,此等行为简直就是将蚩尤推至人前为人诟病。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子,心里有些难过,有些无奈,有些愧疚,甚至,还有些害怕。她以往从未如此怕过,即便是摔坏了哥哥的灵器,即便是扰乱了军营的训练,从未曾有过一丝半星的惧意,而今,却是真的怕了……

    忐忑的慢慢靠近,还未开口,却见黎禄已经赶了过来,银色的铠甲因为斑驳的血迹显得凌乱不堪,面色苍白黯淡,声音却透着无比的清冷:“就算今日留下榆罔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九黎现在的势力还不足以将神农一口吞下,就算是强留下榆罔,也只是让神农鱼死网破,哀兵必胜,这个道理想来众位也都明白。再则,榆罔虽然是炎帝唯一的儿子,却性格懦弱,术法低微,即便是今日逃了回去,强撑着得到了权位,也难以服众,与其伤了他的性命,还不如让他留在神农,这样炎帝也只能花大气力扶持儿子,也就无暇他顾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今日一战虽然对最后一刻的战局有些失望,然而黎禄这话倒也颇为在理,细细咂摸也便纷纷颔首称是。

    “这次我们将刑天抓了回来,也算是不虚此战,少了刑天,就凭祝融、后土和居龙夭,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句芒笑道,此次,就是自己的收获最大,自然是得意万分。

    刚刚沉浸在放走榆罔的遗憾中,气氛原本颇为凝重,没想到,黎禄只字片语间便将众人点醒,此时众人才蓦地醒悟到此役已经是收获颇丰,幸而九黎众将心思单纯,当下画风一变,已是齐声欢呼起来。

    辰奕微微颔首却是一言不发,自己是知道这一段历史的,虽然细节无从了解,然而榆罔却没有在此役之中消失,想来就算是没有轩辕,榆罔也会安然退去,又或许,这轩辕本身也是这段历史中环环相扣的一环。

    想到这里,辰奕心中终是生出一丝不忍,微微抬头,看向轩辕,见她双手紧紧的拧在一起,竟掐出了几个白印,想来心中定是忐忑的很,心中的恼恨也就消散了一些,本想去宽慰几句,话到嘴边,又生生的咽了回去,如果这次轻易原谅了她,以后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还不如索性将这个瘟神送走方是上策,于是脸上便淡淡的,吩咐黎禄等人组织退兵,自己便转身离去……

第五十三章 渐行渐远

    轩辕虽然一直低着头,却始终在偷眼瞧着蚩尤,此时见他竟然如此平淡的离去,心中的失望与痛楚简直是难以言喻,眼眸中立刻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头发因为刚刚的挣扎散乱的披在肩头,脸颊惨白的犹如狂风中的一页白纸。

    “公主,不然我们就此离去吧,也好过在这里受气!”朱儿何曾见过自家公主受此委屈,哪里忍得下去,当下便是恼怒道。

    “大哥能抵住全族的压力,将公主救下,已经是身心俱疲,难不成公主还指望大哥现如今来大献殷勤吗?若是那样,想来公主在这九黎才真是一时半刻都待不下去。”原本静静站在前方的黎禄突然回过头来,眉头紧锁,目光复杂的望着两人,淡淡的说道。

    轩辕一怔,心中原本充满了委屈,此时听到黎禄所言,豁然开朗,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去,竟是有了几分甜蜜满满溢出,然而,笑意还没有到达眼底,便听到冷冷的话语在身边响起。

    “公主还是谨言慎行的好,这里毕竟不同于轩辕!”黎禄见轩辕几句话之间已经形色外露,心中长长一叹,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不知所栖,不知所终,不知所结,不知所解,不知所踪,不知所终。即便是聪慧如一国帝姬,在情之一道上却也是如此幼稚可笑。

    轩辕毕竟是聪明人,只是在情之一字上一叶障目,才有了这些不稳重,被黎禄提点了几句,已是明白过来,当下,便是悄悄向黎禄做了个鬼脸,拱拱手,再转身时,已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

    “没想到三哥收拾这小丫头还挺有一套!”黎武一直注意着这边,见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小姑娘竟然几句话之间就被黎禄收拾的服服帖帖,心中自然升起了几分好奇,便悄悄走过来低声道。

    “这小丫头来头不小,是轩辕族的公主,若是能够处理得当,说不得今后便是一股助力,再则,大哥对她的态度还不明朗,若说有情吧,平日里一点都不着意,还一副要将她赶走的架势,若是无情吧,这次竟然能为了她舍弃榆罔,真是让人想不明白!”黎禄一声长叹,心中已是存了几分犹疑,毕竟,以往对将军而言,人命又能值得几合呢?!因此,一时间也是难以分辨究竟。

    “三哥你不是说放走榆罔的好处更多吗?”黎武捎了捎脑袋,一双铜铃大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

    “我那不是为了给大哥解围?!”黎禄斜了黎武一眼“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说着,便直接转身离去。

    黎武两眼发直的看着这一切,终是不明所以,无奈之下也只好跟了上去,反正不管怎么样,大哥总是对的,三哥也总是对的,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行,难道哥哥们还能害了自己不成!

    黎禄看着身后如同跟屁虫一般的黎武,无奈的笑了笑,对于这个莽撞直爽的兄弟也是丝毫没有办法。

    再说神农这边,本是整合了最最豪华的阵容,掏尽了家底,想要在九黎大势未成之前一举歼灭,哪里想到,竟然一败涂地……

    此刻营寨内充斥着悲伤绝

    望的气氛,好不压抑……

    榆罔一身月白镶银丝长袍,外披千年雪狐制成的大裘,站在窗棂旁。月光如水银泄地,穿过镂空的窗子柔柔的洒了进来,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此刻,她正微微皱着眉,仿佛在睡梦中尤不安稳。

    昨日的打斗,不止令她受了重伤,那毒雾的侵袭更是让她灵力凝滞,此刻,虽然服下了解毒的灵药,要彻底恢复却恐怕要几个月的时间。只是,即便是恢复过来又能如何呢?!经此一役,九黎终于跻身一等势力,与轩辕、神农平分秋色。想必再也没有人会质疑他的实力了!

    窗外,星云疏淡,光影晕晕,好似一池清水终是失去了那一分平静。白狐大裘的披风之下,寥落的身形如纸张一般单薄。他微微抬首,蒙蒙月色中仿佛出现了那个女子的身影……

    犹记得,那年大雪弥漫,漫天的雪花若鹅毛般纷扬而下,自己也如今天一般,在窗棂旁静静立着,看远方,雪地上,突然出现的一个小小的粉色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到了近前,才看出,那是一个娇憨可爱的女孩,穿着浅粉色夹袄,外罩狐毛斗篷,脚蹬白狐皮靴子,一张白嫩如玉的小脸缩在雪白的狐绒里,两颊粉红,大大的眼睛圆圆的,飘飘洒洒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上,女孩的小鼻子轻轻一皱,显得别样的可爱。

    “你在做什么?”小小的女孩睁着那双乌亮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自己“为什么不出来玩?”

    是啊,为什么不出来玩呢?只是,自己贵为一国太子,身为一国王储,谁又会和自己玩呢?谁又配和自己玩呢?!

    从小就单薄的身体,不知吃了多少补药,不知灌注了多少灵力,却总是收效颇微,于是,作为唯一的王子,更是被一层层严密的看管起来,照顾起来。这种大雪,即便是自己想要出去,恐怕也会有无数的竹伞遮挡,恐怕也会有无数的侍从跟随,即便是有些情趣,也抵不过那些沉闷烦躁的叮嘱!

    “谁会去雪里玩,真是个笨蛋!”看着雪花在空中盘旋落下,落在那长长的雪白斗篷上,瞬间化为星星点点的痕迹。不知为何,小男孩突然有些生气,冷冷瞅她一眼,恶声恶气的说道。

    “你才是笨蛋,只有笨蛋才会躲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小小的女孩反唇相讥,伶俐的口齿发出清脆的声响,如珠落玉盘一般清润莹亮。

    “你说什么?!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你这是大不敬之罪!”冷冷的面孔中突然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采,那高傲的、清冷的面孔满是不屑。这个不知深浅的女孩总会为了她的桀骜不驯付出代价,到时候自然会知晓谁才是对的!

    小小的女孩眼珠乌亮亮的转着,冷笑道:“你可不就是榆罔吗?也不过是一族的王子罢了!竟摆这么大的架子!我见过的王子不知有多少,像你这般没有礼貌却又自以为是的却没有一个!”

    榆罔面色阴沉,看着这个小小的女孩脸上露出的不以为然,只觉原本那一点点的优越感轰然倒塌,剩下的,竟是刺骨的空虚无奈,青白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不

    知过了多久,终是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的胆子的确不小!就不劳榆罔殿下谬赞了!”小小的女孩冷冷的反唇相讥道:“既然你愿意闷在屋子里,那就待在那里好了!可怜的家伙!”

    一句话如同一只巨弩深深的插入自己的心底,却又是那样的冷,冷的骨髓中都仿佛浸着寒冰,痛的难以喘息。原来,原来在别人眼中,我不过是个可怜的家伙。

    “殿下,殿下!”喋喋不休的嗦声再一次响起“殿下怎么站在风口上,仔细着了凉!!”

