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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打眼     仙宫txt下载     仙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一章 陆吾幻象

    九头蛇和小孩儿的行为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升起了强烈的戒备心

    所有人都盯着九头蛇撑开的黑洞,大气不敢出,全身的灵气却是越转越快,双眼一刻不眨的盯着黑洞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所有人的戒备心都达到了顶点。

    但是黑洞森然,只有越来越浓郁的荒古气息不断溢散。

    但九头蛇和小孩儿跪伏在地却没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只有身体上不断出现的紫色雾气证明黑洞中的气息与两妖有关。

    但是叶天的眼神却越来越深邃,甚至心中有了巨大的震动。

    他的脑海中有不断闪现的片段,那是他对黑洞中的种种猜测,因为毫无依据,所以没有办法验证。

    但是九头蛇身上的紫色雾气已经没有了刚开始的轻柔,反而出现了一种浓浓的厚重感,似乎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挥之不去的痕迹一般。

    而九头蛇旁边的小孩儿,此刻却在轻微颤抖,脊柱之上的皮肉开始慢慢变的雪白,直到里面的血肉都出现在众人眼中。

    流动的血液和颤动的肌肉,奇怪的是,小孩儿全身的骨头都如柳树一般曲折。

    最让人惊讶的是骨头的颜色居然是少见的灰白色,犹如埋在地下千百年之久,但躯体的一切都显示他是个幼童,或许不谙世事,但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甚至一旁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小孩儿,就连身上的灵气都开始缓慢起来,心中甚至有些不舍,总觉得小孩儿在等待什么。

    一种让人心颤的情绪占据了所有人的思绪,没有什么缘由,只是单纯的心痛。

    尤其刚才的冬令,老眼之中竟然有点点泪水,看着小孩儿竟然有种想要自断修行的荒唐想法。

    索然觉得荒唐,但是这种情绪正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都说红尘路远,但却身处此中不得闲,修行百年又能如何,到死一场空。

    唉!一声长叹将所有人的戾气化解的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防备,甚至有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头看天,眼中生无可恋,似乎活着也不过如此。

    “惭愧么?内疚么?那些不舍到底成就了你们什么?”小孩儿的声音缥缈难寻,但却萦绕在所有人的心头。

    “你们到底在追寻什么?路的尽头又是何方?天的顶点究竟谁在梵唱?”小孩儿的声音此刻早已听不出半点稚嫩,有的只是历经沧桑的浑浊。

    是的,那种声音只能用浑浊来形容,因为掺杂的东西太多,分不清也辨不明,只有那些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东西才是最有吸引力的所在。

    扑通声中,除了叶天之外,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九头蛇的身体之上早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紫色晶体,角度一变居然颇为刺眼。

    “我等了你们三千年,只有今天你们才肯让我来继续未成的大业,吾——心寒之极!”转过身来的小孩儿此刻再没有了稚嫩的脸庞。

    鹤发童颜中双眼仿佛能看透万古,直达时间长河的尽头,那里的一切都显的亘古而荒凉——物是人非。

    眼传神,人为媒,道聚空,蝼蚁蹒跚尚有满志,弃万千世界,成难解之题,为何?

    “堪破生死,摒弃轮回。”冬令颤声道,老眼之中浊泪满眶。

    小孩儿微微一笑,伸手抚弄冬令头颅,轻声道:“经历一世尚且艰难,何来勘破?”

    “生已百年,死却未有。”冬令话一出口,双眼之中顿时清明。

    当下盘膝而坐,手捏法诀,身上大道气息流转,在印堂之中汇聚猩红一点,生魂离体端坐肩头,金光一闪间天灵之上仙气升腾。

    除叶天之外,所有人抬头看天,眼中似有所悟。

    不过下一刻却看到一道巨大的剑罡突兀出现在视线之内,所有人的心都缩了起来。

    只有一人例外,那正是叶天。

    因为剑罡正是叶天所发,在一切的高天之中此刻只有剑罡是他们眼中的唯一。

    下一刻,嘭的一声,所有人都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象,剑罡在空中化成一道巨大的虹芒,遮天蔽日,将所有人的心神震成了粉碎。

    虽然无声,但却足够震撼,这一下周围的景象开始急剧变幻,尸山血海,骷髅成堆,白骨铺地,阴风成狂,鬼哭狼嚎此起彼伏,传遍天上地下,无孔不入。

    冬家的长老们一时间面色惨白,只有冬令仍旧宝相庄严,面色淡然,口中大道之音不绝:“尔等凡俗之眼,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道境不破难上青天。”

    “执迷不悟,活着才有一切,身死道消。”叶天鄙夷道。

    “以你道身,化我万千晋升,福泽万古。”冬令此刻眼不睁手不抬,眉心处突然冲出一道乌光,梵音不绝。

    但却身化万斤山岳,对着叶天缓缓而下,周围清风习习,花香四溢,让人忍不住生出向往之心。

    但叶天对此却是呲笑一声,突然出现在手中的葫芦有大片魂蚁迅即而出,眨眼间将万斤山岳包裹。

    咔咔声响中山岳以肉眼可见之速急速变小,然后化为虚无,不剩一粒砂土,清风一吹,踪迹全无。

    这一刻,冬令的眉头皱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周围的一切景象都开始快速变幻,直到尸山血海满眼。

    喉头一甜,精血从口鼻之中溢出,然后一声轻咳之后鲜血狂喷,身体迅速佝偻起来。

    龙钟之态尽显,先前的宝相庄严在这一刻轰然碎裂,脸上黑气升腾,张开嘴黑牙齐整但却鬼气森森。

    再看小孩儿,童颜之上没有任何的笑意,更失去了刚才的仙韵,双眼之中黑气阵阵,妖异的如同地底恶鬼。

    “归顺我,让你们即刻成为地仙。”小孩儿的话再一次让冬家的长老陷入沉思。

    地仙,那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实力仅次于化神期高手,但却远远高于元婴之人。

    修道之人有句话一直让人深信不疑,地仙之下皆为蝼蚁,由此可知地仙实力之强,也从另一面显示了想要成为地仙是多么艰难。

    不过叶天却让所有人都有了一种错觉,只见他在小孩儿面前双指一动,直刺他的通红双目。

    小孩儿张嘴大吼,却是飘身而退,所有人皆是大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叶天的实力可以高到这种程度,竟然仅凭双指就能击退小孩儿。

    “现出你的本体,饶你不死。”叶天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盯着小孩儿再次前跨一步。

    “你不能这么对他。”消失的九头蛇突然出现,对着叶天道。

    “陆吾,你的幻术对他没用。”九头蛇声音低沉。

    叶天看着九头蛇微微一笑,竟然在所有人的惊愕中伸手摸了摸九头蛇头顶的紫色小角,道:“你的确有看透人心的本事,没有什么是你看不透的,包括我在内。”叶天的声音很低,只有九头蛇能够听到。

    即使一旁的陆吾也是眉头紧锁,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陆吾并不担心九头蛇,只是将所有人的眼睛看了一遍,唯独绕过了叶天。

    因为九头蛇已经将他看到的叶天悉数告知,没有什么比看透一个人更害怕。

    尤其是九头蛇,觉得跟叶天呆在一起简直正是一种折磨,他没想到叶天会有那个东西,对于妖来说,那个东西无异于手握生杀大权。

    但叶天却并没有对他们出手,这也从另一方面让九头蛇和陆吾有了一些猜测。

    是叶天不会用还是那个东西对叶天有天生的抵触?他们不得而知,但那个东西是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而且没有之一。

    只要掌握了它,那么很多东西都将被打破,甚至可以说颠覆。

    还好叶天只是露出个难以捉摸的笑,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其他的举动。

    下一刻,九头蛇对着叶天深深鞠躬道:“道友请便,我等不送。”说完之后,九头蛇抱起陆吾一步跨向黑洞深处。

    看着九头蛇消失,叶天转身准备出去,不过冬家的长老却没有了踪迹,只有淡淡的飞灰在空中飘荡。

    出了黑洞的叶天看着加速旋转的星辰,丝丝细微星域之力向着后背涌来,然后没入身体消失不见。

    不过这一切没有人看到而已,只有依旧恐怖的天地见证了这一切。

    就在叶天一步跨出的瞬间,脚下的一切都急剧变幻起来。

    砂石遍地,野草零星,只有三个黑洞在半空之中有了一丝丝仙气溢出。

    不过这些东西也就只有此刻的叶天能看得到,不过目光一凝,叶天视线再也移不开。

    一块拳头大小的仙石被镶嵌在黑洞口的顶端,色泽深绿,仙气氤氲。

    不过仙石之上一个淡淡的妖字让叶天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

    三重天的妖兽怎么会有这样的仙石?由于妖兽的寿命远远大于人类,因此在修炼之时也比人类多了更多的不足——那正是境界的提升会有很大难度。

    天地法则总是在一种微妙的事情中展现出一种平衡,妖兽羡慕人类的修炼能力,但是人类的寿命却是他们最大的短板。

    因此,叶天看到仙石之后一伸手将之拔了下来。

    “道友,这传送阵来之不易,何故毁坏?”一个声音的突然出现让叶天的手停在了仙石之上。

    但声音的主人却并未再多言,只是来到近前,看着叶天,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你来的够快。”

    “你也不差。”

    说完之后,二人再不多言,出手如电,战在一处。

第八百一十二章 战斗

    二人的战斗没有任何声响,犹如穿花摘叶,但却处处凶险。

    灵气外放,黑色裂缝在两人周边渐次出现,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

    不过对方似乎没什么顾忌,总将叶天逼迫到绝境,甚至恨不得将叶天当即绝杀。

    但是叶天却是脸色平静,一条条逐渐扩大的黑色裂缝,心中反而渐渐平复下来。

    周围的景色也开始了细微的变化,从山花烂漫到秋风落叶,直到大雪纷飞,然后绿草如茵,四季流转间二人对了一掌,然后各退一步。

    “你怎么会在这里?”叶天对这个人实在谈不上好感,但却总是遇到这个丧门星。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那人一身黑色劲装,斜眼看着叶天,单手一伸将叶天抓了过来。

    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了,因为真正的叶天正站在他身后微微一笑。

    “你笑起来的样子简直让人作呕。”黑色劲装的男子切齿道。

    “出手吧。”叶天轻声道。

    “真是矛盾,其实我不想杀人。”姚波看着有点发怒的叶天,伸出自己的手,慢慢的端详起来。

    叶天再不搭话,转身就走,但是身后的姚波显然不这么想,对着叶天的后背打出一道乌光。

    叶天转身一截,入手颇为沉声,张开手掌一看,粒米大小但却重如山岳,只一刻便已将叶天累的满头大汗。

    “现在的藏剑门和冬家正是正是不死不休的样子,惹了他们谁都别想活。”姚波道。

    “千万别遇到,要不然总是不太平。”叶天说着,手中的青诀冲云剑化身万千如鱼小剑,将姚波包裹。

    “就这点能力?太让我失望了”姚波道。

    “不过是妖兽而已,恬臊。”叶天道。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姚波转身一步跨出,走在最前面,身后阴风阵阵,给人的感觉不是妖,而是鬼。

    叶天眉头一皱也一步跨出,这只是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在传送阵中忽高忽低,灵巧非凡。

    天妖族的速度还真是迅速,将这些都占有。

    叶天说着向别处扫了一眼,不过身体却瞬间僵硬。

    “天妖始祖?”叶天看着一人高的石像,心底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淡定。

    如果先前见到九头蛇和陆吾他不以为然,但是天妖族的始祖他却忍不住想要逃掉,没有什么人能在妖祖的剩下得多少便宜。

    不为别的,正是因为天妖始祖的雕像在他眼中此刻已经是大道流转,没有一丝一毫的妖邪之气。

    要知道妖兽想要修炼到这个程度没有任何捷径可走的,只有不断的体悟自身方可感悟大道,但妖兽在向上晋升之时会遭遇紫雷加身,但这并非淬炼,而是泯灭。

    妖兽始祖能够褪尽妖邪之气,只有一种可能,那正是力抗紫雷而活。

    但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只有传说中的妖兽做到过这些,比如穷奇、夒牛、凤凰等天生神兽才能有机会将此弄到,但是这一切如果发生在现在妖兽的始祖身上的话,叶天觉得简直正是天方夜谭。

    据说现在的妖兽始祖以前不过是小物而已。

    因为成为始祖之后都要面对天劫,银雷滚滚,绕地而行。

    据说银雷之下不留活口,生者皆可上天入地,掌控天地大势。

    但千百年来无人能及,只是这一切总在传说之中出现,没有一只妖兽能够成为天地大势的掌控者,更没有什么妖兽能够在银雷之下活下来。

    但是据说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却让所有的传说成为了现实,将这一切的不可思议逐一变成了现实。

    其实,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是现在,叶天作为人族,居然在感悟妖兽始祖的大道。

    这简直正是赤裸裸的打脸,打的是人族的脸。

    但是一旁的姚波看着叶天却是满脸震惊,因为曾经的妖兽始祖说过,妖兽大道,人不可悟。

    但是今天的叶天却没有任何阻碍就凭借一尊雕像就看到了始祖的大道,别说人族,正是妖兽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人简直没有什么可怕。

    对叶天而言不过是神识又增加了一些而已。

    不过三重天内没有活人立足之地,却是死人埋骨之所,但是这一切在叶天的眼里都是不存在的,因为三重天根本就不在叶天的眼中。

    不过是在临走先前将之梳理一番,有始有终也是道心使然。

    “难不成这小子在拿擂台验证大道所悟?”姚波平静的看着叶天,轻声道。

    可是别人听不到,叶天却听到了,转头看着姚波,微微一笑,口型一动道:“乱终牟利。”

    只见巨大的青色剑罡遮盖了整个天空,擂台更是因为受不了这巨大的压力直接压垮了。

    但是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叶天的掌控之内,没有人能够让这一切停止。

    毕竟叶天说要杀人,那别人就只能等着被杀,所以有些人就干脆不再反抗,看着叶天出现时一定要眼观鼻,鼻观心。。

    妩媚妖娆,要什么有什么,只不过是时间问题,所有人都没想到,尤其是冬家的人也没想到。

    但是冬家的人却都认识叶天,斩杀那么多的妖兽,收获定然丰富。

    “冬家之人听着,今天正是你们的死期。”叶天对冬家谈不上好感,听完之后转身对着不远处的一头妖兽,拔剑将之轰成血雾。

    因为他知道,妖兽越多,越是吃不下去是要奋力拿下,这正是毅力。

    “别那么多废话,没事的话我就走了。”叶天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所有的东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一轮杀戮之后,所有妖兽的心头开始打鼓,到底能不能打过这个家伙。

    所以,叶天的目的正是借此将一些暗中觊觎自己的人给引出来。

    尤其是一些灵智颇高的妖兽,能将那些老老妖怪全部弄出来,那才是叶天此行的最重要目标。

    不过妖兽的那些老不修在此刻早已是潜伏很久么?

    实际的情况是叶天的青诀冲云剑在化身一百零八把之后变成了所有人的噩梦。

    几乎是无差别攻击,尤其是这些所谓的大高手,在这一刻出来的才是真的高手。

    但是没出来,叶天的手握巨剑,对着所有人攻击过去,妖兽死伤一片,猩红的血有时候也不能解决心头的怒气。

    只见所有人都对着叶天竖起了大拇指,这不是因为渴了就喝水那么简单。

    而是叶天的剑上早已不是那个东西,孤魂野鬼出没,实在没有任何的东西可言,只有杀戮不尽的人头和数之不尽的妖兽。

    叶天的第六感确实很强大,之后又将神识完全放空,再次回来之后还是头一次见识到神识能够扩散如此之远。

    这一次居然走了百里之多,这是他以前不敢想的东西。

    化神期的神识,那不是闹着玩儿呢么?

    因为化神期中的高手并不多,而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修炼资源都聚拢到自己手上。

    不过这一切在姚波眼里却是大大的不同,他最不能接受的事情正是叶天作为人族,居然感悟了道,因为连他自己都做到那一步,机遇实在难得。

    不过,事情的转折点往往都是不可预料。

    大批的妖兽在叶天身后的方向疯狂聚集,但都级别不是太高,不过数量上的确让人头皮发麻。

    为什么妖兽攻击自己?

    这是叶天在看到妖兽向着自己奔跑过来时候的想法。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转身就跑,背后青诀冲云剑舞成一道剑幕。

    叮当声响中没有一个人来帮叶天。

    “真是晦气。”叶天道。

    除了晦气,叶天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词儿来形容现在的心情。

    同时将葫芦放出来,魂蚁大批量的出现在妖兽面前。

    一时间,妖兽与叶天的距离迅速拉开。

    虽然能够一时躲过妖兽的追击,但是在某种程度上却也为自己埋下了隐患。

    不过,此时此刻的叶天根本来不及想这些。

    当下逃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只有活着才能有以后。

    因此,叶天将自己的速度提升到极致,身后的一大堆的妖兽却是越来越多。

    那样的场景简直不要太壮观,一个人带着一大堆妖兽跑个没完。

    虽然妖兽这些妖兽攻击力远没有那么高。

    但是数量实在太多,只能在逃命的路上越跑越快。

    不过,情况在慢慢的向着更恶劣的方向发展。

    就在叶天转头的瞬间,这些攻击力不高的妖兽却让叶天忍不住头皮发麻。

    原来就在叶天放出魂蚁的这段时间,身后的妖兽已经被魂蚁弄的一个头两个大,虽然说魂蚁只是对法宝有特别的攻击力。

    但越是攻击力弱的妖兽,性情越是暴躁,反而更容易发狂。

    叶天现在遇到的正是这样的情况。

    所以,就在叶天转头看向身后的那个瞬间,叶天的双腿更加的迅速起来。

    但是这些东西一下子又杀之不尽。

    然后,在路过一个山洞之时,一道残影迅速闪了进去。

    但是一个叫做姚波的妖在此时出现在叶天的山洞里,似乎比叶天来的还早。

    不过这人一看正是个大妖,最起码比刚才的那些妖兽级别要高很多,妖气不是很重,但是双眼中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东西,只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很怪异,但是又觉得比较正常,所以,叶天没有去招惹他。

    但是下一刻,姚波就在叶天的身边坐下了。

    “我被夺舍了,帮帮我!”

