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让我们开始吧
望手的呼喊惊醒了不少人，众海盗们闻言纷纷从水手舱中冲了出来，有的人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好，光着两条腿就跑了上来。
而安妮和张恒早已经站在甲板上了，后者手持一只铜制望远镜，望着远处那片黑影。
“怎么样？”比利的语气有些紧张。
“这会儿能见度太低，看不清细节，还没法确定是不是那艘船。”张恒说着，同时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一旁的舵手。
今晚天气不算好，头顶几乎没有星光，在这种情况下望手能发现对方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但想得到更多信息却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距离天亮还有差不多四个小时，张恒并不打算冒险，一是因为眼下这种视界，开炮基本就是在赌运气，就算是最优秀的炮手十炮里都未必有一炮能命中，没必要凭白浪费炮弹，毕竟打出去的都是钱，另外这时候开战万一真的不小心把对面击沉了，黑灯瞎火却没法及时把货物运上船那乐子就更大了，于是开口道，“先跟紧它吧，注意不要进入对方的射程。”
比利等人对此没有什么异议，如果女商人的消息没有问题，那艘香料船上也只有十几门6磅和9磅炮，在火力上远逊于寒鸦号，没必要在半夜就强攻，还是等到白天更稳妥，毕竟已经追了这么久，也不急在这一时。
张恒加派了望手，两人一组，一小时轮换一次，盯紧不远处那艘船，剩下的人则让他们继续回去休息，准备天亮后的大战。
然而这会儿绝大多数海盗却已经没有了睡意，在海上飘荡一个多月，船上悲观的气氛越来越浓重，很多人都已经做好了空手而归的准备，没想到却在快要放弃的时候又看到了希望，反倒忍不住患得患失起来，回到吊床后有不少海盗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拿出武器做起保养。
之后又过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对面的望手应该是也发现了身后的寒鸦号，那艘船突然开始加速，比利等人不惊反喜，要知道寒鸦号现在还没有升起黑旗，而且视线这么糟糕，不只他们看不到前面那艘船上的情况，对方应该也摸不清他们的来路。
而就是在这样的形势下对面却毅然做出跑路的决定，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那艘船上绝对有价值不菲的东西，就算不是香料，也会是其他东西。
现在还留在甲板上的人见状不由都是精神一震。
那艘船在逃了一段时间后却无奈的发现自己和身后不速之客之间的距离不但没有拉开，反而依旧在不断缩小。
到了这时他们也大概能看出后面在追逐他们的是一艘战舰，而他们本身只是武装商船，又载满了货物，最大航速只有4到5节，根本不可能逃得掉，于是干脆咬牙又把船速降了下来，同时左满舵侧转船身，将侧舷炮都露出来，准备做最后一搏。
正常交手的话这艘武装商船肯定不是后面那艘战舰的对手，但现在夜晚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这会儿谁也看不清谁，拼的就是运气，如果一发炮弹直接落进对面的火药库，那战斗形势立刻就能逆转。
船上的人很清楚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一旦太阳升起，胜负将再没有任何悬念，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时候那艘战舰看到他们减速后竟然也跟着一起减速，很狡猾的在附近游弋了起来，就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并不急于发起攻击。
眼看时间一点点流逝，商船的处境越来越被动，想战战不了想逃逃不掉，船上众人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绝望。
而与此同时，寒鸦号也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着最后的准备，负责掌舵的水手严格执行着船长的命令，操纵着寒鸦号牢牢咬紧前方的猎物，在距离对方1海里的地方徘徊，对面的商船试探性的射了几炮，可惜连炮弹最后落在哪里都找不到，最终只能无奈收手。
双方就这样僵持着，一直等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张恒通过望远镜终于确定了这正是他们要找的那艘香料船。
从对方的船只大小，到所悬挂的国旗，还有船上的火炮数量都和女商人所提供的情报相差无几，在得到这个消息后船上的众海盗忍不住都欢呼了起来，一扫之前的焦虑与茫然。
这么多天的煎熬和等待终于换来了收获的果实，寒鸦号上的士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攀升。
张恒站在船头和比利还有安妮等人最后一遍核对着之后的作战计划。
“……我们先进行两轮炮火攻击，目标是他们的桅杆和甲板，目的是让他们的船只失去动力以及尽可能的杀伤船上的人员，注意尽量不要破坏他们的船体结构，如果货仓内的香料浸水就卖不上好价钱了，等到对方扛不住炮火投降，我们再让寒鸦号靠近，组织人手登船……”
说完张恒又看向一旁的卡琳娜，女商人的酒这时也已经醒了，不过大概是回忆起之前船长室里发生的事情让她的脑袋还有点懵，她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好像里嗦讲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由心中惴惴，不知道这会不会在对方心中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然而紧接着就听后者对她道，“你的身份比较敏感，还是先去船长室里待着吧，记得要关好窗，不要被对面看到。”
张恒还需要女商人帮他往殖民地的各港口销售战利品，后者登上寒鸦号在众海盗面前露面已经很冒险了，而这举动也足以证明她的合作诚意，但如果之后再被往来的商人也看见就没什么必要了，对方直接把遇到她的事情往海关一捅，到时候她除了真的成为海盗也没有其他路可选了。
卡琳娜显然也明白这点，所以并没有坚持什么，道了声谢，就走下了甲板。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张恒冲比利点了点头，“让炮手就位，我们开始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次海战
当第一缕晨曦落下的时候，火炮的轰鸣声也打碎了海面的平静。
先开炮的是远处的香料船幸福号，他们在看到对面寒鸦号上升起黑旗后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为了尽可能的保证货物安全，幸福号选择了一条比较冷门的航线，对路线的保密工作也做的很好，离港一个多月来一直平安无事，眼看就要驶过这片海盗出没最频繁的危险区域了，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等天亮后他们终于也能够看清对面寒鸦号的样子，尽管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确认了和他们周旋一晚的船只的确是一艘战舰后，每个人的脸上还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抹绝望之色。
两个月前发生在查尔斯顿的惨剧早已经在殖民地间流传开来，两位总督还有一位海军高级将领在同一晚惨死，同时查尔斯顿城中还遭到猛烈炮击，这大概是最近这些年来帝国在新大陆所遭受到的最严重的损失了，除此之外亦有传闻说海军在当晚还丢失了一条护卫舰，不过和前面所发生的事情相比，关注的人并不多。
如今在看到眼前的寒鸦号，幸福号上的众人却都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条传言。
比遇到一群海盗更糟糕的事情就是遇到一群开着战舰的海盗。
然而能在这片海域讨饭吃的男人都不是懦夫，明知道己方在火力上处于绝对的下风，但这样就俯首认输却是所有人都不甘心的。
更何况船上那批货物的价值足以让他们为之拼命一次，因此幸福号上的十二门火炮毫不犹豫的向冲过来的寒鸦号发起了攻击。
结果第一轮攻击绝大部分炮弹都落空了，只有一发擦着船舷飞过，旁边一个新人炮手顿时紧张了起来，问不远处的那个黑衣身影，“船长，我们要还击吗？”
“再等等。”张恒望着远处的幸福号摇头道。
现在寒鸦号刚刚驶入对方的射程内，虽然理论上的确可以开炮还击，但是命中率肯定不会太高，而且离得太远炮弹的威力也会不足，以寒鸦号上的火力，只要距离足够近完全可以一轮打懵目标，避免变成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不过这样一来就需要先承受对方几波的攻击，但以寒鸦号的坚固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很快，幸福号的第二波攻击就到了，有了之前的试射，这一次炮弹的落点明显准了很多，可见对面的炮手应该也很有经验，其中三枚炮弹击中了船舷，还有一枚击中了风帆，索性都没有什么大碍，让一众海盗松了一口气。
但第三波攻击就没有那么好受了，这时候寒鸦号已经和幸福号离得不远了，甚至能看到对面的人影，从天而降的炮弹在甲板上砸出了几个窟窿，另有一枚正好落在船身上没有铁片保护的地方，海水立刻倒灌进了最底层的船舱，船上的木匠见状也在第一时间抱起工具，冲下去修补。
这时船上请求开炮的声音逐渐多了起来，就连比利也忍不住看向张恒，但是后者依旧一语不发。
虽然在海狮号上张恒已经参加过不少战斗，然而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领导一场海战。和之前的感受并不相同，那时的他基本上只需要保护好自己，伺机解决掉附近的威胁，有余力的话再顺便救下一些遇险的同伴就算超额完成了任务。
除了抢夺斯卡伯雷号的时候需要注意场上的局势外，其他大部分时候他的眼光大都只局限在身边不远的地方，这和他在苏芬战争中的行动模式差不多，但现在他指挥的却是一整艘船，需要思考的东西就变成了怎么用最小的代价赢下一场战斗。
寒鸦号上的火力无疑要远超对面的幸福号，但是炮手的水平却正好相反，这一点在远距离对射的时候会体现的更加明显，可随着距离的拉近双方在准度上的差距也会缩小，毕竟只要离的足够近就算是新手也很难射偏。
因此张恒才选择冒着炮火冲到幸福号的面前，不过当第四波攻击落下甲板上也开始陆续有人受伤了，张恒自己也被一片飞起的木片擦伤了手臂，但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继续握着望远镜观察着幸福号上的动静，直到看见对面的炮手将炮弹飞快填入炮筒中，准备下一轮齐射，张恒终于也发出了新的命令。
“降帆减速，右满舵。”
海盗们等这句话等了太久，闻言立刻用最快的速度收起船上的风帆，寒鸦号通过突然减速避过了新的一轮袭击，与此同时船身也摆动了起来，最终变成了和幸福号平行的状态。
这个时代的帆船虽然有的也会装载舰首和舰尾炮，但更多的只是应急时使用，火力输出主要靠的还是侧舷炮，因此在发起攻击前需要先把船身侧对目标，这也是张恒为什么一定让寒鸦号驶到足够近的位置才还击的原因。
因为一旦进入交战状态，想要再调整距离就非常困难了。
海盗们之前一直被幸福号上的炮火单方面轰炸早就攒了一肚子气，等到张恒一声令下众炮手立刻给予对面最猛烈的还击，船上的火炮一起开火，虽然有将近一半的炮弹落入水中，但剩下的却给幸福号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其中一枚24磅炮弹还幸运的击中了幸福号的副桅，后者应声而断，砸在甲板上直接压死了两个水手，上面的风帆还罩住了三门火炮。
在见识到寒鸦号上大炮的威力后，幸福号上众水手此时已经陷入到慌乱中，虽然依旧有人在努力还击，但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炮弹所淹没，如果不是张恒特意叮嘱过要船上的炮手调高角度，怕是第二轮齐射过后幸福号就要遭受重创了。
战斗和预想中差不多，两轮炮火过后对面显然也意识到再打下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虽然依旧心有不甘，但也只能在第一时间选择了投降。