    蜂拥而来的奴婢们层层跪了一地,手中不断的有锦帕划过,突然间,那早已熟悉的杜若香气如此的刺鼻,而尚未阖死的窗棂的缝隙里透过的那一丝丝清凉仿佛成为了唯一的救赎……

    拼命的摆脱了众人的环绕,扑到窗边,然而,那小小的身影已然不见,雪白的地面上只留下一地孤零零的脚印,如此触目惊心……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们终于走失了彼此的方向,如同两条平行线,再无相交的一日。而此刻,扯下黑幕,那记忆中的唯一一次洁白的颜色,也只是为漆黑的夜空平添的那一笔最耀眼的光芒。而如今,当褪色的回忆袭来,悲伤终是悄无声息的来临……

    静谧的空气中仿佛传来轻轻的叹息声,声音轻柔,缓缓的飘散在寂静的风中……

    榆罔如同被看穿了心思的孩子,急切的转身,脸上还有没有消散的悲伤。

    炎居轻轻的睁开眼睛,她的脸孔有些苍白,可是声音却是那样的平静,双目如水般注视的眼前的男子。

    “姐姐,你可好些了?”榆罔快步走到窗前,小心翼翼的将炎居扶起,那一剑刺得颇深,竟然让原本术法高强的炎居昏迷了许久,此刻才得以醒来。

    “好多了!”炎居将榆罔手中端着的药汤喝掉,安慰道:“没想到这蚩尤如此狡猾,若不是你见机快,说不得这次我们就回不来了!”

    “我也没想到,我们这次筹划多时,竟然功亏一篑。”榆罔轻叹一声,然而那双目之中,却是有着一抹寒光浮现,那抹寒光,锋锐无匹。

    “事已至此,再想这些也是枉然,还是尽快回去,请示父君,待重整旗鼓,再想应对之策。”半晌,炎居终是无可奈何的说道,抬眼看向蚩尤,眼眸中轻闪疑惑“在阵前我仿佛听到儿的声音,难道真的是她?”

    “可不是她!”榆罔长长一叹,眼眸中涌现出丝丝寒意“真没想到她竟然和蚩尤混在一起!”

    “儿自小性情最是娇憨,却也是有大主意的人,怎么这次却要如此任性,难道这蚩尤当真有什么可取之处?!”炎居沉默半晌终是说道。

    “姐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这九黎身处蛮荒之地,蚩尤更是凶残无知、霸道无匹之辈,儿不过是一时贪玩,被他欺瞒罢了,此刻,正应当早早拆穿,将儿救出来才是上策。”榆罔不以为然的说道,只是眼眸中闪烁的戾气分明泄露了他此刻的心境。

第五十四章 痛彻心扉

    自己弟弟的性情,炎居哪里能不知晓,资质虽然平常,然则心高气傲,最是不服输,更遑论自小便与轩辕认识,都是年少未艾的年纪,就算没有明确表示,心中也必有一丝好感,此时相见却是对立,怎能不生出些心思,只是,看情形,两人想要凑在一起却是难上加难,当下也只是长叹一声,再不多言。

    榆罔心中本就烦闷,当下也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坐在营帐中,迟迟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终归还是炎居打破了宁静,道:“这蚩尤气候已成,再想抹杀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是啊!这次我们举族而出,倾巢以动都没能获胜,想来,凭借咱们一己之力,恐怕是再难获胜!”榆罔微微颔首,脸上露出几分寒意。

    “你的意思是?”炎居一愣,已是听出了榆罔的话外之音。

    “恐怕也只能去考虑与轩辕联手了!”榆罔淡淡的说道,言语间眼波凛凛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我们与轩辕本就对峙已久,若不是九黎横空出世,恐怕现如今早已交锋!”炎居一惊,声线中带着一丝不确定“而且,此次,我们还将轩辕做质,若是被黄帝知晓……”

    “若是被黄帝知晓,也只有轩辕被斥责禁足的份儿,与我们却没有丝毫的影响,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黄帝即便知晓了这件事情,也只会权当不知,不会与我们多说一句的!”榆罔冷冷的笑着“再则,世间本就没有永恒的对手,也自然没有永恒的朋友,且看这次父君的意思吧,若是我没有猜错,父君必然已经开始筹谋了!”榆罔神色淡淡,眼神中却露出凌厉,与九黎之间的战争已经是不死不休,如果放任其坐大,世间将再无神农立足之地。

    风透过窗棂轻轻吹来,营帐内只余火烛毕波作响,床榻上,炎居朱唇微启,却终是没有多说什么……

    尽管九黎营寨饱受了战火摧残,然而,还是没有丝毫的影响到九黎族人庆贺的热情,此时的九黎,漫山遍野间一片人声嘈杂,孩子们的笑声穿透了重重竹海,顺着温和的风吹进来,传入这原本等级森严的神族大殿。

    从大战结束的第二日起,黎禄就传下钧令,九黎八十一部落共举庆典,虽然辰奕已经多次嘱咐了不允许重伤还未痊愈的黎禄过度操劳,然而,黎禄又哪里肯乖乖休息呢!无奈之下,辰奕也只好吩咐了句芒跟随,以句芒的细心想来必不会让黎禄太过劳累。

    此刻,红红的灯笼在每一个竹楼上被高高挂起,窗花红艳,一盆盆在万物生的浸润下在这冬季依然繁花似锦的鲜花也被摆了出来,姹紫嫣红的,到处都是雅淡的香气。虽是夜里,然而四周却灯火通明,各色花灯争奇斗艳,夺人眼目。此时的九黎营寨之内,不分男女老少,高低贵贱,无不相携而出,共庆出师大捷,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而一些住在深山中的族人,翻过高山,趟过大河,终于来到了这原本肃穆端庄的大殿。这里,原本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卑微的身份注定了他们只能成为血祭的牺牲品,在漫长的恐慌中,忐忑的等待着那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命运!而今,将军的认可却将他

    们的人生彻底颠覆。当他们有了修习灵力的权利,当他们有了参与战争的能力,当他们在战场之上操控着巨大的弓弩手刃敌人、捍卫部落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欣慰!

    没有人能知道,胜利的一刻,他们无声的低泣中到底承载了多少委屈与心酸,那些沉积多年的耿耿于怀、郁郁寡欢在那一刻彻底得到宣泄。而今,当他们忐忑的甚至不抱任何希望的期待着庆典的时候,却出乎意料的得到了邀请,谁能知晓,这是一种怎样的荣耀!泪水缓缓滑过脸腮,心底的沉重像是海浪一层一层的覆盖上来……

    此时的大殿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齐齐聚在大殿外宽敞的广场上。此时的九黎正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之中,族人欢聚一堂,不分职位高低齐齐坐在一起,热闹非凡。盈门下,绣缠彩结,满庭中,香喷金猊。广场上摆列着一排排的黑油垒钿桌,楠木篾丝盘。垒钿桌上,酒席丰隆,肴膳齐整。篾丝盘中,奇珍异果,美味珍馐。满桌的枇杷、香柚、葡萄、榛子、松子、荔枝、龙眼、山栗、风菱、枣儿、柿子、胡桃、银杏样样美味,木耳、鲜笋、蘑菇、香蕈、山药、黄精、黄花菜件件时新。

    辰奕坐在主位,见族人已然就坐,便张罗大家喝酒,毕竟难得一年初冬,竟然粮食充足,瓜果遍地,自是心满意足。再想起前几日的一场大战,更是将神农打的落荒而逃,这些原本匪夷所思的事情一件件、一幕幕真实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怎么能不让这些原本日日夜夜担忧着生死的族人们欢喜雀跃。心中想着这些,族人们看向蚩尤的时候,更是目光虔诚、神色崇拜,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然而,山下的所有热闹却与她无关,她只能在山中远远望着,心中却是愈发的惆怅。眼睛微微酸涩,刺的眼眶生痛,可是却没有泪流下,她默默的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明明烁烁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显得那般单薄,那般清冷,与周遭的热闹格格不入。

    黎禄不是没来邀请过自己,可是自己又能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参加呢?作为一个导致九黎一战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纵然有辰奕的一力维护又有何用呢?!就算面上无人谈及又岂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轩辕轻轻的牵起唇角,却是僵硬的如此不和谐。

    没有那个人的邀请,即便是整个天下的等候又有何用……

    “公主,王子已经多次来信催促,我们何时启程?”青山叠叠重影中,朱儿默默的站在身后,她从未见过公主如此伤心,即便是自己只是一只初启灵智的神鸟,却依然跟着心痛,这时,她突然很想回家,很想回到那个可以四处洋溢着公主欢笑的地方……

    “我自然知晓,只是今日一别,恐怕后会无期!”轩辕紧紧地抿着双唇“该死的榆罔,不止拿我做质,竟还敢告诉哥哥我的去处,真是可恨!”

    “可是,王子的来信又岂能置之不理!”这些日子朱儿已经渐渐窥得轩辕的心意,当下便是劝解道:“再则,就算公主待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这蚩尤铁石心肠,这些日子哪里来看顾过公主,与其在这里蹉跎下去,还不如回到轩辕。”

    说到这里,朱儿抬

    头看了看轩辕,终于下定决心,说道:“而且,即便是公主与蚩尤两心相悦,帝君也万万不会同意的!”

    轩辕咬了咬嘴唇,脸色煞白,只觉浑身上下再没有丝毫的气力,缓缓蹲下身子,手紧紧蒙住耳朵,发丝散乱的垂下,她失魂落魄地看着朱儿“别说,什么都别说!”

    “公主”朱儿上前一步,扶住蹲坐在地上的轩辕。

    “其实,纵使父皇不会反对又能如何呢?蚩尤的眼睛里根本就没有我!”忍了这些时日,轩辕终是再也忍耐不住,那淡淡的伤心此时终于汇聚成线,泪水如决堤般滚落。

    自己贵为帝姬,然而为了蚩尤竟然死死的赖在这里,却依然没有被人看在眼中,这种无视早已深深的伤到了她,即便是这些日子拼命按捺,装作满不在意,然而,压制越狠,爆发起来便越发的迅猛,怎能不让这个从小倔强不肯服输的小帝姬顷刻间崩溃。

    “公主……”自小到大,轩辕是这些兄妹中性子最为刚烈的一个,而且,身为最小的帝姬,自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哪里受过半分委屈,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失态的情景,一时间,朱儿竟不知该如何劝慰。

    这一刻,原本明亮的女孩,卷缩成小小的一团,如同一颗没有归宿的蒲公英一般,随风摇摆却找不到自己的航向,拼命的想要扎根于此,却不知那片欲留之地早已开花结果,已没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而留给自己却偏偏是那漫无边际遍体鳞伤……

    朱儿痴痴的望着,透着无力的彷徨,远处,喧闹声不绝于耳,却哪里知晓此刻的萧瑟茫茫……

    突然有风声而至,朱儿抬头,见竟是一只纸鹤穿越星空而来,在夜色中翩翩起舞,星空漫漫,它长长的羽翼散发着点点金光,如同从梦境中走来,一颦一动皆带着不可思议的灵动。

    朱儿一愣,还不待反应过来,便见那纸鹤已然落在自己手中,星星点点间,已经幻化成一张古朴的信笺。

    “是二殿下的信函!”朱儿一眼望去,已将内容看在眼中,立刻回禀道:“王后身体欠佳,要您立刻回去!”