第八百一十三章 妖祖的一缕神魂

    占其神,灭其灵,其体据为己有,是为夺舍。无数人修道一生,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这样的结果比杀了他更让人难受,但是此去的候波遇到了。而且畢魁祸首正是妖祖。

    如果说无耻,你真的是当世第一人。“叶天看春面前的热波,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波澜,只是眼中的杀气毫不掩饰。

    “能被我夺舍,这是他莫大的福分,只有你这样的愚人才会觉得这是坏事,我却将之视为造化,姚波的造化。”妖祖的声音听不出男女,但自有威严。

    “你应该去死。”叶天的话简单直接

    “死过了,滋味并不好受。”妖祖看着叶天,笑的很是得意。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一直是叶天在这个世界信奉的道理之一,但是今天他决定破例。

    手中的青诀冲云剑缓缓举起,指向了妖祖,看着他,面色平静。微风吹来,妖祖的发丝逐渐散乱。

    除了对峙的叶天和妖祖,还有不要命的人在一旁鬼鬼祟祟。面且听说过妖祖的人不在少数,尤其是三重天的一些存在。

    没有一个能够看穿此刻的妖祖。

    正是叶天的神识强大到让人害怕,也依旧不行

    但是叶天的意图很明显,只是看着昔日的好友,自己此刻要杀他。

    不杀不行,只是将这个人杀掉的瞬间,自己的心里也将空掉一-大块。

    叶天给人得感觉有些无情和冷漠,不过这不是真实的叶天。而是为了生存被逼出来的叶天。没有哪一个人想要这个样子活一生。

    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这是所有人都羡慕的。但是不行,修行的人不行,修行的叶天更不行。

    以前叶天觉得自己不适合修行,即使被迫踏上这条路也依旧有这样的想去,不过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深夜,而不是人朝涌动的闹市。

    可是,叶天终究是不开心的,尤其是看到妖祖在占据了姚波的身体之后,这种不开心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只有杀戮才能平息这一切。

    叶天深知这样的行为和想法会让道心受损,甚至阻挡今后的修行之路。但是他无法再考虑。只有杀戮才能对得起姚波,或许此刻已经不能叫他姚波,应该称呼妖祖。

    这种对峙只有血可以洗刷,妖祖不死不足以祭奠姚波。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如此,我们可以做朋友,就像以前一样,我会带你见识到什么是更好地修道,什么才是大道。”妖祖的话在叶天听来简直正是放屁。

    青诀冲云剑冲上高天,对着妖祖直刺而下,身上的葫芦飞出魂蚁,这一次如江河倒流,所有的攻击手段不管不顾冲向妖祖。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不介意成全你,但我还是劝你,做人要善良,不要步步紧逼。“妖相的话叶天充耳不闻,甚至觉得恶心,他不明白,上千年的修行到底让他明白了什么?

    “让我盖良?你一个千年的老妖,让我做人要善良?你是糊涂了?“叶天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变化,不过却是冰冷。

    妖祖的神识只有被灭杀才能被赶出族波的身体。

    不过,此时的妖祖再次开口道:“只要你帮我彻底占据这具躯体,我助你成为人王。”妖祖的声音中只有不容置疑,那种让人不容商榷的压迫感让叶天极其厌烦。

    “咬终究还是妖,即使活过千万年,你还是不懂人心,更不能理解人的感情。”叶天不再多说,手中的剑替代了所有的话语。

    妖祖脸色当即冷了下来:“就你这点微末道行,也妄想阻我?还有什么本事,一并使出来吧。”妖祖浑身气血瞬间暴涨,如山岳,似怒涛,若江海。

    叶天深知这一战的凶险,因此出手没有一点余地,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自己的攻击对妖祖收效甚微。

    此刻的妖祖淡定从容的犹如闲暇是心游天下,衣袖挥洒间正是万里归途瞬间走完。

    不过此刻的妖祖似乎需要分出大量的精力来控制躯体,因此,时间一长就有些力不从心,只见妖祖手中猛然射出一道七彩匹炼,轰隆声响中,一个巨大光圈向着叶天套来。

    不过七彩匹炼的流光溢彩中,大量的寒气向四周溢散,几乎有大地成冰,苍穹冻裂的趋势,甚至空气中嘎吱吱响个不停,大量的水汽成为雪花,向着地面如刀而下。

    来不及躲闪的活物一瞬间爆成团团血雾,消失在天地之间。

    随着温度的不断下降,叶天的身体开始不自主的颤抖,甚至连体内的灵气也开始缓慢起来,不得已调用体内为数不多的仙气进行抵抗,但却收效甚微,天空中慢慢变成了粉色,红粉色,直到成为血红之色。

    两片不知何处而来的乌云挡住了唯一的光源——太阳。

    苍穹一片暗沉,叶天的的身体上已是冰霜遍布。

    轰隆声响中,远处天空上的两片乌云打出两道绿光,一个巨大无比的黑洞出现在天边,万妖嘶吼,汹涌而出。

    不过叶天的身体在接触到一条漆黑裂缝时,迅速消失不见。

    醒转之时,所有的场景全部消失,只有依旧冰冷的石壁和无声到恐惧的安静。

    叶天没想到的是,妖祖的一缕神魂居然有如此的妖威。

    以自己现在的道行,没有一点点的胜算,要不是被莫名其妙的传送回来,可能早已成为了第二个姚波。

    想起姚波,叶天的心中正是一阵黯然。

    但对实力的渴望在这一刻再次拔高,那是安身立命的根基,没有实力的修道只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姚波的实力在妖兽之中绝对排的上号。

    但是连妖祖的一缕神魂都抵挡不住,这是他没想到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姚波是妖,但叶天依旧愿意称呼他人。

    叶天轻轻挪动身体靠在墙壁之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大脑一片空明。

    不过,就在下一刻,叶天的身体猛然弹了起来。

    角落中的一点红光让叶天的神经瞬间紧绷,神识迅速抵达红光跟前,看到的却是一块红色的记忆玉简。

    记忆玉简随着颜色的加深,能够存储的影像也就越多,眼下的这一块少说也能存储几十人一生的影像。

    随着叶天手指轻轻触碰之后,影像在叶天面前逐渐出现。

    叶天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原来影像之中出现的是他几乎忘记了的那个地方——家。

    虽然是古代,但是那种人群中熙熙攘攘的画面让叶天的思绪忍不住开始动荡起来。

    随着画面的深入,叶天轻轻将玉简捧在了手中,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这应该是一个人在记录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画面。

    寂静的空间中,一人一简静静对视。

    此刻如果有人能看到叶天的表情,一定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浓浓的向往,或者说那种东西叫羡慕。

    此刻的叶天才有了写年轻气盛的感觉,就如同所有同龄的少年一般。

    但是叶天的神识却没有过一刻的舒缓,只是在身边不断的搜索。

    想要发现跟玉简有关的那怕一丝一毫。

    或许是紧绷的心神在这一刻有所放松,叶天的在准备收回神识的档口,在头顶的石壁上看到了一行字——我欲乘风归去,又……家!

    中间的字迹早已模糊,但是叶天觉得自己能够理解那些东西,只是不清楚写字的主人公当时是否也和自己一样,带着浓浓的不甘才写下这些文字来廖解心中的苦闷。

    就像影像中的荒漠,接天连地,入眼全是黄沙,但是一间房子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其实也就此刻的叶天。

    影像中的东西虽然捡漏,但是在叶天看来却极其丰富,因为只有他明白观看影像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心里的那种激动和无法言说的氛围,游子归家也不过如此。

    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叶天开始做着影像中人物的各种动作,直到叶天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心向何方。

    那都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存在,但是叶天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是的,他想家了。

    直到红光将叶天笼罩,可他还是没动,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玉简上的影像,别的都不能让他分神。

    红光在叶天所在的空间中到处充斥,然后逐渐填满,一个黑色岩石砌成的房子,没有一点点的缝隙,犹如长在地上一般。

    如果叶天知道这个地方的归属,他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因为这是个小世界,归属于冬家。

    这样的变化简直让人猝不及防。

    一幕幕影像在记忆玉简之内细细回放起来,这一刻的叶天感觉就像是在走别人的人生一般

    ……

    大道之上,不见一人,就连路边茶寮的店家也伏在窗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右手草扇晃的无精打采,左手习惯性摩挲着一枚铜钱,耷拉着眼皮,定定看着沙地上几只蚂蚁拉扯一截草杆。

    突听马蹄声来,店家连忙起身,却听刺啦一声,左手袖口扯下一块,手里铜钱斜斜插在地上,露出洪武二字。

第八百一十四章 冬家的小世界

    “老军,有客啊?生意可好?”汉子翻身下马,边问边将手里的马缰交到老军手里。

    正喝茶的卢昌文闻声抬头,出现在汉子眼前的是个清秀少年,眉浓似墨,五官周正,一身农家短衣打扮,却是朝气蓬勃,给人神清气爽之感。

    卢昌文见国字脸汉子手持马鞭,身形高大,虽未近前却给人压迫之感。

    卢昌文喝完茶水,摸出几枚铜钱,准备跟店家再买些干粮,以备上路赶考,却见店家忙着招呼那汉子,将自己晾在一边,只得坐下,心里却冒出句“狗眼看人低。”

    “托将军的福,好着嘞,好着嘞。”老军应着,接过马缰,栓在茶寮后的围栏之上,旁边的骆驼打个响鼻,显然是不喜这突来之客。

    听店家与这汉子问答,卢昌文忍不住瞪那汉子后背一眼,汉子却如脑后生眼,突得转头看向卢昌文。

    见卢昌文满脸书生气,也就转过头去,自顾与老军闲聊。

    卢昌文脸色一僵,点头之后赶紧低头,装作喝茶模样,碗里却是空空如也,颇觉尴尬,匆匆在褡裢中摸出几枚铜钱留下,起身出门,不一刻身影就出现在官道旁的小路上。

    刚要起身结账,却听官道之上马蹄声急,老军侧身探看,一骑飞奔而来,眨眼之间已到近前,下马之后,两步跨进茶寮,坐在将军对面也不说话。

    吓的老军也匆匆追来,待看清来人长相,满脸错愕瞬间消散,自顾走进后堂去准备吃食,嘴里嘀咕着,“还以为你要对将军不利呢。”

    “眼瞎!”坐在将军对面的红叶突然开口。

    “炖羊肉、烤羊排、羊杂汤,配大饼,将军、红叶二位慢用,有事儿招呼”老军放下吃食,对着红叶重重哼了声,抽出腰间烟杆,坐在一边吧嗒吧嗒抽将起来。

    将军见状,也不着恼,端起碗呼噜噜喝着羊杂汤,红叶也不客气,抓了条羊腿啃的不亦乐乎,转眼工夫,桌上的东西已所剩无几。

    咚地一声,将军把碗重重墩在桌上,对着老军竖起大拇指,本来脸白的红叶却是吃的满脸通红,鼻头冒汗。

    “老军,待我回京之后,帮你女儿在宫中某个差事,了了你那心病”将军说完,绷着脸的老军搓着烟杆,咧着嘴,双眼笑成了一条线。

    红叶却只嘴角一撇,自怀中摸出十两黄金,“诺,你女儿嫁妆,我没钱了”说完人已经在门外。

    将军在老军肩膀拍了拍,也跨出门外,留下老军一人怔在当地,他虽已离开军中多年,但这二人对他还是如当年一般,老军的手掌慢慢收紧,直到烟杆被攥的嘎吱作响。

    半晌之后,深吸口气,又重新坐下,拿起烟杆连吸几口却不见烟,伸出大拇指一按,才发现烟锅不知几时已经灭了。

    起身折进后堂点上,却又没了抽的兴致,趴在窗边看着远处,官道上两人的身影已经模糊成两个黑点。

    又等大半个时辰,两个黑点也消失不见,老军将烟杆插回腰间,翻身骑上骆驼,顺着二人离去的方向猛跑。

    可惜天公不作美,风暴说来就来,满眼黄沙,遮天蔽日,温度骤降,更可气的是,骆驼居然跪卧在路边,死活不再动弹。

    可要事在身,不容耽搁,只得翻身下来,弃了骆驼,打好绑腿;四顾无人,自怀中摸出两枚银针,分刺左右小腿,重又冲进风沙之中,直跑到幕下四野,也未曾停留。

    待东方微明,终于看到前面两道人影,抽出腰间烟杆,重重掷了出去,同时一声大吼,“梅殷,把命留下!”摸出怀中匕首,闭着眼拼尽全力刺了出去。

    梅殷转身之际,红叶脚踏马鞍腾身而起,腰间软剑将烟杆一剖为二,剑气逆风而出,刹那间切出百步之外,老军只觉肩膀一疼,上身一跃而起,划出一条弧线,之后重重跌在梅殷身前,殷红一小片沙地,下半身在十几步后跌倒,血染黄沙。

    老军看着梅殷笑了,只是牙间带血,表情显得狰狞,梅殷在他眼中看到了如释负重,一如多年前每次征战沙场后,那种劫后余生的样子。

    往事一幕幕在脑中翻腾,最后跟半截身子的老军重合在一起,只是他现在,命不久矣!

    “谨防……暗处!将……军,悦儿就……就拜……托你了,来生……生……再为你征……战!”声音几经断续,渐渐弱了下去,想要抱拳行礼,却是力有不及。

    “谁让你来的?”梅殷眼底精光一闪,急问。

    风沙肆虐,已埋至老军胸口,而老军却再也无法回答,身旁红叶伸手在老军颈脉一探,开口道:“死了”。

    纵然是见惯生死的梅殷,此刻也不免怅然,如若亡于战场,那是将士荣耀,可老军跟随自己二十年有余,刚才却像是一心求死,只为报信、托孤而来。

    梅殷虽常年戍边,但身处前线,对危险之事更为敏锐,看红叶以手倔墓后将老军尸身拼好,小心整理仪容,心中疑云却是挥之不去。

    猛然间,梅殷双足插进沙地,腰身向后极力弯曲,而后身如弹簧,只听咻的一声,一抹金光射向半空。

    “啾——”一声惊叫,半空中一只苍鹰振翅急逃,留下几根残羽,被风一卷,四散而下,红叶眼疾手快,身如利箭,瞬间刺向半空,落地之后将指尖带血鹰羽递给梅殷。

    梅殷接过血羽,却是眼神骤冷,红叶一愣,问:“有发现?”

    “圈养之鹰,警觉总会差一些”梅殷之言让红叶心中一凛。

    “也不知是谁养的?”红叶看着老军的坟包,像是自言自语。

    “或许只有老军知道了,他先前不说,总有他自己的苦衷,也许女儿正是原因”梅殷翻身上马,对着鼓起的沙包一抱拳,啪的一声,扬鞭而去。

    红叶待将军走远,才扑通跪倒,连磕三个响头之后飞身上马。

    却见将军已在半里之外,单手提缰,鞭影重重,似乎突然急切寄来,红叶心中疑惑,接连三鞭抽下,双腿力夹马腹,坐骑四蹄翻飞,向前狂奔。

    但疾跑一程之后,不但未曾追上,似乎落的更远,将马鞭别在腰间,屈指成爪,重重爪在马臀之上,坐骑吃痛,瞬间提速,茶盏工夫就已追上梅殷。

    刚要开口,却听梅殷说道:“去前面的村子歇脚”。

    红叶会意,再次抬手拍在坐骑伤口之上,一人一骑当先而去。

    “如此戾气,有损命数啊”梅殷心下自语,却未点破,但转瞬就又释然,常年奔忙沙场,没了戾气反倒稀奇。

    扬鞭紧随而上,进到村中,风沙已止,村中房舍陆续有炊烟升起,鸡鸣狗吠之声陆续传来,房前屋后偶有绿意,倒有些世外之姿。

    突听梅殷连说三个“好”字,红叶转头,却见围墙之内一株桃花怒放,隐有幽香,树旁一人,五官端正,身形消瘦,一身青布长衫满是褶皱,脚下却是一双漏指草鞋,脚跟之上满是老茧。

    “先生,可否容在下进去歇息片刻?”梅殷抱拳开口,极为客气。

    “死了的才是在下,活着永远是在上,门开着呢,自便”树下之人转过头,扫了两人一眼。

    待二人走进院中,才走到门口,赌气似得一脚踢开房门,闷声道:“喝水自己倒,懒得伺候你们”将桌上的青花茶壶往梅殷面前推了推,转头看着院里的桃花,怔怔出神。

    红叶几次想要发作,均被梅殷暗中拦下,倒了水边喝边打量屋内陈设,灶台之上一方墨砚却很是突兀,恰好红叶的视线也停在墨砚之上。

    “哼,穷酸一个,附庸风雅”红叶心中本就有气,言辞之间自是刻薄。

    “是啊,穷酸一个,她以前也这么说,可惜……”话没说完,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滴到桌上,那样子揪心至极。

    红叶皱了皱眉,不去看他,他不是同情,而是鄙夷。

    “顶天立地方是男儿,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梅殷突然皱眉喝了一声。

    “陆某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关你们屁事”说完,干脆伏在桌上嚎啕大哭,后来变为哀嚎,声震屋瓦。

    梅殷刚要起身离去,却见一个老头慌慌张张冲进屋里,嘴里喊着“鼎文”,连拉带扯将陆鼎文弄到床上,掏出怀中银针,在他身上刺了几下,陆鼎文就睡了过去。

    一问之下方才得知,老头是村里唯一的郎中,因看他可怜才时常过来照拂一二。

    老头年纪虽大,却很是健谈,说起陆鼎文却是一声长叹。

    原来陆鼎文先前并非如此,之所以变成如今这样,还要从雅若说起,也正是他的妻子。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使是女子也不得不防,但他却非要娶那女子,这一下好了吧,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儿子到现在都没回来,也不知小小年纪能不能承受得住”老头摇头叹息,脸现同情。

    “难不成是个细作?”梅殷发问。

    “这却不是,哪有细作给人生孩子的,那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么?况且他一个穷书生,也无利可图”老头揩下鼻头,双手连摇道。

    “难不成这异域女子现在失了踪?他因为相思而发疯?”一旁的红叶揶揄道。

    老头一拍大腿,“对,正是如此”,梅殷略一点头,就要起身离去。

    却听屋外破锣声急,“鼎文,快来啊,你家婆姨找到了”屋中三人一惊,老头先一步跨出屋外,却见村中老幼已将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老头扯开嗓子边喊边扒开人群,待挤到近前,却见担架上盖着块白布,刚掀开一角便“啊”的惊叫出声,梅殷打个眼色,红叶挤进人群,将白布整个掀开,人群顿时雅雀无声。

    片刻之后,内圈冲出几人,蹲在地上狂呕不止。

    梅殷分开人群,眉头当即皱成个深深的川字,只见尸体背皮被整个剥下,嫩肉发黑,有些地方已经结痂,其他地方却是蛆虫遍布,阵阵尸臭钻进鼻孔。

    梅殷刚要伸手翻动尸身,却被红叶挡住,伸指在伤口一按,血黑如墨。

    “有毒?”红叶点头默认。

    “村里最近可有外人来过?”梅殷问道。

    却见村民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定在二人身上,红叶心下一凉,梅殷却是嘴角带嘲,只得转身走进屋内。

第八百一十五章 饥寒中的无奈

    九月天高,末伏已过,秋风送爽,杨柳泛黄。

    自古有名,城门口贩夫走卒络绎不绝,城内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摊位众多,砍价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燥热的开封在酷暑之后更加热闹喧嚣。初来乍到时,异于家乡的繁华让卢昌文着实眼花缭乱了一番。只是,乡试在即,大都走马观花而过。

    但此时的卢昌文听着这些不断传来的嘈杂,却是满心烦乱,甚至看着身周的一双双眼睛似也充满了无尽的嘲弄。抬头怔怔看着鱼跃客栈的牌匾,那鱼跃二字在此时却显得无比刺眼。三年前正是如此,三年后还是如此!父亲的话言犹在耳,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想到父亲愁苦的脸,那双充满希冀的眼,卢昌文就突得倒退了两步,脸色煞白起来。正巧客栈小二迎面走出店门,对卢昌文道:“陆公子,昨天的食宿钱,您看……”,话没说完,就看到卢昌文倒退着脸色大变,慌忙扯住卢昌文往客栈里拽,扯着嗓子朝店内大喊:“掌柜的,这家伙要吃白食,我拽住他了”声音尖利急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被拽进客栈的卢昌文,脸已经红到了脖子,倒不是他没钱,而是这么突如其来的给他扣上个吃白食的帽子,还是被拉扯着拽进客栈,让这么多人盯着,那种文人与生俱来的自尊,突遇这种尴尬几乎等同于耻辱,而卢昌文已脸红到了脖根。

    掌柜一看,冲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会意,立马满脸堆笑,道声陆公子见谅,还顺带帮卢昌文理好绉了的衣领,这才去招呼其他客人。

    掌柜眼盯卢昌文,摸着唇边两撇小胡子,白胖的脸上满是笑容。卢昌文窘迫之下,慌忙去怀中摸掏银两,却是大惊失色,怀里竟空空如也,哪还有半点银子?

