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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于深秋     三国新马超txt下载     三国新马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屏风后的冷箭

    越有人抢,越说明东西宝贵。这个道理,同样适用在婚姻当中。

    卫肃当然知道杨修的身份,更知道杨家的显赫家门。可恰恰如此,他那种自我认为的优越感在杨修的一言后怦然爆发,转头不悦说道:“杨公子如何出得如此言语?卫家虽然比不得杨家,却也不至于让公子如此小瞧吧?”

    杨修这个时候看样子也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当下起身赔罪道:“在下一时情急,出言不逊,还望家主莫要见怪。家主既然让令公子安守在家,继承家业,那也便是极好的……”

    同样的事情,从卫凯和杨修两人口中说出来,味道就十分不一样。前者舒心满意,后者就满是苦涩羞辱。而更可恨的,这等羞辱还是自找的,怨不得别人。

    卫肃一时无话,儒雅俊逸的脸庞上变幻着复杂的神情,显示出他内心的纠结和挣扎。可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卫凯也无计可施。此时莫说是他,纵然是郭嘉在场,也不太可能悄无声息向卫肃传达心中所想。

    同时,窈窕淑女此事,对于情窦初开的卫暇来说也是极大的诱惑。他自小便从卫肃口中听到过士族望女的温良贤德当然,他所理解的温良贤德,是指这些女子还会不遗余力为自己纳妾缘此,看到父亲脸色已有松动,卫暇赶忙又开口道:“父亲,此刻你也看到,若是固守家中,孩儿不过一井底之蛙,无数机缘失之交臂,父亲难道就不觉惋惜?”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是马超诱骗卫暇投入马家军的那个阶段了。他只需安安静静端坐在正位上,微微转动一下手中的茶杯,不时轻啜两口,显出百无聊赖、准备起身的模样,就可以给卫家极大的心理压力。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卫肃还未松口。马超见状微微动了动身子,双手轻轻摁住了椅托:“家主……”

    那个起身要走的动作,最终击溃了卫肃的心防,他在心智大乱之时,已经多少冷静的判断力,当即开口道:“将军,老夫愿将犬子交予将军!”

    就是这一番话,曹氏在河东辛辛苦苦经营几年的钉子,被马超一番攻心,用虚无缥缈的承诺和从不见血的诱惑成功拔除:一个家族在谈笑之间改旗易帜,仿佛飘荡在河东那虚无的刀光剑影一时断裂,碎成一地尘埃。

    马超在心中又笑了,不过面上仍旧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既然如此,为了让世人明白我们两家的情谊,也为了令公子能够最大可能保住身家性命和建功立业。这个……魏延。”

    魏延从马超沉吟的口中已经听出不少暗语,当下不失时机地接口道:“我麾下还有军需司库一职需有人担任,若是卫家公子不嫌弃的话,明日便可来军中报道。”

    军需司库主要的职责就是清点粮仓库存,计算出入,然后把一连串数字抄录在帐簿上,看似卑微枯燥。但事实上,掌管着一部军资分发大权的这个职位,可是一个肥差。即便是掌管着千人的校尉,对上一个军需司库,有时也得恭恭敬敬。

    研究过马家军制的卫肃听到这个职位后,隐晦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而卫凯听到这个职位后,却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唯独一无所知的卫暇一会儿看看卫肃,一会儿我看看卫凯,似乎对这个不是什么校尉将军的职位不甚满意。不过,还没等他开口抗辩,就被卫肃和卫凯的眼神压了回去。

    随后杨修简单解释了这个职位的工作权责之后,卫暇才露出了几分喜色。他这个二世祖,虽然心机不深,但也看得出来,捏着几千人嘴巴和管着他们冷暖的职权有多逍遥。当即向魏延叩首谢恩,更对马超感恩戴德。

    而马超心中也满意无比:军需司库这个职位,的确如卫肃理解那般轻松自在,也好熬资历上位。但卫肃想不到,那个职位也是最容易掉脑袋的职位,在马家健全的军方和暗影两重监督下,贪污和渎职想不被发现几乎是不可能的。

    即便卫暇能够忍受得了那份诱惑,那魏延想整死一名小小的军需司库,方法实在太多了卫家独苗的性命捏在马超手中,那卫家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事情到了这里,已经算是圆满结束了。马超起身露出成功者特有谦逊温和的笑容,向卫肃和卫家众人告别,抬步便欲离去。

    可恰恰就在这个时候,马超正位之后的屏风突然爆裂,宣纸和木屑四射而飞。暴乱突临之际,一个凄厉的声音仿佛夜枭啼血,回荡整个厅堂当中:“马超,今日我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未落,一支尖锐的声响就此暴起,马超凭着多年的沙场经验,听出那是至少四石劲弩才能发射出的强劲弩箭。当下他不敢托大,在屏风爆裂之时,便矮身一卧,就势向右滑出三步。

    “呃啊!”马超躲开那支弩箭,他对面一名卫家仆役在惊愕当中就已中箭。而强劲的弩箭直接洞穿他的胸腔之后,劲力不减,又‘咄’地一声射入庭院凉亭的四角栋梁之上,尾翼仍旧微微颤抖不已。

    如此威力巨大的弩箭,当时便惊出马超一身冷汗。这个过程看起来十分复杂,但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只有不足两秒的时间。魏延当下连反应都没有,条件反射便拔出手中钢刀,大喝一声‘保护主公’之后便冲入了屏风之后。

    马超自然根本用不上其他人的保护,当下看到魏延如风一般冲入之后,他右腿猛然一使力,紧接着魏延的后尘便冲将而去。可眼睛还未看清屏风之后的景象,一股强大的气旋杀气便随即侵袭而来。

    整个空间顿时被高度凝聚的杀气所充满,身体每处都感到迟滞的压迫。马超当即屏住气息,飞身抽出腰间的宿铁剑。可下一刻,他却看到魏延雄壮的身躯奋不顾身冲杀而去,当下开口大喝道:“快回来!”

    “喝!”魏延和潜伏在暗中的那个杀手一齐爆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然而,下一刻,马超亲眼看到,一轮仿若黑色光球的劲力迅猛袭出。光球的左弧凝重坚硬,死死架住了魏延的大刀,而右弧犀利澎湃,带着绝伦霸道的杀气,快如闪电一般划向魏延的腹部!

    “典韦?!”马超的脑海当中第一时间便浮出这个人的名字,当今世上,能使出如此攻守合一招式的武学大师,除却那手持双戟的典韦之外,再无他人!

    魏延不明敌情贸然突入,正好被蓄势已满的典韦抓住破绽。若此时无人出手相救,魏延定然要被那巨大的铁戟一分为二。可若是马超出手,他此时却又分明看到,在典韦模糊高大的身影之后,还有一人拉着另一窈窕愤怒的身影,急速不甘撤离……

    一方是心腹大将魏延的性命,另一方是曹氏最后阴谋的幕首这样的选择,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在一瞬间就做出决定!

    而马超只能银牙一咬,身形不停,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ps:再谢火星树的打赏和老读者嫣然一笑的回归。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浩杰报喜事?

    面对这样的选择,马超无论是怎样的身份,都会选择先救魏延。

    急行之间,马超又长长吐了一口气,收敛住心神,将全部意念集中于手中长剑之上。虽然已经决定要救魏延,但面对魏延有备而来的全力一击,马超丝毫不敢大意。

    冰雪一般严酷和地狱烈火一般的暴残杀机随即冲袭而来,马超控制住心念,瞬间挣脱了典韦气势的压力对肢体和心灵的束缚,他握紧宝刃,先在胸前划出一个完美无暇的圆圈,把凛冽的剑气全聚拢在圆内。就在看来似守非攻之际,剑势却毫无征兆地向前猛刺,此时马超人剑合一,仿若义无反顾的锦绣光华,朝着那虚化的黑色光球冲击而去。

    典韦猛然察觉出马超的存在,光球杀气旋流潮水般回退,戟光流转,在身前布下一层层防御网,企图以细腻手法化解马超突如其来的冲击。

    但毕竟已晚了一步。

    典韦对付魏延,占据了先发制人的优势。而马超后发又至,恰恰又占据了对典韦的优势。犀利无比的剑招根本不停,就在典韦双戟交错之际,仿若灵蛇吐信,突然激荡起来,剑尖陡然划出一个诡异微小的轨迹,堪堪躲过典韦的戟刃,朝着典韦虬结的胸膀之处刺去!

    ‘嗤’地一声,

    没有石破天惊的轰响,马超的利刃毫无阻碍地刺入典韦胸侧三分。然而,典韦反应也是不满,他紧紧收缩胸间肌肉,夹住剑刃不让剑锋继续刺入。随后又是一声虎吼,双戟齐出,犹如咆哮的双头巨龙,朝着马超对撞而去!

    这样同归于尽的打法,最令马超头疼,他根本无法阻止典韦这一破釜沉舟的重击。无奈只能抽出宿铁宝剑,以太极之劲回撩。然而,剑刃架住双戟,马超竟感到宝剑的寰柔之劲如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当下马超已知中计,可典韦还是快了一步,抛掉双戟之后。一个闪身就隐没在书架之后,马超来不及相看吐血倒飞出去的魏延,脚下不停,紧跟着典韦的步伐便冲入密室之内。

    然而,刚入密室,眼睛又还为适应里面昏暗光线之时,马超又听到一声劲响。不过这声劲响连空气都没有割裂,显然不是刚才劲弩又发神威。马超挥剑一挡,清亮的兵刃碰撞之声在耳际响起,随即就是匕首掉落在地上的哀鸣之声。

    再一抬头,已经失去继续追赶典韦的机会。马超此时的面前,只有一处破了的石墙,黑幽幽的洞口,仿佛一头择人而噬怪兽的啖食之口。马超单人持剑根本不能继续追击在那样狭窄的通道之中,只要先前那人再射出一箭,马超连躲避格挡的机会都没有。

    铁青着脸跃出密室,马超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通道的出口通向哪里?”

    “老,老夫不知道…….”卫肃这个时候已经被突然的变故吓得老脸惨白,双眼闪烁,一时就瞟向了卫凯身上一次。

    这样的动作被马超看到眼里,马超当即面色再度一忿,更加严厉朝着卫凯喝道:“卫凯,这个通道的出口通向哪里?!”

    “在下毫不知情,更不知今日为何会发生如此变故。”卫凯脸色不惊,恭敬稽首回到。甚至,他的整个动作,还是不疾不徐,显然有恃无恐。

    马超当然知道卫凯的倚仗是什么,事实上,他此时心中也在权衡:这个时候,刚刚完成马家和卫家之间不能明说的协议。若是就此撕破脸皮,那卫家固然难逃家破人亡的惨剧,但同时,马家好不容易经营起的转型风姿,就会轰然崩塌。甚至,世人对马家的印象还会失望至极。

    若是当时被铲除卫家,马家最多会给世人留下冷厉铁血、眦睚必报的印象。可在已经宽恕卫家这么长时间之后,再铲除卫家,那便还不如当时就动手冷厉铁血的家族总比阴险无情的家族更能让世人容易接受一些。

    此时卫凯显然看破了马超今日来卫家的意图,孤注一掷以整个卫家的存亡来要挟马超。此举虽然凶险无比,代价也是惨烈无比。但卫凯却知道,区区卫家的存亡,跟马家整个风貌声望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一个优秀的领导人,决然不会因小失大,一怒而全然断送一个家族前途…….

    很显然,卫凯他赌对了。此刻马超虽然明知卫凯睁着眼睛说瞎话,但也无可奈何。他再度深深吸了一口气,转颜换上一副平静从容甚至可以说是和煦温暖的神情,开口道:“是我错怪误会卫家了,想不到曹氏奸细竟然如此神通广大,密谋杀害卫家这等全心效忠马家之人。为保卫家上下安危,家主也就不要嫌奔波辛苦,就此全部迁入长安暂住吧。”

    “将,将军……”听得此话,卫肃的面色仿佛一下苍老十岁:马超借用保护卫家的幌子,将整个卫家全都搬迁至长安,除了能显示马家为卫家的重视关照之外。对卫家毫无益处,甚至可以说,那就是一场灾难!

    卫家的根基就在河东,离开了河东,卫家什么都不是!可以想象,卫家一旦离开河东,他留下的空间,一瞬间就会被李家和司马家吞噬干净。而且,在长安那种士阀林立、簪缨云盖之地,一个不入流的卫家。不知什么时候,就可能连被什么人都不知道给吞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灾难,是卫肃根本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上前求情,可就在他刚开口连一句话都未吐出之时,一旁已经怒气勃发的魏延已然大声嚷道:“岂有此理,曹氏奸细窝藏在厅堂多时,而我等竟然一无所知!来人,速速彻查卫家所有庭院,我要连卫家耗子的公母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另一旁,杨修也不是省油的灯,迫不及待将这个事件闹大:“魏将军,发生此事,乃是整个河东要事,还请出示虎符,关闭城门,封锁官道,出动所有马家军全力截击!”

    “言之有理。”魏延当下也不多言,解下腰间虎符交给一名亲卫道:“都听清楚了,就按杨拾遗的话去办,不能有半分松懈差池!”