    轩辕一愣,若是青阳传信自是可以不予理会,毕竟,青阳为人最是正统,整日间教训自己懒散,对自己在外游历之事不知说过多少次,平日里,多亏母后和昌意看顾,自己才能在外游荡的安心,可是此时,竟是昌意的来信,可见母后必然是病了,否则,怎么会要求自己尽快赶回。

    又或者是父君已经知晓了自己的情景,苛责了母后,否则以母后的身体,怎么会突然抱恙。

    轩辕左思右想,心中惶恐难安,她默默的看着山脚下,那灯火通明的狂欢,却没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温暖,绝望的泪水划过脸腮,对襟的长衫渐渐濡湿,似乎有点点晶莹的泪珠,片刻后,她终是打定主意,毕竟,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用处,还是尽快回去照顾母后的好,也好过母后为自己背负谴责。

    想到这里,轩辕终是收回微微有些模糊的视线,淡淡的说道:“你且去收拾行李,待我向蚩尤辞行,我们便立刻离去……”

第五十五章 莫道别离

    月上柳梢,轻柔的为整个营寨披上银纱,水天一色,格外的明净。银色的月光下,一片静谧而又生机勃勃,空气中弥漫着馥郁之香,凄美之外别有一番柔情。湖畔上那片洁白柔软的石滩清梦般的虚无,却又难以置信的真实。

    蚩尤静静地坐在湖畔,宴席早已结束,族人们也都已然入睡,而酒精的浸蚀下,对于水洵美的思念却像惊涛巨浪般袭来。原以为那次揭露秘密以后将是背道而驰,却没想到当真正分离后,才真正意识到心之所钟。

    月光轻轻地铺洒在蚩尤身上,更添了些许的离愁,些许的无奈,些许的落寞,挥之不去。

    轩辕在一旁静静地看了许久,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湖畔旁的男子自成一个世界,这个世界中甚至没有自己的落足之地,这一刻,她忽然不敢过去,也不想过去。然而,分别在即,虽然想到过或许自己的离去甚至惊动不到辰奕眼眸中的一丝波动,却依然有些难过,有些赌气,仿佛,那些明明知晓的结果必须要经历一次次的证实,方才能得到一个结果。

    深吸一口气,终是走到了近前,坐了下来。

    “我要走了……”沉默半晌,轩辕终是低声说道,仿佛深怕稍稍提高的音量会惊扰到这一片静谧。

    “我知道……”辰奕默默的看向轩辕,他哪里看不到身旁女子眼眸中深深的眷恋和伤痛,只是,造化弄人,却又如何由得了人,片刻后,终是淡淡的回答。

    虽然早已设想过辰奕的反应,然而,还是微微一愣……

    “榆罔不会放任这大好的机会,想来,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与轩辕联手,讨伐九黎了。”辰奕轻轻的勾起唇角,只是那越来越深的弧度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眼底……

    “你都知道?!”轩辕一惊,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组织自己的语言“那你为何还如此……”

    “依你之见,我应该如何呢?”辰奕失笑,果然是王族的孩子,被人保护的如此厉害,竟然单纯的以为个人的喜恶能改变什么吗?

    “你起码,你起码……”轩辕迟疑道:“你为什么不去试图阻止?”

    “我又能阻止什么呢?”辰奕微微一笑“九黎早已是众矢之的,轩辕与神农虽然迟早会有一战,只是这一战却是在将九黎打败之后,无论是你的父君还是炎帝,都不会坐视九黎日益强大,也不会将自己置于腹背受敌的局面,所以,两人必会有志一同的将矛头指向九黎!”

    轩辕一时语塞,是的,蚩尤所言字字直击要害,的确,九黎这些年起势迅猛已经引发各方注意,不可能放任其坐大,因此,也便必有一战。

    “你回去吧,将来,不管我们是敌是友,沙场相见都不要有丝毫的犹豫……”蚩尤微微一笑,凝眸看向眼前的女子,眼眸中闪着淡淡的忧伤“毕竟,刀剑无眼。”

    浓郁的悲伤瞬间包裹了这个清瘦的女孩,她想过无数的结果,却偏偏没有想到两人会有对立的这一天!是

    真的没有想到吗?还是偏偏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已经没有办法去证实,只是,这一刻,轩辕竟觉得蚩尤的笑容如此晃眼,让她有一种眼睛发涩的感觉。

    “难道真的到了如此境地吗?!”轩辕只觉声音发干,艰涩的说道。

    “难道我还应该抱什么幻想吗?”辰奕淡淡笑着,微微上扬的唇角却划出了讥讽的弧度。

    “难道,难道就只能这样坐等大战到来吗?”那一抹笑意深深的刺痛了轩辕,让她生出一种无能为力的黯然。

    “左不过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辰奕不以为意的笑笑,眼眸中挂着他特有的风舒云淡“这些已经不是咱们能够改变的,你且回去吧,若是耽搁久了,恐生变故!”说完,辰奕便站起身来,转身便欲离去……

    轩辕心中一痛,她清楚的知道,今日一别或许再无相见之时,只是,到了此刻才更加清晰的看清自己的内心,当下竟然不由自主的抓住辰奕的胳膊道:“难道就没有你在乎的东西吗?“

    辰奕心头一滞,那宽大的衣摆被轩辕抓在手中,生出许多褶皱,就如同他此刻的心境,他盯着那层层的褶皱,眼神却有些放空,仿佛已经看不清那些褶皱的样子,也数不清究竟叠了几层,他沉默片刻,终是说道:“自然有!”

    “是什么?”轩辕目光闪烁,生出了几分期冀。

    “惟愿回家而已……”辰奕淡淡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不可言说的凄凉……

    距轩辕离去已经一月有余,左右短期内没有战事,辰奕这些时日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如何回家这件事情上,在这方天地时日愈久,辰奕便愈加绝望,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等死一般。只是,那渐行渐近的时间犹如命运的轮盘,终是越来越迫切的到了抉择的一刻。

    “巫王还没回来吗?”不知道是第几次,辰奕面露焦灼的看向一侧的黑虎,问道。

    “回禀将军,巫王还没有回来!”黑虎黯然跪地,回禀道,即便是大战之时,如此悬殊的兵力部署将军依然从容的运筹帷幄,那么险恶的境地也没有看到将军如此焦虑,可是这几日,却是分明发现将军愈发的魂不守舍,就连空气中都隐约浮现着一丝焦躁不安。

    巫王远游,即便是巫王府中的随从都不知晓他的去向,寨中的将领用了大神通去探寻他的气息,却是没有丝毫的回应,想来,依照巫王的神通而言,若非存心让别人找到,即便是谁都探寻不到他的位置。

    然而,在这种略显焦虑的气氛中,终于还是盼得了一丝希望。

    “将军!”

    辰奕正在房中烦闷,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枯燥乏味,将他心中的郁郁压抑到爆发的临界点。听到门外的呼喊之声,心攸的一提,仿佛预感到了什么!

    “将军!”果然,大喜之下,黑虎竟然在没有听到传唤之前,便冲了进来,一步跨进房中,跪在地上,道:“将军,巫王回来了!”

    纵然心

    中已经有了预感,辰奕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步踏了出去,大喜道:“太好了,持我名帖立刻前往巫王府邸,就说我立刻前去拜会!”

    “是!”黑虎喜形于色,立刻退了出去。

    即便是心中再急,该有的礼数却是丝毫不能省却,毕竟,巫王虽然是九黎的巫王,却更像是一个精神领袖,在这方面,已然与蚩尤分庭抗礼,不分伯仲,因此,即便是一族的首领,前去拜会,也需要依照礼数。

    夜凉如水,跌宕的风穿过长长的、绵延的、曲折的巨石和森林,向着远山的缝隙中呼啸而去。

    看着洞口由远及近的身影,巫王抬首看向虚空中那巨大的星图,这段时间自己无时不关注着星图的变化,那颗极小的星辰已经以光速撞击到那颗原本璀璨无比却又暗涌翻滚的星辰上,融合成一颗虽然并不夺目,却根基极其稳固的星辰,这一刻,他的眼眸间悲伤缓缓流淌,长长一叹,神色悲悯。

    “将军所为之事,在下已然明了。”巫王盘坐在座上,垂下眼淡淡的看了看他,似乎一眼已经洞穿所有,还不待辰奕开口,他便已经缓缓说道:“只是,恕在下无能,此事本就不是在下可以做到。”

    辰奕原本怀着满腔热情而来,然而未曾开口便犹如一盆凉水浇下,顷刻间,只觉一股绝望之情溢上心头。

    “将军,有些事情本就是命中注定,又何必奢求,既来之则安之……”巫王犀利的眼神仿若穿透了世间种种直袭辰奕的心间。

    “命中注定……”辰奕喃喃自语“竟是命中注定……”

    仿佛那一瞬间,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树叶枯萎在枝头,一动不动,头顶灰色的天空,倒映着死寂的波动。那些经历了无数期盼和无尽紧急的渴望,终是在这一刻死亡……

    “命运无常,造化弄人,世间因果循环,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巫王长长的叹息如同敲击在辰奕的心间,心底仿佛被抽走了一块,全身的力气顺着被打开的缺口流淌出来,视线渐渐的模糊,那些愉快和伤感的回忆,如同深冬时节玻璃窗上模糊氤氲的薄雾一般让人刻骨铭心,却又不堪重负。

    舒展的身体在瑟瑟酸痛中缓缓贴着墙壁折叠起来,在烛火的投射下,映出一块辨别不出形状的影子,仿佛地狱中的阴影,穿过记忆中最绵延美好的深情,侵蚀着原本明朗的生命,映出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孤独和寒冷……

    一声长叹……

    叹息这世间万种相貌,叹息这世间万般伤痛,叹息这世间万点无奈……

    “把将军小心扶下去好生伺候……”巫王低低开口,不忍看向眼前绝望的男子,他就那样蜷缩在那里,如同一个松脂球中挣扎的蜘蛛,被一张大网紧紧的束缚着无法动弹,最后万劫不复的永远封存在那里……

    黑雾朦朦,将这片天地笼罩的没有一丝光亮,似乎是悬浮于半空之中,又或许是漂泊在汪洋之上,只觉得如同一抹浮萍,在这天地间飘摇……

第五十六章 苦觅无踪

    身不由己的飘摇……

    这是在哪里?究竟是哪里?