    看他面色通红,满脸愧疚,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无踪,阴阳怪气道:“看来,小二所言并非空穴来风啊!”,拉长的调子压低了卢昌文的头。客栈的客人本已被勾起好奇心,此时再一听掌柜言下之意,纷纷看向卢昌文,一时间,众人窃窃私语,听在卢昌文耳中直如大片蚊蝇无异,更添烦乱。

    “褡裢里有,我去拿”卢昌文急辩,就要转身上楼,却见小二不知何时已将褡裢举在了卢昌文眼前。看着小二高举褡裢,一股无名火不由自腹中窜将上来,恨恨道了声谢,一把夺过,翻找起来,几乎是在瞬间,脸色就再次白了起来,甚至连额头都冒了虚汗。但胸中怒火再也无法压下,抬手一掌,重重抽在小二脸上,厉声道:“未经允许,擅动他人财物,这是黑店么?”小二脸色一变,忙看向掌柜。掌柜瞪他一眼,嘿嘿冷笑,走上楼梯当着众人面,扬声道:“陆公子,稍安勿躁,听闻乡试已过,不知功名几何?”却将功名二字咬的极重。卢昌文本已气极,突听掌柜发问,落榜之事再次浮现,竟是有口难辨。掌柜又道:“在下不才,略识得几字,今日献丑,出一上联,还望公子赐教,对得出就可账消事了”,也不管卢昌文答应与否,即刻朗声道:“寒窗十年为功名”。

    “沙场百战报朝廷”突听二楼房间中一道人声铿锵有力,话如惊雷,响在众人耳边,卢昌文不由脱口道:“好对”,话音刚落,即向来声处抱拳,口吐多谢二字。

    只见楼上房门洞开,一蓝衫男子阔步而出,眉浓亮眼,唇红鼻挺,发系逍遥。

    几步下得楼来,身后随从将一锭银子放在柜台,蓝衫人转身对掌柜道:“陆公子的帐,一并结了,可否?”,掌柜蹬蹬蹬蹿下楼梯,匆匆收了银子,当即转怒为喜,连连点头道:“可以可以,小二,给客官上茶。哦不,上好茶!”。舍了卢昌文,谄笑着将蓝衫男子引到桌前就坐,亲自将桌子擦了又擦。

    “下去吧,弄几个拿手菜来,我与陆公子有话要谈,有劳”说着还冲掌柜抱了抱拳。顺势对卢昌文做了个请的手势,眼底却隐现一丝厌恶。

    卢昌文得男子突得解围,好感大增。此时男子相邀,自是不会拒绝,抱拳落座后倒了杯茶,向蓝衫人道:“以茶代酒,谢过兄台”。说罢一口饮尽,却被水呛得一阵咳嗽。

    引得众人一阵大笑,蓝衫人也嘴角微掀,对卢昌文平添几分好感,恰好酒菜上桌,身后随从给二人倒满酒碗。蓝衫人不等卢昌文举杯已自顾仰脖一口饮尽,杯落叹息起,竟是一脸愁意。

    卢昌文不解,道:“兄台这是何故?”话中满是斟酌之意,以为蓝衫人介意刚才之事,想到此处胸中难受至极。

    叹息落在卢昌文耳中,竟勾起无数愁云,想十年寒窗苦读,父母殷切之情。本想在考场上一雪前耻,以慰父母养育之恩,未曾想功名未有,还被小人奚落,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带给他的却只有满心失落,父母之恩尚且难报,更别提光耀门楣。都说烈酒浇浓愁,一念及此,再次端起酒碗,咕咚咚一气喝下,火辣之感穿喉而过,逼得双眼一阵模糊,二目通红,竭力忍耐才将眼泪忍住。

    不巧这一幕恰被掌柜看到,哈的一笑,却见蓝衫人将酒碗重重墩在桌上,只得憋了回去,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卢昌文将酒碗往桌上一顿,就要起身去找掌柜理论,却不想被桌腿一绊,结结实实跌个狗啃泥,疼痛与屈辱齐至,眼泪顺颊而下,而这次却伴随着卢昌文的哭声。

    客栈众人的目光再次聚在卢昌文身上,却是诧异至极,就连蓝衫人都是满眼疑惑。只见卢昌文伏在地上,眉间愁苦,满眼悲恸,下唇颤抖,泪雨渐有滂沱之势。初时只是无声流泪,渐渐声振屋瓦,胸中似有莫大冤屈。有妇人被这情绪所染,竟转身偷偷擦了眼角。有些急性子听的烦乱,忍不住恨声道:“不去上阵杀敌,哭哭啼啼的惹人生厌”、“这是怎么了?”,有男子拉着自家红了眼眶的妇人安慰的、有出言咒骂的,等等不一而足;客栈中人声与嚎哭,咒骂与抽泣,吵成一片。

    更有甚者,骂骂咧咧踹开房门,扫开人群,向卢昌文大步走来,看那架势,不打卢昌文一顿,怕是难消心头怒火。

    突听“咔嚓”声响,蓝衫人手中酒坛爆裂。

    扑通声响,四人自不同方向栽倒在地,“死人啦!!!”一声大喊,酒楼之内瞬间大乱。

    “擅动者——死!”蓝衫人起身暴喝,单掌拍下,嘭!面前酒桌入地三尺,酒楼中为之一静,对面卢昌文耳中轰鸣,悲声顿止,看向蓝衫人的眼中却多了些畏惧。这掌若打在身上,岂有命在,当下将身子挪后几寸,却不敢再动,生怕将此人惹恼。

    “此地人多眼杂,非久留之地”随从悄声对蓝衫人说道。

    蓝衫人并未答话,只是招呼掌柜拿酒,却听小二颤声回道:“掌……掌柜,昏……昏过去了”。

    “那你去拿”蓝衫人声音不大,却是不怒自威。

    小二跌跌撞撞抱来两坛好酒,蓝衫人伸手拿酒,小二误以为要取自己性命,惊惧之下跪地磕头,连喊饶命。

    蓝衫人拍开泥封,自酌自饮,对磕头小二不理不睬。

    卢昌文看他磕的额头见血仍不停止,心下不忍,上前将之扶起,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况且他又不会杀你”说着将小二推回人堆之中。

    踌躇片刻,向蓝衫人抱拳道:“今日多谢兄台,还请……”

    “你在我这儿很有面子么?”话未说完,卢昌文就被蓝衫人呛了回来。

    小二、掌柜甚至连带周围人的眼光都带着玩味。似乎蓝衫人一句话让他们解了心中结。

    约莫茶盏工夫,卢昌文匆匆将地上散落的包袱胡乱抱在怀里,疾步走出酒楼,不时回头,脚下却不稍停。半柱香的工夫已走到城南,挑担子的货郎、吹糖人的师傅、熬面糊的大爷、卖水粉的摊子等等不一而足,客卢昌文却没了看的心情,只一溜烟就钻进了城隍庙,看着土地公像慈眉善目的样子,终是松了口气。

    方才那种压抑的气氛,实在压的卢昌文喘不过气,唯有仓皇逃离。

    “屋漏偏逢连阴雨,真是晦气”说着,卢昌文一屁股坐在地上。

    剧烈起伏的胸膛和佯装镇定的脸色,倒是让从塑像后突然出来的小二颇为满意。

    不过,这满意的感觉也只一闪而逝,只要把这姓陆的小子带回去就不虚此行。

    “陆公子,脚程好快啊,不过,还请公子移步,我家老爷有请”说罢,略一躬身,向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眼中却是一副吃定卢昌文的样子,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之意。

    “你家老爷是谁?干嘛请我?”卢昌文观他面色不善,心中已有退意,看他又进一步,撒腿跑向门外。

    距庙门仅一步之遥时,突觉脑后生风,接着背心剧痛,未及回头就栽倒在地。

    小二拍拍手,上前拎起卢昌文就要回去复命。

    却见庙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身影,体型壮硕,身穿麻衣,挡住去路。

    小二心下一凛,就知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心一横就要硬上。

第八百一十六章 小世界的过往(上)

    “要命还是要人?自己选。”门前之人麻衣带扣,腰系草绳,脸蒙黑巾,语声奇特,话中却透着股压迫。

    城隍庙进出全凭此门,此刻被麻衣人一堵,小小斗室竟因麻衣人一句话变成囚牢绝地。

    小二退到供桌之后,作揖讪笑道:“客官,这怕是不好吧?地上这小哥,我家老爷请他有要事相商,还请行个方便。”

    麻衣人不为所动,只是前垮一步,冷冷的看着小二。被这气势一压,小二满脸戒备,不由的双手扶住供桌,弓腰看着来人,桌上的香炉也跟着一颤,生怕麻衣人过来。

    麻衣人眯起双眼,嗓子里哼了句“白猿献桃?”

    单脚在地上重重一跺,面前砖石崩裂,弹起一人多高,挥掌一击,直奔小二面门。

    被麻衣人叫破招式,小二也不再藏掖,嘿笑声中,一改先前低三下四之态,眼神闪烁,嘴角斜笑,映在麻衣人眼中却与刚才判若两人,奸诈嘴脸暴露无遗。

    说时迟,那时快;小二拳击香炉,脚踢供桌。

    香炉撞上砖石,一声爆响,炉炸灰飞;小二眼前一亮,只要躲过麻衣人即可轻松离去,到时趁乱带走卢昌文,可谓一举两得,心下一转,身已动若脱兔,直奔庙门而去。

    麻衣人身不动掌已出,眼见供桌呼的一声砸到,左掌一接,右手屈指成爪,闪电抓出,只听小二一声闷哼;供桌怒砸而下,四条桌腿同时着地,噗的一声,落在原处,入地三尺。

    二人拳脚相见不过茶盏功夫,庙外已有数人驻足,齐头向内探望。

    麻衣人深知,此处人多眼杂,易生事端,眼见卢昌文还未转醒,当下在卢昌文鼻前一试,呼吸平稳,并无大碍。伸手在卢昌文褡裢中摸出纸笔,匆匆写了字条。抬腿走向庙外时,不知有意还是无心,卢昌文的足底涌泉穴被一脚踢中,即使卢昌文昏倒在地,也因为这突然的痛感而喉间轻哼,麻衣人出得庙门,几个呼吸间已不见踪迹。

    留下几个看热闹的路人,看着还未转醒的卢昌文指指点点,却无人上前,生怕再出变故,万一殃及自身可是不妙。

    都说趋吉避凶,此刻围观之人将这四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好奇了一阵,几个路人似乎也兴趣缺缺,茶盏工夫就散个干净,留卢昌文一人昏在地上无人问津……

    卢昌文醒来时,刚欲起身,突觉后背痛入心肺,若骨裂肉撕,额头瞬间汗湿,憋口气撑起大半身体,全部重量仅靠右手肘支撑,右腿稍加挪动就再次跌倒,屋顶漏瓦间月华照地,却是凄冷非常。歇了半个时辰才勉强起身,出了庙门,靠墙而立,深吸口气,肚子里咕噜噜闷响不断,才想起直到现在都粒米未进。

    手习惯性伸进褡裢中翻找,笔墨纸砚,《大学》、《中庸》,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腹中战鼓震天,咽下口水,单手捂着肚子左右搓动,希望它多挺几个时辰。

    手心里却摸到个纸条,转身照着月光一看,“速离此地。”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之间写下。

    但笔势张狂,仿若铁划银钩,寥寥几笔却力透纸背,只是字条边缘带红,放在鼻前一闻,隐隐有血腥之味。

    卢昌文心下惊疑不定,本想再看,突得嗅到一股火/药味,未及细看,手中字条已在火光中化为飞灰。

    看四下无人,卢昌文抖掉手上飞灰,收起褡裢,向城门快步跑动。

    一路延墙依柳,钻黑踩泥,大约半柱香时间,已到城墙之下,低头沿着墙根往城门疾走。

    守城士兵本已困的打颤,揉眼看到卢昌文从墙角出来,况且神色慌张,还是趁夜出城,自然要多加盘问。

    卢昌文一一作答,此地战乱频繁,士兵听说卢昌文是为赶考,更耐着性子劝说卢昌文投军,或能谋得一官半职,亦未可知。

    “即便寒窗十载也抵不上一个参将值钱呐”看卢昌文听的认真,士兵拉住卢昌文就要给他指条明路。

    “军爷,正是投军我也得跟家里说一声不是,你看这城门?可否行个方便?”卢昌文陪着笑。

    “嗯?不开,不到寅时三刻绝不能开。”士兵双眼朝卢昌文一瞪,投军的事当即闭口不谈。

    卢昌文找个墙角依着,心下已把这守城兵骂了个狗血淋头,可嘴上还得好言相求,盼着早点出城,远离这是非之地才好。

    事实上老话说的没任何偏差——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这士兵油盐不进,死守着寅时三刻才肯开门,卢昌文发作不得,只能靠墙枯坐,直至更响寅时,三刻刚过,晨钟悠悠,方才开城通行。

    卢昌文大喜起身,对着士兵使劲抱拳道谢,突听身后佛号高喧,再看守城士兵,个个双手合十,低眉顺目满脸恭敬,口称缘木大师。

    卢昌文诧异回头,只见一和尚脚穿草鞋,缓步而来。

    怪的是,此人肤白貌俊,嘴角含笑,却满眼含悲;身高约有六尺上下,双臂奇长。

    一身灰白僧衣满是补丁,却难掩贵气,单掌竖起,向士兵躬身回礼,手上一串念珠,颗颗柔润,华光流转,入眼就知是这和尚久经把玩之故。

    缘木看向卢昌文,点头示意,“晨钟暮鼓惊醒世间名利客”缘木和尚突道。

    “佛号经声唤回苦海梦中人”卢昌文默想片刻,缓缓接道。

    缘木大师一怔,满脸欣慰:“小施主与我佛有缘,赶路要紧,不必多礼。”

    “大师怎知我要赶路,而非入城?”卢昌文合掌一礼,被和尚看穿之事颇为恼怒,当即出口反驳。

    “乡试已过,小施主脸色愁苦,眼望城外,加上一脸书卷气,必是乡试失利,正愁如何面见家中双亲”缘木语调平和,几句话却是有理有据,卢昌文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诡辩。

    “大师睿智,小子佩服,路途遥远,需得先行一步,大师见谅”卢昌文放手转身,大步出城。

    没曾想呼得刮来一阵怪风,双眼进沙,抬手一阵揉弄,竟弄的双眼红肿,眼睑抽搐,泪流不止。

    实不知,百里之外的村子已是天翻地覆,家中老父陆文鼎此刻亦是双目泛红,恨不得择人而噬。

    村中各家也是人人自危,甚至足不出户,更有甚者夜不能寐。

    村口一张木桌,一把木椅,一个师爷模样的中年人手执狼毫,对着本名册伏案疾书。身后官爷满脸怒容,几日来村中众人闭门不出,让他大为光火。

    “没有军队,能在这儿好好种地么?让你们投军,就跟要杀头一样!哎哎哎,前两天村里死了老婆那家伙叫什么来着?”官爷突然拍了中年人一把,粗里粗气的问了句。

    “陆……老三……”中年人颤声说道,浑身抖如筛糠,脸几乎贴在名册上。

    “要不是别国来犯,他岂会死了老婆?赶紧写上。”看中年人写的慢条斯理,官爷劈手夺过,问清姓名,在名册上写下陆定文三字,却是字如龟爬,难以入眼。

    这中年人早些年多亏陆鼎文教授,才能识字提笔,更在州县之内谋得文书之职,因而对陆鼎文颇为敬重,本想借机拖延,这下弄巧成拙,一时间心中懊丧,悔恨难言,看日落西山,腹中盘算,定要找个机会将名字涂掉。

    卢昌文一路走走停停,夕阳坠山时已离村十里,远处村舍已有炊烟袅袅,但双腿如灌生铅,越走越慢,终是靠在道旁大树之上,再挪两步将身形藏匿。

    闭眼冥想片刻,猛得睁眼,大步朝村中走去,可几步之后却又转回,如此几次之后,再次重重靠在树干之上,牙齿咬的嘎子作响,心中“垃圾、废物”等字眼轮番浮现,喉头滚动数次,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大不了正是挨顿揍,重头再来而已”卢昌文嘴里嘟囔着,再次朝着村子的方向挪动,渐渐的步履坚定,大步而行。

    此时天已擦黑,道上仅卢昌文一人,也不再担心遇到熟人,但为保险起见,依然拣盘肠小道而行,稍有动静就即刻远离,兜兜转转之下竟绕至祠堂后墙之下。

    刚要离去,祠堂内连声闷响让卢昌文身形顿止,由于屋高墙厚,即便竖耳倾听依旧语声模糊,只得猫腰将耳朵贴上墙壁。

    等了约有茶盏工夫,却未听到任何声音,卢昌文已有不耐,刚欲起身,一股气浪透墙而过,只觉胸腹之间如遭锤击,整个人离地而起,重重跌在地上。

    再看祠堂后墙,竟鼓起数个大包,散于墙面各处,这一下直将卢昌文吓得魂飞天外,也顾不得方向,强撑而起就要逃走。

    小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这点简单的道理卢昌文还是很明白的。

    只是刚一迈步就撞上面前之人,此刻逃命要紧,卢昌文几乎就要破口大骂,却听此人口宣佛号,竟是极为熟悉,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竟是洛阳城门见过的缘木大师。

    说声快走,上前抓住缘木手腕就欲逃离此地,缘木身形未动,卢昌文却是向后一个趔趄,差点翻倒在地。

    “真是麻烦”卢昌文不耐道。

    稳住身形身体半蹲,急道:“大师上来,我背你,这祠堂里有怪物,迟了可就没命了”,一边催促,手心朝上,急速煽动,看来颇为急切,就连心肺些微胀痛之感亦无暇顾及。

    “小友好意,和尚心领了,善哉善哉。”缘木开口,声若清泉,侵入卢昌文心肺,若雪遇朝阳,急速消融,胀痛之感亦有缓解。

    卢昌文急道:“善了个哉的,你这和尚,命都要没了还拽文,真是个榆木疙瘩”,双眼四处打量,生怕怪物现身。

    缘木拗不过,抓起卢昌文后领,脚踏风沙,一步丈余,呼吸之间就已远去。

    卢昌文看脚下黄沙如箭后退,心脏骤然紧缩,想要大叫,却是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缘木早已料到,方才一抓之下已封其檀中、哑穴两处。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卢昌文偷眼去瞧,缘木脸色如常,呼吸平稳,竟无半点疲态。

    虽心下惊讶,怎奈口不能言,只得怯怯看着缘木,心中却对缘木好奇至极,即使骏马能否如此迅疾亦未可知,而缘木凭借双脚就能追风踏尘。

    几乎比肩说书先生口中的缩地成寸,如若精于此道,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何处不能达?