    “诺!”这亲卫还未离去,一彪人马随即蜂拥进入卫家。这些凶悍的家伙当真行动迅速,一晃眼就分流闪入卫家各个房间当中。整个卫家随后就响起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听起来,这根本不是搜查,而是抄家。

    可纵然如此,马超的脸上也没有半分缓解。他悠悠坐在正位之上,似乎连走的意思都没了。直至有一人进入正堂之后,恭敬在马超耳边低语一番之后,马超的脸色才露出几分不敢置信和如释重负的复杂神情。

    随即,卫肃和卫凯便听到马超开口道:“浩杰,此事当真?怎么这天大的喜事从你的嘴里说出来,我总有几分不敢相信的感觉?”

    陈浩杰的脸色当即也是一黑,有些微恼和着急的掏出一封书信道:“这是赵云将军亲手写给您的战报,您一看便知!”

    马超接过书信,有意无意地看了卫肃和卫凯两人一眼,抻开信纸阅罢之后道:“子龙当真乃马家将帅第一人,悄无声息平定幽州,此等旷世杰作一出,曹氏还有何脸面赖在冀州不走?!”

    卫肃和卫凯听得马超此话,脸色顿时颓黑如丧考妣,隐隐之间,两人都感觉,整个大汉诸侯,再无一人能制住马家这头如雷霆电闪一般迅猛惊现却强势崛起的庞然巨兽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一走一留

    马超卫家之行,就在马超砸了卫家、而卫家还得毕恭毕敬拱手相送的闹剧当中结束。

    卫肃和卫凯两人不是什么战略家,对于马家新得幽州之事只有大略模糊感觉,却无直观确切印象。不过,在马超点出‘曹氏再无理由在冀州待下去’这条之后,两人终于明白,他们在风云变幻乱世当中站错了队伍。此后的卫家,只能在苟延残喘当中小心翼翼夹起尾巴这样的漫长而痛苦的日子,想想就是一种折磨。

    然而,就如剑刃总有两面一般,马家收复幽州之事对马超来说也有两面性。虽然整体来说,这个巨大的胜利给马家带来了无可估量的利益。足以压制那小到不值一提的代价,可在这个时期,那样的代价,却由不得马超不踟蹰。

    赵云给马超的战报当中,清晰写明了他与田豫、刘和收复幽州的所有过程在马家后来发往各军各部的军文当中,也这样详细表彰写道:赵云、田豫两军北上,兵分两路一明一暗。田豫率白马义从入幽州各郡县宣扬马家大破袁氏,俘获袁氏一族消息,收拢白马义从旧部,凝集人心;而赵云则与刘和乔装潜行,暗中联络刘虞从事鲜于辅及鲜于银两兄弟,随后又得燕国太守阎柔相助,结连乌丸首领蹋顿。

    蹋顿对刘和恭敬有礼,但对马家却不以为然,赵云见蹋顿言行,遂屡次出言挑衅,得蹋顿反击,举行比武仪式。赵云一人一枪,连挑乌丸十五员勇将。最后五十合与蹋顿战为平手,蹋顿下马后已知赵云手下留情,惭愧拜称赵云为神将军,亲自与赵云牵马执蹬,赵云坚辞不受,蹋顿不由又肃然起敬。

    经此一战,乌丸对马家再无小觑之心,又得刘和亲口承认后,再不提共尊刘和为幽州之主一事。此后蹋顿大军齐出,配合田豫起事。幽州反袁之火如燎原之势,一月有余,整个幽州既定。

    这场风云当中,马超虽未亲临,却也感受到赵云在其中的智武功绩。以怀柔结连鲜于兄弟,又相机而变,震喝蹋顿。行事变通如圆融绝伦,若说德行最高境界乃是‘上善若水’,那赵云此番智武也如流水。只不过赵云之水却是逆流之水,遇顺则涓涓而下,遇阻则湃然而击。

    可以想象,那位高洁有志的白衣将领,是如何与鲜于兄弟和阎柔把盏言欢,一诉心中豪情、凌云壮志,激得旁人心潮澎湃,一饮而尽;也可眺想,那一日,赵云是如何一人峙如渊岳,跨骑白马,手持银枪连挑一十五名边塞豪儿,技压群雄。最后在蹋顿不甘上马决战时,又是如何温煦笑颜如冬日之阳,手下留情保住了蹋顿面子。使之在五十回合之后再无颜对决下去,下马拜服。

    毫无疑问,赵云立下了旷世功业,他成功了。

    他的成功很令人难以置信,很偶然,但在这偶然当中,又有马超一直笃定的必然。

    这些必然当中,首先有马家这些年的强势崛起带给赵云坚定的信仰和勇望,也有这段时期马家军在冀州战场频频告捷带来的人心所向、大势所趋。但更重要的,是出行之前,马超就给了赵云完全、毫无保留的信任。

    很直接的例子,就是在赵云震服蹋顿之后,赵云可以慨然承诺马家会待乌丸如羌族一般,重新开放边塞贸易、怀柔和睦相处、视乌丸与汉民无异,宣教化而明法纪等等一系列对外核心条件,甚至,赵云还敢替马超保证,亲来白狼山王庭与乌丸递交盟约,以两族平等的身份书写下新的篇章。

    武力的征服,使得蹋顿只是对赵云敬慕。而赵云随后开出的这种种条件,才是让蹋顿及乌丸一族真心实意归顺马家的根本倚仗,更是蹋顿能顺利出兵相助马家平定幽州的基石。

    不错,同时也就是这一条,恰恰是让马超为之小小踟蹰的结症所在:目前河东卫家这里刚刚取得意料之外的进展,正是马超再施妙计,攻破卫凯心防破解曹氏阴谋后手的关键时期。可赵云却作出了马超会亲入白狼山与乌丸结盟的决定,也就是说,马超必须在这两日就启程入辽西,将幽州之事彻底画上一个句点。

    这件事容不得马超过多考虑,事实上,马超也根本没有考虑去不去白狼山。答案其实在一赵云做出承诺那是已成定局,马超非去不可。并且,不但要亲去,而且还要以极高的规格去应对此事。

    马超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如今若是仅仅是说卫家之事,已经圆满解决。而马家北塞边疆之上,羌族已城铁助;匈奴可能阳奉阴违,却名义上也是马家的臣属;鲜卑那处也有拓跋膺不遗余力征伐统一。最后若是再与乌丸结盟,则马家北塞边疆再无祸患。

    大汉士族百姓,无论之前对马家仇视或倾心,在马家与乌丸结盟之后,都毫无例外要对马家评价再上一个层次毕竟,这是大汉边塞祸乱百年之后,第一个能将北方所有异族都平定抚服的诸侯啊!

    这样的荣耀,纵然是汉室朝廷都不能为。可以想象,如此功业,将会给马家带来怎样的煊赫声望和无边的信仰。

    所以,一夜无眠之后,天亮时,马超令亲卫收拾起了行装。而杨修看着那些忙忙碌碌的亲卫,只得疑惑开口问道:“主公,您这个时候,当真要走?”

    “不错,我一定要走。”马超擦了擦幽亮的宿铁剑,明媚的眼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使得他有一种迷离的神秘:“不过,我走了,你却要留下来。”

    杨修没有接话,有的时候,纵然聪慧如他,也不能完全揣测出马家的想法。

    “如今郭奉孝在张辽帐下,谋算曹操在退兵之前,给予曹氏沉重一击;法孝直在庞德帐下,一直同蒋济斗智,此番庞德被俘,他说不定又会出怎样的狠招;司马懿这小鬼头也不用说,身在乐成搞他自己的把戏。至于荀公达、陈公台、田元皓、徐元直等人,也都各在良将身旁为辅翼,轻易不能调动。”

    说到这里,马超的眼光终于移到了杨修身上,嘴角不自然露出一个高深的笑容:“而至于你,跟在我身边已经两年了。若说我没有掩盖住你的智慧,那是不太可能的。不过,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一个至关重要且千载难逢的机会…….”

    “主公是要我辅助魏延将军,调查曹氏阴谋之事?”杨修迫不及待开口,这个时候,他联想到自己之前就想揪出卫家幕后和马超说过要独自历练他的话,突然觉得,一股难言的沉重责任汹涌而来,令自己的身体都有些下沉。

    可是,在这股独立面对责任困苦的同时,又有一种被人信任的欣喜和冲动兴奋随之而来,将心中那一丝的惶恐和胆怯尽数湮灭:“属下定然不负主公所托,尽心竭力完成主公交代!”

    “光下军令状是没用的,你也看到,卫凯那个家伙,不是风评上所传的那般书呆子。”此时,亲卫已将象龙马牵制前院,静待马超上马。而马超也不再多言,起身径直越过杨修,潇洒坂蹬一跃而上:“记住,对付那样的人,就要比他更能装。我相信,你能办得到……”

    象龙长嘶,欢悦直接跃出庭院,留下一绺烟尘。而烟尘之后的杨修,则望着马超的背影,眼神坚毅开悟。

    ps:晚上十点左右,还有两更。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焚信收心

    马超这里全力为马家大风貌转型而努力之时,曹操这里也开始了一场收心活动。

    败退在南皮、甚至可以说是四面楚歌的曹操似乎没有半分的忧愁。今日他在卯时升座大帐,许褚、王必左右护卫,文东武西列立两旁。这边是荀、程昱、毛、薛悌、蒋济一揖到地,那旁是夏侯渊、曹氏兄弟、于禁、李典、朱灵、吕虔插手施礼。另外还有更显眼的,便是以沮授为首的原袁氏文武,虽然也按照文武分列排于曹氏文武身后,但无论怎么看,他们这些人,暂时与曹氏集团还有些格格不入。

    今日军议阵容如此齐整,其能战之将、善谋之士尽皆出席,看得出来,曹操**搞一次大动作。只不过,包括平日最与曹操亲近的荀、程昱这两人,也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这样的气氛,令出席的众人心中多少更增几分疑惑。

    曹操见众人行礼之后,微一颔首表示还礼:“诸位请坐…….抬上来!”没有过多寒暄和动员,曹操当下拍了拍手,直接进入了主题。

    随着他的一声招呼,四名虎卫肃然抬着两口大箱子进入大帐,放下箱子之后,一句话没说便行礼退下。众人连忙屏息凝气,纷纷看着那两口长三尺、宽二尺、高三尺的大箱子,有些精细之人似乎猜出了曹操的用意,脸色一下变得的难看至极。

    果然,曹操很随意地指了指这两口大箱子,开口问道:“诸位,今日闲暇,我们便来一个消遣。我出这射覆之题,诸位可有人应答?”

    射覆,是古时《易经》占卜学习者为了提高自己的占筮技能而玩的一种高超而又有趣的游戏,‘射’是猜度之意,‘覆’是覆盖之意。覆者用瓯盂、盒子等器覆盖某一物件,射者通过占筮等途径,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

    曹操当下指着这两口没有打开的大箱子,其用意就是要让属下来猜测一番,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若是平时,众人猜测一番这些也无伤大雅。可此时,曹军军略战局上,四面被马家军重重围困,而内部粮草供应上,也即将告罄。更何况……就在昨日,曹操终于下定了决心,在南皮城下,亲自监斩了他的好友兼半生敌人的袁绍!

    在座之人,没有一个愚傻痴笨之人,曹操杀袁绍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而且这些时日,曹操纵然喜怒不显于色,但所有知晓内幕之人都心有戚戚焉,更不要提,曹操这个一肩扛着曹氏基业的操舵手心中该是如何焦虑暴躁!

    然而,就在众人呼吸都开始慢半拍之际,还真有人胆敢站出来。

    “主公,若是微臣猜得不错,这里面装的,应该是官渡大战之前,咱们这里的自己人前一阵写给袁本初和马孟起的密信!”

    众人回头,只见开口者是一向傲慢胆大的程昱。熟知程昱本性之人,纵然此时心中对程昱百般怨恨,亦然不敢上前争执开言程昱这个人虽然傲慢刚戾,但有一旦可以肯定,这两口大箱子当中,绝对没有程昱写过的投降信。

    而曹操听见程昱黑着脸说出答案之后,似乎自嘲似的笑了笑,说:“不错,本初可真是我的好朋友,败就败了,昨日离别之前,还特意给我留下这么一份大礼。”

    曹操的话虽然是玩笑之语,但从他的口气里,众人却听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接下来,曹操起身走到那两口大箱子之前,抽出倚天剑一挑:“诸位自己看看吧。”

    两口箱子接连被曹操打开,里面装满了各种信函,有竹简、有绢帛,还有麻纸与印信,就是没有半张扶风纸和兖州纸。这大概是因为扶风纸和兖州纸在司空幕府属于高级用品,容易被查出来源去向的缘故吧。由此可见,在危难时刻,人类的聪明智慧完全是无穷的。

    而且,令众人脸色黯然但心中侥幸的一件事,便是这些降书的数量……还真是有点多啊。

    此刻,大帐之内的气氛一下变得冰寒古怪之极。所有人都不敢抬头去看曹操脸色,他们都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此时他的心理,除了战战兢兢之外,更多是运用自己有限的智慧去揣度曹操的心理任何领导人都不喜欢别人背叛他,从这箱中密信的数量看来,少不得有几百人要人头落地;可是从另外一方面想,曹军在冀州战场上一波三折,新人未服,新土未安,如果一下子要处置这么多人,怕是会引发一连串震荡,这肯定也是曹公所不愿意看到的。

    法不责众?

    可能吧,毕竟曹操若是今日来一次秋后算账,那整个司空幕府的中枢力量,说不定只能留下骨干,甚至连骨干都要缺几根。

    视而不见?

