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契约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我忐忑不安地站在校医务室的门口，双手紧张地攥着衣服的摆角。我疼得脸色发白，额头和手腕处不断地溢出新鲜的血液。
“进来吧。”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嗓音浑浊地喊道，喉咙像是卡着一口痰。
我小心翼翼地掀起挡风的门帘，正在低头用手机玩游戏的黄头发的女人把头抬了起来，眼前的我让她惊呆了，“哦，天啦。”她一脸八卦好奇地盯着我，丝毫没有关切的迹象。
“我在楼梯口摔倒了。”我随口撒了个谎，声音哽咽地向她解释着。
她似乎是没有得到某种满足，了然无趣地淡淡道，“先去那边躺着。”她朝我左边的房间努了努嘴。
我机械地走进房间，里面摆放着六张病床，床与床之间由一些粗糙破旧的白布隔开。我慢慢地走向了最里面的一张床，然后我用左手笨拙地拉上帘子，给自己创造了一点儿独立的空间。
我一动不动沉默地躺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任眼泪像豆子一样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委屈和不甘像强力胶一样死死地粘在我的心上，凭什么陈文文她俩打人可以免除受罚，凭什么我要为这件事向她俩道歉，凭什么老师戴着有色眼镜对我训斥怒骂。难道仅仅因为我是一个废柴吗？
“你承认自己是废柴了？”有人淡淡地问。
“冷......月？”我猛地转过头，朝着声音看过去。
我有点晕乎了，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好像我就在这个床上睡了一觉，打架，受伤，被罚，都是梦里的事情。
头顶一排钨丝灯晃悠悠地荡在天花板上，左手一排病床静静地躺在那里，而披着红色衣袍的女孩就坐在我的隔壁床上，她晃悠着莲藕般的小腿，在床板上踢起一阵又一阵的咚咚声。
“因为你受伤了，所以我来看看你。”她似笑非笑地咧开嘴，令我头皮发麻。
我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躺了回去，仰面朝天，用力地握住右手腕的伤口，眼睛瞬间蓄满了沉甸甸的眼泪。
“好痛。”我龇着牙发出嘶嘶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她问。
“我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我呼哧呼哧地向伤口处吹着冷气，试图缓解灼热的刺痛感。
“你真是一个傻冒，难道你忘记了，我跟你提起过，当你感觉到难过悲伤的时候，我都会出现啊。”她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搭在腿上，“你开心吗？”她又重复了这个很矛盾的问题，既然知道我难过，还不厌其烦地问我。
“我很难过。”我不再掩饰，冲动地坦白道。
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哎，你终于肯直面自己的内心了，真可怜啊......”她的声音变得哀伤起来，“你根本就是多余的存在，谁也不觉得你有多重要，谁也不会来关心你，你就像你自己承认得那样，是一个废柴。”
这些无从反驳的话语清晰地掉进耳朵里来，我的脸是发烧一样的滚烫，“这就是我的人生，你想嘲笑就赶快嘲笑好了，反正你的嘲笑也是对的，我就是一个不重要的人，是死是活，根本不会有人在意。”我坐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我这一辈子总是暗恋那种绝无可能的男孩，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滑稽的小丑，心情好的时候，可能会赏个笑脸，脾气差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任人发泄的出气筒。”
我不明白自己会什么忽然那么激动，这些压抑在内心的话像是在我的心脏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一股脑地蹿了出来，可是为什么要跟这个冷月的女孩倾诉呢？或许是因为她只是一个虚幻的人吧。
“你有什么愿望吗？”她轻声问道，“你想要变得漂亮？还是向那些欺负你的人复仇？”
“呃......愿望？”我看向她，惊讶地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视线变得清晰一点。
她缓缓地点头，“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她顿了一下，继而严肃地说，“不过，你需要答应我的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你的身体和灵魂。”她淡淡地说，“我和你签订一份契约，我答应为你实现三个愿望，你把**灵魂都交给我。”
我抽了一口冷气，看她面无表情的脸，听她严肃的口气，不由得让我觉得这个匪夷所思的事情确实是真实发生的。
“什么愿望都可以？”我小心试探地问道。
“几乎一切你想要实现的事情。”她美丽的眼睛闪过一丝光芒，狡黠一笑。
我确实有点心动，只是一想到这个条件，我就会望而却步。没了生命，再美好的愿望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我再考虑考虑。”我斟酌许久之后低语道。
她的目光迅速地暗淡了下去，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我会再来找你的。”
脑子里又出现“啪嗒”一声，我飞快地转过头，哪还有穿着红袍的女孩，只有一面染有污渍的白色隔帘阻断了我的视线。我能听见又有两个女生躺在了离我不远的病床上，她俩嬉笑着谈论关于我的八卦和谣言。我发现无论什么流言到了这些爱凑热闹的人嘴下，都会被他们添油加醋的渲染得面目全非。我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时那个黄头发的女人提着一个小药箱过来了，她一把扯开帘子，嘴里嘟嚷着，“大白天的，拉什么帘子啊。”
“我想我没事儿了。”我说着坐了起来，对着她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你在开玩笑吧？你看看你自己的脸，还有手臂。”她递给我一柄小镜子，气哼哼地说道。
我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镜子上，而是看到了女人背后甩过来的那些满是嘲弄的目光，耳朵里也钻进了一些讥讽的议论声。
“我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只是轻微地擦伤了。”我坚持道，说着将双腿挪到了床边，蹭的一下跳下了地，由于重心不稳，我差点扑到了她身上。
她瞪了我一眼，然后转过身去，大步走开了。
我的腿有点发麻，好几分钟不能动弹。可以走动以后，我以最快的速度经过那两个女生的床边，但我却被漏进耳朵的几句话定住了脚步。
“我昨晚本来打算去逛街的，但是......我爸爸不让我出门。”一个短发的女生换了话题说道，她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安。
“为什么不让你去啊？”另一个女生好奇地问。
“我爸爸是县公安大队长，他说最近商业街死了好多人，死相特别恐怖，警察已经把消息封锁了。”
“那太可怕了。”
“死了多少人？”我插话问道，身子向她们靠近了一大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定是吸血鬼做的。
接下来是片刻的沉默，床上的两双眼睛都震惊地盯着我，最后说话的女生张大了嘴巴，估计是没料到我会主动搭话。
她似乎是回过神来，嫌弃地往后挪了一步，“你神经病吧，吓死我们了。”
另一个女生嗤之以鼻：“我可不觉得我会回答你。”
我有点儿受到侮辱的感觉，顿然一股愠怒在心头油然而生。我稍稍退后了一步，冷漠地说，“你们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她俩似乎是被我点燃了好奇心，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那个短发的女生，用怀疑的腔调问，“难道你知道？”
“我看到过尸体，就在商业街巷子里，”我故意在声音里加入恐怖气息，“他们的血都被吸干了，全身萎缩成一团，脖子上还有两个血洞。”我使劲浑身解数，试图描述的恐怖一点，我就是想吓唬她们一下。
我看到她俩的脸色瞬间发白，紧紧地凑到了一起，我心中得意，但冷着脸，“我也觉得我不会告诉你们。”
我转身飞快地冲出了医务室，把她俩咬牙切齿地谩骂和气得发青的脸庞丢在了身后。
下午的课程，拜陈文文和那个女生所赐，我因为受伤而获得休息半天的福利，此时我已经快到宿舍了，我悄悄地猫着身子经过宿管主任的门前。还好，门是关上的，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我猜测她可能还在睡午觉或者出去办事了。
我几乎是跑着来到了宿舍。我脱下了沾有血渍的衣服，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睡衣一件刚好遮住臀部的t恤，因为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会待在宿舍里。没费多大劲，我就把额头上和手上的血渍都清理掉了。我突然觉得即使处在孤单寂寞中，比起那些令自己讨厌的嘴脸来说，还是要温暖舒心很多。