    而此前祠堂之事也必然与其有关,如此想来,那自己岂不危险?

    也许这和尚在慈悲皮囊之下包裹着的是个满手鲜血的大盗呢?

    就听缘木和善道:“施主可好?”。

    卢昌文一听,心中冷笑不迭,刚才还叫小友,现在却叫施主,狐狸尾巴果然藏不住。

    爹、娘,孩儿不孝啊!!!养育之恩只能来生再报。

    卢昌文双脚一触地面就倒在地上,本想起身逃离,可缘木的动作却让他目瞪口呆,更让他震惊的是缘木接下来说的话。

    缘木自怀中抓出三片金叶塞给刚要开口的卢昌文,“你母亲已死,老衲送你一成内力,在人迹罕至处躲藏三日方可保得性命。”

    当下紧握卢昌文双手,手掌发热间,卢昌文只觉四肢百骸中热力升腾,暖洋洋甚是舒爽。

    缘木转至卢昌文背后突发一掌,卢昌文身不由己乘风而去,“内力只能维持三个时辰”转头看时那和尚已消失无踪。

第八百一十七章 小世界的过往(下)

    常言道,贼不走空。

    可近几日的杨韵却是霉运加身,连着三天被同一人抓到,要不是她轻功了得,定然栽到哪红袍人手上。

    要说那红袍人也是怪异,样子并不年轻,但从第一次见到自己,他的眼中就满是垂涎,之后几次更是用尽全力来捉自己。

    师父之言果然没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色胚。

    仓皇之下只能尽拣偏远之地躲藏,甚至大半夜还要跑到这种地方取那件东西,这都要怪那个红袍人,摸着腰间布袋一阵庆幸。

    一想到红袍人看自己的那种眼神,杨韵就浑身不自在,那种眼神之下,自己全身似乎不着寸缕。

    当下秦手连摇,将那种不适赶走,抹黑找到那块巨大顽石,钻进巨石腹中,这才放下心来。

    晃亮火折,石室一角亮起,杨韵在桌上石扭处一按,三朵呈宝塔状的石莲顶一盏油灯升出桌面,点亮之后石室之内顿时亮如白昼,石桌边一道凹槽中放着几根檀香。

    解下腰间布袋,哗啦啦倒在石桌上,几块碎银被杨韵直接忽略,倒是拿起那块巴掌大的铜镜不住端详,镜面中人额头光洁,丝雾眉下双眼灵动,琼鼻红唇,巧笑嫣然,酒窝浅浅,十足的美人一个。

    将铜镜收在怀中,碎银重新装回布袋,随意扔在一边,再不看一眼。

    合衣躺上桌边石床,渐渐睡去……

    而此时的卢昌文身不由己在夜色中东奔西跑,汗透重衣,只觉体内有股气来回乱窜,双腿胀痛不已,带动双脚愈发迅捷,两个时辰竟奔出百里有余。

    卢昌文深知,照此下去,非累死不可,忽而福至心灵,竭力控制方向,向着远处大山狂奔,所过之处踏草而飞,蹬石就碎,一路上不时惊起几只昏鸦,若干走兽。

    而卢昌文已无暇他顾,只觉胸中气息翻腾,浑身上下痛如针扎,各处大穴狂跳不止,几乎有精血破体而出。

    欲要强停,却身不由己,山道之上怪石嶙峋,荆棘遍地,此时的卢昌文早已无心脚下,遇坑纵跃,见石猛踏。

    山道之上碎石滚滚而下,夹杂着卢昌文控制不住的压抑痛叫,声音凄厉,仿若兽吼,借着山势,传出很远,引来远处豺狼回应。

    “老秃驴……”

    “啊——早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小爷救你,你却恩将仇报啊!!!”

    卢昌文此刻恨不得将缘木和尚生吞活剥,身体却不住腾挪闪跃,落脚之时竭力踩踏,几次之后双腿胀痛似乎略有消减,如果此刻被缘木看到,定会高喧悲悯佛号。

    此刻卢昌文所为,无异于自寻死路,缘木本意是借与卢昌文内力远走避祸,三个时辰后内力耗尽,歇息两日就可恢复。

    却不曾想,这纯阳内力于毫无根基的卢昌文而言,还是太过霸道,但却有洗精伐髓之效,内力根基不同于其他,稍有差池就会经脉尽断,从此沦为废人。

    而卢昌文在尝到甜头之后,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在四周竭力找寻,可惜顽石虽多,个头却小,只得身如灵猿,纵跃而起,逆势上山。

    半个时辰之后,卢昌文已是头晕脑胀,看到远处黑乎乎一片,一个纵跃就落在上面,却是块房舍大小的顽石。

    当下纵声长啸,双脚连续踩踏顽石,以消双腿胀痛,约摸大半个时辰之后,就再无丝毫痛感。

    当下跌坐顽石之上,气喘如牛,汗若雨下,脖颈之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两臂犹如脱臼,双手更是不住颤抖,由着满脸汗水如瀑而下。

    可村中祠堂怪物会否追来亦未可知,只是头脑昏沉,满眼金星,想咬牙撑到天亮,却经不住疲累如潮,头一歪就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入眼一片漆黑,刚要起身却觉手脚被绑,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难道是那怪物所为?”

    当下紧咬嘴唇不发一声,屏气凝神听去,周遭竟无丝毫声响,大着胆子连喊几声亦无人回应。

    努力睁大双眼察看,除去石桌、石床外再无他物,缓了半晌,刚恢复些力气,就看到石门洞开,闪进一道人影。

    那人走到卢昌文身前,俯身察看,一阵幽香附在卢昌文鼻尖徘徊不散,即使身处黑暗也能感觉到此人双眸之间的灵动,不知怎的,卢昌文脸面色竟有些发红,幸好未被那人看到,免了尴尬。

    “装死的,你叫什么名字?”那人声如黄莺,似乎年纪不大。

    但卢昌文心中一直记挂家中,当下闷声开口:“与你无关,放开我,我有要事。”

    杨韵走过来,拽住卢昌文衣领,反手正是两巴掌甩在卢昌文脸上,却没怎么使力

    “想走?留下一百两,本姑娘很大方的。”

    卢昌文一怔,随即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怎奈全身被绑,只能坡口大骂:“你放……,钱我没有,你还不如杀了我。”

    话没说完杨韵一脚踢在卢昌文屁股上,卢昌文在耗尽缘木借与内力时,已经伤及内脏经脉,此时虽尽力躲避,胯骨之上还是挨了一脚。

    这下用力过猛,杨韵脚心被硌的生疼,气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姑奶奶就不该大发善心。”

    卢昌文本想回嘴,突觉胸口憋闷,喉头滚了两滚,哇的一声,呕出大口淤血,人已昏死过去。

    杨韵虽生性谨慎,但看到卢昌文昏死,心中就有些害怕,晃亮火折用脚尖碰了碰他,见这家伙不动,就有些坐立不安,伸手点上一支檀香点,檀香本身就有安神静心之效,杨韵才慢慢安静下来。

    但此刻卢昌文内伤发作,体内真气纠缠难散,几乎处在生死边缘,若不能及时舒筋活血,去淤通脉,时日怕是所剩无几。

    檀香已燃过大半,卢昌文依旧一动不动,杨韵突然想到这家伙有可能在装死。

    当下脸若寒霜,盯着地上的卢昌文,而卢昌文保持那个姿势半晌不曾动过,更别说回答杨韵的话。

    过去解开卢昌文身上的绳子,拿了角落的银子,石门一开一关,杨韵就失了踪迹。

    “真是倒霉,偷来的钱还得给你去请大夫。”杨韵边走边恨声道,可脚下却越走越快。

    可没走几步就看到个一身贵气的和尚迎面而来,僧袍满是补丁,脚上草鞋也不知穿了多久,草结已经快要磨断,只是满眼悲苦。

    和尚正是事了之后,一路追寻卢昌文的缘木大师,因为卢昌文在路上留下的痕迹颇多,这才没有失了踪迹。

    与杨韵擦肩而过时,缘木突得开口:“姑娘可曾见过一个少年?”说着将卢昌文身高容貌形容一番。

    “不曾见过”杨韵觉得还是找大夫合适。

    缘木和尚谢过杨韵,就又往山巅行去。

    杨韵心下着急,就往山下跑去,不觉间已用上轻功,却未看到转过身的缘木。

    “崇远步?”缘木惊道。

    前尘往事在眼前急掠而过,当下提气迈步,一跃十丈,竟向着杨韵追去。

    “不知你师父可与你提过‘逐燕’?”缘木孕足真气,脚下生风,只三个呼吸就与杨韵比肩而动。

    杨韵大惊,竭力奔跑,可缘木几十年修行,功力绝非泛泛。

    不论杨韵如何逃遁都如影随形,直将杨韵逼的无出可逃。

    “老和尚,你要怎样?”杨韵干脆停下不动,质问缘木。

    她怕的是这和尚万一与那红袍人一路,自己岂不要糟糕?

    更害怕缘木发现顽石中别有洞天,届时发现室中卢昌文,自己的清白岂非毁于一旦?此人能叫破自己轻功,定然与师父相识,功力如此之高,万一对师父不利,自己又对付不了红袍人。

    看来只能引开这个臭和尚,方能避免这一切。

    正想如何引开这和尚,却见卢昌文不知何时已从石室之内走出,靠在石门处面如金纸。

    缘木本想趁这女娃力竭之后再细细打听崇远先生下落,余光一扫,却见卢昌文满脸死气,几近油尽灯枯。

    舍了杨韵,闪身来到石门前,伸指在卢昌文身上连点数下,扶他走进石室。

    缘木见室内檀香缭绕,转身对追来的杨韵沉声道:“还请女施主去备些热水,拿套干净衣衫。”

    抱起卢昌文放上石床,拉开胸口一看,胸口处已呈暗金之色,当下再不犹豫,在卢昌文背后连拍三掌,以自身真气推动卢昌文全身精气运行,一个大周天之后,卢昌文悠悠转醒。

    缘木授予一套五禽戏,让他勤加习练,三个时辰之后方可无碍,期间杨韵几次想逃,都被缘木发觉阻止。

    出来之后不见杨韵,脚下一点,跃上顽石之巅,才看到杨韵。

    一见缘木上来,杨韵瞬间弹起,只见缘木满面笑容,才又坐下道:“装死你都要管,真是慈悲为怀。”

    缘木也不着恼,却问起杨韵的师承,杨韵戒心大起,对缘木大撒其谎,虚虚实实叫人分不清是真是假,缘木也不在意,只是告诉杨韵卢昌文是自己关门弟子,请她日后多加照料。

    杨韵奇道:“我与他素不相识,就凭你一句话就要照料他?你是皇帝么?”

    “女施主宅心仁厚,切不可自甘堕落,恐入阿鼻地狱。”说罢,缘木自怀中拿出一个卷轴交在杨韵手上,让她交给卢昌文,人已轻飘飘晃悠悠落在顽石之下。

    杨韵看得清清楚楚,那一招分明正是“崇远步”中的荡字诀,何以这个和尚用的如此纯熟?欲要发问,却听缘木说道。

    “替老衲给崇远先生带句话,余音绕梁顽石花开。”说着人已去的远了。

    杨韵端着热水进来之时,卢昌文刚巧醒来,见杨韵当即抬起双手做防御状,杨韵看卢昌文脸有污垢,全身衣服破烂不堪,心中甚是嫌恶,将热水、卷轴扔在地上转身就走。

    卢昌文见她出去,松了口气,心下反觉自在,想着她不回来才好,省的自己又要与她斗嘴。

    一番梳洗之后,换上杨韵备好的衣物,坐在床上发呆,想着先前缘木和尚说母亲身死,也不知是真是假。

    可自己现在全身无力,回去徒增爹娘伤悲,或许可以请这姑娘帮忙,但想到她总是捉弄自己,这个忙她未必肯帮。

    或许母亲根本没事,也许自己回去还能吃顿栲栳栳,想起那种美味卢昌文就有些口齿生津。

    杨韵等半天不见这小子出来,再次进来却见卢昌文站着不知想些什么,嘴角含笑,颇为入神。

    走上前,伸手在他眼前一晃,卢昌文转头看到杨韵时,口未开,脸却先红了起来。

    杨韵不与卢昌文对视,低头一看,却见摊开卷轴之上“体迅飞鸟,飘忽若神,绝尘之法,罗袜生尘,动无常则……”

    拾起观看,洋洋洒洒竟有百句之多,不觉笑出声来,转头对卢昌文道:“这是逐燕,大名鼎鼎的逐燕。”

    卢昌文却不知,这逐燕和崇远乃是江湖中顶尖的轻功,只是自古以来习练逐雁者均为男子,修习崇远者均为女子,但却从来无人练至绝顶。

    另据江湖传言,习练至绝顶者,可为他人续命,为天地立心,身具龙凤之气。

第八百一十八章 没完没了

    “送你了。”卢昌文看她欢喜,开口道。

    杨韵不住翻看卷轴,口中念念有词,阅毕将卷轴递给卢昌文,却是满面愁容。

    “怎么?你不是喜欢么?”卢昌文接过卷轴道。

    “他人之物,本姑娘才不稀罕。”之所以如此,是因这逐雁非纯阳内力无法修炼,只得还给卢昌文,心中却羡慕的紧。

    卢昌文始终记挂家中爹娘,将卷轴揣在怀中,转身出了石室往山下走去,却被杨韵叫住。

    卢昌文回头,却见杨韵一身鹅黄衣衫,脚蹬云靴,腰间挂着布袋,几步追了上来。

    看卢昌文满脸疑问,说道:“我也要去村子里办点事,刚好与你顺路。”

    实则是杨韵怕再遇到先前的红袍人,既然那和尚与这小子有师徒之情,或许先前教过其他武功也未可知,万一与红袍人再遇,或许能借那和尚的名头将红袍人惊走。

    眼珠一转,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你师父是和尚,你怎么还会有父母?”

    “他是和尚我就得是和尚?我就不该有父母?难不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提起缘木这贼秃,卢昌文就一肚子火,在她嘴里莫名其妙成了自己师父,真是可笑之极。

    “我叫杨韵,别忘了本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杨韵言下之意却是,你不该这么与我说话。

    听她之言,卢昌文回身道:“我叫卢昌文,那贼秃不是我师父,记住了!”声音拉的很长,满是厌烦。

    “哼,不是就不是,有你求本姑娘的时候。”说着几步越过卢昌文,去的远了。

    卢昌文本想提醒她小心,可转念一想,“与我有何相干?”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可脚下却不由的快了许多,待杨韵回头时,卢昌文就将视线移开,走了约莫五里路程,再看之时,前面却没了杨韵的踪迹,正待四处找寻。

    突听远处尖叫传来,声音中满是惊慌,卢昌文寻声追去,一路上乱石杂草中夹杂着血迹,星星点点颇为刺眼,却始终不见杨韵的身影。

    顺着血迹走了几十步,却看到百丈之外,一个红袍人背对自己,提剑而立。

    卢昌文双脚一顿将身子伏下,盯着那人背影开始缓慢后退,脚下踩到一截枯枝,啪的一声脆响,那人应声转身,只见双眼森冷,手上寒剑血迹斑斑,干涸处已变为紫黑之色,风一吹薄剑抖动,如风中旌旗,颤动不止,只剑尖处血滴凝而不落,卢昌文额头沁汗,心中狂跳不止。

    直到那人展动身形,步步迫近卢昌文,剑尖血滴在卢昌文眼中急速放大,眼看就要成为剑下亡魂,卢昌文急中生智,大喝一声:“停!”、“住手!”

    而杨韵的喊声也在同一时间传来,红袍人剑尖陡停,盯着杨韵,长剑刷的一声收回,卢昌文看此人却有些面熟,似乎是在赶考路边的茶寮中见过此人。

    卢昌文说之言红叶并不在意,而杨韵之言才是红叶收剑的原因,当下撤去内力,剑如草绳,呛的一声将血渍抖落,瞬间收到腰间,转头定定看着杨韵,眼中满是愧疚。

    嘴唇几次抽动却是不吐一言,此刻不知卢昌文疑惑杨韵也是满头雾水,但卢昌文想不通,此人何以会有如此脸色?难不成是二人相识?

    可杨韵面色淡然,给卢昌文使个眼色,二人步步后撤,数十步后突然转身狂奔。

    卢昌文直跑到双腿颤抖方才停下,却听杨韵在身后急道:“卢昌文快跑,追来了。”

    未及迈动双腿,只觉肩头猛然下沉,不及回头就觉眼前一花,那红袍人立在身前,却并不言语,还是直直盯着杨韵。

    卢昌文本想开口问话,却听红袍人开口道:“女儿。”语声中透着别扭,脸上却有些发红,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涩。

    女儿二字落在杨韵耳中,不啻于晴天霹雳,这十五年来师父从未与她提及生身父母,只说自己乃山中弃婴,因而也就绝了找寻之念。

    此刻“女儿”二字却让杨韵内心掀起滔天巨浪,这么多年让自己孤身一人,念头一转却是满腔愤恨,拉了卢昌文就走,红袍人见此,僵在当场陷入天人交战。

    红袍人正是红叶,自那日在村中与梅殷分开,就再次接到“家书”,这次的背面却是语气强硬,要求红叶务必在梅殷进京先前将其斩杀。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二十年跟随梅殷左右,梅殷与他乃生死之交,甚至一度将自己的细作身份刻意遗忘。

    哪知就在短短几日,就要亲手取这挚友的项上人头,红叶追随梅殷多年,红叶深知当断不断不受其乱的道理,当下就决定杀掉梅殷。

    可下手之时却再三犹豫,人之一世匆匆而过,二十载岁月又有几次?更何况这二十载得到的情谊,说是刎颈之交亦不为过,可另一面儿女至亲,终其一生更是无人替代。

    此刻女儿的态度远超红叶预料,如此选择是对是错?杀与不杀再次像绳索一样将红叶缠住,一时间竟无暇顾及卢杨二人。

    而逃过之后的卢昌文惊魂未定,对杨韵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我要看看那贼秃给我的东西。”

    杨韵错愕道:“癔症么?这仓促之间怎又学的会?”