张恒并没有像船上其他人一样兴奋，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才是最危险的时刻，根据卡琳娜的情报，幸福号上有三十名水手，更麻烦的是还有一群搭顺风车的海军学员，人数大概在二十人左右，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这些人加起来在数量上已经超过了寒鸦号上的海盗。
第一百五十三章 归港
距离寒鸦号离港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十五天，岛上也开始生出各种各样的传言。
有人说张恒他们遇到风暴，在海上迷失了方向，有人说曾看到他们被海军抓捕，双方发生了激战，最后寒鸦号被击沉，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们遇到了美人鱼，船上的船员被歌声引诱，纷纷投入大海……
不过不管什么传言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相信寒鸦号是回不来了，张恒他们出海前所携带的补给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一个半月已过，就算不考虑路上的损耗，寒鸦号上的食物和淡水储备也都已经见底，而到现在依旧没有归港，这种时候多半就是凶多吉少了。
这样的事情在海盗中并不少见，尤其是刚成立的海盗团，不过因为张恒拥有战舰，再加上破格招募女性水手长的事情吸引到的目光更多。
对这最终结果岛上诸人反应不一，之前押了寒鸦号一无所获的赌徒们自然是兴高采烈，而绝大多数看热闹的吃瓜党还是感到了一丝惋惜，比起这种乏味的结局他们还是更想看寒鸦号空手而归，张恒这个新人船长被手下推翻的精彩后续。
相比之下另一边的詹姆就直白的多了，听到这个好消息他在酒馆好好喝了一杯，庆祝张恒这个横刀夺爱的情敌挂掉，不过想起安妮也在那艘船上他突然又高兴不起来了，自己费了这么大工夫才把后者拐到新大陆，又在红发少女身上陆续投入不少钱，结果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詹姆忽然发现杯里的朗姆酒喝起来也没什么味道了。
而整座岛上真正在为寒鸦号感到难过的大概只有哈利一人。
他这两天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没有了那个红色头发的恶魔他又可以在附近几条街道上称王称霸，口袋里还装着上午其他小鬼孝敬来的铜索比，但不知为何，他却总觉得生活中少了点什么。
哈利两手插兜，百无聊赖的踢着脚边的小石子，竟然又怀念起自己被那人按在地上暴揍的时光。
那充满力量与怒火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用事后哈利本人的话来说，这已经超越了战斗本身，她的每一拳都像是在传达着什么信念，就算是被揍的我胸膛中也能感觉到有什么在燃烧。
然而可惜的是，他以后却再也看不到那个身影了，想到这里哈利不由发出一声与年龄并不相符的寂寥长叹。
而他身后两个跟班的熊孩子则面面相觑，只怀疑自家老大脑子已经被人打傻了。
就在这时三人看到一个身影从码头那边跑来，那人直接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赌场里，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喊着，“回来了，回来了，寒鸦号回来了！哈哈哈哈，我还没输！”
两个小鬼闻言大吃一惊，这段时间岛上众人基本上都已经接受了寒鸦号遭遇意外的说法，毕竟后者如果能回来早就该回来了，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像这种逾期未归的基本上都已经遭遇了不测，没想到事情竟然还会有转折，再看自家老大，却是早已经不见了影子。
哈利一口气狂奔到码头，而这时附近已经挤满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哈利仗着自己身子小，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最终功夫不负有心人，被他挤到了前面去，看到寒鸦号放下一艘小船向这边划来。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并没有在上面看到安妮，坐在船头的是另一个女人。
围观党估计已经麻木了，不知道寒鸦号上哪儿冒出来这么多女性，相比于探索张恒的私生活他们更感兴趣的还是寒鸦号这次首航的收获到底怎么样。
然而当船上的几个海盗把女商人送上岸后就一语不发的又划了回去，而卡琳娜则在第一时间找到了自己那艘运输船的船长，不知道和后者说了什么，之后就见后者急匆匆的召集水手上船了，期间无论周围的人问什么他们都不开口，就像没听到一样。
他们这反常举动反而让围观党们心中涌出了更多好奇，这时终于有人认出卡琳娜黑市商人的身份，之前一段时间她在岛上也接触了一些船长和同行，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加入新成立的黑商联盟，不少人都以为她已经离开了拿骚，没想到却是和最近刚出现的寒鸦号走到了一起。
随后众人就见停泊在海港中的微风号驶到寒鸦号的一旁，两条船用接舷跳板相连，寒鸦号上的海盗开始把一箱箱货物送上微风号。
因为他们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众人也看不出那些箱子里究竟是什么货物，只知道数量似乎有不少，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卡琳娜随后找到了岛上负责抵押放款的商人，在后者的住宅里待了大概有一个小时。
之后后者将她亲自送到了门口，等到了黄昏时分卡琳娜已经登上微风号驶出了海港，而寒鸦号上的海盗却还没有下船。
张恒只是派了几个口风比较紧的老人，下船采购了一些食物酒水和瓜果，以此来安抚那些因为上不了岸而有些躁动的众海盗，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虽然拿骚有不成文的规定，海盗不能碰黑商的运输船，然而这次的货物价值太贵重，保不准还是会有人会在得到消息后铤而走险。
虽说交易完成后后面的事情都和寒鸦号都不再有关，然而以卡琳娜现在的资产，根本吃不下这么多货，她只能用新罕布尔什的两处房产的和微风号一起先抵押筹到了一批首款，用以支付船上众海盗的分成，而剩下一半归入寒鸦号的公共资金就只能等女商人出手了这批货物后才能补齐。
所以张恒必须要保证微风号的安全，除此之外两人现在也算盟友了，不是一锤子买卖，他还需要后者帮他继续售卖战利品，不可能眼睁睁女商人陷入危险中。
基德宝藏的前车之鉴他还记忆犹新，只要把船上这群家伙放回岛上，要不了多久全岛都会知道微风号上有一批价值不菲的香料。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还有谁想试试？！
虽然安妮自己觉得无所谓，但张恒还是给她在船上单独安排了一间休息室。
是原来船上后补军官居住的地方，空间不大，也就大概六平米左右，不过一个人居住足够了。
安妮现在脱了上衣趴在床上，让张恒给她后背上的伤口换纱布。
寒鸦号上现在还没有船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不止是寒鸦号，现在整个拿骚所有海盗船上都缺船医，甚至很多不是医学专业的人只要稍微懂点日常知识都被硬拉到船上，有些海盗被逼急了还会出海专门去抢人。
即便如此依旧有至少一半的船上还是没有船医，而且这个时代医生的水平也也普遍堪忧，虽然已经有了外科手术，但是并没有消毒的概念。因此张恒还是更习惯自己动手，他给红发少女包好伤口，后者很大方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也不避讳什么，就当着某人的面穿起衣服。
张恒随后对安妮道，“辛苦了。”
他说的是之前登上幸福号上的事情，因为担心被对面看出他们在人数上的劣势，张恒几乎把所有能战斗的人都带了过去，只剩下厨子，木匠之类的非战斗职业，张恒也给他们分发了武器，让他们站在寒鸦号的甲板上充人头。
但是即便如此当他带着三十人登上幸福号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船上众水手的犹豫和不甘，尤其在交武器的时候每个人都磨磨蹭蹭，船长的眼神更是躲躲闪闪。
等收缴完武器安妮主动申请带人去下面检查货仓里的货物，结果也是在那里他们遇到了埋伏，那批年轻的海军学员中有人不甘心就这样被海盗挟持，和甲板上的水手换了衣服，一共十二人，躲在货舱里。
而当时安妮身边只有六个海盗，战斗在七人走到货仓的门口时毫无征兆的爆发了。
安妮反应最快，立刻趴在地上，而她身后的海盗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直接被一枪打中了脑袋，随后红发少女从地上一跃而起，一刀砍翻了面前一个海军学员，同时左手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捅进了另一人的胸口。
不过此刻她的处境也很凶险，本来海盗一方就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后面的人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等于是让安妮一个人陷进包围中。
她虽然用最快的速度干掉两人，但是其他人的攻击也来了，红发少女低头，躲过了不远处的一记黑枪，但是之后就被一刀劈中了后背，结果她只是闷哼一声，身子晃了晃，背上的伤口反而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凶性，直接反手一刀又砍死了偷袭她的人。
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她一口气接连杀掉了两个敌人，又重伤一人，却脸眼睛都没眨一下。
之前还在学校训练的众海军学员哪里见过这么凶悍绝伦的对手，剩下的人全都被红发少女身上的气势给震住了，竟然没有人敢再出手。
而这时后面的五个海盗也冲了进来，于是那些学员好不容于聚起的士气彻底溃散了，虽然依旧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却一个个都乖乖交出了手上的武器。
货仓上方的众人也听到了下面传来的枪声，那些原本已经投降的水手顿时骚动了起来，张恒知道现在并不是讲究人道主义的时候，相比之下他更担心安妮的安危，所以果断选择了最快捷的解决办法。
张恒用最快的速度拔出胸前的短火枪，直接冲幸福号的船长扣下扳机，随着后者一脸难以置信的倒地，人群也陡然安静了下来。
原本不少人看张恒年轻，以为他在面对混乱局面的时候会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想要趁着这个机会拼一把看看，但在看到这一枪后心中刚刚升起的火苗又熄灭了下去。
等重新控制住甲板，张恒立刻又分出五人下去帮忙，然而这时候安妮已经带着剩下的海盗走了上来，红发少女的后背还在淌着血，但她的表情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挥了挥手让身后的海盗将十二颗人头扔在甲板上，环顾了一圈四周，咧嘴森然道，“还有谁想试试？！”
直到这一刻幸福号上的诸人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的念头，一直等海盗将船上的货物都运上寒鸦号也没有人敢再随便乱动，之后张恒又让人从船上搬了一部分食物和淡水回去，确保寒鸦号能够顺利返回拿骚。
这一战不止让幸福号上的众水手都老实下来，寒鸦号上的海盗看安妮的眼神也变了，尤其是那五个跟她一起下到货舱又活着回来的海盗，再看向安妮的目光中都不由自主的带上畏惧和崇拜之色。
而在回程的路上那一战的细节也被他们添油加醋讲了无数遍，大部分海盗的脑袋还是比较简单的，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曾在私下表达过对船长任命女性成为水手长的不满，但与此同时也会发自内心的崇拜和尊重强者。
这件事情过后船上就再没有人再用安妮的性别说事的人了，后者也进一步坐稳了寒鸦号水手长的位置，不过代价就是之后她一连三天都没能下床。
那一刀对方没有留力，伤口很深，将女孩儿后背的肌肉完全撕裂开来，好在战斗结束的足够快，张恒在第一时间给安妮做了处理，而红发少女的恢复力又足够强，才让她在接近陆地前就又重新活蹦乱跳了起来。