    这可能吗?曹操这人脾性最为难料,大破大立的魄力和信手将滚滚头颅推向断头台的狠戾,他从来就不缺少。

    终于,静默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曹操轻缓的脚步狠狠将那些人的心灵踩塌了一番之后,他才重新落座,端起袁绍平时最喜欢的青铜酒爵饮了一杯酒之后,开口向程昱说道:“仲德既然猜出了这箱子当中的物件,那若你是我,会如何处置?”

    众人这个时候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让程昱那个可以吃人肉的家伙来解答这个问题,那答案不用想都知道!

    果然,程昱连考虑都不考虑,直接一个字冷冷出口:“杀!”

    一字落,满座皆惊。这个时候,众人才知道,程昱这个人究竟冷厉刚硬到何种程度。而几乎是下一瞬间,众人在毫无意识之下,纷纷将眼光投向了荀身上。

    荀无奈,看了一眼一旁脸色复杂的袁氏一班文武之后,悠悠叹了一口气道:“明公,这两口箱子,明显就是袁公在崩溃前,故意留给您的难题。若是您遂了袁公的心意,那最该大笑的人,恐怕便是已经身在九泉之下的袁公了…….”

    曹操听完荀这声谏言之后,似乎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再度站起身来,虽然他的身材并不高大,但在这时满帐都是心魂低矮的文武面前,他的意志是那般伟岸:“杀的确要杀,不过却不能杀人。而是要杀心,只有我助诸位将那些胆怯龌龊之心全部诛除,诸位才能堂堂正正站在这大帐之中!”

    “这箱子里的密信,我一封都没有看过。”曹操解释了一句,随后丝毫不停留又开口道:“来人,将这两口箱子抬出去,当众烧毁!”

    浇了松油的两口大箱子上很快窜上了火苗,在座众人看着那跳跃不断的火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距离那火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但似乎都感觉到那股火焰已经充斥了他们的内心,将心底处那丝阴暗和惶恐完全燃烧殆尽。同时,那股火焰也传递到他们的眼中,熊熊燃烧起来:不过是马家军四面围困而已,有曹公如此英明之主,某等纵然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曹公英明,某等此后定然竭心尽力,死而后已!”众人默契下拜,对着曹操再恭敬行一大礼。

    曹操点头坦然接受,再一挥手,吩咐各文武各司其职退下。不过,最后任峻离步之时,他看不经意看到曹操的右手轻点了两下:那是让他单独留下来的信号…….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刺杀事件的后续

    “恭喜主公,一把火烧光了部下的担忧,更赢回了众志成城之心。”任峻深施一礼,其将他的心中所想尽数坦言。因为他早就知道,面对曹操,绝对不可以自作聪明,也不要藏着掖着,看出来的事情说出来便好。

    曹操听了这句话,脸上果然浮现出一分满意欣悦的神色,亲切招呼任峻坐下。和蔼可亲如多年的老朋友,令任峻有些受宠若惊,之后曹操才坦言道:“若不是荀文若与程仲德两位双簧唱得好,我也不可能这么容易收服众人之心。不过此时看来,这一番心血没有白费,至少我暂时不用为军心溃乱之事发愁了。”

    这个时候任峻没敢随意接话,他之前自然也看出荀和程昱今日表现太过浮华。不过此时得曹操亲口承认,他方知道,原来今日之事都在谋定当中。心中不由暗叹,曹操这左膀右臂,又当着众人耍了一个瞒天攻心妙计。

    然而,接下来他也不能什么话也不说,看到曹操有些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任峻开口道:“明公,今日既然已经收服众心,无论最后紧逼一次幽州,还是就此退守兖州,我们都有一战之力。既然如此,不知明公为何偏偏要将我留下来?”

    “伯达你说得很对,有了今日之事,我们的确保留了一分力气。但事实上我们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所以要珍而重之,更要确保万无一失。”曹操的语气不自觉凝重起来,慢悠悠起身,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在任峻反应不及之际,掏出一柄匕首,铮然掷到案桌之上!

    任峻见状先是一愣,随即神色又平静下来,他仔细看向那刺入案桌之上的匕首。只见那匕首寒光闪耀,一尺长的刃上还有波光粼粼的锻痕,显然是一柄千锤百炼的上好宝刃。不过,这柄匕首仍有瑕疵,略通锻冶之术的任峻,看出那匕首锋刃虽然幽亮,但却没有那种浸透了火热通红之后的凝练,有种说不出的晦暗质感。

    “明公,这是何意?”任峻看了半天,已经将能通过那柄匕首传递出来的信息完全熟稔心中之后,才开口问道。

    “伯达你说,这柄匕首的出处是哪里?”曹操问,脸上和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波澜。

    “是陛下亲掌的御冶厂所制。”任峻答,虽然他还想确认说出自己判断的依据,但他也看得出来,曹操不需要知道这些。

    “不错,伯达果然慧眼如炬。”曹操的笑容很是怪异,随后他一把拔出那枚匕首,放在任峻的手中:“这柄匕首,也是前一阵子那七名刺客刺杀我时用的武器!”

    “什么?!”任峻这下由不得自己不吃惊,他突然感到曹操交到自己手中的不是一柄幽冷的匕首,而是烧红的烙铁:当今陛下御冶厂所制的武器,却成为刺杀曹公的凶器,这样的事实,傻子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之前投降袁绍和马超的事我都可以装作不知道,但这件事却不同。”曹操看了一眼任峻,仿佛为了让他宽心而笑了笑:“这件事的经过你大概也知道,我之前也以为只是马超为逼退我军而耍得一场阴谋。可现在看来,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简单更可怕的是,我现在真的猜测不出,这件事幕后的究竟是怎样一个难以想象的故事。”

    任峻非常能理解曹操此时的心情曹氏与当今陛下的关系,始终令所有人讳莫如深。两者看似亲密无间、君贤臣忠。但事实上,只要是任何有一丝政治嗅觉的人都能嗅出其中非同一般的味道。

    如今马家的声势如日中天,不可一世。乱世黎庶都将马家当做一个新兴的救世主,甚至流言都有‘马代汉室’之语,这让曹氏及天下其他诸侯很是不安。而曹操毕竟还好,有一张正统的汉室王牌在手,可以与马家正大光明为之一决…….可现在,出了这等事,无异一下挑动了曹操最敏感的神经。

    “伯达,我希望你能够查出来,这件事的幕后。”曹操郑重开口,使得任峻觉得手中那柄单薄的匕首重逾千斤。

    “为什么会选中我呢?”任峻眉宇紧皱,小心翼翼地问道。说实话,他真不想参与到曹氏与汉室之间的风暴漩涡当中:“主公帐下有荀文若、程仲德、蒋子通等人,各个都是深谋善断之人。尤其戏志才主管靖安曹,更是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可曹操的回答却是大笑:“你是我的妹夫嘛,这种事儿自然还是由自家人来处理比较好。”

    任峻闻言沉默不语,他确实娶了曹氏一族的女人,但这绝不是曹操的真实理由。不过,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一直负责屯田事务,跟随曹操年数不少,一直没出过大疏漏。曹操对他,的确比较信赖。

    “伯达,我知道你不想参与这等事当中来。不过,我跟你说实话,荀是正统儒者,对于汉室总归有几分怜悯;程昱为人傲慢,虽有大智,但行事太过刚烈,这等绵柔之事,他应付不来;蒋济倒是适合,可惜资历尚浅,过早接触此事不妥;至于戏志才,的确是最佳人选,只不过,这期间他在执行一场比这更重要的大事。眼下,唯有你,才是我能信赖托付之人。”

    说到这里,曹操的眼中极少出现一种类似于期盼的神色,再度轻柔开口道:“伯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微臣明白。”看着曹操的那双眼睛,任峻知道,他自己再无任何拒绝的理由。

    曹操当下脸色一喜,从腰间解下一枚符印递给任峻。那是块黄灿灿的铜制方印,上面还有一个虎头纽,被一根蓝绦牢牢地系住。

    “这是司空府的符令,拿着它,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询问任何人。”然后曹操又叮嘱了一句:“不过这件事要低调来做,不要搞得满营皆知。”

    “明白了。”

    “这次事成,我给你封侯。”曹操又说,这次他神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可任峻却没有任何回答,他拿着匕首和符令从大帐里走出来。正巧看到一个膀大腰圆的卫士走过来。这名卫士就像一头巨大的山熊,几乎遮住了半个营帐。任峻本想礼节下问候一声便离开,但转瞬,他看着这卫士开口道:“许校尉,我想与你谈谈。”

    “谈什么?”许褚的表情显得很意外。

    “关于刺杀曹公的那次事件。”

    许褚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任峻当下心中就有感觉,他直觉告诉自己找对人了。看着许褚不想多说的样子,任峻随即把符令掏出给许褚看了一眼。许褚沉吟片刻,说他现在还在当值,下午交班,到时候可以去宿卫帐篷找他。

    任峻问清了宿卫帐篷的位置,然后告别许褚。正当彻底离开之时,许褚却回过头,说了一句道:“任将军,我觉得刺杀曹公这件事,不像是马超暗影所为。史阿那个人,我是知道的,虽然名义上已经投靠马家,但还有一种命令,可以无条件驱使他卖命!”

    “什么样的命令?”

    “天华宗宗主的绝杀令!”

    任峻一愣,他自然知道,乱世三个门派的今生来世。更知道,神卜门如今已彻底融入马家,而天华宗的宗主,就是当今陛下……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你什么也不知道

    江湖门派这种事,历来被所有统治者所头疼。然而,这等组织由来已久、历史也够悠远。

    汉末往前稍微追溯一下,便可以眺望到春秋战国百家争鸣。在那个大灿烂的年代,所有不同思想迸发碰撞的结果就导致,在言论上和思想上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时候,便需要用一种方式使其永远闭嘴。

    那样的方式,就是让人死亡。而死亡的工具,就是各家思想者身边隐藏在黑暗当中的死士。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古老的江湖门派便已经基本成形。而这种组织,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在国家统一、思想开明的时候,它们的影响力会小一些。但若是在政治黑暗、民不聊生之时,它们的影响力便会上升到一个不可忽视的地步。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刚刚过去的黄巾大起义,难道不是江湖组织的一次暴动?那些暴民也不过是围绕在一个‘太平教’门派的麾下,从而掀起了一次超越江湖门派械斗的战争规模……

    所以说,乱世没有江湖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有人有恩怨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门派,不过是江湖的一个缩影罢了。

    不过,一个门派的总有一个门派的特点,汉末乱世这三个门派,普遍的一个特点就是,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影响力也不大毕竟一个狭隘且高深的门派,只需要一些精英来贯穿就可以了。

    所以,当诸侯军势已经席卷整个大汉江山的时候,神卜门会顺应时势并入马家,而洪策宗也隐匿甚至可以用消失来形容。而天华宗这个理学大宗,在刘协穿越过来,将之与汉室太学牢牢绑在一起之后,刘协便当之无愧成了这个宗派的宗主当然,这其中刘协冷厉狠毒的手段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只不过这种事,永远不会见于史书,更不会有一星半点传闻。

    然而,知晓这些的任峻,在听到许褚最后一句话之后,他的心绪一瞬间就喧嚣起来。他之前一直便对那个少年妖孽天子有避而远之的心思,此时当问题真正摆在眼前的时候,他才知道,他从曹操手上接到了一个多烫手的山芋。

    不过,逃避不是任峻的性格。他回到自己帐中之后,拿出一份白板,用炭笔在上面重重写下了‘马家’、‘暗影’、‘曹氏’、‘陛下’等几个字眼,并大大画了一个圈,圈中还写上‘马超’、‘史阿’、‘匕首’等一系列重要的线索。

    判断一件事的根源,首先要找到它的动机,那是破解所有谜团的核心。然而,任峻用炭笔将整个白板勾画联系至乱七八糟时,他还是理不清其中的脉络。因为,诸侯利益,实在不是能用简单的线条能勾勒出来的无论是马家和曹氏、曹氏与汉室、汉室与马家都是如此。

    所以,任峻改变了思路,他要先得出更多更详细的信息,然后再回到这里,寻根问源,找出这件刺杀事件的起因。

    也就是这段时间,任峻看看日头,发觉已经到了许褚当值回帐的时候。他将那块已经画得乱七八糟的白板上的线条统统抹去,只留下那些浓重的字眼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走出帐外。

    来到许褚的营帐外之后,许褚正**着上半身,坐在一块青石上擦拭着武器。他的武器是一把宽刃短刀,太阳下明晃晃的,颇为吓人。

    “许校尉,能详细说明一下那次刺杀的经过吗?”任峻开门见山地问道。

    许褚缓缓抬起头来,短刀在青石上发出尖利的摩擦声。他很快就磨完了刀,把它收入鞘里,然后从帐子里拿了一件短衫披在身上。每一个路过营帐的士兵都恭敬地向他问好,任峻看得出他们的眼神里满是敬畏。

    许褚说话很慢,每说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条理清晰,有一种和他的形象不大符合的沉稳风度。不过,很可惜的是,刺杀过程当中,没什么任峻感兴趣的东西。

    任峻真正想知道的,是那几个人如何得知曹操当时身在文定城的消息。又是何时潜伏在曹营当中,潜伏了多久,尤其是那个史阿,为何会在许褚的眼皮底下晃荡了那么久,许褚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这些许褚都回答不出来,不过,许褚也给了任峻一个合理的解释:“史阿混入虎卫时,是化过妆的。而我能认出他的身份,也是从他的剑招上才看出来的。”