我躺在床上，捂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一种肝肠寸断的痛苦和恐惧袭遍了我的全身，令我微微地颤抖起来。我绝望地想到，干脆就把生命交给冷月吧，反正也没人在乎你的死活，活着也只会连累别人。他们都说我是一只血妖，是多么厉害，多么尊贵，多么聪慧。只有我自己明白，这些都是属于那个叫冷月的女孩，她才是真正的血妖。
我翻了一个身，试图摆脱这种糟糕的想法，我逼迫自己去想一些令人愉快的画面，却发现头痛得几乎要裂开。我一声不响地沉默着，任恐惧和悲伤如风暴一样地吞噬自己。吸血鬼在这里。它们还在寻找我。他们在县城里杀害无辜的人们，我的父母也会来县城......。
我不禁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气。
还有猎人也在这里，他们冒充警察也想杀害我和莱昂他们，我喘着粗气，一想到恩熙姐受伤的模样就让我毛骨悚然，我发现害怕恐惧这些词语已经形容不出我此刻的感受。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呼了出来，重复做了几次后，我终于稍微平静了一点。
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要和莱昂他们离开这里，不管去什么地方，只要能让危险远离我在乎的人，我都愿意。
第十七章 噩梦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或许睡得更熟一些的时候，意识到了有几个人叽叽喳喳的徘徊在宿舍里，她们嘴巴里谈论着我听不清楚的话，我只勉强听到几声咯咯的笑声，还有拖拽东西的摩擦声。
我觉得很刺耳，我胡乱地摸索着盖在我身上的棉被，扯过被角蒙住了头。
好在噪音消失了，我准备重新进入睡眠。就在这时，我感觉到了一股凉意穿透了被褥，窜进了我的身体里。尽管此刻我头脑昏沉，意识模糊，全身似是被火烧一样滚烫，我仍然颤抖着睁开了双眼。
身上又一次传来了冰冷刺骨的感觉。
我笨拙地推开湿哒哒的被褥，虚弱无力地坐了起来，我的意识仍迷糊不清，脑袋像压了一块石头那般沉重，我使劲眨了眨眼睛，想让模糊不清的视线变得清晰一点。
两个手端脸盆的女生在我床前嬉笑着，她们朝我身上不停地洒水，冰冷的水硬硬地砸到我的脸上，我的脸变得煞白，几乎要尖叫出来。
泼水的女生身后响起了我熟悉的尖细的声音。
“莫小伍，”她叫道，“你真行啊，居然敢去打小报告。”
我过了一会儿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迅速地爬下床，撞开了身前的两个女生，昏暗的光线足以让我看清了陈文文的模样。
我想大声地责问她，可声音实在很虚弱：“你发什么神经病？”
“我真是没想到你会偷偷地去班主任面前告状。”她愤怒地说道，眼神充满了敌意。
我头昏眼花，迷惑不解。嘴里含糊地说着：“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敢做就不敢承认吗？”她歇斯底里地嚷了起来，眼睛闪烁着泪花。
我彻底愣住了。“我还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班主任在班级里通报批评我了，”她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哽咽，“让我搬离宿舍，还要通知家长。”
我拼命地摇头否认，同时也尽力让自己梳理思绪。班主任怎么会知道这些？难道是有人替我去告状了？可是，学校里根本没有人站在我这边啊。那到底是谁去做的这件事呢？
我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不是我说的。”我一字一句地为自己辩解着。
“说没说你比我清楚。”
“不要太过分，陈文文。”
她直勾勾地瞪着我，眼里燃烧着一团怒火。
“不管是不是我做的，”我接着说，“终究是你散播谣言在先，你根本没有资格来责怪我。”我眩晕无力地怒视着她。
她被我堵得哑口无言，气得身体发抖。我感觉到自己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泄露，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我就像一根羽毛一样飘在空中，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时，她突然发疯般地推了我一下，我试图抓住床沿防止向后跌倒，但身体的惯性却使得我朝床头的栏杆撞去。
“莫小伍。”一道惊恐的女声叫起来，我听见是从宿舍门外传进来的，陈文文她们几个女生立马飞也似得逃走了。
我试着抬起头，脑袋却一阵眩晕，很难集中精神。我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跑了进来。
“莫小伍，”她忧心仲仲地扑到我身上，“莫小伍，你怎么样啊？”
“我就是有点晕。”我低声咕哝道，我用手摸了摸头，那里又黏又湿，我又闻到了血的味道。
“你额头上有个很大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她告诉我，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担心，“我觉得你需要缝针，而且你烧得很厉害，我得赶紧送你去医务室。”
“不用了，”我有气无力地说，“你扶我到床上睡一觉就可以了。”我可没有什么钱去缝针，如果我真的把生命交代在了这里，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你的样子真吓人，”她用细长的手臂揽住我的腰，搀扶我起来的时候说道，“去医务室吧，我陪你去。”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重复道，语气十分坚定。
她欲言又止，不再劝说。“你不要拿手去碰伤口，以防感染。”她提醒道，然后将我扶到了床上，把我推到了没有被水打湿的一边。
“你是钟子燕吗？”我猜道。
她朝我笑了笑，轻声地应了一声，“嗯。”继而又焦急地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还好。”实际上，我的右手腕早就灼痛起来了，这种锥心的痛几乎令我晕厥过去。但是我并不想再去麻烦她，她已经帮了我很多。
“谢谢。”我对她说道，声音很疲惫。
“不客气。”
我真的感到筋疲力竭了，其实我的意识已经一点儿都不清楚了，可我还是与昏迷作斗争，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提醒她。
“钟子燕？”我用力地喊了一声。
“什么事？”
“你晚上千万不要独自出行。”我含糊地说道。
铺天盖地的黑暗彻底席卷了我。
昏迷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我漫无目的地在茂盛的森林里跋涉，周围所有的树木上都挂满了花冠，绽放着鲜艳欲滴的大红色玫瑰，细若游丝的彩带迎风飘展。突然，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了一阵阵短促但悠扬的钢琴声，还有许多其他我不知道的乐器所发出的音乐声。
我的脚步顺着迷人动听的声音走过去，忽然想起自己来这里就是要参加莱昂和恩熙姐的婚礼。我用力地拨开了围在新郎和新娘身边的人群，女人们都穿着一身白色抹胸裙，年轻诱人的曲线被完完全全地勾勒出来，尽显妖娆妩媚。男人们则都穿着一身剪裁适宜的西装，高大挺拔的身材被衬托地淋漓尽致。我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着装，穿着简陋而粗糙的白色的大码运动服，衣服上还沾满了醒目的血渍。
在他们面前我觉得自惭形愧。
站在莱昂身旁的小亚看见了我，惊喜地喊了起来：“伴娘来啦伴娘来啦！”
女孩们簇拥着我来到了新娘和新郎所在的由玫瑰花枝扎成的花门下，素白的头纱遮掩了恩熙姐的脸，但我依然能想象到她美到令人嫉妒的容貌。
实际上我的眼神只定格在了莱昂的脸上。他充满了我的视线，我的意识完全地沦陷了，就像失足掉进了一个很深的漩涡里，再也爬不上来。他星辰般的乌黑深邃的双眸炯炯有神，完美无瑕的脸庞透着一股贵族的气息。突然，他和我的眼神毫无防备地撞到了一起，露出了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我的心猛的蹦哒了一下。
这时，音乐缓缓地变成了一首柔和的曲调，几个长相精致的童男童女围绕着我们泼洒花瓣，穿着白色法袍的牧师神色端庄的注视着新人，我知道婚礼最重要的一幕即将开始了。
音乐声暂时地消失了，牧师用诗歌般的声音朗声询问：“莱昂，你是否愿意娶美丽大方的苏恩熙为你的合法妻子，并永生永世地去关爱她，呵护她？”
“我愿意。”莱昂起誓。
“苏恩熙，你是否愿意嫁给英俊尊贵的莱昂为你的合法丈夫，并永生永世地去关爱他，呵护他？”牧师转向恩熙姐重复地问道。
“我愿意。”恩熙姐幸福地说。
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在流泪，直到一滴眼泪划进了我的嘴里，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到整个身躯，我才发现我已经泪流满面。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我艳羡地望着恩熙姐。就在这时，牧师忽然转身来到我的身前，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同意吗？”牧师问。
我的注意力放到了莱昂的身上，他欢喜期待的眼神像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被所有人的目光包围着，都在等我点头祝福她俩的时刻。我忽然变得不知所措，觉得这件事很荒唐，他俩已经念出了誓词......这样不就成为合法夫妻了么？为什么还要问我？让我静静地看完这场婚礼不行吗？为什么还要来征询我的同意。
我抬起了手，揉了揉更加湿润的眼睛。这时，恩熙姐用冰冷的胳膊抱住了我，我很不情愿地把视线从莱昂的身上转移到她的脸庞，我能感觉到她的拥抱轻柔而又凉爽。