    但看卢昌文坚持,也就没再多说,走了约莫三十里,寻得一处无人山坳,杨韵望风,卢昌文打开卷轴仔细揣摩起来。

    他本就聪慧非常,口诀不过百十字,口中念念有词,双脚依势而动,来回几次之后就即纯熟,杨韵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这“逐燕”她虽未习练,但却听师父提及。

    那是天下间最难练的几门功夫之一,艰难之处在于习练先前务必要打通全身经脉,如若不然,功行全身,稍有堵塞就会损伤经脉,加之驱使这门工夫非纯阳内力不可,因而这一过程凶险至极。

    却不知卢昌文在先前被缘木和尚强行灌输内力入体,途中阴差阳错,让内力在全身横冲直撞,不止寻常经脉,甚至手脚细微之处早已自通。

    突听呲的一声,卢昌文窜出三丈有余,却是满头大汗,腿肚颤抖不止,浑身疲累至极。

    杨韵上前,伸指一搭卢昌文手腕,却觉卢昌文体内竟然空空如也,没有丝毫内力,当下心中大骇。

    须知内力修习本就逆天而行,逐燕九定式,没有内力,只凭招数没有任何作用,对敌之时只会让自己脑袋搬家,但内力绝非一朝一夕之事,需得勤加练习,方有深厚可言。

    杨韵当下安慰道:“天赋如此之高,勤奋些一定能成为像我师父一样的大高手。”这次卢昌文小心翼翼,约莫三个时辰之后,卢昌文已将逐燕九定式练的纯属,心法口诀也烂熟于胸。

    喊来杨韵比试,但还是差的太远,当下大摇其头当即回去继续练习。

    当下竭尽所能,许久之后才在丹田之内练出一丝内力,直到那股内力越来越明显,流经四肢百骸,只是心神稍乱就会左冲右突,导致经脉之内疼痛难忍。

    杨韵见卢昌文忍的辛苦,出言道:“我倒有个法儿,只要你肯求我,我就教你。”

    卢昌文忍着疼痛回道:“我正是疼死,都不会求你。”

    卢昌文的倔强出乎杨韵预料,当下揶揄道:“你毫无根基,这么下去,只会吃尽苦头,到头来还得求我。”

    卢昌文心神松动,体内痛感犹如刮骨,当下无暇再理杨韵,收摄心神奋力抵抗,额头青筋暴起,全身汗水蒸腾,满脸痛苦之色。

    杨韵看他可怜,急道:“医道有云:‘经络者,通则不痛,痛则不同’。”

    “全力引导体内真气运行,切勿胡思乱想,方是正途。”说起正事,杨韵一改往日嬉笑,正色道。

    卢昌文当下依杨韵而言,口诀默念,竭力引导真气运行,只是真气过处犹如锈刀割肉,疼痛难忍,冷汗顺着额头再次流下。

    多亏卢昌文天赋异禀,还有缘木和尚先前借他一成真气洗精伐髓,此刻所受之苦,已较常人少了十之七八,但卢昌文仓促间想要掌握这门高深功夫,无异于痴人说梦。

    之间杨韵担心红袍人追来,几次悄悄外出查探,却不见红袍人身影。

    虽说怕他追来,但心中又隐隐然希望他能找到此处,虽说多年来一直没有亲眼见过父亲,但今日红袍人在杨韵眼里已变得完全不同。

    甚至想想先前他来捉自己时,甚至有些追忆起那种难得的感觉,或许父亲根本没死,师父有自己的苦衷也未可知。

    远处夕阳隐山,大地渐渐隐没在黑暗之中,不知何时已进入梦中,那红袍人带着自己在一个满是金色之地,对远方指指点点,嘴里说些什么并未记住,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美好至极。

    呼的一股风沙刮在杨韵脸上,梦中的一切瞬间消散,睁眼一看,卢昌文正在山坳之中急速奔走,满脸通红,口鼻之间热气蒸腾。

    杨韵惊的慌忙捂上嘴巴,可还是差点叫出声来。

    而此刻的卢昌文却无暇他顾,全省气息流转,身上疼痛全消,脚下的逐燕越发熟练,唯一欠缺的正是丹田之内真气稀少,不足以长时间供他驱使逐燕。

    直到卢昌文停下,杨韵才上前道:“就这点屁功夫你居然这么久才学会,真笨。”但眼中却满是笑意。

    卢昌文眉毛一挑,回道:“怎么?跟我比比?”

    杨韵巧笑嫣然,纤腰一拧就滑了出去,卢昌文先前没有功夫不济,看杨韵一走,好胜之心顿起,紧随而去。

    一路砂石遍地在卢昌文眼中亦成美景,想到能回家求母亲做些可口吃食,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至于落榜之事,恐怕父亲还是会让父亲生气,但现在自己有逐燕在身。

    如若父亲再打,直接脚底抹油,逃了正是,没必要再像以前硬抗。

    “愧疚总比天人永隔好得多。”心中突得冒出这么句话。

    卢昌文赶紧连“呸”几声,却见前方杨韵突得停步不前。

    卢昌文几步追上,却见村中死一般寂静,甚至不闻鸡犬之声,空气中血腥味虽淡,却让卢昌文的心瞬间狂跳。

    直向家中奔去,途径各家门前,无一活口;到自家门前一看,家中木门早已不翼而飞,院中鲜血星星点点延伸到屋内,房门却毕的严实。

    闭眼咬牙,吱吖声中房门大开,父亲不见踪影,一副担架上荫出几处黑紫色。

    卢昌文双手颤抖,费了千斤之力才掀开那块白布,就在刹那之间,卢昌文双膝重重跪在地上。

    心脏如被放在一只大手之中,然后狠狠攥住,那种窒息感让卢昌文的头昏眼花。

    先前还想着回来要母亲再做一顿栲栳栳吃,鬼使神差中站起身,跌跌撞撞中在手里捧了莜面回到母亲生前。

    强笑道:“娘,我回来了,我想……想吃栲栳栳,你做给我好不好?”

    “来,我去给你拿水和面,娘,这么和对么?”无论怎么问,躺在地上的人却始终没回答卢昌文一个字。

    卢昌文转头,嗓子被堵的语不成声,强行压下之后,含泪笑道:“娘,我中了,宣榜的人就在外面,儿子现在可威风了呢,呵呵呵。”笑声轻颤,地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

    门外的杨韵学着宣榜之人的腔调,竭力粗着嗓子高声道:“陆——鼎——文!金榜题名,鳌——头——独——占!”

    “娘,听到了么,我中了,中了……哈,哈哈,娘,我好高兴啊。”卢昌文竭力忍耐,将眼泪圈在眼眶之内。

    而依在门就的杨韵已成了泪人,想要上前安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哈!恭喜陆公子,高中状元啊。呦!死了这么多人,你家不会也死人了吧?那可真是晦气啊。”门外突得传来一声恭贺,刺进卢昌文耳中,手上的葫芦瓢咣的声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第八百一十九章 白昼之间

    杨韵转头看去,此人身形瘦消,眼睛却骨碌碌乱转,此刻双臂抱在胸前,斜着嘴角,一脸幸灾乐祸。

    卢昌文此刻痛失至亲,正悲痛欲绝,听这鱼跃客栈小二在那儿调笑,拿了灶下菜刀,出门一指小二,“就凭你这句话,今天就得把命留下。”

    小二本是听闻至宝《推背图》在此出现,一心想要过来打个秋风,如若能成,那将是大功一件。

    据说这《推背图》与国运息息相关,乃朱家皇室必得之物,所以听得消息就日夜兼程而来,却再次见到卢昌文,先前因为卢昌文吃了大亏,此刻见卢昌文痛失亲人,心下大快,因而出言讽刺。

    但卢昌文看到小二之后,双眼陡然通红,村中之人无一活口,却只有他幸灾乐祸,那这凶手绝对是他。

    脚下蹬起大片沙土,刷的一声,菜刀迎着小二兜头劈下,小二脸色一变,抬脚飞踢卢昌文手腕,另一只脚猛然踹出,直击卢昌文胸腹要害。

    卢昌文却是不闪不避,手中菜刀力道更猛,力求一击杀敌。

    “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你今日无处可逃。”杨韵说着已拔出匕首,攻向小二后背。

    小二看形势不利,腰间发力,身体在半空之中横过,双手握拳直击卢昌文面门,脚尖却直指杨韵胸腹。

    杨韵骂声“下流”,手中匕首已斩向小二双腿,斩中之后却是火星四射,杨韵即使‘滑’字诀,上半身向外横移三尺,一脚踢向小二膝盖。

    只听咔嚓一声,卢昌文被小二双拳捣中,身体连连后退,小二落地之后一个懒驴打滚迅速起身,但因膝盖疼痛,打了个趔趄。

    卢昌文本想过去扶他,但小二却道:“今天栽在你这种无名小辈手里,算我倒霉,念你刚死了娘,老子不陪你玩儿了,再会。”单腿尽力一弹,就要后跃逃走。

    卢昌文此刻心绪男频,看他受伤已准备回屋去陪母亲,但小二一句“年你刚死了娘”让卢昌文眼角剧烈抽动,身形一闪,一声惨号传遍整个村子。

    直接将小二吓破了胆,看断臂落在卢昌文脚下,却不敢捡回,卢昌文看着小二,却是微微一笑,“这把菜刀很锋利,我尽量下手快些。”

    一句话吓的小二亡魂皆冒,但此刻保命要紧,当下急忙解释:“我也是刚来,听说这里有重宝出现,可不是来找你晦气的。”

    此刻的卢昌文不仅惊得小二求饶,一旁的杨韵也被这卢昌文气势所迫,可在杨韵眼里,恐无人比此刻的卢昌文更让心心痛。

    家中遭逢巨变,甚于晴天霹雳,或许过些时日能够平复,但心中创伤却是难以愈合,只怕今生都会成为卢昌文之痛。

    此时的小二看卢昌文杀气凛然,于第一次所见几乎判若两人,本想奋力一搏,但卢昌文身旁的女子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想就绝了这念头。

    “在下不求二位放我活命,但我家中还有老母等我侍奉,如今陆公子要取我性命,本是不该拒绝,但请让我回家禀明父母再来领死,常言道——百善孝为先,陆公子乃大孝之人,还请应允”说着小二以手拭泪。

    “滚吧,记得回来领死。”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二这么说,卢昌文反而无法拒绝,当下手一挥就要让小二离去。

    一旁的杨韵却是看的真切,在卢昌文挥手的瞬间,小二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心中冷笑,说道:“万一你骗人怎么办?”

    “这样吧,你把这颗丹药吃了,三天内回来的话,我就把解药给你。”杨韵说着在腰间取出丹药递了过去。

    小二一张脸瞬间变成苦瓜,略一犹豫就将丹药吞下,然后一瘸一拐离去。

    但却是心念电转,忽的想到一计,当即眉开眼笑,偷偷回头看了眼陆、董二人,拳头狠狠攥了起来。

    “小小把戏岂能难得住我?只要将《推背图》在卢昌文身上的消息作为筹码,还愁解不了身上之毒?如此一来,除了能解毒,还能将卢昌文置于死地,以报自己这断臂之仇,这一石二鸟之计于己有利无害,之后整个江湖怕是都要追杀卢昌文,即使卢昌文浑身是嘴也没人会信,毕竟只要利益够大,没人在意所谓的真相”小二这些想法可惜卢昌文不知。

    却正应了那句话,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卢昌文开口道:“杨韵,谢谢你。”

    这一句虽是道谢,但于杨韵而言,却感觉两人距离比先前似乎来得要生分一些,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却见卢昌文拿着菜刀走向村外,只说让她帮忙看着母亲。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卢昌文拖着一棵大树回来,削枝断叶,杨韵几次想要帮忙,都被卢昌文拒绝。

    日落西山之时,一副棺木已经做好,卢昌文抱了母亲尸身,就要放到棺木之中。

    却见杨韵满眼惊恐盯着母亲尸身,上下牙关不住打颤,俏脸一片煞白。

    卢昌文以为她是害怕,安慰道:“母亲生前待人和善,如今逝去也不忍心吓你。”说完就抱着尸身走向棺木。

    “卢昌文你等等,你看她背后……”杨韵话没说完,卢昌文已经有些恼怒之色。

    “这里让你觉得不舒服,你可以走,没人拦着你。”卢昌文话已出口,想收回却已来不及。

    杨韵只觉委屈至极,泪水在眼眶中兜兜转转,终归还是扑簌簌落下,可还是觉得该告知卢昌文,那怕最后被卢昌文责骂也好。

    当下伸手一挡,就要去夺卢昌文母亲的尸身,卢昌文一看,一手抱着母亲,对着杨韵正是一拳,这一下全力出拳,杨韵只得闪身绕开。

    “你个糊涂虫,你就不想知道母亲为何被杀?”杨韵双眉倒竖,厉声道。

    卢昌文本已起了杀心,但一听此言,将拳头放下,对杨韵抱拳道:“还请告知,下辈子当牛做马必将报答。”牙关紧咬,喉头滚动,竭力将悲愤压下。

    杨韵将让卢昌文坐下,轻声道:“刚才我看到你母亲后背之上……”

    “什么?”卢昌文急切道。

    “后背上没有皮。”杨韵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卢昌文噌的一下站起,将母亲尸翻过,只见后背之上早已结痂,血水凝了大片,背部呈紫黑之色,卢昌文刚要伸手去碰。

    就听杨韵惊叫:“别碰,有毒。”卢昌文当下立即缩手。

    只见杨韵接下腰间布袋,哗啦啦倒了一地,拿出个小木盒,打开之后却是一排银针,取了一根在后背结痂处一扎,一股黑血流出,银针当即变黑,将银针放在鼻下,当即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看杨韵眉头紧锁,卢昌文拿过银针仔细查看,但却不知这是什么毒。

    “怎么?有什么发现?”这毒好像曼陀罗,不过里面加了狼毒,还有西域天麻草。

    “你来杀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会用毒么?”杨韵问卢昌文。

    卢昌文道:“不会。”

    杨韵拍手道:“这就对了,那背上的皮又去了哪里?”

    听杨韵发问,卢昌文心头疑云大起,莫非另有其人?

    卢昌文久思不解,只得将母亲放入棺木,掘土挖坑,将母亲草草下葬,立了墓碑,上书——慈母石开,边一行小字写着,不孝儿卢昌文。

    安葬之后,卢昌文在坟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伸出三指立誓:“不管天涯海角,必手刃仇人,寻得父亲。”杨韵将檀香点燃递到卢昌文面前。

    卢昌文接过,对杨韵勉力微笑,杨韵迈步离去,留卢昌文一人在坟前追思。

    杨韵明白卢昌文想跟母亲独处,因而独自离去,即使泪如泉涌也能肆无忌惮。

    但不久之后,就听卢昌文道:“走吧。”

    杨韵看着身旁卢昌文,一脸笑意,再不似先前颓丧模样,眉宇之间虽无雀跃,亦无沮丧,反而多了几分沉稳。

    “之后准备去哪儿?”卢昌文看着杨韵问道。

    杨韵一愣,这个问题倒从未想过,当下食指轻点下巴,脸上梨涡隐现,开口道:“天下这么大,我想去走走。你呢?”

    卢昌文转头时,微风过耳,撩起杨韵鬓间几缕青丝,在卢昌文脸上胡乱拨动,发丝之间清香不散,直直落在卢昌文心上。

    “其实,有个爹爹也很好了,我只有师父,这么久我都没见过爹爹和娘亲的样子,甚至清明时节都不知去何处祭拜,不似你,还能有个念想。”杨韵说着,想要怀念父母,可却眼前空空,脑海中连双亲的样子亦无法勾勒。

    转头看向卢昌文,正对上卢昌文浓眉下的双眼,眼瞳内清澈如镜,二人只觉周遭风鸟之声渐止,杨韵双手不知何处躲藏,只反复□□衣角,心尖儿却是狠狠一颤。

    “是先找父亲还是先找那个小二?”杨韵开口打破僵局。

    “先找小二报仇,父亲现在踪迹全无,只能慢慢打听消息,或许小二那里会有线索,先去开封。”卢昌文沉声道。

    “这样的话,那我也去开封走走,那里的开封祠我还没去过呢。”杨韵道。

    “好。”听卢昌文答应,杨韵心下顿喜。

    日升月落,一夜无话,天明时分二人收拾行囊,直奔开封。

    走出约莫十里,卢昌文突觉头昏脑涨,全身无力,涩声道:“杨韵,等我!”可喉咙发干,双眼渐渐模糊。

第八百二十章 终究难舍

    杨韵转过脸来,却是一脸妩媚,声音亦透着娇柔,从四面八方叫着卢昌文的名字。

    卢昌文身不由己,心中却明镜也似,这一切绝不寻常。

    情急之下咬破舌尖,嘴里当即腥咸弥漫,伴着疼痛,灵台之内瞬间清明,再看眼前,哪里是杨韵?

    分明是个脸如树皮的老妪,此刻正对自己搔首弄姿,一只眼睛还对自己眨个不停,卢昌文忍着恶心,双膝弯曲,两脚向内,力灌于拳,吐气开声呼的一拳轰向老妪面门。

    卢昌文这一招本是开封赶考时,从说书先生出听来,此刻仓促使出,却生出奇效,而老妪却是大惊失色,但为时已晚,看着自己凹陷下去的胸口,身体倒飞而出,嘭的一声,重重落在地上,脸上的□□掉了下来。

    看着那张脸,卢昌文目瞪口呆,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自己与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来对付自己?