    “那虎卫当值人手有多少人,许校尉您心中不清楚吗?”任峻这句话的语气虽然温和,但其中的寒意却深了去了。

    许褚自然听出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极力压抑的不快,开口道:“任将军,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史阿当时并不是真正的虎卫,甚至,他舍身保卫曹公之后,我对他想说的那句话就是邀请他加入虎卫。”

    之后,许褚解释道,曹操的侍卫,一半来源于他从陈留时就带着的亲兵;还有一半是许褚从谯郡带出来的游侠家徒们。前者负责外围警戒,后者虽然成分比较复杂,但曹操就是那样自负的人,他信任许褚,便信任许褚的虎卫,令其贴近保卫。并且,还给予虎卫还有专门的赭色号服和崇高的身份曹操这种信任魅力,也是许褚死心塌地效忠曹操的一个原因所在。

    不过,在侍卫和虎卫的最外层,还有中军的卫戍部队。卫戍部队侍卫虎卫构成了曹操身边由远及近的三层警卫圈。

    那七个疑似马家暗影的人物,连这些警卫圈李典人都算不上。唯有那个史阿,他当时其实也不过是混入了卫戍部队中的成员。卫戍部队都是临时从诸军中临时抽调过来的,变化太大,许褚根本认不全。

    主要是那次刺杀的时机和方式太过犀利,所以才会造成那般严重的结果。那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已经被攻破了城门的文定城上,曹操的侍卫和大数卫戍部队因提前秘密训练过,都被派上了前线操纵精密的腰引弩。所以当刺杀发生之后,他们那些人才会迅速接近曹操,而史阿也那么容易混入虎卫当中,来一次最后一击。

    许褚承认,那次刺杀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天衣无缝的一次。若不是最后一向谨慎的曹操感到蹊跷,令一替身先登上防御轻车的话,说不得,曹操的性命就交代到那里了。

    任峻默默听完这些,一声不吭起身准备离去。许褚见状,赶紧开口问道:“任先生,您这是?……”

    “换个人问去,你说的这些,对我一点帮助都没有。”任峻摇了摇头,虽然这话很伤人,但跟他目前要承受的谜题比起来,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许褚似乎被任峻的态度给激怒了,他猛然站起身来,强烈的气势压得任峻有些踹不过气来:“没有帮助?!任先生,你太武断了,事实上,我的话才刚刚开始!”

    “您除了告诉我这件事与当今陛下有联系之外,其他的只是过程了敌人的手段高明。”任峻很快稳住心绪,这个时候,他知道,面对许褚这样性格的人,他这一招算是做对了。

    “不,你根本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复杂!”许褚愤然从怀中掏出两个物件,‘啪’地一声扔在任峻面前:“这是那两名被杀死刺客身上的东西,你看看是什么?!”

    任峻当下捡起来,脸色大变。那两样东西,是两块黑漆漆的令牌,上面用一个篆体写了一个‘鹰’字。任峻知道,这是袁绍当时手下一支神秘部队才会有的令牌:赤鹰骑。

    一件刺杀,一下联系到马家、汉室和已经故去的袁绍……任峻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更沉了几分。

    ps:感谢又一位老读者明月心的回归和打赏。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黑暗当中的主谋?

    赤鹰骑的归属,任峻大概也知道一些,其中大部分人,都随着高览一同加入了曹氏。如今正等待着曹公对这支秘密部队的安排,据可靠消息说,曹公欲将这些精兵整合入靖安曹当中,组成完全可以同马家暗影抗衡的一支底下隐秘力量。

    可两千赤鹰骑当中还有五百死士,因为身受袁家大恩,誓死不同意高览叛变。他们这些人当中小部分自刎以谢袁绍,而另一部分,则是秘密潜入了青州的袁谭手下,继续为袁家效力。

    刺杀之事发生之后,袁绍当时已在曹公手上,也就是说,假如袁氏要刺杀曹公的话,只能是袁谭下的命令。再加上袁谭在刺杀之后迅速整兵四万进击冀州,使得袁谭当下的嫌疑一下上升到一个很高的地步。

    军事上,袁谭除了刚烈好杀之外,并无太过出色;智谋上,他也只是中人之资,更多依赖身边的智囊;不过,若是说到这次暗杀,袁谭却极有可能操纵完成。毕竟,文定城曾是袁家的治下,而赤鹰骑更是熟悉地形,若是这些赤鹰骑借助曾经袍泽的帮助混入曹营,那完全可以做到那日的效果。

    想到这里,任峻的眉头不由深锁起来。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在理论上完全讲得通。可越是这样,任峻就越觉得这实在太简单了一些。更何况,这段时间,还发生一件很微妙的事件:为退袁谭四万残兵,曹公没有如往常一般出兵抵御。而是上表天子给袁谭请下了青州牧、镇东将军的头衔。同时,为安袁谭之心,曹公再一次许下承诺,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袁谭,并扶持袁谭为袁家正统,与马家掌握的袁氏一族公然抗衡。

    可怜袁谭就是这等鼠目寸光之人,在曹操遏令徐州的臧洪及降将田楷率兵两万偷袭青州后方的压迫下,面对着前方曹公摆出的美味诱饵,轻而易举就选择了投靠曹氏。不过,这种投靠也不是很完美,多心眼的袁谭这个时候保留着他半独立的状态,只听调,不听宣。

    直觉告诉任峻,事情查到这里就应该收手了再查下去,就极有可能揭开曹氏和袁谭两人之间谁也不愿明说的伤疤,更会将整个中原的局势拖入一个不可知的漩涡。

    “现在您明白我为何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了吧?”许褚问任峻。

    任峻谅解地点了点头,难怪许褚敢将当今天子的信息透露出来,也想瞒住这样幕后还有袁谭的身影。这个细节如果要传出去,影响实在太坏了。且不说袁谭是否真的参与刺杀,单是旁人的无穷联想,就足以毁掉曹公在青州的软硬兼施和苦心安抚。

    许褚看来要比他的外貌精明得多,一个侍卫居然能站在这个高度考虑问题,实在难得。

    “曹公知道这件事吗?”

    许褚摇摇头:“曹公当时正为马家军的连番攻势头疼,我当时为安定军心,只希望这起刺杀作为普通简单的案件来结束,免得节外生枝。”

    “不过现在你发现,这件事根本不是你一个小小校尉能承受起的。假如我猜得不错的话,若是曹公没有专门令我调查此事,你会在冀州此战结束后,再告诉曹公吧?”任峻笑道。许褚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任先生高明,我的确是想这样打算的。”

    “可曹公的嗅觉,比我们都敏锐多了,你不说,他也令我前来调查。”任峻苦涩地笑了笑,“你现在也知道,这起刺杀一下联系到了马家、当今天子和袁氏。目前看来,马家是嫌疑最小的,那么接下来…….”

    “我去秘密调动虎卫详细询问一下史阿之前的活动,也许会有发现。”许褚说,然后站起身来。

    “嗯,很好。假如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联系到那支部队,那这件事基本上就揭破了最隐匿的伪装。不过,你要谨慎行事,曹公不想让这件事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我知道了。”

    无形之中,帐篷里的气氛缓和起来。共同的压力,让任峻和许褚由一开始的敌对转变成了微妙的同盟。整个宿卫都是许褚来管理,他去调查要比任峻更有效率。可惜在下一刻,任峻还是硬着心肠把这种气氛破坏无遗。许褚正要离开时,被他又叫住。

    “许将军,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我需要与你确认一下。”任峻眯起眼睛,“我认为这里面还有个疑点。”

    许褚回过头来,出乎意料,他没有流露出气愤的表情。

    “许将军,我知道你在这件事之后背负了很多。但你是否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史阿为何要听袁谭的命令,他从来不是赤鹰骑里的人。并且……”任峻掏出曹操给他的那柄匕首,扔给许褚道:“赤鹰骑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武器,所以,我判定,袁谭不可能是这个事件的主谋。”

    “唔?”许褚的这个疑虑很是沉重,他皱了皱粗重的眉毛,这个小动作表明他很惊讶。

    “所以,许将军,对于曹氏与汉室之间的关系,我们作为属下的,不用去过多操心。虽然你刻意将我引到了天子身上,但你却想不到,这里面真的有天子的影子。”任峻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片刻:“我懂你对曹公报以的期望,事实上,不少曹氏诸将,也都有这样的想法。可你现在也看到了,这种事,不是我们这些人可以参与插手的。”

    任峻这番话可以说是苦口婆心,更在绝对适当的时机说了出来。许褚雄壮魁梧的身躯微微一震,随后恭恭敬敬向任峻施了一礼,诚心实意说道:“任先生这话,我记下了。这些年,是我想了不该多想的事情了。”

    “好,”任峻也没想到他自己会来许褚这里解开许褚的一个心结,看许褚确实明白那些道理之后,他继续说道:“言归正传,这件事我感觉,无论是陛下和袁谭两人,都不太可能独立完成这样的刺杀。大胆做一个假设,假如这次刺杀成功,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马家!”许褚几乎不假思索就说出这个。

    “对,之前我们也一直认为,马家有动机、也有能力,但却不太可能知晓曹公的具体位置。而现在所有证据也都指出,这件事儿似乎跟马家关系不大。”任峻眯起眼睛,他已经陷入自己的假设当中:“除了马家,袁谭是第二个受益者,他完全可以同马家一样,趁着曹氏陷入混乱之际,从中渔利。当然,隐藏最深的,还是我们的陛下,毫无疑问,他也可能会趁这次曹氏中央空虚,四方都顾及不到的时候,突然宣布脱离曹氏…….”

    “这次刺杀,还真是扑朔迷离啊。”任峻摇了摇头,似乎驱散了之前的假设,但似乎又找到了新的方向:“曹公一死,整个中原东方会重新洗牌。而曹公若是侥幸逃过这次刺杀,所有证据又全都指向与马家无关的袁谭和陛下。使曹公与袁谭、陛下的关系陷入紧张猜忌状态。也就是说,无论刺杀成功还是失败,马家都能获得巨大的好处。”

    “袁谭那个家伙,实在不可能是主导这场阴谋的黑手。如此推算下来,究竟是马家的阴谋太过完美,还是那个人,确实在曹公内忧外患之时,起了歹心呢?”任峻虽然不让许褚多管他事,但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自己已经深陷在其中了。

    而许褚似乎追上了任峻的思路,他把手里的短刀抓得更紧,似乎要把黑暗中的那个主使者一刀砍翻。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跟踪

    就在任峻愁眉不展之计,新被马超委以重任的杨修,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杨修是个矛盾的家伙,一方面,他自忖智绝天高,认为凭借自己的一双冷眼,可以看破诸侯天下的一切纷争阴谋;可另一方面,他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又知道,自己的才能同马超及他手下那些真正的策士大才比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丝差距。可具体是怎样的差距,杨修一直想不明白。

    杨修认为,在清晰的思路和坚定信念上面,他的能力丝毫不弱于马超和他麾下外放一方的策士大员。甚至,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把犀利的直刀可以挑开人的皮肉,直刺心肺。

    然而,越是这样,马超越显露出不肯放自己出去独当一面。而杨修对于马超这样的认定,理智上一直很懊恼。但情感上,却毫无条件认同那样的人,不知何时,就给了杨修这样毫无理由的崇拜信任。

    但同时,也就是这样的崇拜和信任,驱使着杨修又想做出一些功绩,让马超改变对自己的看法。这样的想法,随着年日的增长,越发深重急切。杨修感觉,假如马超再没有改变,自己就可能要暗中证明了。

    可想不到,自己刚打定主意,马超便立即交付给了他这样一件要事。看着马超就那样放心地离去,杨修一方面心中笃定激荡。可另一方面,他不想承认的是,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没有准备好。

    不过,眼下已经不是他可以拒绝的时候。就在任峻紧锣密鼓开始调查曹操遇刺的内幕之时,杨修也心无旁骛地开始了针对卫凯的调查。只不过,事情的结果,却是一喜一惊,令杨修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刚开始的时候,杨修觉得一切都很顺利。因为马超的突然离去,卫凯并没有来得及正式参与到马家大事当中去。他仍旧是钉在河东的一枚钉子,进行着马家并不知晓的活动。

    这样的状况,给了杨修最大可能施展能力的舞台。更不要说,杨修这个时候还有调动河东暗影和必要情况时联合魏延调动整个安邑县三万大军的权力可以说,马超这样的领导人,真正做到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高绝境界。

    也因此,杨修这段时间越发上心,对河东卫家真正做到了外松内紧的监视。而且,杨修还时常亲临第一线就近观察卫凯不经意露出的蛛丝马迹。他知道,卫凯这段时间,一定会有动作。他的手中,有曹氏不可能不想得知的情报:马超的行踪!

    不错,或许曹氏可能已经得知了马家在幽州大胜的消息,但他们绝对不会得知马超会亲临白狼山与蹋顿结盟的消息。而恰恰是这一点,也是马超离开之时,留给杨修最好的一个契机。

    可惜,这些天来,卫凯一直没有特别的动作。心焦的杨修都有些怀疑自己的部署是不是被卫凯看出了什么猫腻。直至一名暗影告诉杨修说,卫凯悄然化妆再入‘李记’酒肆之后,他的嘴角才露出了一抹微笑:耗子终于出洞了,而没有马超牵绊的自己,也终于可以按照自己心中的计划行事了。

    而已经乔装成李记酒肆伙计卫凯,这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开始觉得心中不安,但还是继续朝着预定的接头地点走去…….前方有两名妇人在玄武池前砸着衣物;一个苦力扛着两个大口袋吃力地行走;几个小孩子跑到街中央去逗一只死去的蜻蜓,被路过的马车夫大声叱责。向阳的墙边靠着几名懒散的军士,简陋的皮甲摊在他们膝盖上,内衬朝上,其中一个聚精会神地挑着虱子。一切都显得很正常。

    可就是这样的正常,却让卫凯觉得有些不太正常。他抬头看了看日头,稍微加快了一点脚步,转弯向右走去。

    “确认就是这个人吗?”