“你同意吗？”她对我耳语道。
我的脑海里尽是反对的思想，仿佛是对这种想法的响应，我大力地推开恩熙姐，声音尖利而沙哑地吼道，“我不同意。”
全场的人一片愕然，接着又是一阵恐慌，唯有牧师一脸淡然地盯着我，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看见莱昂浑身颤抖了一下，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愤怒起来，“莫小伍，把你的抢从她身上移开！”莱昂的声音像冰一样寒冷。
在莱昂的背后，小亚瞪大惊恐万分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原本热闹的婚礼现场已经人去楼空，仅剩一个牧师还在淡漠的看着我。
恩熙姐紧紧地拽着我的手，我垂下了头，惊讶地发现我的右手正握着一把金属猎枪，这把枪是猎人专杀吸血鬼的武器。
我完全慌了，我的手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把枪？为什么枪口正对着恩熙姐的胸口？我怕得要死。
前方传来一道阴森的声音，似乎是牧师发出的，“杀了她杀了她。”他不停地怂恿着我。
牧师的话就像是一句魔咒，我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所以恩熙姐失去了生命，她整个身体开始熊熊地燃烧起来，顷刻间，就化成了一缕黑烟随风飘向了远方。
我怔楞地看向了牧师，他却换了一副模样，变成了一个美丽惊人的小女孩，她披着一件血红色的袍子，对着我阴森森地大笑。
“莫小伍，我要杀了你，”莱昂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他的声音充满了愤怒，“我要亲手杀了你，我要把你千刀万剐。”他向我挥来了一双锋利的爪子，直指我的心脏。
第十八章 被捕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都是冷汗。窗外的雾很大，阴沉沉的，我从噩梦中醒来，仍在昏暗冰冷的宿舍。铁架床的栏杆上挂着几件半湿半干的衣服，我的身上盖着轻软的羽绒被。
我忽然想起了昨晚我与陈文文争吵的那一幕，以我所受的伤，本应该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可是我却坚持拒绝了钟子燕的好意，第一次体会了陌生人的关心，这让我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我看了看右手腕，伤口处的血渍都已经结痂了，我想到了恩熙姐被猎枪灼伤的画面，还有刚才那个诡异的梦，这个梦仿佛在预示着什么，可我想不出来。
莱昂带着恩熙姐已经离开了一天，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那么重的伤真的能痊愈吗？我隐隐地担心起来。
我颤抖着起身，额头上靠近太阳穴的地方都肿了起来，让我疼痛不已。忽然吓得蹦了起来，我这才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来，吸血鬼在寻找我，还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类。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小亚，赶紧穿上衣服，冲到了宿舍楼下，速度快得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得赶紧让他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否则那些危险的吸血鬼会残害更多的人。
外面雾蒙蒙的，空气中几乎都是看得见颗粒的烟雾。昨天还是阳光温暖的暮秋，今天就到了冰冷刺骨的初冬。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竖起了衣领，防止冰凉的雾气吹到了脖子。我应该穿一件袄子出门，冷飕飕的风肆意地刮着我的脸，我心里不禁埋怨起这个鬼天气。
我的速度明显降低了，刚踏出几步，还没走出宿舍楼。我就感觉到自己被困在这个由浓雾包围的狭小的空间里，雾霭阻挡了视线，让我觉得恐慌和不安，总感觉在周围的雾气中，潜伏着那些凶狠残暴的吸血鬼。
我知道这是天气的原因，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我尽量用最快的速度朝前走，透过风吹散雾气的间隙，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几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他们正在宿管主任门前徘徊忙碌。我浑身一阵颤抖，这次绝不是因为疼痛。
一到宿管主任门前，我就后悔出门了。两个穿白大褂戴口罩的男子，一前一后抬着担架从屋里走了出来，担架上的一角被风掀开了一丝缝隙，我看到了一截干瘪灰白的手臂。
我的心咯噔一下，停了下来，接着又加倍地跳起来，胃里也开始翻腾。
吸血鬼在这里。它在学校里寻找我，他吸光了宿管主任的血，这里还有很多学生......。
我一阵眩晕。
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警察，眼明手快地扶住了我的肩膀，我的脸颊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同学，你怎么了？”
“我就是有点晕。”我喘着粗气，强忍住身体的抽搐和想吐的冲动。
我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站稳了双腿，他又扶正了我倾斜的身体，尽力让我保持平衡，不再摇摇晃晃。
“你要去看医生吗？”他惶恐地问道。“需要我带你去吗？”他连忙追问了一句。
“不用了，谢谢。”我向他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他长得白净温和，不像电视里演的那些警察，都是一脸严肃凶悍的模样。
他点了点头，对我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开了。
我沿着黄色警戒线蹒跚着向前走去，直到眼前的两辆车子阻隔了道路。救护车和警车相对的停在门口，把本就狭窄的出入口堵得密密实实。刚才那两个抬担架的医护人员正在将尸体运到车上，我捂着嘴鼻盯着那具尸体，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令我很反胃。
“你是谁？”一道磁性的声音在我背后不远处响起，“无关人员不要在这里围观。”他的语气有些责备的味道。
他一步一步走到了我身后，我感到了强烈的压迫感，甚至不敢转身面对他。
“你在这里干嘛？”他问得很大声，吓得我一激灵。
“我去上课。”我撒了个谎，紧张地低下了头。
“上课？”他从我的身后绕到了我的前面，离我仅一步之遥，“现在是上午九点，你睡到了现在？”
“我身体不舒服。”我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迅速地抬头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正用怀疑的目光上下大量着我，他的模样很符合电视上的警察，脸部线条锐利的会让人觉得凶悍严厉。但让我触目惊心的是横贯他整张脸的一道伤疤，笔直的从左耳处穿过鼻梁延伸到了右耳根，令我的头皮一阵发麻。
“你是莫小伍？”他用肯定的口吻询问道。
“你……你认识我？”我惊讶得口不择言了。
“你跟我们走一趟。”他低沉的声音，不可违逆。
“有什么事吗？”我惊慌的向后挪了一步，如果有可能，我一定会拔腿就跑。但是，我的腿不听使唤，又开始颤抖了起来。
他并没有理睬我，而是举起右手向我身后招了招，声音洪亮地喊道，“李铭，过来一下。”
不到片刻功夫，一个个子不高，目测只有一米七的警察毕恭毕敬地站在了我的身旁，我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瞄了一下，这个人正是刚才那个热心的警察。
“你简单的跟她说一下，”他指了指我，“然后带她去车上。”声音低沉但很严厉。
一吩咐完，他就匆匆地朝着警车走去，留下了我跟这个名叫李铭的警察。
李铭把身子转向了我，表情变得十分严肃：“我们是县公安局派出所的民警，”他指了指挂在脖子上的工作证，接着说道，“现在依法传唤你到县派出所进行审讯，你应当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你听明白了吗？”他的声音有点稚嫩，我猜测他的年龄不到二十五岁。
我的眼皮挑个不停，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走吧，”他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生怕我会跑掉，“我带你去车上。”
我拖着沉重的步子朝警车走去，心里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他，但是有一个问题到了舌尖上又咽了下去。因为他始终紧绷着脸，就好像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
当我们走到车旁时，一个年龄四五十岁的警察面向我们说：“还是你来开车吧，李铭，她看上去好像要吐的样子。”他用下巴向我努了努。
“好的，钥匙在谁身上？”李铭问他。
“在我身上。”我循着声音看过去，那个脸上有疤痕的警察正坐在副驾驶上抽着烟。
李铭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进去吧。”他漠然地说道，一只手把我拽了过去，塞进车里。他瞅了瞅了车里剩下的座位，“小飞你往那边挤一挤，让出空位给她坐。”他对着一个剃着寸头的年轻警察说道。