安妮穿衣服的时候扯动伤口，呲了呲牙，有些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我上船是来帮忙的，不是给你添乱的，你既然任命我做这艘船的水手长，我肯定要拿出点水手长的气概来。”
“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下先退上甲板才是比较合理的选择吧。”张恒有些无奈道。
“然后他们有了一次成功偷袭的经验，我们再想拿下船舱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而且甲板上那些家伙也会变得不安分起来。”红发少女理直气壮道。
张恒闻言有些意外，没想到安妮竟然考虑的这么细致，这并不像他平时大大咧咧的性格，“所以这是你当时的真实想法吗？”
“不是，我当时只是觉得这是我成为水手长后的第一战，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跑，不然就太丢人了。”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先来后到
寒鸦号在港口整整停泊了三天，期间不少人向张恒这个船长请愿下船都被驳回了，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事情水手们大概率会联合起来一起向船长施压，但是当船上的军需官兼记账员的迪弗雷纳算过这次出海大家的收益后，众人就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尤其是刚加入的那批新人都在庆幸自己运气好，登上了寒鸦号，这会儿也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儿失去继续待在船上的资格。
不过这种情形只勉强维持了三天，三天后就算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这群精力无处发泄的海盗也不愿再老老实实待在船上了，无论张恒这个船长还是比利这个舵手的话都没人再听，眼见小船被控制，甚至有人准备直接跳下水游到岸上，反正这里距离码头也不算远。
而张恒算了下，这时微风号差不多也应该已经安全了，就没再拦人。于是海盗们争先恐后的冲向摆渡小船，用最快的速度划向码头，岸上的围观党们见状精神也是一震，这些天所有人都在好奇寒鸦号这次出海的收获究竟如何，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有结果了。
但是随后就见上岸的海盗根本没有停留，都一窝蜂的冲向岛上抵押放款的商人卡斯比的住处，好在后者早有准备，远远看到码头处的动静就让护卫搬出一张桌子放在门前，另外还提了一只麻袋出来。
迪弗雷纳将手里那张有卡琳娜和张恒联合签名的纸条递了过去，卡斯比接过仔细检查了足足三遍才放进口袋里，之后就进入众海盗期待无比的发钱环节了。
这次出海每个海盗最少都能分到至少40枚西班牙金币的收益，折合下来也就是320银索比，远远超出之前最乐观的预期，而像那些有职务的，比如炮手厨子之类的还额外又多分到了160银索比。
张恒本人更是拿到了120枚西班牙金币的巨款，除了作为船长的双份战利品，还有一份是来自元老分成，这是只有最初抢下寒鸦号的十七人才能享受到的额外收益。
按理说这艘战舰这才是海盗团第一件战利品，但是因为没法直接折现，最终只能以这样的形式分期补贴给众人。按照规定元老分成将持续三年时间，并且并不随着船长的变化而改变，一旦下船或死亡则自动取消。
而安妮作为水手长和这次战斗中最英勇的人，也拿到了80枚金币，红发少女一夜脱贫，从之前寄人篱下的赤贫状态，一跃成为岛上小有资产的小富婆。
不过随后她很大方的将其中40枚金币交给了某人，“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我第一次出海的战利品分你一半。”
这是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安妮就许下的承诺，但因为隔得时间太久张恒早已经忘记了，没想到红发少女竟然还记得。
不过要说这段时间安妮在他这里借宿实际上也没花多少钱，屋子的租金张恒已经付过了，所以其实也只是多加一副餐具的事情，真要算起来开销大概也就在两枚金币左右，在张恒看来完全是举手之劳。
但他看向女孩儿的眼睛，就知道安妮对这件事情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还要认真，
张恒没法拒绝这笔钱他，于是也只能又收下那半袋金币。
…………
很快，整个拿骚都知道寒鸦号这次出海满载而归的消息，这结果也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就在不到两个月前，绝大多数人还都在看衰这只新成立的海盗团，认为它的船长太过年轻缺乏经验，就算感兴趣想加入的人有很多也在观望中，想等寒鸦号的首航结束再做打算，但现在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陷入后悔中。
尤其当一个寒鸦号上的水手在岛上的赌场一晚上就输掉了20枚金币后，又在拿骚掀起了一股组建海盗团出海的热潮。
不过这些人一没有战舰，二没有可靠的人手，船长也是仓促选出来的，靠着脑袋一热就出海追逐财富，下场大都很惨，空手而归已经算好的了，而少部分有收获的，回来后又要面对黑商联盟的压价，他们这时才发现想赚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另一边，张恒则给寒鸦号的船员放了一个月的假。
这也属于大胜的后遗症，寒鸦号的首航可以用完美来形容，每个船员都得到了一大笔钱，口袋被填的满满的，但相应的这时他们再次出海劫掠的**也降到了最低，几乎所有人的脑袋里现在在思考的都是该怎么挥霍这笔钱。
如今拿骚城里的伎院，赌场和酒馆就像是被寒鸦号的众船员给包场了一样，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节日一样的狂欢氛围。
指望这些家伙现在能立刻扬起斗志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不过趁着这这段时间张恒倒是可以处理点事情。
张恒和安妮、比利三人在日落的时候一起来到了一座名为美人鱼之家的酒馆，在门口正好碰上一群从里面走出来的寒鸦号船员，大部分人都喝的醉醺醺的，旁边还陪着几个长相不错的小妞，见到三人那些家伙眼睛不由一亮，嚷嚷着一定要再回去喝一杯，不过最终还是被比利给劝走了。
小插曲后三人按照原定计划兵分两路，安妮和比利走进美人鱼之家，而张恒则绕到了酒馆后门的小巷里，张恒掏出上午昨天刚买到的手表，看了眼时间，两分钟后酒馆中突然生出一片骚乱，有一个身材枯瘦的小胡子男人，粗暴的推开了身前的酒客和女招待，一路狂奔向酒馆后门。
想也不想就一把推开，他边跑还边紧张的朝身后张望着，没想到下一刻腿上却被人绊了一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重心，身体前倾，直接栽倒在墙边一片呕吐物中。
而等他他扭过头来，就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不过没过多久酒馆里又冲出了一个怒气冲冲的大汉，他在喝酒的时候被小胡子男人打翻了手里的酒杯，追出来想要教训一下后者，但没想到小胡子男人看到他脸上反而露出了一抹激动之色，就好像看到了亲人一样。
然而他的激动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张恒已经掏出了第二支短火枪，指向了随后冲出来的大汉，“抱歉，先来后到。”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报贩子
小胡子男人名叫汉克，是岛上小有名气的情报贩子，认识不少来往拿骚的船长，也因此积攒了不少情报源，之前有很多海盗都在他这里买过线索。
当比利还在海狮号上的时候，也曾跟着奥尔夫一起来找过后者，他也是在那时候跟汉克认识的，两人后来还在一起喝过几次酒，关系应该算是不错的，因此这次出海前比利才会找他来买情报。
汉克虽然看起来有些其貌不扬，但能在岛上做这么长时间的生意自然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他会通过猎物的价值，情报的详细程度，情报源的可信度三个方面来分别给一条线索打分，最后综合起来估算线索的价值。
像香水船的消息，在猎物价值，情报源的可信度两方面的评分都很高，只有情报的详细程度稍差一些，但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条非常优质的线索了。
因此汉克的开价也很高，开口就要两枚西班牙金币，而比利为了保险起见最终花费十枚西班牙金币选择买断交易，这种交易模式也就意味着这条线索除了寒鸦号汉克不能再卖给其他海盗。
而之后汉克也礼尚往来，又赠送了同一条航线上烟草船达菲号的消息，也让比利彻底放下心来，对寒鸦号的首航充满了信心。
但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不是女商人卡琳娜半路登船，提供了那条关于香料船的重要消息，等待寒鸦号的将是空手而归的残酷现实。
比利虽然没有奥尔夫的老奸巨猾，但也不是傻子，在香水船迟迟不见踪影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生出疑心，不过这种事情的确也是有很大概率发生的，他不可能因为第一条线索失效就立刻否定第二条线索，这样他购买备用线索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但随后事情的发展方向却正好印证了他的担忧，连续两条线索同时失效，比利也意识到自己是被坑了，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和汉克这些年相处的还算不错，寒鸦号也和后者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情报贩子为什么要突然摆他这一道。
今天三人一起来美人鱼之家就是为了弄清这件事情。
汉克倒是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了门外的人是谁，最近张恒大概是整个岛上最出名的人物了，寒鸦号第一次出现在拿骚的海港外时汉克也跑去码头看了热闹，他做的是情报贩子的工作，扩宽人际关系网自然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对寒鸦号和它的新船长并不陌生。
情报贩子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也顾不得擦掉衣服上的污渍，对面前那个身着黑衣的男人露出一抹苦笑，“我在出售线索的时候就说的很清楚，并不能保证每条线索都绝对有效，就算是可信度最高的线索也会有各种意外发生，比如目标半路突然更换了航线，意外撞上其他海盗，天气因素等等，不信您可以去问您的舵手，我当时有跟他强调过这其中的风险……”
汉克喘了口气，继续道，“当然，对于你们的遭遇我也深感遗憾，不过好在你们最终也没什么损失，不如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我把之前收的钱退给你们，这件事情就算翻篇了怎么样？”
对面的张恒不置可否，而这时安妮和比利也从酒馆后门走了出来，三人把汉克围堵在了墙角边。
见势不妙情报贩子赶紧又加码道，“唔，还有，等你们下次出海前，我还可以免费再送你们几条有价值的线索，这一次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会再有意外了。”
汉克的后背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尽量保持着镇定，以往的时候也会有人因为线索不准确回头来找他的麻烦，但都被他机智的应付了过去，岛上的情报贩子并不算多，平时的时候也会相互竞争，但关键时候还是很抱团的，之前有同行被杀，查到凶手是谁后再也没有人卖线索给那只海盗船，最后逼得那只海盗船不得不换了船长。
情报贩子望向比利，后者是岛上的老人了，不可能没听说过那件事，作为一个称职的舵手，他现在应该提醒自己的船长这么做可能带来的恶劣后果。
然而比利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冷的望着他。
随后汉克就见另一边那个红色头发的女海盗抽出了腰间的匕首，冲他笑了笑。