    杨修站在一堵土墙后面,一名暗影刚刚把头探出去又缩了回来。听到杨修的问话后,点了点头:“没错,肯定就是他。”这时街对面在房顶负责监视的人忽然将一面绿旗向西面摇摆了三下。

    “目标开始向西移动。”

    收到这个消息,杨修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对已经换好平民装束的几名暗影说:

    “你们两个,超前一步从别的街口绕到他前面;你们两个就跟在他后面,不可被他发现。”

    四名暗影喏了一声,离开了土墙。而杨修则转身爬上一个高达二十丈的塔楼,双手撑着塔楼边缘朝下望去,身体前倾,眼睛如鹰隼般锐利:卫凯现在转过一个弯,朝着集市的方向去了。两名部下在他身后远远地跟着,另外两名则从侧面与他并行。

    “快点进去吧,卫凯,我们早知道李记酒肆就是你的秘密据点了。”杨修喃喃说着,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当事情快要水落石出的时候,杨修真的很想让马超看到自己此时的表现,以证明自己的眼光和能力是相符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队巡逻的士兵忽然在目标人物前面走过,宽大的甲胄与飞扬的尘土遮挡住了杨修的视线。杨修瞪圆了双眼,恨恨地在心里骂道:“魏延手下的蠢货,快走开!”

    等到队伍开过去以后,杨修发现卫凯不见了。他大吃一惊,卫凯一定是进入了某一个视线无法触及的死角。在这个时候,远在塔楼上的杨修鞭长莫及,只能寄希望于他的暗影。

    他命令身后的传令兵将塔楼上的旗子换成绿边红底的貔貅牙旗,这个旗语表示塔楼无法看到目标,要求跟踪者立刻回报方位。同时传令兵还敲了一下鼓,以提醒跟踪者注意。

    三名暗影很快就各自发回了暗号:目标人物从眼前消失了。杨修拳头握得更紧了,目标究竟在哪里?如果他是刻意消失的话,是不是说他已经发现了追踪者?一连串疑问混杂着懊恼涌上杨修的心头,一层细微的汗水出现在他的额头。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杨修知道,卫凯最终的落脚地还会是李记酒肆。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很快发现第四名暗影正朝着塔楼舞动了三次右手,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李记酒肆。这说明目标已经进入了酒肆,而且还没出来。

    “卫凯,你果然有两下子!”突然的挫折令杨修的心中蓄满了怒气,他知道,若不是马超提前发现了卫凯的最终据点,或者说今日卫凯没有换上伙计装束而去别的地方接头。那这次盯梢行动,就已经彻底失败了。

    这样的打击令杨修微微有些失落,不过现在还不是自责的时候。杨修接下来立刻做出了判断,他命令将代表着“继续追踪”的杏黄旗悬挂上去,然后飞快地跑下塔楼。二十名从暗影虎组高手正在楼下整装待命,杨修做了一个手势叫他们跟上,然后飞身上马,朝着安邑城内这家挂着羊头卖狗肉的酒肆奔去…….

    ‘卫凯,今天我不会与你计较。’一边奔驰,杨修心中一边对自己说着:“因为你不过是一个小角色,我今天要面对的,是你背后站立的曹氏高手。只有他,才配得上与我交锋!”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行动失败

    杨修下了马,命令立刻将这家酒肆团团包围,一个人也不许离开。在外围,更多的暗影把以这个酒肆为圆心半径二里以内的城区也都封锁起来。三名负责跟踪的暗影赶到了现场,报告说第四个人已经尾随目标进入了酒楼二楼。

    “先生,我们可以动手了吧?”一名暗影建议,今天一波三折,他们的心也多有惴惴,唯恐这次行动失败,不能洗刷暗影保护主公不利的耻辱。

    “不急,”杨修摆了摆手,这个时候他有成竹在胸的稳重:“我们等接头人与卫凯汇合之后再动手。卫凯不是我们今天的目标,那个接头人,才是我们今天的对手。”

    “更何况,现在酒肆附近两里之内都被我们控制,他们两个人一个也逃不掉!”说这句话的时候,杨修看了一眼身边的暗影。他的信心,很快传递给那些看得见他和看不见他的暗影身上。

    很快,酒肆二楼那里跌下来一支竹筷。那是刚才尾随卫凯上楼暗影发来的信号,这说明楼上已经有人跟卫凯接触过了。杨修见状,果断一挥手,率领着十名精悍步卒冲进了酒肆。两名步卒首先占领了后门,其他人则和杨修迅速地冲到楼梯口。一名伙计恰好端着空盘走下来,恼怒的杨修一脚踹开那个倒霉鬼,正欲上楼,一抬头恰好看到了站在楼梯半截的卫凯。

    卫凯这个时候显然也看到了杨修,他心中的不安顿时放大成了无限的恐惧。身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卫凯在下一瞬就被虎组的暗影给擒拿下去。杨修快步走到卫凯身边,厉声问道:“与你接头的那个人呢?”

    话音刚落,杨修就听到楼上一声高喊,接着便是坠落散架的声音,随后,大街上立时传来人群慌乱的叫喊。来不及再看卫凯那复杂恶毒的眼神,杨修即刻率领虎组精锐跑上大街,人群汹涌当中,他看到一人正一瘸一拐地奔跑着。

    “全体出动,给我拿下他!”杨修怎么也不可能放掉到嘴的猎物,一声令下,四面隐藏的暗影立时出动。

    那个可怜的家伙,连酒肆半里的范围都没有跑出,就被两名暗影飞身扑倒。随后赶来的暗影为防止这人挣脱,一个接一个虎扑压上,直如爹罗汉一般,将那人压得结结实实,连喘气都要费劲。

    直到所有的暗影将‘人堆’团团围困,压着的暗影才松了一口气,慢慢将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解救绑缚起来。杨修露出胜利者才有的笑容,站在那个人面前,想看看这个跟卫凯一直秘密联系的曹氏间谍究竟是何方神圣。

    “大人,你饶过小的吧,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偷东西了……”那可怜的家伙惨兮兮的哭诉着,身上的剧痛让他忍不住抱怨道:“就偷了一只烧鸡,怎么引来这么多人来?!”

    杨修脸上胜利者的笑容顿时风化僵硬,他仔细令暗影迅速搜索了一遍这人之后,发现除了一只烧鸡之外,果然连半点竹片和纸张都没有。直至这个时候,杨修仍旧不死心,一把将那人拉出来,对着街面上看热闹的人群问道:“你们有人认识这个家伙吗?”

    “官爷,这牛儿我们都认识,平时好吃懒做,偶尔偷鸡摸狗的…….”一名看样子像是见过世面的商人开口,可未待他话说完,杨修便一把将那人甩到了地上。

    杨修虽然精通‘君子六艺’当中‘射’和‘驭’,但体力却比不得那些军中将校,此时竟一把将一个成人掼倒在地,可见他此时心中无限的懊恼:

    “可恶!…….”

    不过,下一刻,杨修的眼中又亮起一抹惊异醒悟的火焰,他急忙爬起身来,飞快奔跑回李记酒肆:“快,快!那个接头人不是酒肆的客人,而是刚才那个端着托盘的伙计!”

    杨修一直以为李记是卫凯的秘密据点,惯性思维便认为来人会乔装成酒肆的客人与卫凯接头。但猛然间,他回想到,自己一脚踹到那个伙计的时候,那个伙计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管是愤怒咒骂还是惊恐求饶,那个伙计都没有吭声!

    这样的结果,除非那个伙计是个哑巴。否则他不可能没有半分的情绪表达,唯一的解释,就是他知道杨修这伙子突然冲进来是为了什么!

    杨修越想越怒,事实上,这个时候,他脑中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有单纯的懊恼和自责充斥着自己的内心。此刻他唯一的期望,就是那个伙计,还没有脱离暗影的掌控!

    “酒肆所有的人呢?!”一头奔入李记酒肆当中,杨修劈头盖脸就问。同时,眼睛四下乱扫,期待再看到那个伙计的身影。

    暗影的作风还是很严谨的,杨修虽然带着人出去追赶逃犯。可留下看管卫凯的暗影,并没有放走酒肆里任何一名客人,听到杨修这样问,那人急忙回答道:“所有人都在这里,未曾走丢一个!”

    杨修的脸色终于好了一些,但又不敢确定,他急忙又问:“将酒肆里的伙计全都抓来!”

    这番话落的时候,杨修清楚看到卫凯的脸上露出了一分慌乱。可当那三名伙计都被带到杨修面前的时候,杨修才发现,刚才那个被他踹倒的伙计却不见了身影。

    “刚才那个伙计呢?!”杨修有些气急败坏,高声叱喝暗影负责人道:“你不是说所有人都不曾走丢吗?!”

    暗影负责人不敢多言,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所理解的‘所有人’跟杨修所要的结果,是不一样的。

    “李四刚…刚刚上茅厕去了。”一名伙计见杨修如此急怒,也不知为何,出口说出了化名李四的行踪。

    “茅厕在哪?!”杨修拉着那名伙计,气势汹汹带着暗影十多人赶到酒肆后院。正巧,他看到后院的小门正晃悠悠颤动着,显然有人刚刚从这小门溜出去。

    “追!”杨修当先一个就跑到了小门外,可大街上人潮熙攘,所有人都一副若无其事或行事匆匆的样子,看身影,仿佛都像刚才那个伙计…….

    “先生,我们这次行动,失败了。”杨修身后一暗影,这个时候也无计可施。他没有让手下随意出动,那根本是大海捞针,毫无作用。

    “不,我不会失败!”杨修有些失控,他伸长脖子,仿佛一只鸭子一样眺望着大街:“他刚刚离去,不可能走远!”

    “抱歉,先生,我们的确是要听你的命令行事。可你这样的命令,我们无法接受。即便是闹到主公那里,主公也不会同意你现在这样的无效命令的。”那名暗影丝毫不惧杨修的怒吼,仍旧不惊不变说出这番话:“现在我们应该要做的,是审问那个卫凯。”

    这名暗影已经做好了承受杨修怒火的准备,他出乎意料的是,他发现杨修的眼睛似乎被什么勾住了一般。直至他将这话又重复一遍的时候,杨修似乎才反应过来,语气也没有刚才的愤怒:“你们先将卫凯押送回我府中看管起来,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那先生您?”

    “我出去转转…….”杨修说罢,头也不回地急步离开。

    那暗影看了一眼杨修的背影,摇了摇头:“你们三个,悄悄跟上去,保护好先生。”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柳暗花明?

    戏志才面无表情地朝着城里最繁华的地段步行而去,背后李记酒肆传来的喧哗已经逐渐远去,但他脊梁渗出的冷汗被风一吹却异常冰冷。虽然,这个炎热的季节,不应该有这等反应。

    这一次接头,戏志才也认为很凶险了。但他也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与卫家的碰头了。同时,卫凯冒着如此情势下还要与自己碰头的风险,传递过来的信息,绝对是相当重要且不能错过的。

    戏志才很庆幸自己决定与卫凯碰头,他摸了摸腰间被杨修踹痛的部位,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他才从那个部位掏出一张纸团,展开一开之后,脸色不由大变。

    也就是这个时候,戏志才猛然发现,他身后有两个农夫装束的人也同时静立不动。看到戏志才可能注意到这里,他们两人才蹲坐在一旁的槐树下,将身上的胸襟解开保持风气畅通,单手还作着扇风解暑的动作。

    戏志才的脸色很是变幻了几分,他的确想不通为何脱离李记酒肆之后,还会有人跟踪自己。不过,他可以确定,身后这跟踪的两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否则,他们早就冲上来抓自己了。

    或许,是自己的行为太可疑了,才会招惹上这两个监视的家伙。不过,即便还未想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戏志才已经恢复如常面色,继续沿着大街缓步而行起来这段时间,安邑城的防备内松外紧,他是知道的。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不着痕迹甩掉这两个跟踪者,同时,自己也要带着手中的消息快速脱离安邑城。

    毕竟,安邑城当中,靖安曹设下的秘密据点已经不安全了。马家的暗影迟早会将整个安邑城翻个遍,找到自己的藏身之所。

    心中想定这些,戏志才脚下一转,故意走上了另一条路。那条路距离城门还有五里路,被称为朱雀路。道路两侧多为马家官署与驻军营地,两名跟踪者看戏志才走这条路,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朱雀路到达朱雀门以后,依着汾水河的走势左右在安邑城里伸出两个分支,形成长贞与衢塘两个商业区与居民区,里是安邑城内最繁华的地段。

    一旦进入那两条最繁华的地段,有了熙攘汹涌人群的作掩护,追踪的难度就加大难度了看起来,这两人不想让戏志才走入那条地段。

    可戏志才就顺着朱雀路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上,越靠近朱雀门街上就越繁华,行人商贩以及过往的车马也越来越多。那两名跟踪者刚要拉近距离,戏志才就会很恰当的回头,使得他们立刻就转过脸朝两侧的店铺看去。

    “很拙劣,也很奇怪。”戏志才暗自评价,他从这两人的跟踪步伐当中推测出了这两人的矛盾心理。于是他加快了脚步,这让跟踪者有些惊慌,不由得也紧跟了上去,这一下让他们的跟踪彻底暴露。戏志才又一次回过头去,青白的脸庞上极少露出了笑容,冲他们挥了挥手,随后飞快地在前面路口向右转去。

    两名追踪者大吃一惊,连忙追上去。他们看到戏志才的背影在一家织锦铺前晾着的锦衣之间闪了一下就消失了,急忙粗暴地推开身边的行人,迈开大步穷追不舍。恰好这时候一名马家官员的队伍从街道的另外一头开了过来,整个队伍长约六十步,两名高举五色木棍的仪仗兵走在前头,两侧手持皮鞭的骑兵喝令行人让开,官员的大轿子则在队伍中间。

    严格来说,这位官员不算正式的马家官员。因为马家的官员极少会如此堂而皇之地扰民摆排场,这个家伙其实是袁绍时期的县尉,在马家没有安抚治理新得治下的时候,袁绍时期的旧套排场也就还没有得到遏制。

    戏志才正好算准了这个时机,赶在官员队伍通过街口之前的一瞬间飞快跃过御沟,冲到了街道对面。他灵活的身手帮了大忙,令跟踪者也微微有些吃惊,纵然发现了他,但是已经晚了,仪仗队伍恰好开到了他们与戏志才之间。他们企图也跳过御沟顺着驰道冲过去,却立刻就被护卫的骑兵用鞭子抽了回来,疼得呲牙咧嘴。

    等官员的队伍走过驰道以后,街道对面的戏志才已经消失了。两个跟踪者面面相觑,站在原地愣了一阵,然后悻悻地转身离开。

    “这很不正常…….”