我上车后，那个四五十岁的警察跟着就上来了，我夹在中间，插翅难飞。
李铭上了车，发动引擎，刚关上车门。旁边年纪较大的警察就递过来一个塑料袋，我立马领会了他的意思，伸手接了过来。
李铭带着我们朝县派出所开去。
“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身旁的小飞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我转过头瞅了他一眼，战战兢兢地回答他，“莫小伍。”
“申屠彦直，你该不会搞错了吧，”小飞半笑着说，“我看她就是一个普通人啊。”
“小飞，注意你的身份。”李铭大声呵斥道。
小飞扮了个鬼脸，悻悻地闭上了嘴。
我一下子被小飞的话怔住了，一阵麻痹一样的恐惧感瞬间笼罩了我，有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我早该察觉，但是我一直想着去找小亚，一点都没有留意这些警察，直到听到他呼唤申屠彦直时，我才突然醒悟，吓得我差点叫出来。
申屠彦直。
吸血鬼猎人。
他来找我了。
我要被终生拘留了。
我不懂如何直面这突如其来的恐惧，面色发白，浑身颤抖，顿时陷入了压抑之中，几乎窒息。
他们好像又争论了什么，但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清楚，耳边的声音变得很模糊，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我迅速地靠在了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我必须保持安静，不管发生什么，不能让他们识破我的身份。
这时，李铭开过商业街的一排店铺，转弯绕进一条宽阔的水泥路。“到了。”他说道。
“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啊，”小飞推开车门，抱怨道，“太破了。”
水泥路的尽头是一所规模不大的房子，房屋上涂有派出所三个蓝色大字的油漆几乎脱落殆尽。生锈的铁门旁边有一个简陋的小房间，门头上写着传达室。这个传达室不过是把几块三合板焊在一起搭成的小棚子，四周的墙壁贴了一层广告宣传单。
申屠彦直掐灭了烟头，动作利落地跳下车，我怯生生的走在他们身后。
李铭上前一步推开了铁门。
室内暖和多了，我的视线也因为少了雾霭的阻挡，变得清晰起来。屋子一共有三个房间，中间一个大厅，左右两边分别是拘留室和会议室。
他们把我带到了拘留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其中一把还断了一条腿。除此之外，全是灰尘，桌椅上，地下，满满当当，估计有一尺多厚。
我的大脑在飞速转动，开始思考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审讯。
第十九章 审讯
审讯室里挤满了人。申屠彦直坐在那张短腿的椅子上，还有李铭站在他的身后，小飞吊儿郎当的靠在门边。除此之外，其他三个人都站在我的身后。一个是在车上给我塑料袋的老警察，小飞称呼他为橘长老，对他非常尊重。另外两个人是后来的双胞胎，他俩一看就是混血儿完美的小麦色皮肤，富有光泽的黑发，金黄色的眼眸。
我诚惶诚恐地坐在申屠彦直的对面，视线一直盯着桌上的灰尘，我的双手死死地抓住桌子的边缘，显而易见，紧张得不行。
申屠彦直沉默了半天，我不清楚他在思考着什么，也许我并不想知道，其他人也都在静静地等候着。
我打破了沉默，“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我努力装出一副很无辜的语气。
“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申屠彦直问了一个令我猝不及防的问题，他看着我，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干瘪瘪的尸体。
“我不知道。”我撒了谎，但愿他没有察觉出我的心虚。
他挑起一边眉毛，“你果然看见过死尸啊。”一抹假笑浮现在他的嘴唇上。
我浑身一阵战栗，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掉进了他的圈套里。
我抬起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什么死尸？”我准备跟他来个死不承认，“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昨天下午，”他俯身向前，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色，“你是不是跟两位女生提起过关于死尸的原因。”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些警察之所以认出我，全是因为昨天那两个女生告的密。我记得其中一个女生还是县公安局队长的女儿，真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
我试着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啊，我记起来了。我是想故意吓唬她俩，随便编造的。”
愤怒在他脸上一闪而过，“莫小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坦白自己就是血妖。”他从牙缝中挤出这些警告的话语。
我猜的果然没错，他们来到这里，也是为了寻找我。
“我们可以换个更适合的地方审讯吗？”一个冷淡的声音不怀好意地说道，我知道说话的是双胞胎其中一个。
“我觉得没有那个必要。”小飞滑到了我的身旁，把双胞胎挤到了拐角，“或许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她身上根本没有血妖的那种恶心气味。”他凑到我的身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把身子稍稍偏离他一点，双手下意识地挪到了我的腿上，我小心翼翼地将左手臂的袖子拽下来遮住了红绳。
“气味是可以掩藏的。”另一个双胞胎的人平静地提醒他。
“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鼻子。”小飞故作受伤的表情，环视着大家。
双胞胎似乎有心灵感应似的，同时不屑地摇了摇头。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橘长老，打断了这场争执。他绕过桌子，走到了申屠彦直的身后。
“你们不要争了，不管怎么处置她，都轮不到你们来决定，”他粗犷的声音隐藏着权威的色彩，“一切都要听大家主的。”他把双手有力地放在了申屠彦直的肩上，顺势将他板正了身子。
申屠彦直沉思片刻，说：“你们都出去。”
橘长老扯着一脸不情愿的小飞，将他拽了出去。其他人也都陆续地离开了，走在后面的李铭顺手合上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刚才还拥挤的审讯室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
“你手腕上的伤怎么来的？”申屠彦直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袅袅白烟。
这个问题令我猝不及防，我怔怔地看着他，烟雾在他周身弥漫开来，凝聚不散，仿佛白色的雾霭包裹了他。
“我自己不小心划伤的。”声音里有些颤抖，我还是没控制住。
他忽然站了起来，摁灭了烟蒂，然后一把将我的右手臂从桌下拽了上来，那道结痂的伤口轰然暴露在他的眼下。
“这是划伤的吗？”他用力地握着我的右手，眼睛瞪得圆圆的，“你再看看我的脸，它们都是相同的伤疤，冰凉丑陋的伤疤。”他向我凑近了一些，喘着粗气。
“手......很痛！”我结巴地痛呼道。
他立刻松开手，又坐了下去。“你应该听说了关于我的身份吧。”他笃定地说道，
他刚才说的话彻底打乱了我的阵脚，我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失败，索性就不再隐藏，看看他到底要怎么处置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生怕他听到我因为恐慌而颤抖的声音。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烟味窜到了我的鼻子里，我厌恶地皱了皱眉。
“我的体内，留着申屠家族的血液，天生的吸血鬼猎人，只为自己的使命而存在，”他幽幽地说，“我们申屠家族成立了教团，以猎杀吸血鬼为名，隐匿于人世间。”
“几百年之前，申屠家族一直是威名赫赫，享受无上尊崇。很多人对我们都是马首是瞻，顶礼膜拜。”他的情绪突然变了，他的眼睛闪烁着怨恨，“如果不是出了叛徒，申屠家族的势力也不会没落，我一定要杀了这个叛徒和那个吸血鬼。”他一圈锤在了桌上，灰尘扬起来几乎溢满了整间审讯室，我立马捂住了嘴鼻，干咳了几声。
我拼命地摇头，“你错了，”我嚷了起来，“吸血鬼不全是十恶不赦的，也有非常善良的吸血鬼。”我想到了小亚，莱昂和恩熙姐。
“你竟然说我错了，”他突然笑了，这笑容是那么阴冷，恐怖，“三十年了，死在我手上的吸血鬼不计其数，它们嗜血成性，凶狠残暴，就连妇孺儿童也不放过。”
“你知道我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他对我喊道，眼里燃烧着一团怒火，“我带领一支小队，前往落英湖的一个小镇去剿灭一帮肆意杀害村民的吸血鬼，它们都是a级的吸血鬼，拥有各种超凡的异能。它们凶残疯狂地捕杀当地人，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里面还有很多襁褓中的婴儿。”他顿了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脸色一瞬间由愤怒转变为痛苦。