    “杨韵,杨韵在哪里?”卢昌文胸中大痛,都怪自己睡的太死,竟然连杨韵被半夜掉包都未曾发觉。

    卢昌文举目四望,四野空旷无人,能藏人的地方除了身后十里外的村子,再无他处,当下急急奔回,心下焦虑万分。

    第一次回来看到母亲身死,他无能为力;第二次回来他不想再让悲剧重演。

    大半村子被卢昌文几乎搜遍,却不见杨韵的影子,直到最后从祠堂出来,依然没有半点线索,靠在祠堂墙边,卢昌文心开始往下沉。

    “没用,你没用,那句话说的正是你,正是你,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着些莫名的话语,大约茶盏工夫已是精疲力尽,抬头一看却不知何时已到母亲坟前。

    “说的好,这句话用在你身上反而有些受辱,你应该是烂泥扶不上墙才对。”说话之人中气十足,嘲讽之意甚浓。

    卢昌文转头,来人一张国字脸,头戴逍遥巾,身形高大,不怒自威,正是落榜当日在客栈中帮自己解围的梅殷,只是换了一身长衫,腰系玉带,脚踏黑靴,只有迫人气势丝毫未改。

    卢昌文此刻心灰意懒,起身看他一眼就自顾去清扫母亲坟上的落叶。

    梅殷当日初见卢昌文就起爱才之意,只是忙于回京,未曾招揽,途中遭遇狙杀已是疑心大起,在村中又遇陆鼎文之妻惨死,村民群愤难平,这才留下红叶处理,自己借机脱身。

    至于日后接到《推背图》消息折返而回,却让梅殷心绪难平,这一路回京所遇之事看似偶然,但似乎有张无形大网在全力操控。

    至于这《推背图》,梅殷早有耳闻,但百年间传言无数,却无一属实,垂涎此宝者历朝历代不知几何,但因此送命者更是不计其数。

    据传《推背图》乃是唐太宗李世民为推断国运,请来李淳风与袁天罡二人,日夜推算,历春秋十载,方得后世国运兴衰之本。

    梅殷身为辅臣,关乎国运之事自当为君解忧,当下冒着抗旨之嫌折返,只见卢昌文之时,反而放下心来。

    在他看来,卢昌文心地纯良,从小受先贤教化,而当今圣上又是世所罕有之明君,若有重宝出现在此,以自己帮其解围在先,应当不难探听虚实。

    当下抱拳道:“陆兄弟,可还认得我?”

    “先生当日之情,在下铭感于心。”卢昌文头也不抬,随意答道。

    梅殷心下大定,问道:“据说附近有重宝现世。”

    “村里人都死光了,正是有宝恐怕也没人知道。”卢昌文知道母亲生前喜爱花草,就在附近找了即刻放在坟边,也算圆了母亲生前之愿。

    听卢昌文之言,梅殷就有些着恼,“这不还有陆兄弟在么……”

    “你到底要问什么?有话快说。”卢昌文听他说什么重宝已是厌烦,偏偏这人还故左右而言他,语气就有些低沉。

    梅殷本是将军,排兵布阵他是行家,但与人打交道就有些不足,平日里都是军令如山,无人不从。

    此刻想要卢昌文办事,但又无法下令,着实让梅殷有些为难,当下掏出一锭银子,上前放在墓碑之上,抱拳道:“还请陆兄弟告知重宝出现之地,之后必有重谢。”

    卢昌文看都不看,只开口道:“别用这东西脏了这块碑。”

    梅殷常年驻守边疆,在军中向来以威严著称,卢昌文却三番两次给他下马威,但又不能对卢昌文出手,随手一掌拍向银锭。

    银子连同五尺木碑刹那间与地面持平,只在地上留下浅痕。

    卢昌文一见,当即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对着梅殷正是一顿乱打乱踢,虽说梅殷纵横沙场几十载,精擅骑射,但于武功而言,梅殷也绝对算得上一流高手。

    对卢昌文的攻击视若无睹,卢昌文目眦欲裂,但却无一招奏效,梅殷衣角翻飞间,卢昌文拳拳落空,力虽刚强,但如打在棉花之上。

    卢昌文不服,咬牙竭力攻击,还是无功而返,气没处撒,面色越发凝重,当下双脚一错,绕梅殷周身奋力击打。

    梅殷一声惊咦,脚下前踏两步,卢昌文拳来之时,梅殷恰巧后退一步,堪堪避过卢昌文之拳。

    一拳避过二拳又到,梅殷却再退一步,拳头擦车梅殷鼻尖扫过,却未碰到梅殷丝毫。

    卢昌文越打越怒,脚下越跑越快,双拳抡起,快似旋风。

    梅殷开始时还需看清卢昌文拳势,随着脚下愈加迅疾,双眼一闭听声辨位,两脚前后左右越走越快,到后来梅殷快成一抹毫光。

    初时卢昌文尚能跟随,出拳攻击梅殷,随着梅殷脚下愈加快速,卢昌文竟有些身不由己随他旋转,直到粗喘如牛,却已无法自拔。

    身如陀螺,随梅殷步伐瞬息而动,梅殷突得停下,卢昌文仓促之下伸手一抓梅殷,触手之感犹如金铁,梅殷反手顺势一拨,卢昌文被甩出几十步远。

    半天无法起身,勉力撑起时,头昏眼花,突觉胸口一疼,一口鲜血翻腾而上,却被卢昌文生生压下。

    梅殷欲要再度出手,卢昌文却大喝一声再度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又是一轮进攻,最后被甩飞出去,卢昌文急使金刚式,硬生生稳住身形才不至于倒下,只是胸中仍旧气血翻腾,这一式让梅殷眼前一亮,心中喝了声彩。

    如此反复,梅殷烦不胜烦,卢昌文却依旧倒地爬起,举拳相向,逐燕九式全部使出,但终究差在内力不足。

    “想不到梅将军居然欺辱一个后辈,实力果然名不虚传,佩服佩服!”杨韵的声音突兀而来,卢昌文喜不自胜。

    四下一看,杨韵一身鹅黄衣衫,俏生生立在远处,与卢昌文四目相对,眼如月牙。

    卢昌文身形一动,几步窜到杨韵面前,抓她肩膀左右察看,生怕少些什么,除了有些泥土外,倒无丝毫损伤。

    看卢昌文眼神急切,杨韵心下如饮纯蜜,嘴上却说:“梅大将军何故来这穷乡僻壤之地?卢昌文与将军虽有几面之缘,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还是知晓的,将军如此逼迫,传了出去怕是有损将军颜面。”

    梅殷也不答话,只一声冷哼,心下却道:“这女娃何许人也?恁的厉害。”

    卢昌文看梅殷吃瘪,对杨韵之言颇为赞同,当下伸出拇指,暗声夸赞,杨韵在卢昌文脚上轻踩一下即刻缩回,轻咬下唇微皱,示意卢昌文噤声。

    “此物干系重大,”绝不能落入宵小之手。

    “看来将军定是知晓此物了?”卢昌文调侃道。

    梅殷自知失言,当下内息鼓荡,跃起丈余,半空中两臂一展,身如雄鹰,由上而下直扑陆、杨二人。

    卢昌文急抓杨韵手腕,向后一步跨出,梅殷一击不中,半空中一绞,身如风车疾转,双手屈指成爪,直攻杨韵周身大穴。

    卢昌文即刻右踏两步才堪堪躲过,梅殷落地之时,力灌双腿,在地面重重踏下,地陷三尺,身如树摇,胸腹部位几乎贴地,握爪成拳,疾挥而下,嘭的一声砂石溅射,尘土飞扬。

    陆、杨二人突觉脚下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卢昌文一把将杨韵拖入身后,不及站稳,眼前就有石块激射而来,未及躲闪全身就被数粒石子击中,颇为疼痛。

    待沙土落毕,梅殷缓步而来,身如长/枪,势如山岳,伸手抓向卢昌文肩头,却不妨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直切下来。

    梅殷缩手后跃,握拳砸在卢昌文胸膛之上,卢昌文只听身后杨韵一声闷哼,转身去看,只见杨韵嘴角血迹宛然。

    梅殷这一招用的是隔山打牛,卢昌文无丝毫损伤,但杨韵承受全部力道,内腑即刻被伤。

    卢昌文情急出手,但却绵软无力,体内真气犹如石沉大海,经脉之内空空荡荡,“如果现在我咬舌自尽,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卢昌文语声随意,梅殷却不得不防。

    “只要把你带在身边,你怕是想死都难。”梅殷自信道。

    这时只听杨韵笑道:“有我在,怕是你想不死都难。”

    “若无卢昌文,你的宝物无处可寻。”杨韵道。

    梅殷冷笑道:“只怕你们拿了宝物,却没命享受。”

    “干脆我们来个君子之约,可好?”卢昌文道。

    “等等,作为交换,你必须说出宝物用途,如若不然,你休想得知那藏宝之地。”杨韵毫不退让,步步紧逼。

    梅殷看四野无人,突得笑道:“好,就依你们,此物原是……”

    听到紧要处,陆、杨二人倒吸一口凉气。

第八百二十一章 战乱中的人

    “你是说这东西分上下两册,且有真伪之分?”杨韵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心中惊讶。

    梅殷点头,“那,袁天罡与李淳风是否知晓此事?”卢昌文问道。

    “此事乃后人所为,他二人虽有通天之能,但却无法推断此物自身变数。”梅殷说完也颇觉此事诡异,但却是千真万确,如若不是亲耳听闻,他自己也极难信服。

    “此物如此流传,万一无人达到要求,岂不糟糕?”杨韵身为女子,心思细腻,问道。

    “如此隐秘之事,将军何以知晓?”卢昌文皱眉道。

    梅殷踌躇再三,还是决定不说为好,就道:“我虽为将军,但在江湖中也是一流高手,这些事情只要流传就会有人知晓,我花二十年时间搜集各类消息,方才做出如此推断。”

    “如若不信,你尽可去问缘木和尚,他知晓的可比我多多了。”梅殷突然对卢昌文说道。

    “见到他,我自会去问,这你不用担心,如若有假,你知道后果。”卢昌文沉声道。

    “那这藏宝之地,你也该告知于我。”梅殷道。

    卢昌文却不想过早和盘托出,只故左右而言他:“现在有些饿,将军带我去吃些酒菜如何?也好借将军身份沾些贵气。”

    “能结交将军这样的富贵朋友,实在是我三生有幸啊,机会难得,咱们可不能浪费。”说罢,拉起杨韵就走。

    梅殷想要发作,就看杨韵手中匕首向卢昌文后背猛刺过去。

    当下高喊一声,“一顿酒菜而已,刚好我也有些饿。”

    看杨韵收了匕首才放下心来,梅殷追上之时,卢昌文正跟杨韵闲谈,看卢昌文面色如常,似乎于刚才之险丝毫不知。

    陆杨二人看梅殷脸现疑惑,心中却是大乐,二人在转身离去之时就已决定,杨韵装作对重宝极感兴趣,好让梅殷心有所忌,以就借此制约梅殷。

    其实这《推背图》对梅殷而言,堪比身家性命,多年前太/祖皇帝就命他找寻,只是苦于线索稀少,多年来终究无法完成,因而每一次线索出现,梅殷都会亲自查探,但凡有所关联,就会杀人灭口,以免走漏风声。

    三人走了大约三十里路程,居然用了三个时辰,眼看天色渐晚,杨韵吵着说是浑身酸疼,一定要找个地方休息,死活不再赶路,当下只得找个防风之地停留。

    梅殷知他二人是借故拖延,却又不能过分逼迫,只能耐心等候,自此一夜无话,三人相安无事,直至天明。

    次日一早,卢昌文是被杨韵吵醒的,睁眼一看,杨韵满眼焦急,却不见梅殷在侧。

    卢昌文刚要发问,只见一个人影由远及近,匆匆而回,正是梅殷。

    “将军真是好兴致,这么早就出晨功啊。”卢昌文问的客气,杨韵却知他话外之音是将梅殷比作戏子,不由掩嘴偷笑。

    梅殷此刻却无心与他斗嘴,沉声道:“二位,梅某人有事相求,还望二位相助,如若失败,大明百姓将死伤无数,天下从此再无宁日。”说着竟双膝跪地,以头抢地。

    卢昌文忙将梅殷扶起,问道:“将军这是为何?有话不妨直说。”

    梅殷这才将今早之事细细道出,原来凌晨之时,梅殷被尿意扰了好梦,起身小解之时,发现西北方向火光漫天,几乎烧红大半天空。

    当下找个制高点瞭望,不想这一看之下,却是大惊失色。

    卢昌文看向杨韵,心想何事能让这位镇守边陲的大将军色变如此,难不成边关告急?

    原来西北之地民风彪悍,历来战事频繁,平日里遭遇袭扰之时,只需点燃信号烟就可,但看着西北方向的梅殷直等到天光大亮任未见到信号烟。

    正准备将此事记下,日后回到军中再好生整顿军纪,从制高点走下之后,却看到西北之地突有巨大狼烟缓缓升起,远远看去,狼烟在天空之下犹如恶龙出世,仿若要将这西北之地生吞入腹。

    梅殷本欲直奔大营,但远水不解近渴,况且大军平日分批驻守换防,无主将之令绝不擅离驻地。

    此刻梅殷孤身一人,身旁无人可用,又急需下达军令以解边疆危局,至于个人尊严已不在此列,如若换作其他,想要梅殷下跪绝无可能。

    但边疆告急关乎亿万百姓,乃社稷之根本,不容有失。

    杨韵看梅殷眼神殷切,眉头紧皱,生怕卢昌文冲动之下点头应允,反而盼着他就此离去。

    但卢昌文对此视若无睹,扶起梅殷,抱拳道:“将军,卢昌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梅殷虽未解释所求何事,但卢昌文已然猜到,只听梅殷喝道:“卢昌文听令,速去西凉传令濮英,昼夜依城而守,敌躁之时,一举歼之。”

    “杨韵听令,斩杀一切违令者,包括濮英在内。”杨韵被梅殷气势所折,抱拳领命。

    梅殷咬破手指修书一封,命卢昌文交由濮英,告知杨韵,濮英若不从军令,即刻斩杀。

    看二人领命而去,梅殷内息鼓荡,双脚如轮,疾向甘肃镇而去,不一刻就消失在视线之外。

    杨韵却向卢昌文道:“你不会真的要去送命吧?”

    “大丈夫一言九鼎,何况关乎万千性命。”卢昌文前行几步,双手背于身后,眼望西北,肃然道。

    杨韵不解,只是看着卢昌文无端生出些陌生之感,却有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胸中略感怅然。

    “兵贵神速。”卢昌文说罢,已向西北方奔行,杨韵紧跟而上。

    一路之上二人不敢稍作停留,初时尚且在绿洲内穿行,人口虽少却偶有村落。

    渐渐被隔壁阻断,二人买购得两匹快马,扬鞭而行,直到入眼一片荒芜,砾石遍地,枯枝寥寥,大风夹裹碎沙,呜咽不断。

    环境如此恶劣,但二人对视一眼,双腿猛夹马腹,冲入风中,一口气跑出百里有余,风沙怒吼,身下坐骑歪头向前,四蹄却是越来越慢,二人拼命勒紧缰绳,上身几乎贴在马背之上,但口鼻之中已满是沙尘。

    □□坐骑已是勉力前行,卢昌文本想提醒杨韵防范流沙,只一抬头就见杨韵坐骑前蹄一软,直往地下突陷。

    卢昌文情急张口就喊,却被风沙打散,猛拽马缰,骏马长声嘶鸣,人立而起,前蹄落下之时正巧踏在流沙之上。

    卢昌文甩脱马镫,一掌拍在马颈之上,脚踏马首,身体腾空而起,但半空之中风力更甚,直将卢昌文吹的倒挂而悬。

    杨韵在马陷流沙之际已然向后飘出,刚一落地就觉脚下松软,双腿发力一弹,却如泥足深陷,即刻没过腰际。

    杨韵只觉此刻黄沙如水,贴身而过,自己却越陷越深,连喊两声卢昌文亦被风声阻断,抬头却见卢昌文身在半空,倒挂而行。

    双腿不住摆动,竟向自己快速靠近,但流沙已触及下颌,想要发声却是不能,碎发沙尘一股脑闯进眼中,眯眼泪流不止。

    感到死期将近,只片刻功夫,杨韵却有白驹过隙,时光荏苒之感,突觉内心凄楚,眼中热泪升腾,视线扭曲中拼命睁大眼睛想留住些什么,但眼前所见已是一片模糊。

    再次睁眼时,眼前火光明灭,天色已是漆黑如墨,突听脚步声响,卢昌文蹲在火堆旁,一手将枯枝投入,一手将手中物事在火上烘烤。

    不一刻浓香飘来,杨韵肚子咕噜噜叫出声来,卢昌文转头一笑,将食物撕下一块递到杨韵面前,接过一看却是只鸡腿。

    自从习练逐雁以来,卢昌文耳目之力远超常人,所以才在杨韵肚响之时递上鸡腿。

    “哪儿来的?”杨韵实在想不通这沙漠之中烧鸡从何而来。

    “先填饱肚子在告诉你。”卢昌文自顾大嚼,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待二人解决掉烧鸡之后,杨韵才在卢昌文带领之下来到一个地方,抬眼一看却是一间石头砌成的小屋。

    迈步进去却几乎被绊倒,低头仔细一看,却是个死人,心里一突,下意识抓了下卢昌文胳膊,辩解道:“没看清,绊了一下,他们是谁?”