    躲藏在对面酒家二楼的戏志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离去,觉得不可思议。眼前这两名跟踪者却在短暂的失利后就撤退了,这实在不正常。按照常理,他们应该立刻向街道的两头跑去以确认目标没有跟丢,或者呼唤后援小组进入这一侧街边的店铺寻找目标踪迹。

    是他们不够专业,还是?…….

    戏志才一边想着一边走下酒楼,从后门溜了出去。他看看周围没有可疑的人,轻车熟路地继续朝前走去。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他已经将安邑城的地图记得滚瓜烂熟,根本无需向导就可以行动自如。

    而戏志才不知道,这个时候,那两名跟踪者突然遇到了一个华服公子。两人本来不想搭理那公子,可那公子却亮出一个令牌,开口问道:“你们为何不继续跟踪那人?”

    两人见那令牌之后,脸色一变,微微屈身行礼。可那华服公子看起来很焦急,直接又开口道:“别废话,直接告诉我,你们为何会追踪那人,又为何会突然放弃?”

    “回杨先生,我们是魏延将军手下的密探。跟踪那人是觉得那人很可疑,放弃跟踪,是因为我们…….”说到这里,那两人似乎有些羞愧,搓了搓手,不愿再说下去。

    “跟丢了?”杨修这才恍然,魏延肯定也看出了安邑城中的大阴谋,所以才会让军中精巧之士撒出来,期望能瞎猫捞着死耗子。可惜,这些军中的探子从未接受过严格的追踪训练,对上曹氏手下那位专业人士,一下就被甩开了。

    “很好,你们两个赶紧去找魏延将军汇报,同时告诉他,说兔子已经被惊动,让他加派人手守好城门,避免让这些兔子溜出去!”说完这句话,杨修便急匆匆离去。因为,这两人弄丢了那人,杨修却要感谢他们无意的跟踪,使得他能够继续看到了这人的身影。

    不错,杨修在暗影里是学过一些手段的。他知道那个人这个时候肯定还没有走远,而就在他与这两名探子谈话之时,他刻意看着酒楼的后门,果然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杨修始终隔着四个人的身影跟踪着那人,他知道,这个距离才是最佳的跟踪距离像那两名探子,跟得太近,一下就被识破;而跟着太远,就容易被人群阻挡,失去目标。四个人阻隔,是暗影经过多次试验得出最好的跟踪距离。

    就在那人好像没有发觉不快不慢行进之时,杨修静静呼吸了一口气,似乎自言自语道:“你们也不用跟着我了,赶紧回去通知暗影部队。记住,带着罗网和石等所有用得着的工具,那个人一会儿会跟极度危险的家伙汇合。”

    那两名暗中保护杨修的暗影听得此话,看向杨修的眼光陡然变得沉静敬服起来,一人飞快退去,而另一人则现身与杨修走到了一起:一是方便保护杨修,另外,两人还可以相互掩饰彼此。

    杨修对于这个暗影的现身没有多大反应,他的眼神始终盯着前方的身影不管你是谁,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眼皮底下溜走!

    ps:隐秋还欠大家10章更新,眼下也等不到大部队回归了。下午开始爆完存稿,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哈。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愉快的游戏

    “我之前派去跟踪卫凯的人太多了,这会让卫凯有更多机会发现被盯梢。”

    “是。”

    “在卫凯脱离了视线后,我的反应有些过度。这是被盯梢者经常耍的一个小圈套,突然之间消失,然后借此观察周围环境,看是否有人惊慌失措,以此来判断自己是否真的被盯梢。”

    “是。”

    “还有,我的判断太武断了,也太自信了。例如我直观认为与卫凯接头的人就是酒肆的客人,却没有想到,那个接头人是酒肆的伙计,从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了。”

    “是。”

    “最重要的一点,我身为这次行动的负责人,最后在正确的时机,没有坚持贯彻自己的判断。使得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跟踪。一旦这个人汇合上典韦,我们可能连性命都丢掉。”

    “是。”

    杨修一边跟踪着,一边回顾着他第一次指挥的失误。身边的暗影明白杨修说的是什么,但却不能多说其他。事实上,他内心在告诉自己,这不过是为了掩饰两人跟踪目的而装作出来的相互交谈而已。

    毕竟,他根本想不到,杨修就通过一次指挥活动,竟然就说出了他自己如此多的失误。而随着杨修一条一条说出这些失误,这名暗影看向杨修的眼神,也越发敬畏恭敬起来杨修此时的表现,绝对不是一般膏粱子弟能做得到的。

    “我终于明白,主公为何迟迟不肯放我出去独当一面的原因了。”杨修最后悠悠叹了一口气,之后的口气也如马超一般语重心长:“说和做,永远不是一回事儿啊!”

    这个时候,眼前的目标已经穿过两条小巷,回到了朱雀路的主街之上,并向右边的“衢塘”区转去,和许多平民挤在一堆。一路上各式各样的店铺很多,目标人物饶有兴趣地不时驻足观望,有时候还与卖东西的小商贩交谈几句,看起来他似乎真的只是来逛街罢了。

    他路过一家玻璃铺,这个时候马家已经将原本价值千金的玻璃做成了路摊货。而铺子老板为了招徕生意,还专门用丝线将几面三尺多宽的玻璃镜子悬在铺子外面当幌子,明晃晃的格外醒目。目标似乎对这些那块镜子十分有兴趣,他停下脚步凑近这几面镜子看了一阵,忽然笑了。

    “不好!”杨修心神猛然一动,他急速转身,装作捡起掉落东西的样子。可他身边的暗影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时傻站在街上,顿时引来路人好奇的眼光。

    “我们暴露了…….”再抬头的时候,杨修的脸色十分难看。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专业人士竟然如此小心谨慎,在甩掉李记一劫和魏延军探两次跟踪之后,竟然还不放松一丝警惕!

    不错,通过镜子,戏志才不需回头就发现后面人群中还隐藏着另外两个追踪者。这两名追踪者显然比刚才那两人更专业,更有水平。不过,真正看清镜中那两人其中一人的样子之后,戏志才的笑容越发绽放起来。

    “原来又是一个小花招,杨家的公子,在马超手下越发华而不实了。”戏志才摇摇头,他身为靖安曹的执掌者,自然知道跟踪当中的这种双重跟踪模式:首先派两名并不专业的追踪者去跟踪目标;当他们被故意甩掉以后,目标就会放松警惕,放心地直接前往目的地,往往忽略到他其实还处于被另外一组秘密跟踪者的监视之下。

    然而,这样的花样对于戏志才这种高级首领来说,没有什么实际价值。甚至,对于任何一个专业的情报人员来说,他们都不会因为甩脱了一两个追踪者就掉以轻心。

    “马家的暗影,自那个女人放手之后,越发不堪了啊。”戏志才又是一番感叹,径直离开镜子铺,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他口中的‘那个女人’,自然是指马超的内人貂蝉,在她怀疑生子阶段,貂蝉的确将手中不少权力都下放了一些。

    这是让戏志才感到悲哀和可笑的地方,一个堂堂执掌大汉一半江山家族的秘密机构,只有在貂蝉时期才能与自己分庭抗礼,这难道不是一种可笑的悲哀吗?

    想着这些,戏志才不知不觉中沿着朱雀路就逛到了汾水河的一处渡口。河东并不以江河纵横而出名,更多是以盐池铁矿而闻名于世。不过,安邑城中却有一条黄河支流汾水河贯穿其间,将整个城池分成两个区。浅浅的水道上虽然有几座浮桥,但拥挤非常,大部分平民还是靠摆渡在河两岸穿行。

    戏志才走到渡口的时候,等船的人已经聚集了二十多名,都挤在岸边望着从对面徐徐划过来的舢板。戏志才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看到那两名跟踪者也如影随至,躲在拥挤的人群里。

    这时候舢板快要靠岸了,渡口的船夫拿了一顶草帽开始挨个收钱。戏志才从怀里摸出一枚大泉铜钱扔到草帽里,船夫道了声谢,掏出一个木制的船票交给戏志才。杨修和那名暗影稍一犹豫,也赶紧掏出钱来如法炮制这个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跟踪了,知晓自己已经暴露的杨修,想在前后无援的河道之上制服那个奸细。

    虽然,直至这个时候,杨修仍旧没有看到那个人的面孔。可越是如此,杨修越是心惊和欣喜。他知道,这个奸细,一定是条经验老道、价值十足的大鱼。

    舢板摇摇晃晃地靠了岸,岸上的人将一条木踏板横在船与码头之间。舢板上的乘客轰轰沿着踏板下了船,甚至有性急的人直接从船边跳到岸上,然后扬长而去。当乘客全部都下完以后,船夫挥手示意等船的人可以上去了。一时间人声鼎沸、鸡飞鸭叫,两名船夫用竹杆摆在踏板两侧,以免有人被挤下水去。

    戏志才首先登上船去,后面的人越涌越多,逐渐把他挤到了舢板边缘。杨修两人也挤上了船,和他隔了大约有七、八个人。整条舢板上都拥挤不堪,他没办法再靠近一点。不过,杨修觉得这样也好,到时候自己亮明身份,拥挤的船还可使得自己不用动手,就让那个奸细插翅也难飞。

    船夫见人上得差不多了,让岸边的人拿掉踏板,然后将舢板顶部用一根细铁链与横贯河流两岸的粗铁链相连这是为了防止舢板被水流冲开太远大手一撑竹篙,舢板缓缓地离开了岸边,朝着对面开去。

    就在舢板离开渡口三四尺的时候,戏志才突然从船边一下子跳回到了岸上。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杨修先是一愣,然后气急败坏地推开人群,但为时已晚。这时舢板离开渡口已经有将近两丈的距离,他怎么也不可能再跳回渡口。

    舢板不能立即回头,于是这个可怜的杨修只能无可奈何地望着站在渡口的戏志才,看到戏志才最终回头向杨修挥了挥手,仿佛感谢杨修陪他一起结束了一个愉快的游戏…….

    ps:才看到月票里有肥羊大侠也回归了,欢迎欢迎。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东城门

    “戏志才,居然是曹氏手下靖安曹的司曹戏志才!”渡过河道之后的杨修,在汇合了后来赶至的暗影之后。快马加鞭飞入了魏延的驻军营中,劈头盖脸便朝着魏延喊出了这句话。

    “杨小子,什么戏志才、粗志才的?”刚刚将几封军令下发出去的魏延,看脸色也不是很好,尤其是看到杨修就这样擅自闯入这点兵聚将、杀伐肃然的中军大营,眉毛更是高高挑起。

    魏延一直是个骄傲的家伙,这点整个马家军都知道的。不过,在马家人才济济、群魔乱舞的妖孽集团当中,魏延纵然自负才智,亦有自知之明。所以,大多时候,有棱有角的魏延经常只是一两句建言道出,令马超及众人对其刮目相看。可这样的方式,只是魏延表达自己才能的一种隐晦方式,并不说明他心中的骄傲有半分减少。

    杨修这个世家子弟,每每在议事当中,总是引经据典、夸夸其谈。这点,魏延嘴上不说,但心中是很忌讳的。尤其是今日,杨修竟然直接通知自己要加派人手详查出入人员,这一点,魏延心中更是恼怒要知道,杨修不过是一个中书省的拾遗,纵然有主公的直接任命。但比起他这个镇守河东一郡的建威将军来说,无论是从品级还是职权来说,杨修这样做都是相当暨越和非常不尊重他魏延的。

    杨修也是眼明心亮之人,此时看到魏延这番反应,心下当时也是一愕。当下后退两步,拱手致歉道:“魏将军,在下多有冒犯,万望将军见谅。”

    见杨修此刻也算识情知趣,魏延脸色也舒缓了一些,开口道:“同为马家效力,杨先生这般说便见外了。刚才加派人手、严查城门的命令我已经下发出去了,不知先生此番又有何事?”