我的背脊上流过一股刺骨的寒意，我从来不知道，吸血鬼也有这么血腥残忍的一面。
“我们猎杀那帮残暴的吸血鬼，整整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原本几十人的小队，最后只剩下了我一个人，这道伤疤就是那时留下的。”他垂下眼，自嘲地笑笑，“我还是不够强大，没有能力去保护追随我的队友。”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不安地问他。
他的脸色恢复了起初的冷淡，“我想跟你合作。”他一字一顿地说。
我目瞪口呆，“什么意思？”
他把身子又向我靠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说话声急速，低沉。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出的气息，带着浓浓地呛人的烟味。
“你是只血妖，吸血鬼都会主动找上你。你对他们来说，非常重要！莫小伍，只要你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
“诱饵......”我紧紧攥住拳头，心头突然一紧，“你想让我引出那些吸血鬼，然后你们再出来猎杀。”
他会意地看着我，“这不是最重要的，”他说道，“我还要杀了那个叛徒和那只吸血鬼，重振我申屠家族的威望。”他的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一颗冷汗从我额头上落下来，“如果拒绝合作，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被你们约束，终身监禁？”我喘着气。
“我会杀了你。”
他的话吓得我浑身一颤。
“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难道你们申屠家族连人类也要杀？”我故意揶揄他。
他并不生气，冷冷道，“防患于未然，我替人类除掉隐患，难道有什么过错吗？”
“你......”我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靠在了椅背上，半睁着，打趣道，“你别告诉我你也像那个叛徒一样喜欢上那只吸血鬼。”
我被戳中了心事，迅速地别过脸，“没有。”
“就算有，那只吸血鬼也不会看上你，”他嘲讽地挑起一边眉毛，“你跟那个叛徒的差距太大了。”
在我发怒之前，他很快就转换了话题，但是他下面的这番话却让我掉进了痛苦的漩涡。
“申屠未央，申屠家族的耻辱，”他愤愤地说，“她已经中了特制的水银子弹，没有我们申屠家族的药水，她根本活不了多久。”
他的话让我想起昨晚的那个噩梦，恩熙姐死在了我的手中，莱昂锋利的爪子向我挥来。我的心猛地抽了一下，痛彻心扉的感觉在我身体里蔓延。
恩熙姐不能死。她死了，我就是罪魁祸首，莱昂会讨厌甚至杀了我。一想到这一点，我的眼泪就一阵翻腾。
“我跟你合作，”我死死地抓住他搭在桌上的手，“只要你能救恩熙姐，我什么都答应你。”我呜咽地说。
他挣脱了我的手，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斜睨了我一眼，啧啧两声：“真没想到，他们给你灌了这么重的**汤。你真以为他们是来保护你的？别做梦了，你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罢了。”
“不是这样的，莱昂，小亚，还有恩熙姐他们对......对我很好。他们救了我很多次，对我很关心。”我开始有些语无伦次，眼水淌了下来。
他哼着鼻子说：“我是不会去救一个叛徒。你再慎重地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我的思绪仍然被他的话烦扰着，当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
第二十章 圈套
我整个人像被抽去了骨头似的，瘫软地趴在桌子上，绝望地啜泣着。
距离上次审讯结束后，他们便把我关在了这间屋里。我曾尝试过撞门，呼救，甚至拿一些污言秽语去辱骂那些人，但最终只有自己的回音激起一点反应。
我知道我得动动脑筋，想个法子逃出去，可是我的脑子里却挤不出一点计策。时间在我痛苦绝望的同时，一秒一秒地流逝了。
慢慢地，慢慢地，一阵阵倦意向我涌来，我再也支撑不住，终于合上了沉重如铅的眼皮。
即使在我入睡之后，痛苦的情绪仍然没有缓解。昨晚的那个梦魇又如期而至，我手持着一把猎枪，毫不犹豫地朝着恩熙姐扣动了扳机。须臾间，她便整个化成一摊灰烬，随风而散。几乎同时，一只冰冷锋利的爪子，似刀刃般划破了我的心脏。
无法控制的颤抖与疼痛，瞬间淹没了我的身体与意识。
“莫小伍，醒一醒。”一只温热有力的手，重重地摁住了我的肩膀。
我喘着粗气惊醒过来，但还是停止不了悲伤的情绪，泪水早已溢满了整个眼眶。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挤出了模糊视线的眼水。一个剃着寸头，面容俊朗的男子，占据了我所有的视野。
他细细长长的眼睛里，透出好奇的光，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擦拭着我的眼泪，小声咕哝道：“血妖也会流眼泪啊。”
“你要干什么？”我害怕地推开他，靠着椅子向后滑了一步，脸顿时羞成了一个红红的苹果。
他大笑起来，他笑的时候身体抖动的幅度很大，夸张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你们看到了没有，她居然害羞了。”他转过头惊讶地说道。
我从错愕中恢复过来，终于认出了眼前这个大笑不止的少年，他是吸血鬼猎人小飞。
“小飞，你闹够了没有，”一道低沉严厉的声音打断了他，“你严肃点，她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嗨，我说，你们放松点，”小飞饶有兴趣地看着我，“她好像还不具备血妖的特性。”
我环顾了一下房间，这又是一次场景重现。申屠彦直坐在那把断腿的椅子上，李铭神情严肃的立在身后。唯一不同的是，其他人的位置都换到了门边，只有小飞离我一步之遥。
“你赶紧过来，”那个声音催促道，说话的正是李铭，“不管她有没有血妖的特性，都是具有未知的危险性。”
小飞无奈地朝我吐了吐舌头，撅着嘴挪到了李铭的身旁。
“莫小伍，你想清楚了吗？”申屠彦直审视着我的脸，冷酷地问道，“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间。”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混乱的思维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蹦跳着我一定要拿到药水。
我嗫嚅着嘴唇，“我愿意合作，条件是你们要把药水给我，并且保证不杀害他们。”
“不知好歹，”他站起身，掏出一把枪，抵住我的头，“这把枪的子弹可不是寻常玩意儿，专对付a级以上的吸血鬼。不管你是什么生物，中了枪必死无疑。”
我的脸抽搐着，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恐惧。我麻木地望着他，他冷漠的双眼透出凛冽的杀气，枪口的冰冷触到我的额头时，我甚至能闻到枪口的硝烟味。
“最后一次机会，你是乖乖合作，还是选择灰飞烟灭，”他几乎咆哮着说道，“快说。”
我精神麻木，恐惧万分，一滴冷汗从我额头上滚下来。
我脑子里突然窜出一道胆小自私的声音，“莫小伍，你赶紧同意，别人的死活关你什么事啊。”
“苏恩熙死了，岂不是更好。她死了，就没有人跟你争夺莱昂，他就属于你一个人的了，”这个声音不断地唆使着我，“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这些声音，像魔咒一样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用力地抱住脑袋，拼命地压制住这道鬼魅般的声音，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不，”我尖叫道，终于理智战胜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与此同时，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我甚至能清楚地听见他手指摁下去的声音，这或许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放大了我身体的感官。
“啪”空响。
我浑身颤抖地瘫在了椅子上，全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我蜷缩成一团，然后哭泣起来。
“不要再吓唬她了，至少她现在还是属于人类啊。”小飞绕过桌子，跨到了我身旁，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
“有胆量，但就是太蠢了，”申屠彦直收起枪，坐了下来，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为了他们，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看在你这么傻的份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我从短暂的诧异里回过神，脸上还挂满了眼泪鼻涕，“你真的肯放过我？”
“那就要看看，你在那只吸血鬼的眼中到底重不重要了。”他的嘴角浮起一丝寒意无边的笑。
一阵凉意，刺透我的全身。
“你什么意思？”我哆嗦地问，不好的预感在心头骤然升起。