    辰奕沉沉的昏睡着,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在一次次的徒劳无功中放弃挣扎……

    不知过了多少次,终于,仿若一线曙光投射进来,将那沉沉的浓雾渐渐驱散……

    “大哥,你可是醒了!”床前,一道静坐的身影,敏锐的感知到他细微的动作,见他的眼睛已然睁开,惊喜的说道。

    “我这是怎么了?”辰奕挣扎着睁开双眼,紧闭已久的双目似乎已经不能适应屋内的强光,将手遮住日光,才堪堪看清四周。

    “大哥晕倒了,被巫王派人送了回来。”黎禄扶正辰奕的枕头,让他躺的更舒服一些,轻轻解释道。

    “我晕倒了多久?”辰奕只觉浑身发沉,便知道应该是晕倒时候不短。

    “已经是三天了!”黎禄将他的身子扶正,安慰道:“大哥不要着急,这几日也没有什么事,你且安心调养身子,多年征战,早已痼疾在身,如不安心调养,以后再想调理便为时已晚。”

    “嗯”辰奕默默点头,也不多言,又闭上了眼睛。

    这几日的昏迷,黎禄仿佛明白了什么,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曾知晓,只是,在那昏迷中,已然清晰的看到了蚩尤的悲伤与绝望,那强烈的情感迸发,即便是自己这种百战成钢的将军都不忍直视,究竟是有多深的伤痛才能将一个人折磨到如此境地。好不容易在自己和众人的期盼中醒来,却没有想到,那郁郁的眼眸中仍然深刻的铭记着黯然,无奈之下,也只有暗暗叹息,轻轻将门掩上,悄悄退了出去……

    听到关门的声音,辰奕方才微微睁开双眼,望着头顶斑驳的竹竿,默默的思量了半天,看此情景,自己的命运的确是与蚩尤捆绑在一起的,若是如此,先不说能不能穿越回去,就算是自己真的安心留在这个世界,蚩尤的命运也是早已注定的,眼见神农已然溃败,现如今应该已经着手与轩辕联盟,只待逐鹿之战开始,自己的性命便是朝不保夕,想到这里,辰奕就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难道真的再没有任何变数吗?难道自己真的只能坐视死神来临?若是如此,上苍为何要安排自己来亲历一遍蚩尤之死?

    全部的希望犹如被困在一团黑暗之中,无论如何找不到丝毫的方向,迷失在蒙蒙的阴影中,困顿在绝望的世界里,不管如何挣扎,却找不到丝毫的航向,只有在那郁郁中慢慢窒息,慢慢绝望……

    这便是天命吗?这便是苍天注定吗?

    只是,谁又是天?!天又是谁?!

    心头好像闪过一丝灵光,快的如同天边转瞬即逝的流星,仅留下那一丝丝星星点点的光芒……

    是了!既然天命已然如此,那何不去试试呢?!或许,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吧!莫不如去昆仑墟碰碰运气,或许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想到这里,辰奕终是稍稍振奋精神,立刻便起身准备。

    因近日族里一切井然,再则有黎禄打理,辰奕没有费丝毫力气,便安置完毕,立刻牵了夫诸,直接往昆仑飞去。

    连绵的远山已经到了近前,雾蒙蒙的天空下,如同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渺茫的云烟中忽远忽近,若即若离,就像是几笔浓墨,抹在灰沉沉的云雾之中。

    跳下云头,便见虎

    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的陆吾已经守在昆仑墟的参天巨柱前,远远见夫诸载了辰奕前来,便是一声长啸,九条尾巴如同巨蛇般随之摆动,只觉狰狞可怖。

    “来的可是蚩尤?”远远看到疾驰而来的光影,陆吾一声长喝。

    “正是在下。”辰奕降下云头遥遥一礼,微微颔首:“在下特来拜见王母娘娘,还望将军代为通禀。”

    “将军且回去吧,王母特命在下在此等候。”陆吾长啸道:“王母已知你心中所求,也知你必来昆仑,只是,将军所求之事,王母亦是无计可施,故命在下在此等候。”

    “王母知晓我今日会来?”闻言,辰奕如遭五雷轰顶,若是此事连王母都没有办法,那么自己当真是再也无法可想,只是王母既然知道自己今日必来,可见已经能够通晓古今未来,既然如此,又为何不能帮助自己回到未来呢?想到这里,辰奕哪里还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当下也顾不上身份礼数,便大声嘶喊道:“王母!王母!我知晓你能看到这一切,你为什么不能帮帮我!王母!王母!”

    板荡凄凉忍再闻?烟峦如赭水如焚。

    从来都知晓女子嚎啕大哭的痛楚,却不知道原来男子隐忍的绝望更加让人凄楚……

    此时的辰奕,已经被满满的绝望包围,他知道,如果今日真的离去,那么今生将再无回去的可能,只是,从不知晓,原来,身为远古神祗也有着诸多的无可奈何……

    醉相忘,何当缠眷;堪怜寂夜,疏影话凄凉。千年缘识,今生情惆;载不动,许多愁,欲语泪先流。

    辰奕斜斜靠在那参天巨柱前,手中拿着一个酒囊。

    这一待已经是三日有余了,陆吾虽也劝解了几句,然而,原本就不是巧言热心之人,也只能对辰奕听之任之了!

    虽然见不到王母,然而,辰奕却不愿意放弃这唯一的机会,这几日,竟然就这么不顾身份的在昆仑墟赖了下来!

    “将军,你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的事王母也没有办法!”陆吾原本凶悍的表情,现在却露出几分无奈,他虽然久居昆仑,早已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可是,这几日,眼睁睁看着辰奕一点点绝望,一点点消沉,心中竟然涌上了一种奇特的感觉,那种感觉仿佛是怜悯,又仿佛是理解,却又仿佛看到了万千载之前自己的影子……

    眼睁睁的看着辰奕灌下了十多袋酒,陆吾脸上的震惊也是愈加浓重。这酒的度数可并非常人可以想象,琼脂玉酿,等闲人一壶就已然醉倒,这辰奕却是连连灌下了十多袋。

    要说英雄惜英雄,在陆吾这种绝世凶神眼中,能喝酒的便是英雄,此时,在旁一口口的陪喝着,边喝边劝。

    “喝酒!”辰奕知道陆吾也不过是个传声筒,多说无益,便将酒递了过去,催促道。

    陆吾也是好酒之辈,拿起酒囊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只是明显这酒量和这副形容有所出入,就这么三壶两壶下了肚,舌头就开始打起结来。

    “兄弟,你放心,此事就包在兄弟身上!”不出片刻,陆吾已是醉态毕露,手中紧紧的抓着酒囊,瞳孔却开始慢慢放大,昏昏沉沉的嘟囔着:“你放心!放心,放心……”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含混,终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辰奕微微苦笑,如此好

    酒,你们喝上几壶就可以睡去,为什么唯独我却是越喝越清醒呢?!

    辰奕默默起身,吩咐了夫诸几句,便见夫诸百般不情愿的蹭了蹭辰奕的衣摆,莹蓝色的眼眸如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微微泛起雾气。

    “你也不听话了,是吗?”辰奕轻轻抚摸着它那顺滑的皮毛,无奈的斥责:“我只是有些事情要去问问王母,不会有什么事的,你且回去,待我问清楚了,自然便会回去。”

    然而夫诸莹蓝色的眼眶中却分明闪出了几分晶莹,越发显露出依依不舍之态。

    “若是不听话,以后便再不带你出来了,快去吧……”辰奕故作生气的样子催促道,才见夫诸轻轻的用自己的额头抵住辰奕的脚,哀鸣几声,终是转身离去。

    辰奕目送夫诸渐行渐远,直至那个淡蓝色的影子再也不见踪迹,才终于松了口气……

    “你究竟是做的什么打算?!把夫诸也劝走了,难道是要鱼死网破吗?!”身后突然响起冷冷的声音。

    “难道我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吗?长痛不如短痛,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一天天徒劳无功的等待,难道很有趣吗?!”辰奕苦笑一声,反唇相讥道。

    “那也好过现在一心寻死……”玄女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又瞬间掩盖于睫毛之下。

    “坐以待毙也好,一心寻死也罢,终归不过一死而已,我只知道,若是再这么蹉跎下去,我却是生不如死,还不如来个痛快!”眼眸微微闪动,根根分明的睫毛下,分明隐藏着刻骨铭心的疼痛。

    “或者,待得转世轮回,说不定还能够魂归故里。”说到这里,辰奕挑起唇角,微微笑道:“你们这些神仙,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说些什么悲天悯人,普度众生的空话,却是这么坐视别人一天天的等死,一个个袖手旁观,这便是你们神族的规矩吗?!”