    急火攻心的杨修听得魏延提起这些,当下又是急上前一步,快速开口道:“魏将军,恐怕光加派人手还不行。在下斗胆,请将军率一队人马,与在下一同奔至朱雀东门严查!”

    魏延的眉毛又挑了起来,虽然杨修嘴上说得客气,但这个请求。却是直接插手到了他军中,不由使得魏延不快。然杨修也是有急智之人,见状不由又补充道:“将军也知,这次河东城中可有大鱼。恶来典韦更在左右护卫,主公前些日子已走。如今安邑城中,勇武虎威可镇得住典韦的人,只有将军一人!”

    这一捧,正好捋到了魏延这头顺毛驴的毛鬃之上,魏延虽非袁绍手下那般好面子虚荣的官僚,但一下被杨修捧到这个高度,也不禁暗喜装势道:“先生这般说,却也是有理,不过军务繁多,我这突然离身…….”

    这个时候,杨修哪里还不知道魏延的心思。当下脑中组织一番语言之后,开口又道:“一个莽夫典韦或许还不够,那若是再加上戏志才呢?”

    “戏志才?!”魏延这个时候才猛然想起杨修刚进营的那句话,当下霍然起身问道:“可是曹老儿手下那个特务头子戏志才?!”

    ‘特务’这个词,自然是马家称呼别家诸侯的蔑词。杨修见魏延已然动容,便知道这番请将已经十拿九稳了,当下从容回道:“自然就是那个特务头子,想不到,主公一直忌惮的这个家伙,竟然就在我们眼皮底下。这番若是捉不到他,我们在主公面前可如何…….”

    话音未毕,杨修就感到身旁一阵风已然飘过,下一刻,魏延洪亮的嗓门已经在他身后响起:“亲卫们,上马随我擒拿贼!多备硬弩罗网,这次我们要对付的是个硬点子!”

    杨修嘴角一喜,这一番请将,他又发现,自己与那些真正独挡一面的策士有何短缺了调控人心,顺势而导,原来也是一门说不出却至关重要的实用能力啊。

    就在杨修飞奔去请魏延出马的时候,朱雀东城门的戍长已经接到魏延的命令,急忙将城门关闭,并且调集了所有的人手守在门内,对出入的人员严加盘查。虽然他自己也对这次莫名其妙的命令感到奇怪,但军令如山,他仍旧不折不扣地执行贯彻了下去。

    从接到命令到现在,已经有好几波人央求他通融一下,理由什么都有,但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毫无转圜余地的拒绝这个戍长对责任有着天然的惧怕,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这样的作法,无疑给安邑城的百姓生活带来困扰。但同时,不得不说,他的所为,却是比杨修预料的还要好。

    眼见日上三竿,门戍长百无聊赖地一手握住长枪,一手按在嘴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受到警告的老百性都躲回了家,街道上空荡荡的,城门前一个人也没有。

    就在这时,门戍长看到一辆牛车朝南门走来。牛车的黑牛很健壮,两个黑犄角隐隐发亮;车后拉着的货物用一片粗毡布盖住了看不清楚,但从形状判断是大瓦罐之类的东西。

    “站住!你们要去哪里!”门戍长大喝一声。

    牛车戛然停止,一客商从车上跳下来,满脸堆笑地凑到门戍长跟前说道:“军爷,这是小的车。”

    “哦,是你呀。”门戍长认识这个家伙,知道他叫马小齐,做着陶瓷生意,经常往返并、冀两州,跟卫兵基本上也都比较熟悉。不过,门戍长今天却不敢掉以轻心:“你这车上运的是什么?”

    “哎,前几天我定购了一批瓮,里面有好几个破损了,这个心疼啊,但也没办法,得去并州上党的作坊退货,不然我亏死了。”

    门戍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用宽慰的语气说:“这可得好大一笔开销呢。”

    马小齐忙不迭地点头称是,然后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能不能通融一下让我出去,这事耽搁不得。”门戍长早料到他的用意,大手一挥断然拒绝,只说等戒严令解除以后第一个放他走。马小齐仍不死心,拿出商人死缠滥打的功夫软磨硬泡,门戍长却毫不口软。

    两个人正在僵持的当儿,一名骑士从另外一侧靠近了城门,在牛车跟前停住了马。这人身躯雄壮非常,跨坐在战马之上,犹如一尊铁塔战神,面相粗豪、颇有威严。他看了一眼牛车,拿起马鞭朝门戍长问道:“我是魏延将军的亲随队长,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门戍长看这人身形猛恶,心下当时就愕悸了一下。不过看到他身着马家轻骑高档战甲,又自报家门。心下只为马家军能有如此猛士而自豪,于是也不敢怠慢,立定身形之后,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那武官下了马,背着手走到牛车跟前,拿眼睛上下打量马小齐,马小齐不自在地笑了笑,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双脚。

    “我得知将军下达的命令,是严查出入人员,却没有说非要关闭城门吧?”武官放弃对马小齐的瞪视,转头向门戍长问道。

    门戍长一听这个,心下有些惊慌,赶紧解释道:“将军大人说城中藏着奸细,我这样也是为了…….”

    “不,不。”武官见这门戍长畏惧的样子,大手一摆道:“我不是怪罪你这样做,而是说你做得很好。”这武官看似猛恶,但这句话却是说得诚心实意。听在那门戍长耳朵里,当下心中就一暖,连站立的身形也更笔直了一些。

    “不过,你谨慎有余…….眼力却是还不够啊…….”武官猛然回头,一把推开那马小齐,猛地一掀牛车上的苫布,露出牛车上的几个土棕色大瓮。

    马小齐的脸色当即就变了颜色…….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西城门

    “这,这是怎么回事?”门戍长迷惑不解地问道,同时注意到马小齐的脸色变成惨白。武官冷笑着指了指大瓮之间的某一处,门戍长抬头过去看,赫然发现有一角衣布露在外面,再一仔细看,发现大瓮之间竟然藏着一个人!

    这个人隐藏的可谓用心良苦。他将两个并排摆放的大瓮相邻的下侧打出两个洞,然后整个身子钻进去,半屈的上半身在一个瓮中,双腿折过去伸到另外一个瓮中。两个瓮相距很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破绽。

    门戍长悚然一惊,立刻握紧长枪对大瓮大喝道:“你!快出来!!”其他士兵也跑过来把牛车团团围住。大瓮晃动了一下,一名士兵取来一柄大锤将其锤破。只听“哗啦”一声,大瓮裂成数块碎片,无处可藏的戏志才尴尬地把脚从另外一个瓮里缩回来,然后站起身。

    “果然有奸细!”门戍长恼怒一跳,转头狠狠瞪了马小齐一眼,喝令将两人全绑了。那武官满意地捋了捋如钢针一般的胡须,对门卫的效率表示满意。

    “这次多亏了大人,不然就出大乱子了…….”门戍长恭敬地对武官说,躬身一拜,直起身来吩咐道:“将这两个奸细押到县衙去!”

    “且慢。”武官伸手示意他们先不要动,“你不知道,将军有命,一旦发现奸细,要立刻送到特别地点由专人审理。”

    门戍长连连点头,这是可以理解的。

    “那么,就请您把城门打开一下吧。”

    “啊?”门戍长一愣,“您不是要去驻军营…….”

    武官牵着马靠近城门一步,露出掌管机密官僚特有的得意微笑。那种微笑配在他那张粗犷的大脸上,有一种让人又惧又信的冲击:“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为了保证不泄密,魏延大人专门指定城西的大营作为审问地点。我们会直接把这两个奸细押去那里。这你知道就好,千万莫说给别人听。”

    城中的确有魏延大军的驻防,但城门却只有三千马家精兵。真正能征惯战的铁血之师,却为了不扰民,一直驻扎在城外。这点,门戍长是知道的。不过,他仍旧舔舔嘴唇,仍旧有些踟躇:“可…….军令…….”

    “戒严令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奸细逃脱,现在奸细已经被你捉到了,戒严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又担心什么呢?”武官故意将“被你捉到”四个字咬的很清晰,表明自己无意居功,暗示门戍长立下了一大功。

    门戍长抓抓头皮,这武官的暗示确实是个不小的诱惑,而且对方的理由也完全合乎逻辑。不过,直至这个时候,他仍旧还有一丝疑虑。那武官见这门戍长这么墨迹,脸上有些恼怒,用一种机密又气愤的语气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想将这两人交给那个杨修?”

    “这?…….”门戍长什么品级,他哪里知道杨修是谁?

    “我告诉你,我家将军很是反感那个杨修。一个小小的文官,仗着有主公撑腰,竟然指手画脚我们军营之事。以为这个城离了他,我们将军就拿不住这两个奸细了?!”武官说这话已经隐隐有些动怒,最后干脆挑明说道:“这两人给我,我不会贪你功劳,你有可能因功入马家军。可你若是执意想交给县衙的大老爷,那休怪我道出你擅自关闭城门、乱改军令之事!”

    这一软一硬,一欺一诈,当下就把门戍长的心防给攻破了。他赶紧转身高举右手,喝令门兵把横档摘下,搬走阻马槛,将右侧城门推开一条可容两匹马进出的通道。那武官一人押送着戏志才和马小齐相继而出,出城门的时候,甚至还踹了戏志才一脚。

    那最后的动作,彻底让门戍长放了心,临走之前,擦身而过之时,还不忘轻声讨好那武官,示意他不要忘了说是自己抓住了这两个奸细。

    直至这三人离去,门戍长的心情都很明媚。一旁的兵丁见门戍长这下立了大功,也开开心心放开了城门,围在门戍长身旁聊天。

    “头儿,这下你可发达了,以后可不要忘记我们这些老伙计啊。”

    “这等功劳,加入马家军之后,少不得也能弄个队长当当吧?虽说没有刚才那个家伙尊贵,但把我们也弄进马家军是没问题的吧?”

    “就是,我听说马家军的待遇比起我们这些县兵可要高上不少。看刚才那人的穿着,多威风,我第一眼还以为他是一个将军呢,没想到一个亲随队长就有那样的装备…….”

    “是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人恐怕一人挑我们这三十人,一点都没问题吧?早知道就该拜他师了,说不定还能捞个好印象,就是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以后还能不能见到…….”

    门戍长之前还装作一番谦虚和欣喜接受这些同僚的贺喜,可听到最后一句,他的脸色就变了,当下猛然站起身来:“不好,我们被骗了!那个人真是魏大人亲随的话,为何连个名字都不留?!”

    下一刻,朱雀道路上蹄声隆动,一支劲旅全副武装就朝此奔来。街道上百姓不多,这些人也就放开速度,娴熟的骑术令这些守门兵丁艳羡不已。当前一员大将,紫棠方脸,一身精钢轻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天气虽然炎热,但他脸色却连半滴汗水都没有。然而,额头暴起的青筋,却令门戍长看出这将军的已经极度愤怒!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魏延一把勒住战马,挥手便欲抽眼前这些兵丁几马鞭:“我严令你们盘查城门,你们就是这样大开着城门,围坐一堆盘查的吗?!”

    ‘啪’的一鞭子,已经抽在那门戍长的脸上,力道之大,直接抽得那门戍长一个趔趄。一旁兵丁见状,当下跪地解释道:“将军大人,奸细已经抓住了,您的亲随队长都送去城外军营了啊!”

    “放屁!”魏延一听这话,就已经听出事情不对劲了:“我人在城里,抓到奸细干嘛还望城外送!”

    “说是您不愿与那个杨修分功劳,给他个脸色瞧瞧…….”

    “我去你…….”魏延这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伸手一鞭就想抽死这不长脑子的兵丁。可刚抬起手臂,就感到受到了阻碍,身边的杨修登时被魏延的猛力掀歪身子。

    “魏将军,算了吧,我们两人面和心不合,早被戏志才钻出空子了…….”杨修满脸黯然,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与那些真正挑动一方策士的差距在哪里。

    从开始到结束,戏志才一直把控着节奏,任何一丝不入眼的情报。都被他分析用在了实战当中,实在太防不胜防、难以战胜了…….

    “好了,我不想知道具体细节。你们就告诉我,那两男一女,到底走了那个方向?”马超临走之前,曾告诉杨修说密室当中有三人,并判定其中一人是个女子。

    “女,女子?”门戍长一愣,开口道:“没有女人啊,是三个男的…….”

    杨修的脸色一下惨白无比,他突然感觉自己心口都隐隐作痛。而魏延一张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咬着牙说道:“我们又中计了!”