下一刻情报贩子只感到胸前一凉，低头，惊恐的发现自己的亚麻杉被割开了，而匕首的刀尖已经刺入他的皮肤，距离他的心脏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只要对面的红发少女手掌轻轻一用力，他今晚就会交代在这里。
汉克这次是真的慌了，没想到这伙人竟然完全不按规矩出牌，情报贩子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哆哆嗦嗦道，“你……你们到底想要多少赔偿，至少给我个数吧。”
“我们可以不要任何赔偿，”张恒终于开口，“不过需要你在接下来如实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你们想知道什么？”汉克闻言神色有些惊疑不定。
…………
一刻钟后张恒三人从小巷中走了出来，安妮将匕首重新插回到腰间，皱眉道，“马尔科姆，你们谁认识这家伙吗，他为什么要来找我们的麻烦？”
“马尔科姆是黑商联盟的二号人物，这家伙的家族在新大陆有着不小的势力，”比利道，他对岛上的情况最熟悉，为红发少女解释道，“千万别因为他背后的家族就忽视了这人的个人能力，马尔科姆是在大约四年前来到拿骚的，刚上岛的时候他除了一艘运输船外什么也没有，他的家族远在纽约，可以在港口海关为他提供便利，但是在拿骚并不能帮上什么忙，他几乎是白手起家，做到现在和十几艘海盗船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去年的时候黑王子萨姆也开始跟他合作，所以黑商联盟里他绝对是最值得关注的人物之一。”
第一百五十七章 邀请
“所以我们首航失利对马尔科姆有什么好处？”红发少女不解道。
“这座岛上并非每个人都支持黑商联盟的成立，尤其是那些实力稍差一些的小海盗团，不过因为他们太过弱小，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声音，我们是岛上仅剩的有实力却没有加入联盟的海盗团，很多人在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因此之前的价格谈判才会进行的那么艰难，其实黑商联盟并不介意给一条船调高收购价格，但是如果他们这么做的话就等于破坏了自己订下的规则，给了其他人也争取更高价格的理由，而如果我们首航的结果不好，这样的烦恼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安妮对这种多方博弈完全一头雾水，听完后道，“简单点，我们现在和卡琳娜合作，应该和黑商联盟没什么关系了吧，所以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有这种破事了对吗？”
这时张恒也开口道，“恐怕并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局面应该是黑商联盟最不想看到的，我们满载而归，却选择了他们之外的渠道出手战利品，他们眼睁睁看着一批值钱的货物流转出岛却赚不到任何钱，这才是最让他们难受的地方，尤其在他们已经开给岛上老牌海盗团更高价格的情况下，更需要从新海盗团身上弥补回这部分亏损，他们很大概率不会对我们的行为坐视不管。”
“呵，这么霸道？我们自己出海抢到的战利品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自从这个什么鬼联盟筹备成立岛上就一片乌烟瘴气，要不我们直接杀过去把他们全干掉得了！”红发少女烦躁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岛上几个实力最强的海盗团现在都站在他们那边，你们在人数上处于下风，在这种时候动起手可不怎么明智。”
三人转身，看到了刚从隔壁面包店里走出来的老海盗，和之前相比后者换了一身新衣服，看起来喜气洋洋的，不过头上倒是依旧带着那顶灰色的旧船帽，与此同时他的怀里还抱着一包新鲜出炉的烤面包。
“弗雷泽，你竟然还敢在我们面前露面？”比利听到那个声音神色就立刻冷了下来。
之前海狮号上的那批老水手被弗雷泽坑的不浅，差点丢掉性命，众人一上岸就跑到后者经常待的那家小酒馆，结果在那里一无所获，没想到对方今天竟然又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利，你知道这无关私人恩怨，我们双方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想把海狮号上的船员从奥尔夫和蒂奇的谎言与残暴统治下解放出来，但是恕我直言，你们那点小手段在奥尔夫面前完全不够看，所以我只能尝试用我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老海盗耸了耸肩，很干脆的承认道，“是的，我的确是利用了你们，所以你们当然也有理由生气，但如果事情按照我的计划发展下去，之后的你们都不会有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总应该相信欧文吧，那孩子之前在船上的表现有目共睹，他的确在意你们，这不是伪装出来的，所以当他成为船长后肯定会还你们清白的。”
比利闻言冷笑，“你说的没错，但前提是我们这些人要能活到那一天，如果不是张恒和奥尔夫达成协议，不等到达查尔斯顿我们这些人就都不在了……我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弗雷泽，一句也不会了，你的眼里从来只有利益，对你来说没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对吗？”
“事实上，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冷血，我知道你们对我有不满，所以这件事情就当做是我为了弥补对你们造成的伤害所做出的努力吧。”弗雷泽说完将手伸进上衣口袋中，看到比利和安妮变色纷纷抽出武器，他用另一只抱面包的手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最终掏出了一张请帖，递给张恒。
“我承认自己走眼了，我看出你很优秀，但没想到你比我预料的还要优秀，如果能重新选择，我肯定会努力争取你，而不是把你当做诱饵，可惜我们没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不是吗？”老海盗叹了口气，“你有着不逊于蒂奇的才能，现在又有了一艘好船，还有一群出色的水手，所以阻碍你们成为这片海域最强海盗团的只是时间，而我可以帮你们争取到这些时间。”
老海盗顿了顿，“经过我的劝说，马尔科姆已经意识到之前在如何对待你们的问题上犯了错误，他愿意就之后所发生的事情表达歉意，同时重启和你们之间的谈判。七天后，特伦斯庄园有场晚宴，马尔科姆希望可以和你在那里见面。”
“黑商联盟果然是你在背后捣鬼。”比利冷冷道。
“你们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老海盗一哂，“雷蒙德和马尔科姆那些人早在最初那个联盟失败后就已经开始总结经验教训，着手探索建立新的联盟了，或者更准确的说，之前那个联盟本来就是一个不成熟的试验品，他们借此来练手积累经验，顺便观察测试岛上各方的反应，所以之后那个联盟才会解体的那么干脆，而这一次他们准备了足足三年，等几个月前放出风声时其实主要工作都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至于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没有我帮忙他们一样可以找到别人为他们联络那些海盗，顶多就是多花点时间。”弗雷泽神色严肃，“你们没有和马尔科姆打过交道，所以可能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可怕，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危险的人，我个人强烈建议你们趁着这个机会修补和黑商联盟的关系，寒鸦号的重心在大海上，而黑商联盟则掌管着陆地，你们双方之间的利益其实并没有什么冲突，既然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为什么要彼此对立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安妮的小屋
寒鸦号首航大胜，黑商联盟坐不住张恒并不意外，尤其在他和卡琳娜建立合作后，黑商联盟发现寒鸦号有了将战利品变现的渠道，唯一的谈判优势不复存在，自然也要开始寻找其他解决办法。
弗雷泽说他和寒鸦号需要时间成长并没有错，但与此同时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还是新生儿的黑商联盟。
以雷蒙德和马尔科姆为首的一群黑市商人追求利润，希望在岛上建立贸易秩序，结束一直以来的混乱状态，他们通过一系列手段争取到了足够数量的支持者和盟友，岛上最有实力的海盗团几乎都站在了他们这边，但另一方面，反对的声音却也一直存在。
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并不符合拿骚一直以来所崇尚的自由冒险精神，尤其是在中小海盗中，很多人不满现行的价格方案，不过和有组织的黑商联盟相比，他们缺乏领导与合作意识，一直以来都是一盘散沙，零星的反抗根本掀不起什么水花，一旦黑商联盟顺利度过了前期这段最危险的时间，稳定下来，这些人就算再不甘也只剩下接受现实这一个选择。
然而现在张恒的出现却让他们又重新看到了希望，寒鸦号是如今整个拿骚唯一有实力却没和黑商联盟合作的海盗团，在无形中成了反对者的一面旗帜。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不再只是寒鸦号和黑商联盟之间的问题了。
这对张恒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无论他愿不愿意，他和他的寒鸦号都再次被推上了风流浪尖，但另一方面现在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双方之间都只能通过规则内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这无疑对张恒更为有利，因为寒鸦号只要正常发展，就会让黑商联盟越来越难受，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作为黑商联盟二号人物的马尔科姆会这么快就找上自己。
“我查了下，六天后特伦斯庄园那场晚宴，马尔科姆邀请了岛上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包括一些知名的船长，岛上的大地主等等，主要是感谢他们对黑商联盟的支持，在安全性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比利这个舵手很称职，在张恒收到请帖后的第一时间就去调查了这件事情，第二天一早就登门把结果告诉了后者。
“辛苦了，”张恒谢道。
等寒鸦号的舵手离开，安妮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你真的打算去参加那个什么晚宴？”
“嗯，马尔科姆想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同样想知道黑商联盟接下来的打算。”张恒解释道。
“啊，完全搞不懂你们这些家伙在想什么，遇到敌人直接砍了不就行了，干嘛还要那么多废话？”红发少女一边嘟囔着一边坐在了餐桌前，舀起一旁的果酱抹在面包上。
“我有时候也希望事情可以变得这么简单。”张恒顿了顿，“不说这个了，你的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哈利帮我问了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栋和我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的住处，那里距离码头很近，只要一刻钟的路程，隔壁街上就有两家酒馆，而且整晚都不打烊，后面还有一小片空地，可以练刀，最关键的是只要200银比索，哈利说这价钱还能再便宜一点，我觉得挺适合我的，下午就打算付钱了。”
“那恭喜了。”
张恒知道这栋小屋对于安妮的意义，她逃离富裕的家庭来到拿骚就是为了追求自由，小时候她经常看到女仆出身的母亲在父亲面前小心翼翼的样子，也是从那时起心生叛逆，红发少女不想再像母亲一样寄人篱下，依靠谁而活，所以她才会对之前分一半战利品给某人的约定那么认真。