“哈哈，”他很阴险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两瓶一模一样的红色药水，放在桌子上，“左边的药水你拿去，今晚我会让人带你离开。若那只吸血鬼肯去救你，你就不用被终生拘禁，并且他还能得到药水。但若相反，你就做好心理准备吧。”
“这一瓶是什么？”我指着右边那瓶药水。
他加深了嘴边渗人的笑意，令我战栗地打了个冷颤。
“这是掺有水银，各种动物血的药水。只需要一滴，吸血鬼就会被焚烧而死。”
我表情紧张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看看他会不会为了这瓶毒药水而放弃你，”他咧着嘴笑了，笑得有些叫人毛骨悚然，“他若放弃了你，不但得不到真正的药水，连你这只血妖他也会失去。”
我浑身直哆嗦。
“你看，这注意多好！”
“你知道他一定会留下来，对不对？所以你设置了这样的圈套，等着他自己来跳。”我立马警觉起来，声调因为愤怒而抬高了。
“我就是要狠狠地报复那只自命清高的吸血鬼。”他一字一顿，目的再清晰明了不过。
他根本就无意放过我。他只是利用莱昂对恩熙姐的爱，让莱昂他们掉进圈套里。这样一来，他不仅能带走我，还能将莱昂他们全部杀死。
“你太恶毒了，”我愤愤地说，“你根本就不配当吸血鬼猎人。你善恶不分，为了一己之私滥杀善良无辜的吸血鬼，你跟那些滥杀人类的吸血鬼根本就没有区别。”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沉，双眼熊熊燃烧着一团火，紧张感瞬间笼罩了这间屋子。我大声地咽了一下口水，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的怒火不一会儿就消失了，旋即讥笑道，“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这么清楚没人愿意去救你，真是可怜啊。”
我的心，突然微微抽了一下。一想到莱昂会为了恩熙姐而舍弃我，我就感到莫名地酸楚和悲伤。
“李铭，小飞，你俩负责带她回教团，”他强硬而严肃地吩咐道，“七点钟出发。”
“难道真要这样做吗？她还是个......。”
小飞话还未说完，便被李铭一把扯了过去，“小飞，难道你忘了你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吗？”
小飞的脸唰得一下变得惨白，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知道了。”小飞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好了，我们都去准备准备，好好招待一下我们的猎物。”申屠彦直斜着嘴角笑起来。
他一吩咐完，所有人都各自散去，房间也随之变得空荡起来。
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知道我必须逃离这里。莱昂回来后，他一定会来找猎人取那个药水，到时，他不仅拿不到真正的药水，还会掉进猎人设置的圈套里。那瓶药水是毒药，恩熙姐喝下去一定会死，我得逃出去阻止莱昂。
但是我完全站不起来，我的双腿不停地颤抖，我不知道如何才能站起来。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开始思考该如何逃跑。我知道唯一的逃生机会，就在离开这里前往教团的路上。或许我可以祈求小飞放了我，他似乎跟其他猎人不太一样。万一，他拒绝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我的头，痛得都快裂开了。突然间，一个念头闪电般窜到了我的脑海里。我想到了那个穿着红袍子的冷月，她许诺我三个愿望。我只要跟她签订契约，任何愿望她都能帮我实现。
我立马紧紧闭上双眼，期盼着梦境的到来。在我的记忆中，冷月都是在我睡着之后才会出现。但是，我睡不着。我的思绪完全处于极度地紧张和恐惧中，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我埋怨自己没有早一点跟她签订契约。当然，我主要还是害怕契约的代价，每许下一次愿望，我都要付出三分之一的**和灵魂。但是，我现在连命都快保不住了，哪还在乎什么三分之一的生命。
第二十一章 惊险
警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深夜，大雨瓢泼，刺眼的车灯撕开无边无际的黑幕，沉重的水滴砸在车身上，发出清脆的爆响。
李铭开车，小飞和我坐在后排车厢，车中再无其他人，就连一件行李也没有。
半小时之前，我还呆在那间压抑逼仄的审讯室里，试图催眠自己去召唤冷月现身。转眼之间，真叫人难以置信，我现在已经行驶在去往不知何方的高速路上。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问。
没人回答，甚至没人看我一眼。
“你们这些混蛋，大坏蛋！你们到底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你给我安静点。”李铭没回头，眼睛依然盯着前方。我感觉到车子似乎是要飞起来。
“停车！我要回去，快放我下去。”我喊了起来。我拼命拍打着车门，想推开这坚固的桎梏。
“小飞，”李铭冷冷地说。
小飞犹豫了片刻，还是用铁钳般的手按住我的双手。
“求求你！小飞！你放了我吧。”
“我帮不了你，莫小伍，请你安静点。”
“不！你一定要帮帮我。如果我不见了，我父母一定很伤心。他们已年近花甲，身边就我一个女儿，没了我，以后谁去照顾他俩啊。”
“冷静点，莫小伍，”他的语气有点松动，“你先不要这么激烈。”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一下自己。
“李铭，靠边停车。”他喊道，声音里带了点命令的语气。
李铭转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接着又加快了车速。
“李铭，咱们不是那些滥杀无辜的吸血鬼，我们存在的意义难道不是保护人类安全吗？”
“我知道，”他沮丧地吼道，声音震耳欲聋。时速表的指针已经接近极限了。“但她终究是血妖，尽管她现在还未转变，小飞，你不要忘了，她是血妖！”
我感觉到坐在身边的小飞全身猛地一颤，看到他的眼底碾过一轮愤怒和痛苦，我有点紧张和好奇。难道小飞跟血妖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我很想问个明白，但根本没有这个胆量。
小飞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靠边停车，李铭。”
“不。”李铭说得斩钉截铁。
“我不会眼睁睁地看她落到那帮疯子的手里，”他低声说道，“李铭，你我都清楚，教团这些年表面上和睦，实际上勾心斗角，暗存私心。他们已经完全违背了最初成立的宗旨。”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
“你疯了吗？”李铭吼道，“难不成你想逆反。别忘了，你的命是大家长救的。”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他发怒的表情，吓得往后一缩。
好一阵子，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引擎的隆隆声和雨滴与车声的碰撞声。
我打破了沉默，“求求你们了。”声音轻似耳语。
李铭把一腔怒火发在了我身上，恶狠狠地咆哮道：“你休想！”
与此同时，小飞迅速地摸出一把枪，重重地抵在了李铭的后脑勺。
“靠边停车，李铭。”他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很坚决。
车速明显降了下来，由于惯性，我向前一蹿被安全带拽了回来，接着又猛地弹回到座位上。
“你不后悔？”李铭叹了口气，连声音都沉重了，“一旦背叛教团，结果只有被处决，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地活在这个世上吗？”
“李铭，拜托你照我说的去做，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他从紧咬着牙缝里吐出这么一句。
警车已经是在缓缓地往前爬了，要是换成别的车，我们一定会被后面的车主骂死。
数秒之后，伴随着一阵刺耳的摩擦声，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路边。
“你记住。你要为你自己所做的决定，承担任何后果。”李铭一脸严肃地提醒他道。
随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跳下了车。一股冷风裹挟着雨水瞬间涌进车内，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小飞收起枪，轻松地冲我咧嘴一笑，“我送你回去。”
“快去甜品店。”我急迫地催促他。
他把我搀扶到警车副驾驶，帮我系上安全带，就立马钻进了车子的驾驶座上，发动了引擎。车子一打着，我们猛地掉了个头，沿着来时的高速路疾驰而去。只是开车的人换成小飞，目的地变成了甜品店。
“谢谢你，小飞。”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一脸焦急。
他朝我笑了笑。“别担心，小伍，”他的声音很低，但很愉快，“我们很快就到了。”
我转过头瞅他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我只是勉强认识他，然而，不知怎么的，一想到他因为我背叛教团而受到生命威胁，我心里就感到十分难过和内疚。
“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我困惑地望着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尽管我知道他不同于其他吸血鬼猎人，但却没料到竟如此简单求得他的帮助。更何况他是压上了自己的性命，这让我太受宠若惊了。