    “蚩尤,你休得妄言,难道你不是神族吗?”玄女心头一滞,脑海中立刻浮现出王母当日所言,再看向辰奕的眼眸中浮现出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本想反唇相讥,这一刻,却又觉得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我又算得什么神族?明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却要在历史的齿轮间一步步前行赴死,你见过这么憋屈的神族吗?!更遑论,在史书上,我也只是一个魔神而已!”辰奕讥讽道:“而我这个十大神魔之首甚至不曾知晓,到得现在,我究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大逆不道之事!”

    “你……”在辰奕的口舌之伐下,玄女再也无言辩驳。

    “我累了,再也不想做你们手中的工具,按着你们书写的轨迹扮演自己的角色,此刻,我是不是应该感谢苍天,让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角色,而不是懵懂的扮演一个被你们死死牵制的木偶。”辰奕的唇角分明是微微勾起,然而那弯曲的弧度却深深的刺痛了玄女。

    “就算见到王母又当如何,你以为她会帮你吗?”玄女一把抓住在自己身畔走过的辰奕,低声哀求道。

    “我不求她帮我什么,起码我要知道我的到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辰奕低低笑着,那略显低沉的声音竟是无比的震人心弦。

    轻轻甩开玄女的手,缓慢却又坚定的走了进去。

    我可以不要结果,然而我却要知道原因……

第五十七章 归途无路

    依旧空空荡荡的大殿,依然宽宽大大的御座。王母坐在那里,直直的望向那个慢慢走进大殿的身影。

    “本宫帮不了你……”空气中回荡着肃穆却又无奈的声音。

    “那么你起码可以告诉我,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踏入这重重大殿,辰奕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早已不再执着于结果,然而却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在你的命盘中根本就是空白一片,本宫看不到因,也看不到果,只是可以看到,原本蚩尤的命盘中有一块空缺,然而,当你填补了这块空缺,完整的命盘却变得空无一片,或者不是真的空白,而是,连本宫都无缘窥见。”王母怅然说道。

    “空无一片,空无一片……”辰奕颓然后退两步,堪堪站稳脚跟“难道我便只能眼睁睁的放任这一切吗?”

    王母眼中露出几分悲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看多了世间的悲欢离合,早已明了,生命的脆弱,缘分的浅薄,早已修成不坏之身,无怜、无苦、无恋,无痛……

    人生本就南柯一梦,在命运面前,也只能如飘零般怅怅然然、凄凄惶惶……

    辰奕身形微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却依旧死死凝视着大殿上那个毫无波澜的面孔,只是,终归,再也探不出丝毫的究竟……

    生命中最深的哀痛,生命中最真的绝望,让一个原本鲜活的生命仿若一抹飘零,在风起风落的间隙里残喘,仿若一个幽灵,在花开花落的清香中漂浮。

    轻轻的扶住那个单薄的身影,在这茫茫无措中,用自己全部的力气陪他一起漫步云端……

    将辰奕扶上床榻,倒了一杯热水送入他的唇畔。蔼蔼水汽缭绕中温暖着绝望的灵魂。屋檐下疏竹的暗香,轻柔的抚慰着委地成沉的瑟瑟心境。

    床上,昏睡中的男子沉沉睡着,烛光透过层层纱帐落在他的发丝上,散发出金色的光泽,时而抖动的睫毛弯弯翘起,就连那月色都极为眷顾,轻柔的流泻在他清隽侧颜上,投下淡淡剪影……

    玄女怔怔的看着,只觉有一种柔软如羽毛般扫过自己的心间,让她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她的手缓缓伸向前去,芊芊玉指上,那如花瓣般莹润的珠光折射出整个世界的柔美,在触及到他肌肤的刹那,却如同被炭火炙烧一般,猛地收了回来,所有的勇气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在微微的颤抖中,那颜色迅速消融,凝聚成唯一不灭的暗暗之色……

    “你怎么在这里?!”弯弯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那一线莹亮带着初醒的朦胧慢慢放大,清晨的阳光不经意的射在了他的脸上,露出斑驳的痕迹,辰奕慢慢支起身体,恍然看见玄女依然坐在自己的身侧,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

    “你让我去哪里?”玄女掩饰着眼眸中的惊慌,盈盈一笑“这分明是我的宫殿。”

    辰奕一怔,方才醒悟过来,慢慢站起身,便要往门口走去,然而,或许是因为起势过猛,刚走了两步便往前面栽倒过去。

    玄女身畔立刻飞出两束彩绸,仿若拥有生命般在空中舞动飞旋,卷入辰奕腋下,将他

    堪堪扶住。

    “就你这副样子还能去哪?!”玄女将辰奕扶住,怒火涨红了双颊。

    “不用你管!”辰奕长袖一拂,将玄女逼退。

    “不用我管!那你自去找会管的人!却不知轩辕现在在何处!”玄女怒急,竟然口不择言的斥责道。

    “她又与我何干!”辰奕眸子一冷,反唇相讥。

    “你……”玄女心头一滞,也终于明白两人本就没有什么干系,终是无言以对,也只能淡淡的斥道:“我真是多管闲事,竟然去理你的死活!”

    “只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副样子,形容枯槁,恐怕不用神农和轩辕,立时便要死在当场,到时候我看你拿什么去回到你想去的地方!”玄女知道辰奕现如今已经心如死灰,如果不能真正点醒他,相信,不用等到以后,顷刻间便会魂飞魄散,到时候便什么都晚了!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整个僵直在那里,看着远处缥缈的云絮,静默不语。空气中流淌的静谧好像添加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竟让她心如刀割,犹豫片刻后,终是走了过来,柔声道:“你要找的到底是谁?”

    沉沉的叹息带着冷彻心扉的疼痛在这世间怅然响起……

    “我的妻子。”辰奕神色空洞,眼神中充斥着绝望之色,此时被玄女问起,竟觉得神思浮动,不自觉的给出了深埋心底的答案。

    玄女只觉心头猛地一痛,这一刻,仿佛万籁俱寂,静的让人窒息,不知过了多久,她终归是艰难的问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辰奕微微一顿,唇角却是不由自主的勾起“她最是娇蛮任性,吵闹起来的时候最是蛮不讲理,一点都不让人,可是乖巧起来的时候,又最是温柔可爱,让人瞬间忘记了所有的不愉快。”说起妻子,辰奕的脸上露出别样的温柔“她最是独立,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一个,也正是她的这种性子,让所有和她在一起的人都会特别有压力,却又特别踏实……”

    “原来如此”或许是被辰奕的态度感染,玄女的脸上竟然难得的带了几分怔忪“所以你才要拼命回去吗?可是,或许她已经淡忘了你……”

    “不会的,她只会拼了命找我,不死不休……”烛火仍然通明,却似乎有暗淡的光笼罩了下来,层层青纱掩映,男子的脸孔有着昏暗的剪影,带着那般沉重的信任,淡淡的回应道。

    显而易见,最了解水洵美的人便是辰奕,此时的水洵美正在日夜不休的用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寻找着找到辰奕的契机。

    “如果早知道会是现在这番情景,我以前说什么也不会那样对他!”自从那次将自己灌了两瓶xo,又在医院抢救了三天以后,水洵美如同重生一般,一门心思扑在了寻找蚩尤墓上。

    “还没有消息吗?”虽然不忍看到水洵美黯然颓废,然而此时见她不眠不休也是心有不安,找了个空隙,安冉问道。

    “我已经拜托了文泽、蒋明去找,他们比咱们更加熟悉门路,韩森会带凤组成员护卫安全,不过我想,詹姆斯.诺兰拿到信符那么久却一直没有行

    动,应该就是因为找不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所以,在找到蚩尤墓前应该是不会有所动作的。不过,按照蒋明的说法,文泽是唯一可以与辰奕比肩的,那么,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水洵美忙着手中的工作,头也不抬的说道。

    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安冉一天天的看着水洵美变化,原本这枝娇艳的花朵已经愈发的散发出她独有的魅力,愈发的光彩照人。她是那么的瘦弱单薄,可是,这个世上仿佛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无论她看起来有多么的弱小,但是她的精神,她的信念,就像是一团火焰一样,只要靠近,就会有无穷的力量散发出来。让人信任她、依赖她,而水洵美正是这么一种人。哪怕自己是女子,都一日日的被她感染,若是寻常男子,想来立刻便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辰奕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女子!”安冉喃喃道。

    “刚刚察觉到他骗我的时候,说实话,真想一枪崩了他,可是,现在想想,若不是我们骨子里的特质互相吸引着彼此,那么,世间有那么多的寻常人,为什么我偏偏一眼看到他呢?!又或者,有那么多的同行,为什么只有在他的身边才能寻找到安宁。所以,我想,这一切必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水洵美笑笑,手中的工作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辛苦你啦,这些日子因为我一刻都不得休息!”

    “说这些做什么!你如果再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哦!”安冉笑道,自己虽然身为下属,两人之间却从没有上下级的认知,就如同凤组中的每一个成员,以往,即便是龙组都查出过卧底,或者内奸,唯独凤组如同铁桶一般,丝毫不漏,全部都是过命的交情!

    “哈哈!”水洵美打了个哈哈,原本就爽朗的性格这些日子恢复了不少,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即便是自怨自艾又有何用,为今之计,也只有不断的努力找寻。水洵美微微抬头,视线穿过窗台望向远方,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却变得氤氲,辰奕,不管你在哪里,我一定会找到你!

    而在时空的另一个位置,同样,有另一个苦苦追寻的身影……

    “世间真有如此美好的女子吗?”玄女淡淡的问道,只是眉眼中却隐隐掩着几分苦涩。

    “是的,她或许不是最美的,也绝不是最温柔的女子,却有一种别人永远也不具备的气质,那便是永不服输的信念!”辰奕微微笑道。

    “她是神族吗?”玄女神色一暗,问道。

    “她只是一个凡人!”