两人从一开始就说好，安妮只是在这里借宿一段时间，等有钱之后就会搬出去，而现在终于到了这一天，安妮在拿到自己那份战利品后就立刻开始在岛上找房，直到今天，总算找到了满意的住处，也实现了一直以来的梦想。
不过她这梦想到今天也有点变味了。
“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阻止我把脚翘到桌上了！”红发少女豪迈道，“也没人能逼我把碗里的汤喝完了！”
“…………”
张恒本来打算帮安妮一起搬家，但是中午的时候寒鸦号的船员在伎院和另一帮海盗发生了冲突，张恒作为船长不得不去处理这起纠纷。
事情并不算大，虽然发生了群殴，但是并没有人死亡，只有对面一个倒霉的家伙被捅到了大腿，张恒到伎院的时候双方正在对峙，那个被捅到腿的倒霉鬼已经包扎好了伤口。
他简单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知道这次冲突是因为双方是在争抢一个伎女，本来那个伎女已经被猎手号的海盗给包了，但是因为寒鸦号的海盗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伎女又改变了注意，猎手号的海盗觉得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侮辱，于是双方大打出手……
这种事情基本上每个伎院都会发生，一般来说只要赔点小钱就过去了，但是现在整个拿骚都知道寒鸦号大赚了一笔，猎手号这伙人不免也动了贪念，在赔偿金上狮子大开口，被拒绝后就仗着人多把寒鸦号的众人给堵在了这里。
猎手号的船长从桌边站了起来，整了整领子，不过张恒却懒得听他废话，直接道，“放人。”
“没问题啊，只要你们支付20枚西班牙金币的医药费。”前者咧嘴道。
“看来我们在这个问题上没法达成共识了，那按照老规矩来吧。”张恒说完直接抽出了腰间的军刀。
猎手号的船长见状神色一变，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凶残，所谓的老规矩是指两帮海盗如果意见不一，可以采用船长单挑和群殴两种方式来解决争端，张恒此刻的意思无疑是选择第一种了。
如果是二十年前他倒是不介意接受挑战，但现在他已经上了年纪，身材也有些走形了，单挑怎么看胜算都不高，于是连忙道，“我们人多，我为什么还要和你单挑？”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他自己先脸红了，就连身后猎手号的海盗们脸上也露出了不屑之色，在崇尚武勇的海盗中，这种怯战的胆小鬼行为无疑会受到所有人的鄙夷。
不过这会儿为了讹上一笔，猎手号的船长也不得不先把面子放在一边了。
“群殴？你确定。”张恒闻言神色不变，收回军刀，转头望向不远处那些看热闹的嫖客，“干倒一个猎手号的人三枚银币，谁参加？”
他的话音刚落，伎院中顿时站起来一大片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很高兴你留下来
这次冲突最终以猎手号的众水手一个铜比索也没讹到灰溜溜的溜走而结束。
为了表示感谢，张恒请伎院里因为没能赚到悬赏而遗憾的众嫖客免费喝了一杯，得到一致好评。
而他刚解决完这件事，又被闻讯而来的军需官拉去了军火商人那里，他之前要的24磅炮弹有了消息，迪弗雷纳来和他讨论初次采购的数量，顺便还有招募新厨子的事情。
一直忙到快日落的时候，张恒才又重新回到住处。
他推开门，屋里却是已经没有了红发少女的踪影。
张恒来到后者的卧室，发现那里也已经空无一人。
炮轰查尔斯顿后农场主之子就跟着安妮女王复仇号一起消失不见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现在安妮也搬走，这栋房子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张恒忽然觉得这里有点空荡荡的，就像是少了什么一样。
以往这个时候他就会听到某红发少女在楼下嚷嚷着饿死了，怎么还不开饭，现在却是再不会响起这个声音了。
张恒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习惯了那个大大咧咧的家伙在他的身边，习惯了她到处找架打之后又准时回家，习惯了听她抱怨女性在岛上怎么受歧视所有海盗团都是瞎子……所以他其实并没有认真思考过对方有一天会离开的事实。
直到安妮开始按照计划找房子，一步步向着自己的梦想靠近，但与此同时她似乎也失去了再在这里住下去的理由。上午两人聊到新房，红发少女兴奋的说着之后怎么在里面为所欲为，张恒也由衷的为她感到高兴，只是两人都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分离的话题。
…………
夜晚，张恒独自在桌边吃完了晚饭，拿出一本从船上取下的游记，翻了会儿上床睡觉。
结果半夜的时候他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惊醒，张恒在黑暗中警觉的睁开眼睛，握起靠在窗边的军刀，现在整栋房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所以外面这声音也就意味着有不速之客到访。
如今岛上他已经开始有一些潜在的敌人，尤其考虑到寒鸦号和黑商联盟的紧张关系，但是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现在又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马尔科姆按理说不会用出这么低级的手段，不过张恒并不会寄希望于对手的理智上。
为了避免成为火枪的目标，他没有在第一时间点亮油灯，而是趴在木门前，一直听脚步声上楼，在走廊停下，等到对方精神最松懈的刹那，张恒的身体也动了起来。
卧室的屋门突然推开，张恒从后面窜了出来，不过走廊上的黑影反应也很迅速，感受到迎面劈来的一刀不退反进，提起拳头就向张恒砸来。
张恒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凶悍，不速之客明明在他之后出手，但是那只拳头却比他的军刀还要快，这么下去，早在他砍中对方之前后者的拳头就会先一步砸到他的下巴，于是张恒只能改变了策略，收刀先挡下了这一拳。
随后两人在黑暗中展开了激烈的近身肉搏，不过交手后不久张恒就生出了一股熟悉的感觉，他之前和红发少女对练过不少次，对彼此的招式都很熟悉，所以张恒可以肯定的是安妮也已经认出了他，但是女孩儿却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反而越打越兴奋。
张恒不过稍稍犹豫了一下胸前就挨了两拳，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来，努力应付着安妮潮水般汹涌的攻势，直到一刻钟后红发少女骑在他的身上，把他死死压在地板上，战斗才终于告一段落。
张恒没想到的是这一战竟然还让他的刀术技能提升到了lv2，收到系统提示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些无语，而另一边的安妮则在喘着粗气，脸上的潮红还没有褪去。
“你输了。”
“…………”
“干嘛不说话？”
“你半夜偷偷摸回来就是为了和我打一架吗？”
“当然不是。”安妮松开张恒的胳膊，挪动屁股，从后者的身上下来，“我是回来告诉你，之前那栋房子我不要了。”
“嗯？”张恒闻言有些意外，“这样好吗，那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我之前也以为那是我的梦想，”安妮靠在走廊一侧的墙壁上，“小时候家里的房子和食物都是父亲提供的，妈妈一直看他的脸色生活，我那时候就想要是以后有自己的住处，就可以自由的生活了，这也是我上岛后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完成了这个目标就意味着我可以在这里独立的生活。”
“你所做的事情在这个时代是非常了不起的。”张恒道，这时就连欧洲本土女性的地位也很低，更何况海盗聚集的拿骚，虽然有他的帮助在里面，但安妮能在其中立足不管怎么看都是很厉害的事情。
“但我并不想离开这里。”红发少女道，“我买房子是为了能过上自由的生活，但是如果有了房子后我却没法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那根本就不是自由不是吗？我的意思是有房子很好，能一直把脚翘在桌上和不用把汤喝完也很好，可我不想被那样的东西所束缚，真正的自由和这些其实没有关系，而是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选择去过哪种生活的权利。”
安妮说完，将某人又推到在地，脱掉自己的上衣，骑在后者的身上。
“我喜欢你，我不在乎你喜欢我还是别人，也不在乎你什么时候离开，也许这份爱意在某一天也会消失，到那时我也将保留离开你的权利。”
红发少女的话音落下，黑暗中她的眼睛里有什么在燃烧。
迟疑了片刻，那双手掌终于还是攀上了她的身体，温柔的抚摸过她皮肤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
“很丑吗？”安妮沙哑着嗓子，有些紧张道。
“不，它们很漂亮。”张恒顿了顿，想说不过以后不要再冲在那么前面了，但是想到以安妮的性格，八成就算自己说了这样的话也没什么用，最终只是道。
“很高兴你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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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特伦斯庄园
最近一段时间张恒也难得有了几天的假期。
或许是之前伎院的事情传开了，岛上其他人再去找寒鸦号船员的麻烦时，就要好好掂量下自己自己能不能顶得住某船长的金钱攻势，因此那些争风吃醋，打架斗殴的事情少了很多。
张恒也不用再抽时间去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麻烦，每天多出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和安妮对练刀法，除此之外也会整理一下他搭起来的那个菜园。
必须承认，热带气候在种植上有着天然的优势，之前他随便洒下的那些番茄、胡萝卜、卷心菜种子没怎么搭理，甚至经常一出去就是一两个月，但回来后依旧能看到不少在茁壮成长，到现在有已经可以直接收获了。
不过相比于对练战斗，红发少女对这种事情就兴致缺缺了，经常只是瘫在门外的椅子上，看张恒在菜园里动手。
那晚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颗小石子，落入湖面，荡起了一圈涟漪，但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天亮后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中，安妮对待张恒的态度似乎也没怎么发生变化，并没有那种普通小女生沉浸在热恋中的感觉。
不过从这以后她倒是经常忍不住找张恒单挑，如果这也算是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的话。
…………
时间很快就到了五天后，张恒按照约定来到了特伦斯庄园。
和他一起的还有安妮和比利，虽说这次晚宴应该没什么危险，但作为寒鸦号的船长，如果只有一个光杆司令去赴宴的话总归有点不太好看。
马尔科姆举办宴会的地点并不在拿骚城中，而是在更靠近岛心的地方，这里是他名下的一座种植园，也是他平时居住的地方。
不同于北岸那些简陋的木头小屋，庄园里的主体建筑是用石头建造的，采用欧洲现在最流行的巴洛克风格。不过新普罗维登斯岛上没有合适的石材，只能从别的地方运送过来，每一块儿岩石的价格都很高昂，除此之外马尔科姆还特意从意大利请来了两位著名的设计师，花了三年时间才将这座庄园建造完成，今晚也是它第一次对外人掀开神秘的面纱。
“看来那家伙这些年赚了不少钱嘛。”安妮望着门前一座阿波罗和达芙妮的雕像啧啧道。
“这也是他今晚将晚宴设在这里的目的，告诉所有来这里的宾客只要和他合作就能有钱赚。”张恒倒是多少能猜到一些马尔科姆的想法。
“那现在看来他这个目的应该已经实现了。”比利叹道，他扭头望了眼附近，这段时间已经陆续来了一些人，大多数人在看到这座雕刻精巧的雕像后脸上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门外一个穿着礼服管家模样的人检查了一下张恒手中的请帖，冲三人点了点头，“欢迎光临特伦斯庄园，祝三位贵宾今晚用餐愉快。”