    “难不成刚才的烧鸡是从这里拿的?”杨韵问道,想到自己刚才吃过的东西是在死人身上拿来,腹中就一阵翻腾,甚至鼻中还闻到一点点酸臭味。

    杨韵逃布袋中拿出火折晃亮,眼前所见让她浑身发冷,竭力想跨到石屋之外,却撞到卢昌文身上,转头一看卢昌文,亦是脸现惊容,上下牙关抖个不停。

    “这些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杀他们?”杨韵下意识开口发问。

    眼睛却不由得再次尸体上扫过,终于发现不同,而卢昌文正看着她,笑道:“看出来了吧?这里总共八个人,而每个人身上的伤口皆不相同,就我目前的功力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

    “除非……”杨韵话没说完,卢昌文一脚飞踹,目的却是自己身后,当下玉足电闪而出,横扫身后之人下盘。

    却不想踢个空,掉头一看,杨韵突的脸色惨白起来。

第八百二十二章 高手

    身后之人脸色惨白,双眼微如豆灯,杨韵转头之后,此人顿觉心花怒放,不由咧嘴而笑,漏出两颗门牙却是又细又长,盯着杨韵两眼放光。

    杨韵身形一闪,来到卢昌文身边,心下却是厌恶之极。

    卢昌文不想多生事端,况且杨韵几次拧他后背,抱拳开口:“打扰阁下,还请见谅。”与杨韵转身就走。

    “慢着,帮你这么大忙,连个谢字都没有?”鼠眼之人声音尖细,却有些阴测测的,让人不甚舒服。

    卢昌文正要跨步出屋,却是生生止住,转身道:“月黑风高,先前摸黒来此拿些吃食,未能得见,可见阁下乃是一代高人,还请见谅。”

    “好说好说,你小子还是有些,那个自黑之明的么。”鼠眼人听卢昌文用词顺畅,卖弄之心顿起。

    卢昌文抱拳,“那是自知之明,非自黑也。”。

    哪知话音刚落,就听鼠眼人语声骤冷:“我说黑正是黑,我说白正是白,你没听过己所不鱼勿施于鱼的道理?”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己所不欲……”

    “够了,你敢看不起老子。”

    卢昌文只说半句,已被鼠眼人暴喝打断,啪的一声,脸上已挨了巴掌,火辣辣疼痛不已。

    “自知之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杨韵咯咯笑道。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鼠眼人说着,突听喀吧一声,卢昌文只觉脖子一紧,即刻就有窒息之险。

    看卢昌文受伤,杨韵心中一痛,拔出匕首却是顶在自己咽喉处,鼠眼人阴测测一笑,“即使你死了,尸体也不会当即变冷。”

    “你可以试试,你若动他,那件东西这辈子你都别想拿到。”卢昌文下盘拿桩,双脚不丁不八,看着鼠眼人道。

    鼠眼人恍若未闻,向杨韵步步逼近,杨韵手上用力,喉间当即殷红。

    鼠眼人一见,吓得亡魂皆冒,当即双手连摇,一迭声的喊着“不不不不不。”眼中竟满是泪水,让卢昌文一阵惊愕。

    殊不知,此人本名赵吉,乃是绿林中一号人物,对美女毫无抵抗之力,但因貌丑,年过四十依旧孤身一人,但仗着武功不弱,在这沙漠之中屡屡得手。

    时日一久,竟凭着心狠手辣在绿林之中闯出一番名堂,跟随之人日渐增多,大家也都尊称一声赵当家,但对他平日所为却是嗤之以鼻。

    但近两日他得知江湖中突现重宝,据手下来报,此物价值千万之财甚至更巨,因而派出得力干将沿途监视,妄想一夜暴富,也好金盆洗手去过那娇妻美眷的快活日子。

    可手下却跟他说,有一男一女过来,赵吉忙问女的相貌如何,手下如实描述,却把个赵吉听的心痒难耐,迫不及待跟到潜伏地。

    之后才有为难卢昌文、杨韵二人,想要将重宝与美人双收。

    突听一声脆响,卢昌文内力运转之下强行将手臂接上,瞬间的疼痛让卢昌文眉头紧皱,下一刻就抡起双拳,将赵吉打个措手不及。

    这赵吉本就匪痞出身,此刻被卢昌文袭击,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将腰间蒙汗药一股脑撒了出去,身子一矮,将杨韵揽在怀中,夺门而去。

    多年来练就的功夫让赵吉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但卢昌文岂是常人可比,脚下一动,逐雁一出,使开九式中的流水式,身如巨浪,在石屋之内卷起一阵狂风,十步之内瞬间即到,只是内力有限不可久用,脚下声响大如爆竹。

    此时大漠风停,四野无声,赵吉听声掉头,看卢昌文追来,看着怀中美人,却是丝毫不惧,脚下一变,应步而歌:“回马将军进捉士,复退河头上公顶,跑向炮台奔象位,叫将吃士奏凯歌。”

    卢昌文一听,却是熟悉至极,此乃象棋之中七步擒士的口诀,打小父亲陆鼎文就教他象棋,这类入门口诀岂能不知?

    只是江湖之中有一门八步赶蟾的功夫,却有乱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之效,脚踏八卦,剑走七星,身形如电,进退自如。

    只几个呼吸,就与卢昌文拉开百丈距离,卢昌文内力不足,随极力追赶,亦是越来越远,心中焦急更甚,全力催发内力,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砾石,暴喝声中全力掷出。

    正应了顺势而为那句老话,只见砾石势如流星,声若响笛,直奔赵吉后背而去,嘭的一声,应声击中。

    借势飞奔几步之后,赵吉扑倒在地,若耕牛拉犁,在沙地之上留下深深沟壑,杨韵却立在一旁,无丝毫损伤。

    卢昌文赶到时,将杨韵一把拉进怀中,连声安慰。

    杨韵被赵吉抢走之时并无丝毫惊慌,但此刻卢昌文几声安慰反倒让她满心委屈,泪眼婆娑中,抬头一看卢昌文,眼中焦急似乎能将人即刻融化。

    “边疆危及,耽搁不得。”说着拉起卢昌文就要赶路。却发现卢昌文看着倒在地上之人。

    “别看了,在他被你击中前,已身中数刀。”杨韵快速说完,看着卢昌文,却是希望他知难而退,别再去传什么军令。

    但这些显然不能说与卢昌文,只能在心中期盼,但终究还是看卢昌文被卢昌文拉着向西北方向而去。

    这一路上尽捡无人小道而行,避免再次因为莫须有的《推背图》之事而惹祸上身,耽误军国大事,恐怕将成为生灵涂炭的罪魁。

    二人不敢停留,连跑三天两宿之后,才将军令送到,却被守城兵士拦住,以不得擅闯为由,将二人挡在外面。

    卢昌文说明来意,之言有十万火急之事,急需面见濮英,如若不然就要大祸临头。

    “放屁,小老百姓过你的安生日子就好,这种大事关你屁事”卢昌文被守城兵士一顿抢白,盛怒之下抽出兵士腰刀硬闯,惊动主将,带兵来围。

    卢昌文大声道:“叫濮英来见我,如若不然,他人头不保。”

    场面为之一静,却无一人通传,杨韵看僵持不下,就将卢昌文怀中书信拿出扔在地上,抓住卢昌文肩头,腾升而起,落在角楼之上。

    角楼之下当即人头攒动,只几个呼吸之间,已有无数沾了火油的弓箭对准角楼上的二人,只待一声令下,二人将是万剑穿身的下场。

    “看到了么?这正是你要救的人。”杨韵看着下方军士越聚越多,话却是说给卢昌文听。

    “我们此来并无恶意,乃是奉命梅将军之命,前来传令,还请濮英出来。”卢昌文喊话乃夹裹内力传出,在场之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但瞄着二人的弓箭手却将弓拉的更满,只要手一松,不死也是重伤。

    “放箭,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若是是敌军细作,岂不糟糕。”小头目开口道。

    杨韵却急道:“前几日狼烟滚滚,我们奉命前来传令,你们别不识好歹。”

    “延误军机,你们担当的起吗?”卢昌文此刻强压胸中怒火,厉喝道。

    那小头目本已右手高举,看卢昌文神色激动,心中暗道:“莫非真有真有军机要事?”

    当下转身就走,一溜烟跑去通报,卢昌文在角楼之上看的真切,伸手将杨韵拉到背后,以防地下箭手失误,伤了她。

    杨韵见卢昌文当此危急时刻首要防护自己,心中一甜,柔声道:“这些人如此糊涂,那濮英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若为将,也会如此。”卢昌文说完,轻拍杨韵葇夷以示安慰。

    实不是,濮英治军,颇有成效,手下将士不论官职大小,只要关乎战事,皆可直面而陈,有理者尽皆采纳,即使言语冒犯也不追究,因而治下兵士言路通畅,对濮英颇为敬重,令到即行。

    不一刻,一人身披战甲,越众而出,仰头抱拳道:“我正是濮英,阁下不妨下来说话。”

    卢昌文看此人面白无须,五官秀美,颇为俊俏,但双眼之中神光凛凛,一身战甲更添威武,此刻越众而出,更显气势不凡。

    卢昌文携杨韵自角楼之上一跃而下,刚要将梅殷之命说出,却听杨韵道:“你是濮英?何以为证?”

    杨韵恼他手下兵将不识礼数,此刻借机发难,以平心头不快,濮英身后小头目一听杨韵此言,面上一阵尴尬。

    濮英见此,心下已知其中缘由,向卢昌文抱拳赔个不是,就将二人请进屋内,屏退看守之人。

    单膝跪地,卢昌文将梅殷原话悉数转达,并将先前书信之事告知濮英,濮英起身将书信取来当面拆开,见落款乃是伯殷,再看笔法字迹无误,方才确信。

    卢昌文问起前日狼烟之事,濮英却是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杨韵见他如此,调笑道:“怎么?难不成将军嘴上长了痔疮?”这话可以说是相当阴损,但濮英却无丝毫不快,只是长叹一声。

    杨韵讨个没趣,找个椅子坐下,才听濮英说出实情。

    卢昌文惊道:“烽火台无人自燃?”,濮英脸现苦笑,无奈点头。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杨韵沉吟道。

    “姑娘但说无妨。”濮英道。

    待杨韵说完,濮英却是一怔,接着就大摇其头,杨韵手中没有证据,也就不再细说。

第八百二十三章 大漠狼烟

    “将军可有凭据?”卢昌文问道。

    濮英摇头道:“没有,但我从不与江湖中人结交,刚才杨韵姑娘所言,几无可能。”

    “就你这糊涂虫,简直与地龙有一拼。”杨韵女儿家,对刚才失礼之事依旧耿耿于怀。

    卢昌文皱眉,“杨韵不可造次。”

    “怎么?你也来怪我?他糊涂官不就跟地龙一样,直肠子一个。”杨韵两腮一鼓,嘴撅的老高。

    濮英一阵尴尬,却觉杨韵分外活泼,因而并不见怪,只开口问:“何为地龙?”

    “地龙正是蚯蚓,可以钓鱼,杨韵口无遮拦,将军莫怪。”卢昌文实在对杨韵失望之极,不明白她何以三番两次奚落濮英。

    卢昌文还想再问些别的,但门外兵士报信,濮英让二人稍后,匆匆离座而去。

    “如此软弱,大明边关重镇居然让这种人守着,朱元璋真是个老糊涂。”杨韵撇着嘴道。

    卢昌文亦是深以为然,就道:“这濮英对狼烟之事言辞闪烁,怕是所言不实。”

    “哈,能做到这个位置,如果这么容易就相信两个不知根底的人给的军令,这未免也太过儿戏。”杨韵此刻哪还有一点嬉笑模样。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卢昌文话音刚落,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成一片。

    大批人马瞬间涌进来,数条长/枪直指二人,“给我拿下这两个扰乱军心的奸贼。”说话的正是刚才出去的濮英。

    卢昌文来此本是传令,此刻被如此对待,面色变得狰狞起来之下腾地站起身来,身如旋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看之时,眼前哪里还有卢昌文的影子。

    突听身后有人沉声喝问,“你要如何?”却是濮英。

    “你这个昏官,小爷好心救你一命,为天下苍生着想,你给我玩儿阴的。”卢昌文此刻怒不可遏,掐着濮英脖颈,只要稍加用力,濮英即刻横尸当场。

    这一下转变太过突兀,濮英却是面色不改,只静静看着卢昌文,“众将士听令,我死之后由副将主事,切不可动摇军心。”

    卢昌文暗道:“怪不得有如此一招,原是为稳定军心。”但此刻势成骑虎,只能将濮英带走,以作护身护。

    给杨韵使个眼色,杨韵飘身而出跃上屋顶,却被箭失迫落,卢昌文纵声大喝,“濮英在我手上。”说罢提起濮英,与杨韵跃上屋顶。

    只见黑暗之中,屋脊另一侧弓箭手成排俯卧,箭头在夜色中寒光闪烁,望之令人生畏。

    兵士见卢昌文落在屋顶,刚要放箭,却看到卢昌文身前的濮英,即刻收回连弩,但当即瞄准卢昌文与杨韵二人。

    “将军可以射伤,但贼人必须射杀。”其中一个圆脸兵士大喝,一听此言,杨韵心下暗惊,却有些佩服濮英治军有方。

    卢昌文暗道:“好一个避重就轻,如此一来,濮英作为筹码的重量被无限降低,反而是最大程度在保全他。”

    “如此紧要关头,能当机立断,这边陲重镇何愁不稳?梅将军却是有些多虑啊。”卢昌文想起梅殷当日恳求神色,心中却终是理解梅殷,当日为何将诛杀之言写成书信,而不作为军令下达,原来如此。

    但此时脱险要紧,二人展开轻功,带着濮英,脚踏屋瓦,一溜烟跑到城垛之上,翻过城墙,飘然而下。

    之后一口气奔出大约三十里,才在一处沙丘后停下,“说吧,为何如此?”卢昌文虽猜到濮英深意,但依旧怒问。

    濮英看着卢昌文却是一笑,抱拳道:“都说与聪明人打交道最是省时省力,果然如此,这块令牌还请陆兄弟拿着,日后再来必扫榻相迎。”

    卢昌文眉头一皱,就即舒展,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韵在一旁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直到濮英转身离去,杨韵拔出匕首就要追去。

    却被卢昌文拉住,“你到底怎么回事?当时咱们稍有差池就会被射成刺猬,你现在居然放他走?”杨韵可不是忍气吞声之辈。

    卢昌文极目远眺,看濮英去的远了才松了抓着杨韵的手。

    “放开!”杨韵甩开他手,匕首一转向卢昌文刺来,卢昌文侧身避过,顺手在她鼻梁一刮,闪身就走。

    此刻杨韵心中不快,被卢昌文戏弄更是怒火中烧,但终究不忍伤了卢昌文,收起匕首,以手为刀,切、割、斩、削、砍、刺、铡连环而上,招招直指卢昌文要害,再无丝毫留手,但卢昌文经过一路磨炼,身法之灵活,远超杨韵预料,将之一一避开。

    “杨韵,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卢昌文侧身又避一招,急道。

    杨韵此刻脸若寒霜,身如闪电,恨不得当即将卢昌文打个鼻青脸肿,奈何卢昌文身法灵活,十招之中,倒有八招落空。

    剩下两掌却是临身之时又急速变招,二人拳来掌往,一个闪身避让,一个极力追打,拆至五十来招,卢昌文看准机会将杨韵双手锁在腋下。

    “杨韵,你听我解释,濮英有他自己的苦衷,梅将军之令他定会执行。”卢昌文不说还好,此刻又提起这二人名字,杨韵一脚飞踹卢昌文小腹。

    卢昌文向后一缩,堪堪避开杨韵脚尖,杨韵气急,奋力抽出双手,一掌挥出,啪的声拍在卢昌文脸上,当即一阵火辣辣疼痛,连带着牙槽都有些发麻。

    杨韵暗暗后悔,卢昌文却是大为恼火,站稳身形转身就走。

    “错的又不是我,为何给你解释。”脚下黄沙被卢昌文一脚踢起丈余,还不解气,展开身形奔出老远。

    杨韵追出两步,但觉心中委屈,恨恨跺脚,坐在原地生气闷气来,直等到东方鱼肚泛白也不见卢昌文回来。

    “最好永远都别回来。”杨韵喊了两句,想起昨夜之事,胸中块垒无丝毫消解,想这一路之上数次经历生死,却连个解释都不会。

    “真是个榆木脑袋,蠢货、笨驴、死人……”杨韵越骂越气,突觉背后有人。

    心下狂喜,转头一瞧,竟是空空如也,再一回身,就觉耳边有人哈气,背后汗毛直竖,“谁?”

    反手一捞,扑了个空,眼珠一转,就朝地上看去,此时朝阳初露,脚下却有两道身影,自身影子纤细极易辨认,除此之外,另一道却是异常高大,全身劲装,披头散发。

    自身一动,后面之人随之就动,一看远方城池,眉头一皱,就急速向城中跑去,一路之上身如飞燕,时而左闪右突,高低纵跃,或立时止步,但身后之人全程照做,忍不住几次回头,依旧不见庐山真面目。

    索性直奔城头而去,到的城边,飞身跃起,脚尖在城墙之上连连点动,转瞬之间已攀上垛口,扭腰转身,拔出匕首回身就刺。

    只听唰的一声,却是匕首刺破空气,因用力过猛,脚下一轻,杨韵哎呦一声惊叫,身随刀势向城墙外直落而下。

    手腕一紧,停在半空之中,抬头看时,一个鹤发老头正摇着头向自己挤眉弄眼,头上两个发髻,正随此人头部来回摆动。

    “女娃儿,这要掉下去,可就真要翘辫子了。”说着脑后鞭子噌的直立起来,杨韵看得惊奇不已。

    “拉我上去,要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杨韵大眼狠狠瞪着鹤发老头道。

    老头嘿笑声中,手却渐渐松开,此刻不知何处刮来一阵微风,杨韵身随风势,当即左右摇摆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不想那人单臂连晃两下,沉声喝道:“上去吧。”杨韵只觉身如腾云驾雾,落地之时脚下一轻,竟稳稳站住。

    还未开口,就听老头嬉笑道:“你这女娃儿,何故如此,功夫不到家跟我学正是,这般寻死,叫我情何以堪?”

    杨韵看他全然不把方才之事放在心上,反而责怪自己功夫不济,心中气急,挥掌就打。

    老头见他来攻,嘻嘻一笑,看准杨韵掌势,伸出两指直戳她掌心劳宫穴,杨韵手一缩,急换一招“探马式”,直捣老头咽喉,老头两指一夹,手腕疾转,杨韵竟身不由己,在空中连转两圈,方才落地。杨韵所用,乃是太/祖长拳中的招式,自赵匡胤创立以来,乃是少林入门功夫之一,之所以不敌,却是因内力不济所致。

    杨韵气恼,欲要再上,却被老头叫住,“打架忒也无趣,不如我们来比试轻功,我看你轻功不赖。”

    “比就比,怕你不成?”杨韵嘴上强硬,心下却道:“这老头内力雄浑,也不知何故纠缠于我,待会儿看准时机脱身才好。”

    二人在城墙之上打斗,早有兵士通报濮英,濮英一见杨韵,想起当日二人前来传令之事,但她身旁老者却未曾见过,当下只是叫弓箭手藏在暗处,并未上前围攻,但老头早已知晓,嘿嘿一笑,掠上城墙,杨韵紧随而上,二人对攻几招之后,一前一后离城而去。

    之后濮英传下军令,以后严加防范,若卢昌文来时即刻通报。

    却不知卢昌文此刻正在城外三十里与一道姑全力相斗,逐雁九式轮番上阵,却被眼前道姑死死克制,几无还手之力。

    “你这贼道,为何突然袭击?”卢昌文此时满腔怒火,却是无处发泄。

    道姑听他口出恶言,手中浮尘连甩,在卢昌文脸上留下两道血痕,疼的卢昌文龇牙咧嘴,却不敢开口再骂。

    我再问你一次,你这轻功从何处偷学而来?”道姑凤眼透寒,银牙紧咬。

    越是被人逼迫,卢昌文反而越是倔强,忍不住骂道:“关你屁事。”

第八百二十四章 狼烟战起

    “没有爹娘么?怎的出口成脏?”道姑说着,手中浮尘如箭矢破空,直指卢昌文腰间大/穴。

    卢昌文识得厉害,使一招“罗袜生尘”脚踏奇步,带起一阵旋风,御风而行,左踏两步,眼看就要躲过浮尘,却见浮尘突得向两边分开,如龙凤盘旋,呈左右围合之势,卷向卢昌文双腿。

    卢昌文欲要变招已然不及,双腿被缚,几乎动弹不得,对道姑怒目而视,道姑却将浮尘一收,瞬间来到卢昌文身前,直直盯着卢昌文,口中念念有词,“不似不似。”

    卢昌文一头雾水,不知这道姑为何不问缘由就与自己过招,初时以为是江湖中人又要逼他交出《推背图》,但这道姑几次三番问自己武功何处偷来,难不成这逐雁是缘木和尚偷盗而来?一路被人追杀,不得已才放在自己这里避祸?