    “或许你眼中的永不服输,只是一个凡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以为是而已!”玄女话锋一转,带出几分凌厉,这分凌厉分明是在那死死坚守的心底里不慎露出来的,却是如此真实,如此丑陋!

    辰奕微微一滞,看向玄女“不知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可是,如果你见到她,你便会知晓,有些事情和个人能力没有关系,无论术法强大与否,内心的强大才是最无法战胜的!”

    心头攸的一痛,这一刻,玄女竟然无从反驳,低低的垂下眼睑,让长长的睫毛掩去眸中深深地失落……

第五十八章 重振旗鼓

    “我走了……”辰奕站起身来,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朗朗之色。

    “你……”玄女一惊,跟着站起身来,手微微向前探去,想要阻止,却又找不出阻止的立场。

    “你说得对,我的妻子只是一个凡人,可是我却知道她现在必然在想尽一切办法过来找我,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在这里坐视一切发生呢?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找到回到她身边的办法。”辰奕微微笑道,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我一定会将她带到你的面前,让她自己告诉你,她到底有多强大!”

    原本已经涌到嘴边的千言万语却被这席话堵在了嘴中,终是无可奈何的咽了回去,默默的看着重焕生机的辰奕,原来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一个人如获重生,只是,那个女子真有如此好吗?

    玄女微微笑道,嘴角上扬,神色睥睨,我却不信……

    “大哥,你回来了?”刚刚踏进营寨,便见到黎禄等人正在营寨中商量什么,见辰奕归来,脸上都带上了几分笑意,快步迎了上来。

    “嗯!”辰奕朗朗一笑,一步迈下云端,却见天边仿若闪过一束蓝光,竟是夫诸见辰奕归来,一头扎进了辰奕的怀中,柔软的小脑袋不停的在辰奕胸前蹭来蹭去。

    “好了,好了,我都回来了,放心吧。”辰奕揉了揉夫诸的脑袋,笑着安抚,一阵哄劝后,方才把这个傲娇的小不点哄好。

    “总觉得大哥这次回来好像有了些变化,却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同!”黎武闷闷的低语。

    却被辰奕一脚踢开,笑骂道:“能有什么变化,也不过是出去走了一遭,还能多些什么!”

    黎武捎了捎脑袋,憨憨的笑着也不避让,倒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这些日子辛苦众位兄弟了!”辰奕笑道:“不过,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神农这次倾巢而出,却是落荒而逃,想来已经明白了咱们的实力,不敢再轻易上门,我想,下一步,神农应该便是要去找轩辕联盟,一旦两个部落联盟成功,那我们九黎八十一个部落面对的便是两倍于咱们的人马,到时候,便再也容不得我们大意了!”

    辰奕话音刚落,便听到底下传来的窃窃私语声,想来这个推断太过大胆,却也迫在眉睫,容不得他们大意。

    “如此说来,那便是一场恶战,却不知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共工上前一步,面色凝重的问道。虽然此次大捷,可是他却清楚的知晓自身的实力,只是一个神农已然让自己焦头烂额,若是加上轩辕,这双倍于自己的实力,又该如何应对!

    “既然神农要找援军,那我们自然也要去寻找联盟,这几日,我左思右想,这个盟友必然是与我们势力相仿,能够借重的力量,若是势力高于我们,必会不屑于与我们联盟,若是势力过低也没有助力,所以,我决定要去找夸父,夸父是巨人部落的首领,若是能够得到他的相助,我们便有了与神农和轩辕一战的能力!”辰奕一脸凝重。

    夸父可是不世出的英雄,若是能够相助我们,即便是神农和轩辕联盟,我们也可以与其分庭抗礼,只是他们一直久居深山、不理世事,如何能够劝服他们呢?”共工眼眸中闪烁着几分不可思议。其实,也怨不得众人都不敢置信,毕竟这万载以来,夸父族一直不涉争斗,时日一久,世间仿佛都忘记了还有这一方上古神族。

    “这次,我将亲自前往。”辰奕淡淡说道:“黎禄、句芒两人陪同,你与黎破等人坐守营寨,一定要小心提防神农偷袭。”辰奕看向共工,眉宇间全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是”见将军主意已定,众人自是不敢违逆,纷纷上前领命。

    而与此同时,同样不得安宁的还有轩辕之丘。

    天色晦暗,铅云低垂。才入冬,轩辕之丘便已经下起雪来,雪花簌簌打在树上飒飒轻响,那雪声又密又急,不一会儿功夫,只见远山上已经覆上薄薄一层轻白。行的近了,连绵起伏金碧辉煌的殿宇都变得银妆素裹,显得格外静谧。

    轩辕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仿佛所有的疲惫在这一刻都开始消散,所有的委屈突然溢上心头,鼻子微微发酸,眼眶却是不由自主的红了。

    “二哥,二哥!母后怎么样了?”一脚踏进昌意的府邸,人还未见,话音已至。

    原本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昌意,只觉笔尖一颤,立刻抬首望去,奔跑速度过快,以至于原本拿在手中的公文散落一地。

    “你可是回来了!”一把拥住风尘仆仆的小妹,轻轻用手拂去乌黑浓密的发丝上那散散落落的雪片,将斗篷取了下来,防备着屋子里的热气一蒸,将雪化开,潮气上涌伤到已经浸了寒气的妹妹。

    “母后呢?母后在哪里?如今怎么样了?”轩辕此时全部心思都在母后身上,见了哥哥也顾不得其他,急促的问着。

    “母后因为你的缘故与父君争执了几句,现在已经被父君关在了宫中,任何人不得相见!”昌意长叹一口气,难掩神色间的哀愁……

    “怎么会这样?”轩辕愣在那里,原本便知道父母一定会争吵,只是却没有想到,父君大怒之下竟能将母后禁锢于宫中。如果当真如此,这已经不是夫妻间的争吵,后宫之中各种潜在的威胁也会一一摆上台面。

    “现在整个事情已经闹到了前朝,毕竟父君的几个侧妃都是部落首领的女儿,此时,正是为了女儿争位的大好时机,如果成功,自己的部落也将水涨船高,此中好处不言而喻。”昌意冷冷的说道。

    “外公呢?外公便一言不发吗?”轩辕心头一痛,只觉颈项间如同被狠狠掐住,竟然难以呼吸。

    “西陵氏已经着了慌,只是外公死死压住,倒是没有闹出什么事端,这些年我们西陵氏颇为低调,前些年为了父君的征伐大业也损失了几员大将,这些年已经开始式微,而方雷氏、彤鱼氏却日益发展壮大,所以,外公也只能以退为进,毕竟父君还没有露出太多的端倪,外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朝堂之上声音繁杂,倒是不得不防!”昌

    意捏捏眉心,想来若不是万般无奈,自己也不可能将自小无拘无束的妹妹召唤回来。

    “那可如何是好?”轩辕怔忪片刻,忽然醒悟过来“不管如何,先见到母后再说!”

    说着便直接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里?”昌意一怔,立刻追了出去。

    “我要去见母后!”轩辕头也不回的说道,身子已经向着殿外闪了出去。

    “现如今,母后门前守着应龙,没有父君的旨意,谁都不得入内!”昌意快步追了出去,试图阻止莽撞的妹妹。

    “我偏偏就要进去,我还不信了,应龙能拦的住我!”轩辕自小便是和应龙长在一起,怎么会相信,应龙会阻拦自己。

    对于这个倔强的妹妹,昌意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当下也只好紧紧跟着,以防出事。

    天已经黑透了,远远看见母亲的宫殿里闪烁着稀稀疏疏的灯光。雪花细细密密,如杨柳飞絮,无声无息落着,转眼便是白茫茫一片。静谧的天地中,只听见那佩刀随着步伐迈进过程中带出的叮当声。她深一脚浅一脚走着,仓促中没有披着斗篷,那雪花层层密密的扑在身上,那单薄的对襟长裙已然浸湿,又冷又潮。

    “公主。”

    几乎是跌下云端,见应龙带一干侍卫守在殿外,便直直冲了过去。

    “我要见我母后!”眼前是甲胄在身的应龙,硬朗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却是难以描述的清隽。轩辕也不多言,直接说道,脚步不曾停留,直直向宫门走了过去。

    “恐怕不能!”应龙原本喜悦的眸子一瞬间黯淡下来,如同苍茫夜空中被乌云层层遮盖的星星,散发着氤氲却又昏暗的光泽。虽然早已预料到面对的这一刻,也已经在心中思虑过多少遍,然而等到事情真正发生,才知道拒绝的话有多难“帝君已有旨意,任何人不得进殿!”

    “连我也不能吗?”轩辕身形一晃,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正是!”看着那张悲伤的面孔,应龙只觉心头一滞,竟是无可言喻的悲伤。

    “应龙!你……”轩辕心中一痛,情急之下,凤凰宝剑已经到了手中,直直指向应龙“你以为你能拦的住我?!”

    “若是公主执意要动手,在下自是不敢还手!”应龙心中一痛,却是丝毫没有退缩的看向轩辕“只是,末将有命在身,绝不敢徇私,若是公主一定要进去,那便在末将的尸体上走进去吧!”

    一字一语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了轩辕的心头,一时间只觉浑身力气已被抽空,软软的几乎要摔倒在地,幸而被身后的昌意一把扶住。

    “别难为应龙了,我们去见父君。”昌意沉声劝道。

    轩辕斜斜靠在哥哥的怀中,仰面凝望宫墙一角,衬着漆黑的夜幕,那深深的宫阙如同一口方方正正的古井,她守在井外,望不穿那重重黑暗,母亲在那井底,只能凝伫,如同永远没有重见天日的时刻……

第五十九章 我心已老

    沉甸甸的竹简摆放了满满一桌,黄帝此时正在宫中忙着,那些永远看也看不完的公文,如同一种永不停歇的梦魇,时时鞭策着自己超负荷的运转。紧紧的皱着眉头,那隐隐发作的头痛带来的眩晕感仿佛在提醒着自己越发的力不从心……

    用力的捏着眉心,黄铜制作的烛台隐隐浮现出自己那仍然年轻的脸,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的锐利黑眸,棱角分明的面部轮廓,冷傲孤清的高贵气质,浑身上下,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一丝衰老的气息,那肌肉紧实有力,没有一丝一毫的赘肉,就连自己最最年轻的小妾都是疯狂的迷恋着自己的身体。这样的自己,又怎么会老呢?!