说完他摇了摇头手中的铃铛，立刻有三个黑人侍女走了过来，看模样应该都只有十六七岁，其中一个个子稍矮的走到安妮面前，开口，用有些蹩脚的英语道，“您好，我是黛西，今晚由我来招待您，我会尽所有努力满足您的一切需求。”
结果红发少女挑了挑眉毛，“我就不用了吧，我不喜欢有人跟在身边。”
她面前的黑人侍女闻言露出了一抹为难之色，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不过那笑容已经变得有点勉强了。
一旁的管家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在检查完另一位客人的邀请函安排好侍女招待后就走了过来，他看了眼安面前的有些手足无措的黛西，礼貌道，“几位贵宾，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对黛西哪里不满意吗？我可以立刻为您更换新的侍女。”
安妮正打算说什么，张恒却先开口了，“没什么事情，我们刚想请黛西带我们游览一下庄园。”
管家笑了笑，“相信您一定会喜欢这里的，不过这里的面积很大，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游览的完，而且今晚的特色节目就要开始了，诸位最好还是先去宴会厅，晚宴结束后会有自由活动时间，如果喜欢的话也可以在这里留宿，告诉你们身边的侍女就行。”
张恒点头道谢，之后就迈开脚步，向着不远处那座灯火辉煌的建筑走去。
安妮并不笨，有张恒打岔她立刻也想到了什么，离开大门后问身边的黑人侍女，“如果我刚才拒绝你会发生什么，他们会处罚你吗？”
后者沉默不语，安妮伸手拉开了黛西的衣服，果然在她的后背上看到了不少鞭痕，之后暴脾气的发少女就想抽出腰间的匕首。
一旁的比利连忙阻止道，“别乱来，虽然我也不喜欢这种事情，但她们被卖到这里，就相当于货物，理论上无论马尔科姆想对她们做什么都无法被其他人指责，而且你为她出头，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我们只是客人，今晚过后就会离开，但她们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
黛西听到比利的话脸上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安妮切了一声，有些不甘心的又收回了匕首。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宴会厅前，走在最前面的黛西推开了大门。
如果外面的建筑还只是奢华，那里面的装饰就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了，圆形屋顶的中央是一盏巨大的吊灯，上面摆放了超过一百根蜡烛，将整个大厅照到像白天一样明亮，墙壁上布满了浮雕和缎带，脚下则是松软的波斯地毯。
“这种久违的感觉，就像是又回到了英格兰一样。”跟在三人身后进来的一个大地主忍不住感慨道。
这时宴会厅中已经来了不少人，不过分成明显的两派，其中商人们大都比较矜持，虽然对屋子里的装饰和雕刻赞不绝口，但只是站在一边静静欣赏，而海盗们就不管那么多了，有不少看到值钱的东西直接上手去摸，还在心里估算着这玩意儿的价格，想着如果临走时顺一把能卖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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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秩序
比利趁着宴会开始前的这段时间，帮张恒介绍了一些船长和认识的商人，海盗们平时大都是各自活动，但也不是说毫无交集，有时候遇到一个人吃不下的猎物也会请其他信得过的海盗团来帮忙，因此多认识点人总是没坏处的。
虽然今晚来参加晚宴的海盗全都站在黑商联盟一边，但双方只是合作关系，和马尔科姆不同，他们对寒鸦号没有什么敌意，只要不影响他们赚钱他们也不关心寒鸦号和谁合作。
半个小时后宾客都到齐的差不多了，然而马尔科姆这个主人却还没有露面，反倒是之前在门口迎接众人的管家又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在晚宴开始前，马尔科姆先生为各位贵宾准备了一场小小的饭前娱乐活动，希望大家能喜欢。”
说完他又摇了摇手里的铃铛，这一次从门外走进来的是两个铁塔一样的黑色身影，一进门就带给众宾客一股压迫感，两人**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脚上和手上都带着镣铐，浑身的肌肉宛如铁铸，就仿佛两头从森林中闯出来的野兽，惹得一些女性宾客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之声。
为了把两人押送进来庄园足足动用了一支护卫小队，那些护卫用手中的火枪将两人赶到大厅西侧临时搭建的舞台上，之后打开了他们身上的镣铐，期间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只有管家依旧面无惧色，他走到两人面前，开口道，“你们都不是第一次参加表演了，应该很清楚规则，我就不废话了，只要在规定时间内杀死对手你们就能活下去，否则……”他抽出腰间的短火枪，冲着不远处一个端着盘子给宾客添酒的黑人侍女毫不犹豫的扣下了扳机，后者的胸口溅起一团血花，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上。
管家面不改色的将短火枪重新收回腰间，挥了挥手，立刻有两个还在发抖的黑人侍女将同伴的尸体搬了出去，同时努力擦干地摊上的血迹。
半分钟后宴会厅里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不想这一幕发生在你们身上，毕竟马尔科姆先生可是花费了大价钱才买下你们的，你们是战士，是野兽，应该也不想这么毫无尊严的被人射杀吧，所以，接下来还请务必给我们的贵宾们带来一些欢乐。”
管家说完就走下舞台。
剩下两个黑人壮汉，对望了一眼，铜铃般的大眼中闪过一抹凶戾之色，下一刻毫不犹豫扑向了自己的对手。
台下的众宾客见状也兴奋了起来，海盗们哇哇怪叫着，用调羹敲着杯子加油助威，一旁腆着肚子的富商也带着女伴围了上去。
无论多少个世纪过去，人类对于这种释放雄性荷尔蒙的原始竞技依旧乐此不疲，可惜在文明世界里，类似古罗马竞技场中的角斗已经越来越少，但是如今黑奴的出现却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在黑奴等同于货物的十七十八世纪，人们一方面可以欣赏到同类激烈的肉搏和厮杀，另一方面却不需要承受任何的道德谴责。
“秩序，真是个好东西不是吗？”张恒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如果没有秩序，这些家伙此刻还在非洲的某个小部落里，为了几只不值钱的猎物和女人彼此征战厮杀，身边却没有任何观众，而现在他们可以用自己健壮的身体和辛苦磨练出的搏斗技巧来取悦我们，给这座大厅中的所有宾客带来欢乐。”
说话的是一个个子瘦高的中年人，神色严肃，目光深邃，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礼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宴会厅中。
“这句话也同样适用于这座庄园中的其他黑奴，在那些奴隶贩子在黄金海岸抓到他们前，他们都活在一种低效混乱的状态中，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寻找食物争抢领地，和野兽没有分别，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健壮的体格。”
瘦高中年人的语速很快，“现在，他们被贩卖到新大陆，我们给他们定下各种奖惩规矩，根据每个人不同的特点划好分工，让一些人在种植园中劳作，一些人去挖矿，还有一些，嗯……开发了他们的娱乐用途，将他们从寻找食物的低效劳动中解放出来，最终有效的利用了他们的身体，创造出难以想象的财富，这正是秩序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你说的是为你自己创造财富吧，对他们来说现在的生活还不如之前饿着肚子的时候。”安妮开口不客气道。
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台上的角斗也进入到了**，其中左脸上有刀疤的黑人占据了主动，一个抱摔将对手压在身下，随后提起拳头砸向后者的脑袋，骨骼与骨骼的碰撞声在空气中显得有些沉闷，但是随着鲜血在台上飞溅开，台下人群也跟着一起狂热了起来。
瘦高中年人并不否认这一点，“他们只是货物与工具，我利用这些工具创造出的财富当然归我所有，但是黑商联盟并不一样，我们双方是合作的关系，我需要你们为我们源源不断的带回战利品，而你们也需要我们将这些战利品在殖民地出手，转换成财富，我们谁也无法离开谁。”
“无论是多么不喜欢它的人也都无法否认一个事实，黑商联盟的成立让岛上大部分海盗的口袋都变得更充实了，这就是一套良好稳定的秩序所能带来的价值。”瘦高中年人淡淡道。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然而无论在何种秩序中，规则总是更偏向于强大的一方，在拿骚更是如此，黑商联盟愿意给这里的船长更高的收购价格，是因为他们足够的强大，出海可以带回价值更高的货物。
“其实在此之前岛上的黑市商人也一样是这么做的，给有实力的船长更多的分红，一直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只不过现在我们更加规范化了而已，列下来变成条款，所以之前的谈判我们的人也并非在故意为难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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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坑
这是一场没有裁判也不接受投降的角斗。
舞台上左脸有刀疤的黑人占据了上风，而他身下的对手此刻则看起来像是已经陷入到昏迷中，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停手的意思，依旧再不断的出拳，直到将对方那张脸砸的血肉模糊，五官
都无法辨认，台下的欢呼声也越来越响。
不过这时左脸上有刀疤的黑人似乎也有点疲惫了，距离最后期限还剩不少时间，他忍不住喘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走到舞台另一边，抱起了一尊和真人差不多高的铜像，准备用这东西给地上的同胞最后一击。
然而下一刻人群中却爆发出一片惊呼，等左脸有刀疤的黑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紧接着他的后脑勺挨了一记重击，整个人踉跄了两步，再抱不住手里的铜像，反而被那东西砸在了自己的脚上。
这尊铜像最少也有一百多斤重，垂直落下直接将他的脚骨给砸碎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痛呼出来，就被人抓住了胳膊，谁都没想到他身后那个已经看不出五官的血人到了这时候竟然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下一刻他的胳膊青筋暴起，竟然活生生将对手的一条手臂扭断了。
后者疼的直冒冷汗，不过却换来了台下更多的欢呼，这突然出现的转折，也引来了众人的喝彩。
单方面的虐菜固然好看，但怎么也赶不上这样戏剧性的变化更能挑动众宾客的情绪。
这一次那个血肉模糊的家伙显然吸取了刀疤脸之前的教训，没有任何松懈，很快又扭断了对方另一条手臂，之后用自己的胳膊勒起了对手的喉咙。
左脸有刀疤的黑人从嗓子里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拼命的扭动着身子，然而失去了双手他也彻底失去了再逆转的机会，很快就两眼外翻，距离死亡不远了。
瘦高中年人没有去看这场引人入胜的血腥角斗，相反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张恒的身上，那双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此刻他似乎是在评估着后者，停顿了片刻又继续道。