他脸色微慌，但很快归于无迹。
“并不是完全为了你，”他低声说道，“申屠家族的势力没落后，教团内就开始出现了勾心斗角的龌龊行为，”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悦，“大家长的位置岌岌可危，每个人都想取而代之。说了你都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最喜欢想的事了，甚至把保卫人类的宗旨都抛之脑后了。”
他停顿了片刻。
“我不习惯每天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生活，早就想离开了。现在恰好有这个机会，我既能帮你，也能解脱自己。”他一脸轻松地说道。
“李铭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背叛教团的人，都会被他们处决吗？”我表情紧张地问道。
他耸耸肩，却一点儿也不担心。
“你为什么没有血妖的气味呢？”他把话题转移到我的身上，目光仍专注地看着前方。
我毫无戒心地解释着，“因为这条红绳，”我将左手伸出来，撸起袖子，指给他看，“它将我的血妖气味完全掩盖了。”
“这么厉害的绳子，哪儿弄来的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大声问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回答他，“莱昂，他给我的。”我刻意避免了吸血鬼三个字，生怕勾起他悲惨的经历，我记得有谁提起过，他家人的死好像与吸血鬼有关。不过也有可能是血妖，我暗自猜测道。
“你喜欢他？”他如呼吸一般自然地问道，就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我迅速地别过脸，看着窗外。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喜欢与否又能怎样？重要的是他已经有了爱人。真是的，每次想起这个都会觉得心脏突然抽紧，我立马擦了擦夺眶而出的眼泪，有些难为情。
“你真傻，”他说，“为了他俩，你连命都可以不要。哎，你真是我见过最傻的女孩。”
我从窗玻璃上看到他在摇头，接着又瞥了我一眼，显得很茫然，于是又把目光移回到了前方的路上：“你肯定值得这样做吗？”
我听后笑了笑，笑容有些凄凉，而且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我听见了轮胎扎过桥面的声音，虽然黑暗中很难看清。这座桥是高速出入口与县城的连接线，我知道我们快到了，心里不由得紧张不安起来。
“放心吧，”他好像是察觉出我的异样，安慰道，“他们不会出事的，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你会不会杀害他们？”我胆战心惊地提防道，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一道冷光从他眼里划过，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不会滥杀无辜，”他说得很直率，“我只猎杀那些为非作歹，祸害人类的吸血鬼。”
我松了一口气，那种不好的念头暂时被压了下去。尽管他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但我的心里始终有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隐忧。而且是越接近甜品店，越忐忑不安。
刚驶过大桥，这时警车突然颤动了一下，车子的顶部向里凹陷了一大块。我心里一沉，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而来。
我刚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身体就让小飞的手给拽过去，嘴也被堵住了。
“是吸血鬼！”
他松开了我的嘴，悄悄地掏出猎枪，对准了车顶。
“会不会是莱昂？”我微颤着小声问道，上下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我能感觉到自己手臂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
“不是纯血吸血鬼。”他嘘声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一刻也不敢分神，双眼如鹰隼般凶狠地盯着上方。我害怕地颤抖起来，窝在他的怀抱，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他也用力环住了我的肩膀。
突然间，一阵疾风从窗外扑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力量重重地抛了出去。同时，子弹撞击车身的“砰砰砰”声在我身后响起。
小飞单腿跪地，手持金属猎枪，像一头野兽般盯着前方。我趴在他身后的水坑里，仰着头，尽管暴雨如注，我依然能看清前方的吸血鬼。他身姿优雅地站在车顶上，左右身侧蹲伏着两只丑陋狰狞的吸血鬼。它们身体绷紧，露着獠牙的嘴里发出渗人的嘶声，正贪婪而兴奋地看着我。
“血妖，我们又见面了。”
第二十二章 得救
“他......他竟然没死。”我惶恐地结巴着，全身冰凉。
那次恐怖的回忆，像回巢的飞鸟一样，簌簌而来。
我迅速地爬起来，挪到小飞背后，喘着粗气，身体不断地抽搐。我因为惊吓过度而感到心脏骤然停跳，几乎让我窒息过去。
那只吸血鬼没有死。他在追踪我，莱昂的诱饵计划并未除掉他，这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谁？”小飞紧张地问道，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a级吸血鬼，”我一能呼吸就艰难地喊出来，“他之前袭击过我，不过没有得逞，逃走了。”
“他认得你？”
我点点头，浑身一抖。
“看来他早就在暗中窥视着你，伺机动手。”
我又是一阵颤抖，一想到吸血鬼潜伏在我身边就让我毛骨悚然。
“你能对付得了吗？”我缩在小飞身后，目光穿透雨幕，惊恐地盯着车顶的三只吸血鬼我把眼睛睁到极限，一下都不敢眨。
他摇了摇头，“那家伙若是攻击性异能，我可就束手无策了。”他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恐惧来。
“攻击性异能？”我不安地问道。我只了解拥有等级的吸血鬼，大都身怀异能。但对于异能的属性，我却无从得知。
“吸血鬼的异能被分为很多种，其中最具危险性的就属攻击性异能。这完全超出常人的理解范畴。”小飞急促地喘着气，手臂微微地抖了几下。
“难道就没法子对付它们吗？”
“仅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奈何不了他。”他的语气中染上了一丝绝望的色彩。
听了他的话，我不寒而栗，然后我又颤抖地摊在了地上。
“不过，”小飞迅速地瞥了我一眼，“我会拼死护你安全。”他保证道，毫无疑问他不是在开玩笑。
我的喉咙突然哽咽住了。“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呜咽道，我对于之前不信任他而感到愧疚。
这时，那只a级吸血鬼突然发出了一阵低沉地嘶吼声。他两旁的吸血鬼立马蹿出来，跳下车，步伐整齐的朝我们冲来。
它们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样子。吸血鬼的俊朗形象深深印刻在我的脑海中，就像莱昂那样帅气迷人，而眼前只是两个身材佝偻，面目狰狞的怪物。
它们前进时小心翼翼，一定是畏惧小飞手中的猎枪，但一看到躲在他身后的我，它们又壮着胆子飞奔而来。
战争终于爆发了。
我根本没看清，只听到子弹刺穿空气的呼啸声。接着左边的吸血鬼就像被电击中一样，扑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眨眼间，它就化成一缕黑烟，融进了雨水里，好似未曾存在过。
小飞立马调整姿势，枪口移向右边，杀气腾腾地盯着剩下的那只吸血鬼。
它意识到危险，止住了脚步，身体弯曲形成一个蹲伏着的形状，似乎正准备一跃而起。
就在这时，小飞蹲起身子，后腿发力，猛地向那吸血鬼弹跳过去。
几乎同一时刻，吸血鬼迅速地向前跃起，朝着迎面而来的小飞俯冲袭击。
“小飞！”我害怕地尖叫出来。
小飞身子一颤，他迅速地向后倒地，举起枪杆，正面迎击吸血鬼的进攻，它凶狠的嗷叫似雷鸣一样在雨夜里回荡。
又传来一声刺耳的呼啸。那只凌空的吸血鬼翻滚着倒在地上，立马变成黑烟，消失在空气中。
“小飞！”我又尖声喊道，踉踉跄跄地朝他走去。
“呆在那儿别动，小伍。”他命令道，语气谨慎而担忧。听到他的话，我一下子僵在原地，一脸惊恐地盯着他。
在此期间，那只a级吸血鬼一直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立于车顶。它一点都没有进攻的迹象，猩红的双眸始终锁死在我的身上。
“你准备怎么阻止我呢？”那只吸血鬼冷冷地嘲讽道，目光移向小飞，“我还真有点期待呐，吸血鬼猎人！”
小飞立即举起枪对准它，哼着鼻子说：“当然是让你尝尝子弹的味道。”
我能觉察到，两股杀气在空气中沸腾。一场力量悬殊的厮杀将要拉开帷幕，这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像舞者那样优雅地跃下车顶，丝毫不在意指向它的猎枪。小飞动作利索地举枪上膛，对准吸血鬼的头颅，准备一枪击毙。
就在这时，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小飞举枪的手臂突然垂了下来，金属猎枪顺势掉在水坑里，溅起一丈高的水花。接着他便发出痛苦地尖叫，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全身剧烈地扭曲抽动。