    然而,还是老了,在容颜还未老去的时候,心已沧桑不堪,在这纷乱的世界里,太多的勾心斗角,已经让自己身心俱疲,那些黄图霸业,那些铁马金戈,在这一刻,竟然让自己力不从心……

    从何时开始,心开始倦了,就像飘零在海上的船,被浪打的生了锈。是从拼命的开始纳小妾开始吗?那些年轻的小妾,娇艳的像一朵鲜嫩的花,新鲜的如同早起的晨露,只有和她们在一起,仿佛自己也年轻了起来。还是从自己越来越多的子孙开始,那些幼小的生命仿佛一道催命符,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老去……

    或许,这些都不是理由,最重要的理由就是看透了人生,失去了航行……

    那些越来越远的黄图霸业,让自己逐渐失去了信心,失去了动力……

    一室沉默,时光虽好,我心已老……

    珠帘撞击之声清脆悦耳,惊醒了此刻沉思的君王。

    “帝君!”侍卫跪在地上,头深深埋在胸前“公主求见!”

    手指微微一颤,手中的笔突然掉落在桌案上,溅起墨汁点点,怔忪片刻,终是说道:“命她进来吧……”

    垂目望去,大殿中跪着的一双儿女如同两道寒意四射的冰块,那般模糊,那般冷寂,孤寒到即便是黄帝视线中不慎露出的那一瞬柔软,转瞬间便已经隐去。

    “你回来了?”黄帝淡淡的望着跪在大殿上的女儿。

    “是”轩辕直起身来,看着大殿上端庄威严的父君,自幼时起自己便很少见到父君,或许是疲于征伐,或许是政务繁忙,也或许是妻妾众多,总归,自己只是他诸多子女中的一人,而且是最为散漫的一个孩子,或许他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以至于从没有在自己身上花费过丝毫的精力……

    而此时,这个从没有对自己尽过一天父君职责的男人,却端坐在大殿上,任由自己和哥哥跪在下面。

    臣子,臣子,或许,自己在父君的眼中先是臣才是子。

    “父君,我想见母后!”轩辕没有多言其它,自己和父君多年的相处模式已然决定,两个人之间不可能再有更多的交流。

    “可以!”黄帝淡淡的抬首,看着自己的女儿,不知何时起,自己的女儿竟然长大了许多,长大到甚至比自己那些年轻的小妾都大上许多,是自己太过疏漏了吗?竟没有发现自己的女儿是何时长大成人!黄帝微微摇头,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自己作为君主,根本就不可能事无巨细的注意这些,这原本就是母后的工作。

    “只是,你先要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九黎?”黄帝淡

    淡的说道,微微抬起的眼眸中精光四射。

    “因为我和蚩尤是朋友。”轩辕早已料到黄帝必会问此问题,早已想好了对策,倔强的抬起头,看向父亲的眼睛。

    “只是朋友这么简单?”黄帝语气一扬,竟然有了几分凌厉。

    “只是朋友。”轩辕淡淡的说道。或许是因为性子里固有的执拗,轩辕竟有些恼恨自己的父君。

    “若只是朋友,他怎么会为你放掉榆罔和炎居?”黄帝没有丝毫的释怀,反而犀利的问道。

    “那父君应该去问蚩尤!”轩辕固执的说道。

    大殿中,仿佛弥漫着硝烟的气息,顷刻间,充斥着控制不住的锋芒,昌意紧张的看向自己的父君,如此大胆的反驳引来的或许是滔天巨怒。

    黄帝紧紧地按着御座的扶手,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将自己的怒气宣泄出来“我只问你!”

    “我无话可说!”轩辕深深的看着自己的父君,没有半点退缩。

    片刻后,黄帝终是气极反笑,道:“既然如此,那便好好想想,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去见你的母后吧……”说着挥了挥手,便示意他们下去。

    “我想不通!但我今天必定要见到我的母后!”然而,原本便倔强的轩辕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大胆!”已经记不起从何时起,早已没有人敢违逆自己的意思,轩辕直白的反驳,已让黄帝雷霆震怒。

    “大胆?我的胆子还算大吗?若是大胆就不会被你管成这个样子?我在九黎遇险,您问的不是榆罔怎样挟持我,而是关心蚩尤为什么救了我!我只问您,难道蚩尤不管我,反而要榆罔害了我,您才满意吗?!”轩辕的心头如同被卷过一阵狂风,心痛的抽搐在一起,她再也忍受不住,终是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黄帝一滞,再也想不到轩辕竟敢如此和他对话,当下竟是一愣。

    “榆罔并不是真要害你……”片刻后,黄帝微微垂下眼眸,终是说道。

    “或许他并没有真的杀了我!可当时若是蚩尤不让步,此时,您眼前便再也没有我轩辕,是不是只有那样你才满意?!”泪水顺着轩辕的脸颊纷纷花落,如同秋风凛凛下的落花,霎时,便碎了一地哀伤……

    “无论如何,九黎毕竟是魔神肆虐之地!”黄帝怒道。

    “是!却也是最最仁义的地方!”轩辕继续顶撞道。

    “你……”黄帝一时语塞,看着殿下的女儿竟不知如何开口。

    “父君,您嘴中仁义道德的榆罔,手持毒针刺向您女儿的脖颈,您嘴中凶蛮未化的蚩尤,却放弃一举拿下宿敌的机会救了您的女儿。父君,这又该如何解释?!”轩辕咄咄逼人道。

    在这一连串的攻击下,饶是黄帝也已经把持不住,微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启唇道:“你身为轩辕的帝姬,无论任何事,都不能以自身的好恶为衡量标准,而是应该以大局为重!如今,九黎日益壮大,已经严重的影响到我们轩辕和神农的利益,此等情形下,若是不能与神农联手,那也只能是重蹈神农覆辙,到时候,说不得便再也没有我们的一席之地。”黄帝将目光放在轩辕身上“到时候别说你一个帝姬,就算你的母后,轩辕的王后,你

    以为下场是什么?!你的外公,你的哥哥们,你的叔伯们,甚至于你的父君、母后,都会在战场上厮杀,最终等待他们的便是死亡,或者,你以为蚩尤会看在你的颜面上饶恕他们?又或者,我们轩辕要因为你的意愿带着无数的部落臣服于九黎?”

    “不……”轩辕深深的压抑着自己,沉声嘶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青阳为什么不来吗?”黄帝淡淡的看向昌意,冷冷的说道:“因为他知道,这已经不是儿自己的事,这已经是两个部族之间的战争,不死不休……”

    昌意深深的低着头,拳头紧紧的握在一起,泛出青白色的光晕。

    身在皇家,他不是不谙世事的王子,而是在那鲜血浸泡的政治角逐中摸爬滚打,他怎么可能不知晓这些战争的真谛,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愿意自己的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辙,在这一方面,他早已和青阳达成了一致,那便是呵护着自己的妹妹无忧无虑地长大,而并非其他皇室中的公主一样,走上和亲联姻的不归路。然而,随着年龄的日益增长,他越来越无能为力,越来越筋疲力尽,他渐渐知晓,一族王子的使命并非自己可以左右,那些沉甸甸的东西早已压在自己的心头,让自己甚至连挣扎的余地都不曾有……

    黄帝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中闪出了满意的喜色,他知晓,他又一次成功的摧毁了这个儿子的信念。他看向失魂落魄的轩辕,淡淡道:“炎帝已经派人传讯,希望能够与我们结盟,不日就会有使者前来,也许还会提及你的婚事,你去见见你的母后,就待在你母后那里,让她好好教导教导你如何做一个帝姬,如何做一个王后!”

    “王后?”轩辕在这屡屡重击下已经瘫坐于地上,听到这里,茫然的看向自己的父君。

    黄帝起身,缓缓走下御座,看着瘫倒在地的女儿,凛然道:“不错!炎帝已经为榆罔提亲,求娶的便是我们轩辕的帝姬轩辕!我也已经打算允诺与他,你尽早准备吧!”

    “父君!”闻得此言,轩辕如遭重击,她颓然倒在地上,愤怒、悲伤、憎恨、失望,一一在心底滑过,最终只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望着高高坐在大殿上的父君,眼泪一行行的流下,心底那仅剩的一丝温暖慢慢流逝,剩下的是无尽的冰冷将自己层层包裹,她瘫坐在地上凄然大喝道:“他差点杀了您的女儿!”

    “是的,但终归是没有杀掉!”黄帝低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更多的却是决然“那种情形下,换做我,也会如此决断!”

    在这种骨肉血亲的屡屡重击下,轩辕再也无法承受,手指颤颤的指向自己的父君,颤抖的好似秋风中的落叶。一口鲜血蓦然间喷洒而出,点点洒落在昌意的衣衫上,到得此时她终于知晓,在自己父君的心中,自己终归不如那一把权力的宝座!