    如此一想,似乎也不太对,以那和尚功力而言,未必会输给这道姑,难不成缘木跟这眼前道姑以前是两口子?要不然这道姑对这逐雁哪来这么大兴趣?

    卢昌文心中胡乱猜测,道姑却是连声长叹,虽两鬓已斑,但脸白肤嫩,眼角带媚,下巴略尖,鼻梁高挺,颇有异域之风,想必年轻时必然绝色。

    看了一阵,道姑突得眼神黯淡,整个人都有些意兴阑珊,后退几步,揖道:“贫道刚才实是鲁莽,还请小施主见谅。”神情落寞,只惨然一笑,显是颇为失望。

    卢昌文见道姑失望神色,眼前渐渐浮现母亲生前笑脸,心中大恸,忍不住脱口道:“娘。”

    道姑讶然,再看卢昌文,眼中含泪,双手颤抖,思念之情溢于言表,道姑心下一软,上前道:“男儿有泪不轻弹。”

    “因是未到伤心处。”道姑心下暗赞卢昌文文采,却因这一句话,想到自己与那人二十年纠葛,或许再过二十年依旧不会有结果,只是自己徒增悲伤罢了。

    再看卢昌文,眼中悲切,竟无端生出些许亲近,但此地流寇颇多,实在不是这少年长留之地。

    “这边疆之地着实凶险,早些回家去吧,免的父母担心。”听道姑所言,卢昌文却是嘿嘿直笑,后来狂笑,跪在沙地之上,甚而上气不接下气。

    道姑看他癫狂模样,也不制止,直到卢昌文抬脸,竟满是泪痕,道姑上前将他扶起,擦干眼泪,轻声安慰。

    听她柔声安抚,不知怎的,卢昌文将落榜之后,客栈遭遇刁难,与缘木和尚相遇等等一股脑全倒了出来,心中块垒方有消解。

    卢昌文说的入神,却未发觉道姑听得缘木与杨韵二人之时,眼神陡然发亮,打断卢昌文道:“杨韵在哪儿?”

    卢昌文看道姑眼神急切,心下暗想:“这道姑莫不是杨韵提过的师父?”

    道姑仿若知他心中所想,笑着点头,“杨韵是我徒儿,崇远先生正是我。”

    卢昌文一听,忙起身见礼,却被崇远先生用力拖住,无论如何拜不下去,卢昌文知她功力深厚,也就不再坚持。

    当即拉着崇远先生往二人分离之地而去,到了之后只见地上脚印杂乱,却无杨韵身影,卢昌文又要进城,却被崇远拉住,“杨韵已不在城中,怕是已躲到别处去了。”

    卢昌文眼现疑问,随着崇远一指,就见沙地之上一排脚印清晰可见,但若细看,脚印之上还有一排浅痕,如不细看,几乎难以发觉。

    伸手比对,脚印只有茶碗大小,“难不成杨韵带了个小孩儿?”

    “功力浑厚,轻功超绝。”崇远评价让却让卢昌文自责不已。

    如果自己不离开,杨韵怎么会遇到这样的高手?如果自己在的话,再不济也会让杨韵有脱身之机,可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如果。

    崇远遥望远处,对卢昌文道:“走吧,去城里打听打听,或许能有些线索。”

    二人一路无话,展开轻身功夫,奔到城下之时,已然是一个时辰之后,城中兵士大多识得卢昌文,濮英又传下军令,只稍一打听,就得知杨韵去向。

    “如此看来,那人对杨韵倒无恶意。”崇远在一边开口。

    “走吧,我们也去北边,刚好也去看看今年的天玄令又出了什么难题。”虽听崇远如此说法,但心中终究牵挂,对崇远说的天玄令也无心询问缘由。

    “这天玄令乃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盛事,每三年一次,得天机令者无不是武林中的翘楚,就拿缘……”崇远突的住口不言。

    卢昌文道:“天玄令如何与我无关,只要能找到杨韵就好。”

    看卢昌文心系爱徒,崇远心下一动,暗暗为自己这小徒高兴。

    “他给你这逐雁却从未教过你一天?”崇远问道。

    “这口诀心法还是杨韵转交与我,待我醒来之时,那贼秃已不见了。”卢昌文回道。

    崇远声音低了下去,只轻声询问:“也不知他现在何处?”

    “可能又去哪个尼姑庵了吧?”卢昌文一直对缘木心有芥蒂,偶尔说起,嘴上也不留情面。

    “不会,他不会去那种地方。”卢昌文看崇远说的斩钉截铁,也就没去反驳,只是心中暗自不快。

    “天玄令每年都在蒙古出现,此去路途遥远,我们采购些衣物吃食才好。”听崇远一说,卢昌文点头称是,一路之上找些野味之类充饥,十日之后到达谦州,天气渐冷,往来之人大多戴毡帽穿毡靴,身上衣物大多比较厚实,以牛羊皮毛为主。

    入城之后,只见人来车往,颇有中原繁华相比几无差别,前行几步,刚要买些吃食衣物,突见前方一头骆驼,通体黝黑,高约七尺,长及八尺,四蹄死死抵住地面任前面三个少年如何生拉硬拽,亦是纹丝不动。

    卢昌文暗暗吃惊,这三个少年颧骨突出,身形高大,膀阔腰圆,合力之下,少说也有四五百斤之力,却拉不动一头骆驼,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时,其中一个方脸少年抽出腰间马鞭,啪的抽在骆驼口鼻之间,这一下骆驼受惊,张嘴咬住马鞭,一扯一拽就将少年掀翻在地,两个前蹄踢倒剩下两人,撒开四蹄往城内冲去。

    这时斜刺里冲出一人,兔起鹤落,掠到骆驼双/峰之上,骆驼受惊发狂,竭力颠簸,卢昌文随它起伏,骆驼颠不下来,扭过脖子,竟要咬人。

    “好畜生。”卢昌文一声笑骂,一掌拍在骆驼头顶,骆驼顿感两眼发黑,想要闷头再跑,卢昌文又是一掌拍下,这两掌均含有纯阳内力,这一下别说骆驼,正是虎豹豺狼也得安静下来,骆驼连受卢昌文两掌,当即停下。

    卢昌文飞身落下,伸手抓住缰绳,骆驼大眼看着卢昌文,乌溜溜眼神之中满是乞求之意。

    卢昌文叫那几个少年上前,三人刚才被骆驼掀翻,现在个个鼻青脸肿,看骆驼被卢昌文制服,但依旧不敢上前。

    卢昌文看这几个怂包,刚要发怒,就看到三人大惊失色,转头拔腿就跑,卢昌文心下疑惑,刚要询问,却听崇远突然提醒,“小心。”

    话音刚落,就觉后背劲风突来,卢昌文旋身闪过,转身一看,却是个身穿白色貂皮的少女,看年纪约有十七八岁,此刻正手持短刀,一脸愠怒。

    “为何打我?”卢昌文惊问。

    少女从牙缝里冷冷挤出几个字,“打了黑雀,简直该死。”唰唰唰又是三刀,刀刀直指要害。

    “欺人太甚,畜生而已,岂能与人命相比。”卢昌文躲过之后,当即面色变得狰狞起来,揉身跃起,踢她下颌,少女手腕疾拧,反手上撩,卢昌文脚背斜踢,少女内力猛吐。

    短刀镗啷啷连声响,卢昌文单脚顺着刀面滑出半尺,另一只脚贴上反侧刀面,双脚使力,就要将单刀折断。

    少女只见刀身弯曲,刀尖急向手腕刺来,急忙双手握刀,娇喝一声“开”。

    卢昌文只觉身随刀势,猛然弹出,之后少女后退三步,脚踏七星,双手举刀过头,看准卢昌文,双眼圆睁,怒劈而下。

    之后只听嘭的一声,卢昌文双掌一迎,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后撤半步,整个在地上滑出三尺有余,抬头一看,崇远手握浮尘,站在自己身前,收脚半步,开口道:“卢昌文伤你骆驼有错在先,但你取人性命却是不好,况且你以纯阳内力驱使这七龙斩月刀,怕是有伤内腑,还望自制。”

    “崇远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是慈悲为怀。”声音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叫人分不清人在何处。

    只见卢昌文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人群后面,抓到一个算命老者,手上却动作极快,呲呲声响中,此人脸上长须脱落,黑发变白,最后卢昌文将他长袍用力一扯,却是个身形高大的魁梧汉子,一身麻衣穿在身上却有别样风采,哪里还有半点算命先生的样子。

    此人看卢昌文一脸愤恨,却是微微一笑,道:“我见过你。”

    “见过我?在哪里?”卢昌文一脸诧异,忙问。

    麻衣人嘿然道:“开封土地庙。”卢昌文一听,心头剧震,当日土地庙之事,可以说是一切事情的导/火/索。

    这一下看到此人,卢昌文却有些恍惚,当日他搭救自己,今日却与这少女一路,此人是好是坏?

    “你还活着?”却是崇远开口道。

    麻衣人一怔,“我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与你而言有何区别?”

第八百二十五章 **之数

    此时,周围已有多人驻足,听麻衣人话落,均窃窃私语,甚至有人对着崇远指指点点。

    卢昌文也颇觉惊奇,少女却已当先开口,“她分明是个道姑,怎么能做师母?”

    麻衣人脸上青气一闪而没,“我处理些琐事,等我片刻”语声柔和,与他粗犷长相颇为不符,说罢转身向少女走去。

    崇远却不言语,暗自摇头后,就绕过人群而去,卢昌文几步跟上,刚要问话,却听身后一声惨叫,声音凄厉,刺得人耳膜生疼。

    回头一看,却见人群呼的一下散开,刚才的明艳少女,此刻却已倒在地上,手脚抽搐,额头见汗,显是疼痛难忍。

    这时人群中扑出一个绿裙丫头,五官小巧,身材瘦小,跪在地上,对着麻衣人连连磕头,麻衣人却只是看着回头驻足的道姑。

    丫头小心翼翼看着麻衣人,见好多双眼睛盯着自己,当下俏脸一红,紧咬下唇,眼中扑簌簌落下泪来,突听地上的白衣少女哀嚎,“师父,徒儿……知,知错了。”

    “师妹,你最是心善,求你,救救我。”声音颤抖,显是疼痛已极。

    见绿裙丫头只是低头落泪,双手□□衣角,就破口大骂,“贱人,要不是……不是黑雀被盗,我又怎会被罚?”

    那丫头看她受罪,心下不忍,再次跪在麻衣人身前,“师父,黑雀被盗,是,是阿惠不好,求师父责罚。”她天生不善撒谎,此刻看师姐受罚,心下不忍,只想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盼着师父大发慈悲,以解师姐痛楚。

    “师父,您听到了么?真的不关我的事,是这个小贱人没看好黑雀,是她,都怪她。”白衣少女此刻恨不得将这痛楚全都转到师妹阿惠身上。

    阿惠见师父只是看着那道姑,对自己所言恍若未闻,当下只是伏地磕头,很快额头之上正是一片红肿,白衣少女却是狠狠瞪着还在磕头的师妹。

    “你这贱人,当真蠢的不可救药,去求师母,求师母啊。”白衣少女已经疼的涕泪横流,但却深知,耽搁太久,即便将手脚接好也会落下终生残疾。

    阿惠却是听的满脸疑问,“但师姐向来聪慧,让自己去求师母,那定然是不会错了,可师父未曾娶亲,这师母又从何而来?”开口发问,“谁是师母?”

    听阿惠问的愚蠢,白衣少女恨不得痛昏过去,本想指给她看,一动却是连声惨嚎,只得切齿道:“是那……道姑。”牙关咬的嘎吱乱响,几乎要起身吞了阿惠。

    不妨麻衣人一脚踩在白衣少女手腕关节处,少女无关即刻扭曲,张着嘴却发不出声来,瞪着麻衣人,片刻之后突得眼角崩裂,竟流出血来。

    阿惠扑到近前,抱着麻衣人小腿,想要竭力抬起,昂首看着师父,一个劲摇头,眼中满是乞求,连运几次力却是颓然,当下起身,跑到崇远面前,伏在地上,咚咚声响,磕头不止。

    卢昌文本想扶她起来,阿惠却是身如软泥,提之不起,抬脸之时,泪若决堤,已将地面打湿一片。

    卢昌文脸色阴沉,将绿裙丫头扶在一旁,刚要说话,就听麻衣人开口,“想英雄救美?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为妙。”

    “阿弥陀佛,痴儿,痴儿啊!”佛号高喧,声如洪钟,经久不散。

    一听此言,麻衣人气势登时消散,脸上青气凝聚,在地面重重一跺,身如飞鹞,踏空而行,直往城外追去。

    卢昌文刚要追去,却被崇远拉住,塞个瓷瓶到卢昌文手里,说声“救人要紧。”

    崇远疾步上前,连点白衣少女鱼际,尺泽,大陵,郗门,涌泉,劳宫,行间,阴白,关元九处大/穴,卢昌文从瓷瓶中倾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药丸,喂白衣少女吃下,刚要伸手将之扶起,却被崇远拦住。

    只见崇远甩开手中浮尘,内力所至,尘丝如网,罩向白衣少女手脚伤口处,白衣少女此刻动弹不得,见尘丝之上蕴有内劲,眼珠乱转,吓得魂飞天外。

    尘丝落在伤处,白衣少女只觉伤口一麻,浑身疼痛立消,刚要道谢,却突觉四肢触感皆无。

    “姑娘你来,去要间干净客房。”阿惠看道姑招呼,点头应声而去。

    “卢昌文,抱她进去,切勿触动伤口。”卢昌文应声弯腰,将白衣少女放在背上,就连走路都是如履薄冰。

    待卢昌文将白衣少女放在床上,崇远先生亲自将少女鞋袜除去,双脚粉嫩莹润,十指如珠,之后将袖口卷起,手腕之上却是肿如蹄髈。

    只见手脚伤处各有一根细丝,卢昌文不解,看向崇远先生,崇远却不理他,缓缓伸出两指,夹住细丝,轻轻拉动,黑血如注,直射卢昌文面门。

    卢昌文眼看躲闪不及,当即闭眼,却听浮尘声响,睁眼一看,刚好有个看到崇远先生将手上浮尘收回。

    低头一看,那滴鲜血竟已落在自己两脚之间,色泽黝黑,乍一看去颇为粘稠。

    “退开些,血中有毒,沾之即死。”崇远头也不回,手上继续将细丝拉出,却是越来越慢。

    卢昌文不敢打扰,干脆退到门外,刚一转身却见阿惠守在门外,阿惠见卢昌文出来,还未说话,却腾的一下先红了脸,两手□□衣角,开口问卢昌文:“师……师姐,怎么,怎么样了?”

    卢昌文知她怯懦,但未曾想到,与人说话也这般羞涩,只将手指竖在嘴边,示意阿惠噤声,阿惠一惊,慌忙抬手,死死捂住嘴巴,眼望房内,瞪的溜圆。

    卢昌文将她拉在一边,询问缘由,才知道那麻衣人从小将她们师姐妹养大,教她们供她们吃住,教她们武功,除了对她们有些严厉之外,没有什么不好。

    卢昌文却听的眉头大皱,因为在阿惠说这些之时,丝毫未提及那白衣少女欺辱之事,但依卢昌文看来,就阿惠这性格,平日里也是个受气包。

    只是人家自己不说,卢昌文也就懒得多问,阿惠看卢昌文眉头大皱,心中暗想,“定是今日之事给这位公子添了麻烦,都是我不好。”想着竟流下泪来。

    卢昌文看她无故流泪,大惑不解,忙轻声安慰,问清原因之后,却是大摇其头。

    眼珠一转,将脸凑在阿惠近前,恶声恶气的问,“听你师姐说,你想跟她争宠?”

    阿惠一听,双手乱摇,“没有啊,只要师姐她平时对我少些打骂我已经是万分感谢,怎还会与师姐争宠,再说师父本就喜欢聪明伶俐之人,在师姐中,只有我最笨,别人一次做好的事情,我却要反复去做才勉强合格。”

    说起这些,阿惠眼圈再次泛红,眼看就要落泪,卢昌文简直头疼至极,忙轻声喝骂,“再哭就把你许给乞丐,不许再哭!啊?”

    原想这样可以让她不哭,但阿惠看着卢昌文,突然笑了起来,两排细碎牙齿异常洁白,配上小巧无关,竟有种别样美感。

    “你这样倒像是哄小孩儿,我又不是小孩儿。”阿惠笑言。

    卢昌文刚要答话,却听崇远先生叫他,舌下阿惠推门进来,就见白衣少女面色红润,似乎已无大碍。

    崇远先生将卢昌文拉到一边,轻声说了几句,卢昌文大喜过望。

    “这一路上都无人教我,守着上乘武学,却不得其门而入。”崇远见卢昌文高兴,当下抿嘴一下,却给卢昌文讲解起穴道经络之事。

    卢昌文心有疑问,崇远先生眼神一瞪,卢昌文只得先听。

    穴位之说乃是江湖通用,却不离医理,因而江湖中人大都通宵歧黄之术。

    人体周身穴道约有,七百二十之数,雪分单双,单穴五十二个,双穴有三百之数,另经外奇穴有五十,此乃常用。

    五脏六腑有经络十二条,左右对称公二十四条,正面背面有任督二脉,这十四条经络之上排列之穴道,称为正穴,常用之数约有三百六十五处。

    身有一百零八个穴道,七十二处穴道点之无性命之忧,其余三十六处称为死穴,可以说沾之即死。

    死穴又分软、昏、轻、重四类,每一类共九处,合之三十六处,对敌之时,可致人死命。

    在这之中,百会穴、神庭、耳门、晴明、人中、哑门、风池、人迎、鸠尾、巨阙、神阙、檀中穴,这十二穴中分别从头到叫乃是最常见之穴位。

    “逐雁虽在江湖中颇有名声,但习练之时依旧首重根基,所谓内**,外**,内外相合益处多。”卢昌文本就聪慧,崇远边说。卢昌文边依法习练,先前许多不通之处亦有恍然大悟之感。

    “脑与心合,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力与筋合,筋与血合,是为内**;脑生意,意导气,气驱劲,劲力刚强则气血完足。”突听窗外一声大喝,却是瞬间远去。

    卢昌文一步跨到窗前,打开一看,就见两条人影已去的远了。

    “也不知这二人是谁?”卢昌文说着转头一看,崇远先生却已不见踪影。

    阿惠在房门口却是跪地磕头,将地板砸的咚咚作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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