    果然,一名轻骑随后赶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将军,不好了,西城门一女子用硬弩袭杀我们兵丁,逃匿而去!”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收尾前的调查

    任峻这个时候不可能知道河东安邑城里发生了一件与他任务差不多的调查,但他却知道,他的这个调查,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阶段。

    与许褚交谈过之后,任峻很长一段时间看起来都没有再进行调查。如曹操的要求一般,他的确将这事儿办得很是隐秘,但进度方面,却也丝毫没有落下。

    这几天,任峻一直将自己关在大帐当中。那个之前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百板一直没有再明珠蒙尘,经历了任峻谨慎和大胆的推理之后,它之前上面只有任峻能看懂的线条现在已经大有改观。即便是帐外随便一个目不识丁的侍卫,也能从上面的箭头引导看出任峻的推理方案。

    当任峻最后一笔轻轻落下的时候,这张白板上面的推理图终于定型。不过,与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任峻面前有两块白板。一张的中心处只有一个‘马家’,四面八方围绕着‘暗影’、‘兵刃’、‘泄密’、‘目的’等字眼,均已经被中心的‘马家’两字牵引,构成一幅犹如蛛网一般严密的诡异图形。可在‘泄密’那处字眼旁,却被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宣告着这张白板的推理彻底陷入死局。

    泄密那处的东西,是任峻怎么也调查不出来的机密。虽然曹操给了他一个可以盘问任何人的符令。但任峻知道,那个符令的权限范围不包括靖安曹,而泄密那处线索也只能由靖安曹来调查。所以,这个看似成形的推理,若是最终想成形,只能交由靖安曹里的那个人彻底填补完全。

    而另一张白板上的图案比起这张就复杂很多。不过,虽然复杂,但仔细看去,也可看到这个推理跟第一张推理是大同小异的。只不过,中心字眼里那处不再是‘马家’。而是换成了‘汉室’,在‘汉室’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的‘袁谭’字眼。这两个字眼构成整幅图案的阵眼核心,交叉密集将图案填充完毕,再无任何一处疑问。

    任峻满意地看着第二章图案,有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可随后他看到第二张‘马家’图案后,又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在他一向那么旁观世外,并没有陷入困惑很久如今两套理论已经成型,他现在需要的,是按照这个理论,将最后的证据找出来奠定这两个推论成果。

    昨天的时候,许褚已经将他的调查汇报悄悄送来,也就是许褚送来的情报,让任峻对于创作‘汉室’‘袁谭’这张推理图得心应手。因为昨天许褚的脸色虽然很阴沉,但他说出来的信息却很重要。任峻现在还记得,许褚说那番话的时候,手中的大刀紧紧攥着,努力压制自己心中怒火的样子。

    “任先生,我查到了,史阿化名混入我军之前,是从那支神秘部队里随意抽调过来的杂兵。”许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大致也有了自己的猜测。

    “那支部队?”任峻当时就笑了,他明白许褚的意思。不过也却没有再劝许褚莫要轻举妄动,因为这件事需要曹公最后来处理。

    而今天,‘那支部队’的营帐,也是任峻要去的地方,是他需要寻找到最后依据的地方。

    背着手出来营帐之后,任峻的眼睛就有些跳动了。他发现这座军营似乎马上就要被拆除了,许多士兵吵吵嚷嚷地搬运着木料与石头。而路过他办公的地方之后,他的副手也告诉他这些天运来不少南皮城的储备看样子,曹公这是打算要回兖州了啊。

    任峻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不过大局上来看,他也认为曹军在粮草不济的情况下,坚持这样一场很艰难的战争,确实太过不智了。然而很快,任峻就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从脑袋里清除出去。这些事情,应该是曹公和他那些主管战略幕僚策士将军需要操心的事儿,与他目前的调查没有半分关系。

    他要去的地方,是如今曹氏靖安中郎将高览的营帐。当初听到这个称号的时候,任峻就明白,高览今后在曹氏的作用会是怎样的了。或许,高览他本人,也是心里清楚的。

    所以,见到高览之后,任峻发现高览与他想象中的大将形象截然不同,他有着瘦长而清秀的身躯,手指修长又白皙。只不过可惜的是,任峻看不到高览的容貌那张冷幽而狰狞的面具,阻隔了任峻的视线穿透。

    但,这不妨碍任峻看破高览的心理。

    首先,任峻感觉的到,高览这个人身上似乎有几丝幽柔的女气,没有寻常武将身上那种强烈的煞气。但他行为举止又对任何人似乎很排斥冷漠,虽然说不上高傲,但不想让其他人进入他心理世界的期望,却是很强烈且偏激的。

    ‘与这样的人说话,不用拐弯抹角。只要他想告诉你,他都会知无不言。’任峻第一时间就分析出这次谈话的结果。不过,另一方面,他还有一层忧虑。因为这样的人,他若是不想告诉你什么事情,你即便用尽千般方法,他都不会吐露半分的。

    那是高览执掌赤鹰骑的本能,也是他成为袁绍心腹密将的基础。

    “任先生今日到访,不知有何贵干?”

    高览拿起任峻的名刺,语气很轻幽,还带有一丝不解。任峻简要地把自己的身份说了一遍,高览的眼神里立刻多了几丝警惕。毕竟,现在任峻从事的任务,与高览的一贯所为很是相同,属于半个同行了。而同行之间,一向是很忌惮的。

    “在下今日冒昧来访,是想询问将军一些赤鹰骑的事情。”任峻遵循了自己的分析,说话没有半分隐瞒。这句话犹如一道突出的利剑,一下就朝着高览的心防刺去。

    高览的反应很诡异,似乎言语的利剑正是他的所爱。他眼中的警惕神色竟然因任峻直白而消减了几分,开口道:“只要不涉及很深的机密,您尽管问就是了。”说完这句,高懒得似乎还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把额发往上撩了撩。这个小动作表明他很理智,却不心虚而且说明他确实很在意自己的容姿。

    “袁公麾下有赤鹰骑一直在负责一些军政明面上不好解决的事件,而高览将军一直也是赤鹰骑的暗中首领,且深得袁公信任,是吗?”

    高览微微得意地抬起下巴。

    任峻见状后点头,随后掏出两枚令牌,又是一次单刀直入:“我想确认一下,这两枚令牌,便是属于赤鹰骑的信物,对吧?”

    高览拿起那两名令牌,没有直接回答。反而直接抽出身上佩剑,一剑砍下。那枚令牌没有发出金石相碰之声却断为两截,高览随后拿在手中掂量一番,最后才承认道:“虽然还缺少火烧最后一道验证程序,但现在我可以明确告诉先生,这的确是我们赤鹰骑的令牌,而且,还是两名早已不在我麾下的骑士的信物。”

    说到这里之后,似乎已经不用任峻再开口,高览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错,我还可以告诉先生,这两名骑士已经逃入了青州袁谭的麾下。如今在此看到这两枚令牌,想必那两位已经?…….”

    “将军说他们两人已经被曹军俘获?”任峻摇头,随后双眼丝毫不躲避高览狰狞面孔的洞眼:“他们两人已经被我军杀死!”

    任峻观察到,高览的双眼当中,没有一丝情感的波澜荡起。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意外的巧合

    高览的反应有些让任峻诧异,而高览似乎也看出了任峻的表现,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开口道:“任先生是不是觉得,我有些太过无动于衷了?”

    任峻没有开口,这种话,还是让高览尽情抒发的好。事实上,他也很得意高览这种意外的表述。如他那种谨慎不言的人,偶尔总会在特定的情况下,多说一些话的。而这种情绪宣泄,恰恰是自己能不经意听到想听信息的一个巧妙途径。

    “赤鹰骑建立的第一准则,就是所属人员,都不能有人类的正常感情。”高览空洞的金属眼眶里流露出一种任峻不了解的忧伤,他似乎自言自语道:“每个赤鹰骑里的人,看似合作紧密无间,但事实上,你连平时将后背交给的那个人都不知道是谁。袁公这等所为,我从来不愿置喙,但事实的结论便是,今日我的袍泽死在曹军手上,我连一丝动容都没有…….”

    说完这些,高览再无话讲。这让想从高览真情流露当中揣测出一丝蛛丝马迹的任峻有些措手不及,略带尴尬一笑之后,任峻收起了侥幸心理,轻咳一声回到询问者的身份:“不知高将军可否告知在下,赤鹰骑的铸造和识别是何等流程这是我今天来拜访将军最想知道的内容。”

    高览的情绪一时有些恍惚,空洞的眼眶朝着左右急速地闪回了几下,但身子却坦然不动,这样的反应,让任峻感到很是奇怪这说明高览并不是惧怕这个问题,反而最大的可能,是高览不介意回答这个问题,但他却不知道。

    “赤鹰骑的令牌是袁公当初统一发放的,我唯一知道的,是用何等方式鉴别这种令牌的真伪。但具体说到这种令牌是如何铸造、从何处铸造等这类事情,我一无所知。”

    任峻了然地点了点头,从另角度来讲,想高览这等经常接手一些重要任务的高级将领,自然不会留意这些细枝末节选择性。这让满怀期望的任峻微微有些失望,由此他只好说道:“那这令牌是如何鉴别的呢?”

    “这些令牌不同于其他虎符印信的缘故,听说是在铸造之时加入了一些特殊金属,使得这些令牌首先在重量上重过那些铜铁;其次,就是那种特殊金属非常柔软,所以我用剑砍下去的时候,不会有那些金属磕碰之感。”这两种判别方式都是高览已经做过的,对任峻也丝毫没有保留,甚至,为了验证他所说的真实性,高览来拿出了一张兖州纸,用断裂的令牌在上面轻轻一划。

    任峻当时便看出,这白纸上已然留下了一道黑印。而最后,高览又补充道:“假如这两项还不能判别真假的话,就唯有将令牌投入火中,看其是否能够融化不成。若是少时便化开,则说明这种令牌为真…….”

    高览信口而谈,最后快要说完之时,竟然看到任峻的脸色异常凝重。而未待高览开口询问,任峻便开口道:“将军,可否借宝剑一用。”说罢,也不管高览是否答应,任峻便拿起高览放在案桌上的宝剑,同时从自己怀中又掏出一令牌,挥剑斩下!

    入声仍旧沉闷,而宝剑也没有斩开任峻丢出之物。高览不免疑惑,伸手拿出那东西放在眼前一瞧,不由惊诧道:“怎么可能?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这个!”

    任峻丢出来的东西,同样是一枚令牌。同样比一般的铜铁要重,而且被利刃重力劈斩之时,也没有撞击之声。而不同于赤鹰骑令牌的地方,是它的中央,用一个篆体刻出了一个‘曹’字!

    “靖安曹的令牌材质,竟然同赤鹰骑的令牌一般无二?!”高览的语气这个时候才有一些正常人的情绪,而任峻虽然不清楚赤鹰骑的来源,但对靖安曹令牌的来源非常清楚!

    那是陛下御冶厂统一铸造出来的!而这等工序手段,正是靖安曹所有成员都以为独一无二的防伪方式!

    可最令任峻震惊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高览接下来的另一枚重磅**:“怎么会这样?马家暗影、袁家赤鹰骑、曹氏靖安曹的令牌,竟然都是一般无二?!”

    “马家暗影的令牌也是如此?!”这个发现,实在超出了任峻今日的预料,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的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而高览却是翻拣一番,随后仍出一枚令牌。这同样也是被劈斩为两段的令牌,而它的中心处,明显还可以看出,那里有一个‘暗’字!

    “这是几月前一名高级女暗影刺杀袁公时留下来的令牌,我当时便辨别了一番,发现暗影令牌的防伪方式,竟然同袁公的赤鹰骑令牌一模一样。唯一有差别的便是,两家里面含有的特殊金属多少有些偏差而已。”冷幽的青铜面具阻挡了高览的表情,但任峻仍旧能感觉到那张面具之后的凝重。

    “此事,我原打算当即汇报袁公。可惜那段时日袁家与马家交战正恶,袁公无暇顾及,事情便一直拖到了现在。”高览静静说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下给整个营帐蒙上一层粘稠诡异的气息,令两人的思绪都难以尽情舒展。

    任峻心中的震惊最为严重,高览陡然间抛出的这个信息,使得他原本已经定型的方案一下又四分五裂,衍生出无限的可能来。此时的他静默将纷乱的思绪渐渐回笼收入脑中,拿起案桌上这几块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令牌,来回比对思索,蹙眉却不语。

    最终,在原有定型方案的基础上,任峻还是渐渐将这个事件的幕后分离出来:三家的令牌相同虽然看似很蹊跷,但剖析一番,便至少可以得出一件自己已经想要证实的结论。

    陛下与袁氏定然有很深的来往!

    马家不可能为袁氏铸造赤鹰骑令牌,而高览隐约也说出,赤鹰骑的令牌是后来才统一发放的。这目的自然是因为袁绍想让自己这支神秘部队更唯一。而当今天下,除了马家兵工厂之外,何处的冶铁铸造技术最为高超?

    毫无疑问,自然是当今天子全力投入的御冶厂。

    至于说,马家暗影的令牌为何会与陛下的御冶厂铸造出来的东西一模一样,那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吧?毕竟,当今天子逐渐发明出来的一些东西,与马家已有的装备,是那般的暗合…….

    想罢这些,任峻放下手中的令牌,微微搓动着手指,觉得触到了一丝光亮:“高将军,很感激你今日的坦然相告,我觉得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能帮上忙便好。”高览这个时候看起来又是一个很豁达的人,不关自己的事情,他一点不想放在心上。

    起身之前,任峻似乎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随意问道:“不知将军还曾记得,赤鹰骑令牌统一发放的日子是何时?”

    “三月二十九日。”高览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任何事件只要经过他手,就会化为记忆随时调取出来。

    任峻嘴角终于浮现出了微笑,那个日子,他同样有高览一样的能力。并且比高览更胜一筹,那个日子,他记得,正好是两个重要人物离开曹营的日子:戏志才潜伏在了河东安邑,而陛下那里,派出了庞统潜伏入袁绍郭图帐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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