    “儿!”黄帝眸光一暗,惊呼道。

    她无力的靠在昌意的怀中,默默抬头,止住悲泣,目光清冷的望着他,无悲,无恨,无怒,无哀,只是那么淡淡的凝视……

    “带上你的妹妹去你母后那里吧……”那仅存的一丝担忧在这清冷如雪的目光慢慢冷却下来了,他讪讪的挥挥手,垂下眼眸,这一瞬竟然不敢望向女儿的眼眸。

第六十章 无际心伤

    “儿,马上就到了,马上就能看到母后了!”昌意凄然的搂着怀中的妹妹,眼眸中游弋着满满的怜悯,虽然坐在云端,却几次险些坠下云头。

    夜色寂廖中,两人赶路的声响到底是惊起远处宫殿屋脊上栖着的宿鸟,扑扑的飞过城墙……

    此时的轩辕已然心如死灰,仿佛在父君开口的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远处,世界一片灰白,倒映在死寂的静谧中,让人窒息,她静静的靠在昌意的怀中,无论他怎样呼唤,都已经没有神智。

    应龙已经接到了旨意,此时见到两人,神色间露出几分心痛,几分担忧,却终归是默默不语的退到一边,没有只言片语……

    “儿,你们怎么来了?”园子里的动静,到底是惊动了原本在房中织布的嫘祖,抬眼望去,却见那匆忙中略显混乱的脚步声,竟是出自自己的一双儿女,脸上瞬间的喜色立刻隐去,再寻不到一丝半星的痕迹……

    “谁让你回来的?!谁要你回来的?!”

    “母后……”听到母亲的召唤,轩辕终于找回了神智,身子一软,竟然倒在地上,凄声呼唤道。

    “儿”嫘祖一愣,扑了上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女儿,看向衣襟上的血迹斑斑,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

    因为前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儿的缘故,这个最小的女儿从小便拥有了自己最多的母爱和最大的关注,为了让她有一个活泼的性子,从小没有任何的拘束,而此时,这个最为天真烂漫的女孩却是瘫倒在自己的怀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你这是怎么了?”嫘祖手忙脚乱的去探视自己女儿的脉象,察觉到没有受到外伤方才看向自己的儿子。

    看着自己儿子眉间的哀愁,恍然大悟道:“你们去见了你们的父君?”

    见两人不语,便知被自己一语料中“谁让你们去见的?!”

    “我们进不来,所以只能去请父君的旨意!”昌意嗫喏道。

    “你们怎么这么傻!这么傻啊!”嫘祖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儿,凄声长喝道:“你的父君将我囚禁在这宫中为的就是将儿逼回来,你们却偏偏从了他的心意!”

    “母后……”昌意望向自己的母后,黯淡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晶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父君的心意吗?”嫘祖看着儿子眼中的凄惶,终是不忍过多的苛责,无奈的说道:“他娶了我得到了西陵的支持,娶了方雷氏得到了方雷的支持,娶了鱼彤氏得到了鱼彤的支持,娶了嫫母,得到了缠丝的纺轮和织丝的织机。把我们利用完了,又把视线转向了你们,他为青阳求娶了西陵氏之女女节,巩固了与西陵的联姻,又让你娶了蜀山氏的女儿昌仆为妻,得到了蜀山氏的支持,此时,又把主意打在了儿的身上。”

    嫘祖稍稍一顿,声音中已经传出几分颤抖“你们也便罢了,毕竟是男儿家,若是不喜欢,再娶个自

    己心爱的女子也便罢了,更别说你们是要承继部族的,可是我的儿,我可怜的儿,却偏偏要嫁给差点杀死自己的男人!”此时的嫘祖已然泣不成声“这样的婚姻只有仇恨,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回旋之地,可是你们的父君,你们的父君却偏偏要将自己的女儿推到火坑里……”

    “母后!”昌意跪在那里,将头深深的叩在地上,眼眸中全是悔恨“母后,您不要再说了,求您不要再说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把儿放在外面,从不拘束吗?”嫘祖任由眼泪滑下,那晶莹的泪珠落在轩辕苍白的脸上,慢慢的滚落地上,终于湮灭不见踪迹“只因为,我再也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我只想拼尽自己所有的力量保住自己的女儿,让她过上我梦寐以求却遥不可及的生活……”

    “母后,我错了!我错了……”昌意不停的叩首,仿佛唯有这样才能抵消掉自己的过失……

    那血迹沿着额头滑落,滴到地上,瞬间淹没在黑色的泥土中,绽放出暗红色的血迹。

    “昌意!”嫘祖草草擦拭着脸颊上的泪水“昌意,来,到母后身边来!”搂过自己的儿子,嫘祖沉声说道:“带着你的妹妹,走!再也不要回来!有多远走多远!”

    “可是母后!”昌意泪水缓缓流下,却是被母亲这个大胆的决定惊到。

    “不要管我!”嫘祖苦涩的一笑“母后这一生已然如此,无论是不是被囚禁在宫中,已然没有任何的自由可言!就算是我这宫中的大门开着,我也只是被囚禁在这轩辕之丘而已。既然如此,也不过是牢房大小的问题,还能怎么样呢?!”

    嫘祖看向自己的女儿,怜爱的将她脸颊的泪水擦去“若是我的自由可以换取儿的自由,那便值得了!”

    “母后……”太多的瑟瑟心痛让她再也无力承当,软软的倒在母后的怀中,嚎啕大哭,这哭声如此凄凉,蕴含了太多的不甘和太多的委屈……

    “不要管我,儿!”轻轻的拂过女儿的面颊,嫘祖凄然笑道:“若是真的将你嫁给榆罔,母后的一生才是真的无从释怀,走吧,离开这里,自由自在的活着,找到你心爱的人,哪怕不能厮守终身,只要爱过,便好过一生无可奈何的迷茫颓废……”

    “母后……”大殿里光线晦暗,浅紫色的帐帷像是蒙着一层金色的细灰,在大殿上那如手臂般粗细的烛火中飘摇,如同此刻她不着边际的心伤……

    “好了,不要再哭了!”嫘祖轻轻的擦拭着女儿脸颊的泪水,仔细端量着那精美绝伦的面颊“拿出你的勇气来!一切都会过去的!等到你到了母后的年纪,便会明白,你应该感谢上苍给你的一次次磨砺,唯有如此,你才会感恩,感恩自己拥有的那珍贵的自由!”

    “母后”轩辕跪直身体,深深将头埋在地上,心口微微的疼,仿佛有极细的丝线牵扯在那里,每一次心跳都狠狠揪起,如窒息的人突然喘过气来,不过片刻,却又重新被硬生生的扼住

    颈项。

    “好孩子!”嫘祖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好半天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将两个孩子扶了起来,轻声道:“你们的父君在外面设了结界,这个结界只能进不能出,即便是母后也打不开,不过,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你能伪装出屈从的样子,时间一长,他必然会放松警惕,这样你便有了可趁之机,我自会寻到机会将你送出去。”嫘祖轻轻地摩挲着自己女儿的秀发,为了女儿的自由,自己从她幼时起就一直把她送在外面,而今想想,这一别之后,今后相见的日子竟然屈指可数。

    “可是,如此便是连累了母后和哥哥!”轩辕猛然抬起头,看向母亲,眼眸中难掩失落与忐忑。

    “不要怕,母后身后有你外公,你父君绝不敢轻举妄动,而昌意娶了昌仆,有蜀山氏一族的支持,青阳又娶了女节,无论哪一方势力,只要是你父君想要稳固帝位,便不敢轻举妄动。”嫘祖冷冷地道:“左不过也只能把我继续关在这里,还能怎么样呢?!”

    “可是母后……”母后虽然说得轻松,可轩辕却是清楚,事情绝没有那么简单,她惊惶的看着母亲,仿佛想从她的眼眸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母亲那双久经沉浮的双眼又怎会是她能够轻窥。

    “不要再犹豫了,儿。”长长的叹息,将轩辕轻轻搂在怀中“你以为你嫁给榆罔就会改变现在的处境吗?你父君的野心母后最是清楚不过,现在九黎日渐势大,于是他便要与神农联盟以图将其歼灭,可是,我们轩辕与神农早已是嫌隙丛生,如此薄弱的联盟只能用联姻的方式勉强维持,然后呢?”嫘祖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了几分凄惶,看向自己的一双儿女,充满了怜悯与心痛“待到九黎落败,轩辕与神农一山难容二虎,自然是必有一战,那么,到那个时候儿又当如何呢?榆罔是神农唯一的王子,因此儿便是神农的王妃,是看着自己的部族被自己的丈夫血洗,还是看着自己的丈夫被自己的父君斩杀?无论哪一种,你都被族人仇视!你都将会永无宁日!”嫘祖眼中露出寻常难见的温柔“到那时候,你便会知晓,如今你所面对的这一切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轩辕直视着自己的母后,眼眶中已经被晶莹的泪珠充斥,她几度哽咽,终是勉强平复心情,开口道:“我知道我的离开必然会给母后带来巨大的灾难,然而我却放任着自己被母后和哥哥们宠爱,我知道,我是世间最最自私的女孩,而我又是如此幸运,因为这个世间有人愿意如此宠我!”说完,轩辕紧紧的抱住自己的母后,将嘴放在母后的耳边,低语道:“谢谢,谢谢,谢谢您这么骄纵我,把我宠成如此无法无天,如此刁蛮任性的女孩儿。”

    嫘祖轻柔的抚摸着自己女儿的秀发,脸上露出最最温柔的笑容,昌意静静地跪在一旁,眼神柔和地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波澜起伏,生在如此冷血的王族,却有着如此温暖的亲情,如同寒冬中唯一的热源,将自己满身的冰冷逐渐融化,我是何其不幸,又是何其有幸……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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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玄境介绍:
太虚,空寂玄奥之境。天地之大者,乃太虚中一物耳。 彼时,天地初开,神洲浩土,浩瀚无边,纵横绵延。天地间虽有神族建立天界,平靖乾坤,但其时大地已然混乱一片,妖魔蛮夷,各自据地相残。天宫神苑自有昆仑之墟西天王母得享,广袤肥沃之地当为神农、轩辕两大古族划分。煌煌尘世中自有一方险地,群山巨泽、妖兽横行,却为九黎守之。 天降大任如何一力承当,且看风云变幻,自有我金戈铁马、踏平天下……太虚玄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虚玄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虚玄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