“我承认联盟在对待你和你的寒鸦号时犯了错误，我们低估了你们的实力，同时我的手下在未经我同意的情况下私自采取了一些不是很礼貌的行为，给你们的首航带来了麻烦，今晚我邀请你们来我的庄园参加晚宴就是为了亲口向你们道歉，同时希望你们能够重新考虑和联盟的合作。”
“重新合作？”张恒扬了扬眉。
“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我愿意去说服联盟上调对你们的收购价格，甚至可以考虑给你们最顶部区间的价格，只要你们终止和那个名叫卡琳娜的女商人之间的合作。”瘦高中年人终于抛出了筹码。
“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只凭借一只刚入行的菜鸟就可以和我们抗衡了吧？卡琳娜的父亲曾经也是岛上的黑市商人，联盟里有不少人都认识他，看在她父亲的面子上，我们之前没有太过为难她，再加上她的保密措施做的不错，一直到寒鸦号回到拿骚我们才得知你们合作的消息，所以整件事情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可一旦联盟认真起来，以她的能力，又是一个女人，在拿骚根本不可能能生存下去。”
“既然如此，马尔科姆先生您又为什么要这么着急重启和我们之间的谈判？”
“虽然我一直坚信秩序会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美好，但凡事总是开头难，早在三个月前联盟就已经明确了新的定价规则，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在岛上建立起现在的贸易秩序，而这还只是起点，想要将它推行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我们最终会克服所有困难，但能加快这个进程总是一件好事。”
马尔科姆从侍女的手中接过一杯葡萄酒，“最近拿骚有不少中小海盗将你们视为反抗联盟的旗帜，你们的事迹让他们深受鼓舞，这也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一定的麻烦，你玩过扑克吗，张恒船长？”
“当然。”
“在我看来赢牌最重要的是时机，当你手中的牌面足够好的时候就应该果断下注，错过了这个机会，之后你就很难再赢到这么多钱了。”马尔科姆意味深长道，“而现在是你最好的机会，张恒船长，一旦卡琳娜出局，联盟稳定下来，那些躁动的家伙不得不接受现实，你手里的牌也就全部废掉了，到时候你也会后悔今天没有接受我的建议。”
“这算是威胁吗？”
“不，只是一个善意的忠告而已，我很欣赏你，上一个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整个拿骚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还是威廉基德，你的前途不可限量，所以更应该谨慎选择合作伙伴，我并不希望未来某一日你我成为敌人。”
台上，左脸有刀疤的黑人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结束了挣扎，只剩下一条腿还在无意识的痉挛着，而他的对手也终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起栽倒在地，后者的脑袋上还在流着血，染红了地板，与此同时却也迎来了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管家指挥着众侍女清理着舞台，马尔科姆冲张恒点了点头，“失陪了。”
他端着酒杯走上了舞台，也不在乎脚底的血迹，向今晚的来宾致了一段简短的欢迎辞，感谢众人在黑商联盟创立过程中所提供的帮助，之后宣布晚宴开始。
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小提琴手奏起了悠扬的乐曲，侍女们则将刚刚烹饪好的菜肴依次端上桌。
而那个刚刚赢得一场艰难胜利的黑人壮汉，则和那具尸体一起被人拖出了宴会厅。
马尔科姆并没有在晚宴上待太长的时间，他似乎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完成致辞没多久就离开了。
寒鸦号的三人也没有在山庄过夜的打算，吃了点东西准备离开，不过就在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张恒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看到不远处一棵咖啡树下两个人正在用铁锹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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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矛盾
那是两个黑人奴隶，应该已经干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满身都是大汗，那个土坑也被他们挖的很深，于是接下来他们将铁锹放在一边，将一边的两具尸体抛了下去。
张恒认出那两具尸体正是之前在舞台上表演角斗的两个人，其中左脸有刀疤的家伙已经死透了，而另一个虽然满脸血污却似乎还有微弱的呼吸。
两个黑人奴隶重新握起一边的铁锹，面无表情的开始将土填回坑里，似乎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旁边监工模样的男人走了过来，提了提裤子。
“有什么事情吗，几位？”
“那家伙应该还有口气吧。”张恒指着土坑道。
“哦，他的鼻梁骨已经碎掉了，一只眼睛也瞎了，以后都没法再表演角斗了，再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而且伤的太重，要治好得花不少医药费，所以马尔科姆先生就吩咐我直接处理掉。”监工道。
“既然你们不打算要他了那不如把他给我吧。”
监工的眼珠转了转，下一刻一只钱袋飞到了他的手中，他打开数了数，发现里面有足足二十枚银币，不由大喜，再没有任何犹豫，开口道，“从现在开始他就属于您了，先生。”
说完他又望向一旁站着不动的两个黑人奴隶，“还愣着干什么，把人搬到这位先生的马车上。”
然而这一次两个黑人奴隶竟然站在那里没有动，互相望了眼。
监工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举起手中的皮鞭。
两个黑人奴隶眼中闪过一抹畏惧之色，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于是终于又动了起来，将坑里那个埋到一半的黑人角斗士抬上了比利雇的马车。
安妮和比利都没有多想，只以为张恒是看对方可怜就顺手救下，尤其是后者，这会儿还在思索马尔科姆晚上的那些话，在回城的路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黑商联盟看来是准备对卡琳娜出手了，我们怎么办？”
“你们觉得呢？”
“我不喜欢那家伙。”安妮冷哼了一声，直截了当道，“他那套什么秩序论大概在殖民地会很受欢迎，但这里是拿骚，自由之城，我们可不是他庄园里那些黑奴，任他摆布。”
比利苦笑，“话是这么说，可现在黑商联盟在岛上的势力的确很庞大，拿骚有实力的海盗都站在他们那边，而支持我们的大概只有些不成气候的小海盗，我很了解那些家伙，他们人数虽然不少，但作用有限，关键的时候根本指望不上。一旦卡琳娜撑不住，我们也就失去了唯一的变现渠道，到时候除了向联盟低头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所以我们现在更不能抛下她去和黑商联盟合作了。”张恒终于开口道，“马尔科姆的野心没那么简单，他创立黑商联盟不止是想建立一套统一标准的贸易体系，提高利润，还想以此来掌控岛上的海盗，如果他真的成功了，以后各艘船的船长由谁担任都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到了那时，整座岛上都没有人再能反抗他。”
张恒顿了顿，接着道，“其实黑商联盟也不是没有弱点，我们总是将它视作一个整体，才让让它显得很可怕，但其实它的内部结构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牢固，黑商联盟的核心是雷蒙德和马尔科姆两人，其中雷蒙德是岛上资历最老也是资产最雄厚的黑市商人。
“因为有他出面，才能把岛上的黑市商人都聚在一起，最终讨论出一份大家相对满意的分配方案，但是雷蒙德已经老了，他虽然担任黑商联盟的会长，可其实只参与了体系搭建和调节矛盾的工作，马尔科姆这个二号人物才是实际的掌权者，但是他在拿骚崛起的速度太快，中间又得罪了不少人，组建黑商联盟时才必须借助雷蒙德的威望。”
比利心中一动，“他们两人之间有矛盾吗？”
“我不知道。”张恒干脆道。
“哈？”
“他们两个作为黑商联盟的一二号人物，至少在明面上肯定需要保持和睦的关系，但是私下怎么样就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不过据我这些天了解到的消息，雷蒙德早在马尔科姆还没上岛的时候就认识了他。”
“这么说来他们的关系应该很好了。”比利苦笑。
“不，我觉得恰恰相反，马尔科姆和雷蒙德都是很成功商人，到他们这个层次，很少再会感情用事，今晚见到马尔科姆也基本印证了我之前对他的猜测，他是一个极度理性自信的人，他虽然不喜欢我们，认为我们给黑商联盟带来了麻烦，但是言语间没有流露出任何厌恶之情，而且为了尽快消除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他愿意选择不计前嫌，同理，他在处理一件事情的时候也很少会考虑到友谊的影响，因此他和雷蒙德这么多年的相处中不可能没有做过对不起对方的事情，我们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找出来。”
“你想要离间马尔科姆和雷蒙德，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
“对付黑商联盟这样的庞然大物是很难从外部攻破它的，但就像我之前所说，他们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儿，一旦雷蒙德和马尔科姆的关系恶化，黑商联盟就失去了赖以存在的稳定性，不过仅只是这样是还不够的，除了制造内部的混乱外，我们在外部也必须保持足够的侵略性，才能加速它的瓦解。”
张恒道，“等卡琳娜回到岛上后我会找她聊聊这件事情的，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怎么分化雷蒙德和马尔科姆。”
比利想了想，“你所说的那些事情，如果真的存在的话对于两人肯定也是绝对的秘密，外人恐怕很难打听的到，或者我们直接想办法制造他们之间的矛盾呢？”
“这也是一种方案，但是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雷蒙德和马尔科姆都是很聪明的人，如果是刻意制造的事情很容易被他们一眼看穿，反而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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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逃跑计划
马车在夜幕下驶入拿骚，最终停在了张恒和安妮的住处前。
张恒和比利将上面的黑人角斗士抬进屋内，暂时放在了农场主之子的空房间里，而安妮则在半路就下了车去找医生了。
比利和张恒又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不早就告辞离开了。
之后张恒又回到了马尔文的房间里，黑人角斗士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和他被埋进土坑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甚至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已经死掉了，他脸上的血污如今已经凝结成块，看起来也更加的狰狞。
张恒搬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随后开口道，“不得不承认，你在伪装昏迷方面的确非常有天赋。”
他的话音落下，小屋内却没有任何回应，床上的黑人角斗士依旧闭着眼睛，陷入昏迷之中。
“你不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张恒就像在自说自话一样，“当时宴会厅内所有人都被舞台上你们两人的搏杀所吸引，只有我恰好在观察周围，结果有一件事情引起了我的兴趣，我发现每当你受到攻击的时候，有一些黑人女奴会表现的很紧张，一开始我以为她们是在为自己的同胞担心，但是后来我发现当你回击对手的时候她们的神色又会放松下来。
“于是我开始意识到她们只是在为你担心，有意思的是当你被人彻底击倒痛击的时候，她们流露出了不忍之色，但是似乎又有种隐隐的期待，她们的神色让我有些困惑，直到后来所有人都以为你死定了的时候你又突然反败为胜，在近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干掉了你的对手，而她们看起来却并不怎么惊讶，这也让我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念头她们是否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
张恒顿了顿，“今晚发生在舞台上的那场战斗其实是你精心编排好的，你想从那座庄园中逃出来，因此选择了隐瞒自己的实力，在战斗中故意受了这么重的伤，因为你知道他们以往是怎么处理那些没有价值的伤者的，而那棵咖啡树下负责掩埋你们的那两个人显然也是你的同伴，所以当我花钱买下你的时候他们才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这和你们计划中的情况不同。”
这一次当张恒的话音再落下，床上看起来虚弱无比的黑人角斗士终于有了反应，他一跃而起，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扑向身旁的张恒，那两只巨大的手掌眼看就要扼住后者的喉咙。
然而下一刻他的动作却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因为他看到了张恒手中的短火枪。
“我对你没有恶意，相反，你应该庆幸今晚遇到了我，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就算你们能瞒过那个监工，也很难从警卫的眼皮底下溜出大门，而即便你最后侥幸逃出了大门，那片区域里几乎都是种植园，你的样子又太显眼，是根本逃不远的。”
黑人角斗士闻言并没有放弃警惕，冷冷道，“所以这就是你释放善意的方式吗，用枪指着我？”
听到黑人角斗士开口说话，张恒也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是前者不会英文，因为和那些做侍女的黑人女奴不同，被培养成角斗士的黑奴并不需要掌握太多的词汇，他们的主人只需要他们展示自身的兽性，所以往往也不会费工夫再让他们学习本地的语言。
而这时的非洲几乎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土语，部落与部落间经常尚且无法正常沟通，如果黑人角斗士只会自己部落的语言，那双方想交流就是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我之前见识过你那双手臂能做什么，暂时还不想被人勒住脖子。”张恒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救下你都只是个偶然，并不打算从你的身上图谋什么，本来打算给你治完伤后就把你放走的，但是我有点担心你一会儿会扭断给你治伤的大夫的脖子，所以才不得不和你提前聊一聊。”
“我们或许来自落后的地方，但我们并不是野兽。”黑人角斗士答道，他眼中的敌意稍微减少了一些。
“抱歉。”张恒收起了手中的短火枪，“总之，你现在已经自由了，可以选择留下来让医生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如果你着急离开，大门一直都是敞开着的。”
张恒并没有说谎，他救下黑人角斗士的确只是出于偶然，他虽然看出了后者想逃离庄园的目的，但是这件事情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他一开始也没什么插手的打算，直到离开的时候碰巧遇到后者正在被埋，所以才出手帮了对方一把。
黑人角斗士望向张恒的目光中依旧充满了怀疑，他站起身来，一直走到门口，结果后者在他的身后依旧一语不发。
张恒甚至没去关注他离开的方向，然而过了几分钟，黑人角斗士的身影又从黑暗中走了回来。
“拉库图阿。”
“哦，这是你的名字吗？”
“不，这是我今天杀死的那个人的名字，他是我们部落最强的勇士，也是我的挚友。”
张恒挑了挑眉毛，今晚头一次露出惊讶之色，“他也是你那个逃跑计划的参与者？”
黑人角斗士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悲伤，“是的，这个计划最大的难点在于控制伤势，我必须让自己的伤势看起来足够严重，但是又不至于真的让我死去，这中间的界限是很难把握的，如果今晚和我战斗的人不是拉库图阿，我可能就直接被人给打死了，根本等不到反败为胜的机会。”
“你究竟是什么人？”张恒也忍不住升起了一丝好奇，能牵动不少女奴的心弦，又能让部落里的勇士为他而死，还有其他人也在配合他的逃跑计划。
“我叫拉埃里，来自一个数万人的大部落，我的父亲是部落的酋长，然而自从那些狡猾的奴隶贩子来到我的家乡后就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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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争吵
“那些奴隶贩子将武器出售给了我们的敌对部落，挑动我们之间的战争，我们猝不及防下吃了大亏，这些年部落里陆续被俘虏了很多人，人数减少了一半，为了生存我们不得不一直迁徙，但是那些奴隶贩子似乎总能找到我们，他们也来找过我的父亲，表示愿意用武器换取我们抓到的俘虏，但是被父亲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于是之后我们的生存环境也变得越来越恶劣，直到附近几个部落在那些奴隶贩子的煽动下联起手来，对我们发起了一场突袭，我的父亲和哥哥在那一战中都战死了，他们杀掉了部落里的老人，将剩下年轻力壮的青年都卖给了那些为他们提供武器的奴隶贩子。”拉埃里道，“而我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之前那些女奴还有拉库图阿都是你们部落的人，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怎么可能，据我所知，那些奴隶贩子为了防止奴隶暴动，通常会将来自同一个部落的人分开售卖给不同的买家。”张恒道。
“这一批和我一起被买走的人中只有四个是我的部落的，其中一个没多久就染病死掉了，还有一个想逃跑被抓了回来用鞭子抽死了，现在加上我只剩下了三个人，老实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妮瓦莎她们，她们是部落交战初就被掳走的一群人，以女性为主，大概觉得她们威胁比较小，那些奴隶主并没有将她们完全分开，她们中有不少被卖到了这里……至于拉库图阿，他和我是一起被俘虏的，但是之后我们被卖给了不同的买家，马尔科姆喜欢观看角斗，他一直在收罗厉害的角斗士，听说了拉库图阿的厉害，在一个月前花钱把他买了回来。”
拉埃里介绍完自己的来历，顿了顿又道，“我之前在马车上听到你说你们打算对付马尔科姆？”
张恒点头，“他所在的黑商联盟和我的寒鸦号之间有点恩怨，这不是什么秘密，整个拿骚都知道这件事情，今晚他请我去他的庄园赴宴，也是在寻求和解的可能。”
“而你不打算接受他的提议，为什么？”拉埃里紧紧盯着某人的眼睛，像是要将他完全看穿一样。
“我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上。”张恒没有隐瞒，“我和马尔科姆并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但是他所领导的很黑商联盟一旦成功建立，在岛上站稳脚跟，对于所有追逐自由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到时的拿骚就会完全被资本所控制。”
拉埃里并不是很能理解张恒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但是他能看出来对方并没有欺骗他，而且至少就目前来看张恒应该是选择站在马尔科姆的对立面上。
于是他沉默了半晌又重新开口道，“在我的父亲和哥哥战死后，按照部落的规矩，我就是新一任酋长了，我有义务将部落的兄弟姐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打破他们脚上的镣铐，让他们重新呼吸到自由的空气，这是我无论如何也要从那座庄园中逃出来的原因。”
张恒道，“我很钦佩你的理想，但遗憾的是我恐怕帮不了你太多。”
他作为一个后世人对人类近代史上最肮脏血腥的一页黑奴贸易当然也没有什么好感，但顺手救下拉埃里是一回事儿，帮后者解放庄园里的其他奴隶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现在差不多也是寒鸦号和卡琳娜最危险的一段时间，张恒要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马尔科姆和他的黑商联盟上，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帮助拉埃里。
结果黑人角斗士闻言却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恳求你的帮助，而是想要和你合作。”
“合作？”
“是的，你想知道马尔科姆和雷蒙德之间有什么分歧，我或许可以帮到你。”拉埃里道，“被奴隶贩子卖到新大陆的黑人有很多悲惨的结局，成为角斗士，像野兽一样和同类厮杀，供主人取乐也是其中之一，但是有时候这也并不完全是坏事，因为和那些做苦力的同胞相比我们偶尔也能听到更多的事情。
“在那些白人眼中我们只是可以行走的货物与劳力，是他们的私有物，他们不在乎我们的想法和感受，没有他们的许可，我们一辈子也没法离开庄园，所以很多事情他们也不会刻意的避开我们，从我被卖到特伦斯庄园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为有朝一日能够逃脱那里而做着准备，除了在私下学习更多词汇理解这个世界，我也在努力搜集各种信息，希望能找到逃出去的办法。”
拉埃里顿了顿，“大概在八个月前，马尔科姆和雷蒙德有一次私下的聚会，马尔科姆让我和另一个奴隶在他们面前表演角斗，但在此期间两人却都有点心不在焉，之后还发生了一小段争吵。”
张恒扬了扬眉毛，拉埃里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们争执的焦点好像是一个商人，因为对我的出逃计划没有太大的关系，时间太久我已经记不清那个名字了，只知道他也是岛上的一个黑市商人，和马尔科姆、雷蒙德从事着同样的事情，好像也有一定的名气，雷蒙德找他探过一次口风，说了组建黑商联盟的事情，结果却遭到了他的强烈抵制。
“他说这是在玩火**，还警告雷蒙德马尔科姆的野心太大，雷蒙德事后和马尔科姆讨论过这件事情，他俩都感觉有点棘手，那人在岛上并不是最赚钱的那批商人，但是资历却很老，有一定的影响力，雷蒙德主张和对方慢慢沟通，但是之后不久那家伙就在殖民地被抓了，雷蒙德怀疑是马尔科姆动的手，但是马尔科姆却说那件事情和他无关，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争执，最后不欢而散。”
张恒心中一动，他想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卡琳娜跟他讲过的她父亲的遭遇，两者在时间上正好能对上，张恒没想到女商人的父亲在新泽西被捕竟然和黑商联盟也有关系，这么看来事情恐怕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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