“小飞，”我担心地惊叫出来，但是他好像听不见。我托着沉重的步子，跌跌撞撞地向他跑去。
吸血鬼瞬间移到我的身前，阻挡了去路。他斜着嘴角笑起来，令我后背凉飕飕地一颤，顿时惊恐万分。
我迅速转身向桥头飞快地跑，刚跑出两步，就被它抓着胳膊扯了回来。
“听话，亲爱的血妖。如果你的态度温顺乖巧，我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疼痛。”
我的脸变得煞白，心中静静地绝望起来。我死定了，这是我唯一的想法，但我的潜意识里仍在思考着该如何逃生。终于，我想到了能够震慑它的一个人，确切的说，他是一只纯血吸血鬼。
“莱昂如果知道是你杀了我，”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紧张的声音，“他一定不会放过你。”
“不可能。”他狡黠一笑，指着这座空无一人的石桥，“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更何况，这场暴雨会将我的气味冲刷掉，他根本就没有理由怀疑我。或许，他会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可怜的猎人上。”
他的话彻底击溃了我的希望，我紧张得向后缩，却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我再也忍不住了，一声又一声地嘶喊着莱昂，小亚，甚至是吸血鬼猎人。救命啊，我快要死了，莱昂，小亚，你们快出来啊。
它似乎被我惹恼，抓着我的手陡然加大了力量，指关节发出骇人的白色。我疼的脸色愈加惨白，额头上跳着一根青色的血管。
“住嘴，”它皱了皱眉，“你死心吧，没人会来救你的。”
我拼命地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他的禁锢。显然，这个举动令他彻底发怒，它迅速地举起我的右手腕，一口咬了下去。这时，我既感到火刑般的疼痛又觉得无比郁闷。郁闷的是，它为何要选择我受伤的手腕，难道就不能换个地方吗？
当他的獠牙渐渐地深入时，我感觉到我的意识渐渐地模糊起来。一时间，我真的很后悔逃出来，我想，与其被这只吸血鬼吸干成丑陋的尸体，倒不如随着猎人去教团，哪怕是终生拘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血液也在一点一滴的流失。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觉，我看到它浑身直哆嗦，连进食都暂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瞪着我身后的某处黑暗，震惊和恐惧交织出现在脸上。我心里一喜，难道真的有人来救我？会不会是莱昂呢？如果真的是莱昂，我就能理解他的震惊，毕竟，一想到莱昂会出现，我也震惊的无以复加。
“难以相信，居然是他。”他说，声音跟他的表情一样震惊，我几乎更加确信就是莱昂。
我费力地扭过头向身后望去，双眼朦胧地扫视着前方，寻找使我充满安全感又期待的那个人。一开始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又看了看这只吸血鬼，他正龇着牙，两眼警惕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再次好奇地回过头，但是一阵眩晕向我袭来，眼前的景物开始扭曲变形。我只能勉强瞧见一个人影从雨声阵阵的黑暗中缓缓地移动出来，径直朝着我的方向走来。他姿态优美，步履款款，像一位飘逸的仙子降落人间。
这只吸血鬼立马放下我，退到了警车边。失去支撑的我，一个趔趄，差点倒在地上，幸亏那个人影及时奔来，将我拦腰抱起。
我害羞地红了脸，窝在他的怀抱，虽冷如寒冰，却令我感到十分安全。尽管雨水模糊了我的视线，但他身上散发的香气，我却非常熟悉和贪恋。
他抱着我步步紧逼那只吸血鬼，每一步都踏着王者的风范。
“不，别杀我，我不再......”那只吸血鬼狼狈地向他跪地求饶，声音变得嘶哑，眼神痛苦不安，“我不配做你的血奴。求求你，放过我，求你，不要杀了我。”片刻之前他还是高傲的a级吸血鬼，现在他像是个害怕的孩子。
“背叛我的下场，只有死。”他温润的嗓音，充满了杀气。
吸血鬼绝望地低吼一声，恐惧控制了他，他转身想要再度逃走。但是他却迈不开步子，他只能在原地徒劳地挣扎。
抱着我的人冷酷地笑了笑，“现在，拿起枪，你得为你的错误承担死亡的制裁。”
这是一个命令。这只吸血鬼对这个命令的反应相当迅速，丝毫不抗拒。他顺从地拾起猎枪，指着自己的心脏。
一声沉闷地砰砰声过后，他立马化成黑烟消失了，我惊讶地喘着粗气。
第二十三章 故事
我惊叫着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粗气，胸腔不停地起伏着。我一摸额头，头上满是汗水。
只不过是个梦而已，我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个梦。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试图从那个梦魇中挣扎出来，无疑我又做了那个与我纠缠不休的噩梦。一想到莱昂撕裂我的心脏，剧烈的痛苦就向我侵袭而来。
“你醒了？”一道低沉的嗓音自耳畔传来。
我猛地转过身来，惊呆了：“你是谁？”
“你睡着的时候特别有意思，”一个美得似妖孽般的男子侧躺在我的身旁，他自顾自地说，“你老是磨牙，打呼噜，流口水，还.......。”
“不要说了！”我羞愤地尖叫道，突然感到满脸一阵阵地发烫。很明显，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会令我羞愧致死。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邪魅地扯了扯嘴角，眼里闪烁着玩笑的戏虐。
我羞涩地捂住脸，竭力回想那晚的细节。很快，那晚发生的一切如洪水般向我脑子里涌来。就是这个家伙毫不费力地解决掉那只吸血鬼，救了我，将我带到这间酒店套房里。真是的，我竟然将他认错成莱昂。我得承认，当我看清他的模样时，我很失望，尽管他也长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可他俩的身上为什么散发着相同的味道呢？我实在想象不出来。不管怎样，他与我而言，终究是陌生人。当我准备离开时，意识却突然变得迷离，我就像融化成一滩水，无力地倒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你想继续睡觉？”他打断了我的思绪，“还是有问题想问？”
“你是谁？”我捡起他没有回答的问题，警惕地看着他眯着在假寐的双眼。
“莱茵，”他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半人半吸血鬼。”
我再一次惊呆了。我绞尽脑汁地想着半人半吸血鬼的物种属性，竟意外地没有感到害怕，或许是因为我早已做好充分地心理准备。他有着苍白而又冰冷的皮肤，非人类能具有的美丽容颜，甚至拥有神秘的强大异能，不管是小亚提到的a级吸血鬼，还是我自己猜测的纯血种，就像莱昂那样，总之，他不是人。但是，令我感到震惊的是，居然还有半人半吸血鬼这种生物。
他等待着我做出反应，见我一直未出声，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吓傻了？”他戏虐地问。
“不，我只是有点儿好奇，”我坦白道，眼睛看着他，“你如果想害我，早就下手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真是笨得......可爱！”他突然睁开眼，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扯过去，我不偏不倚地趴在了他坚实冰凉的胸膛上。
“你......你要做什么？”我紧张兮兮地问道，视线定格在他突然放大的脸上。立体的眉骨轮廓和下颚角的线条，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诱惑至极，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我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你错了，”他的嘴唇靠近我的耳朵，“你这记性也太差了，谁都不会舍弃你这么诱人的血妖。”他冰冷的呼吸拂过耳垂下的敏感部位，引得我一阵战栗，大脑完全停止了思考。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面临男人的挑逗，更何况，他还是这么一个温润如玉，邪魅性感的大帅哥。顿时，我就晕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轻柔地抬起我的手，慢慢地俯下头，将冰凉的嘴唇对准了我的手腕。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迅速地咬了下去。
“嘶！”我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我赶紧抽回自己的手，打量着手腕上两个渗血的咬痕。
“变态！你咬我！”我惊惶地爬了起来，呼吸急促地从床上跳下来，警戒心在一刹那飙升到极限。
他擦拭了嘴角上残余的血渍，换上了一双趣意浓郁的眼眸，带着玩味的表情笑了笑。
“莫小伍，你在守着什么秘密?”他停顿片刻，继续说，“我不仅好奇，还很感兴趣呢？”
他的话如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炸起，难道他发现我和冷月之间的秘密？那他又是如何发现的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哪有什么秘密？”我心虚地摇了摇头，“你不要瞎说。”
“你睡得很不安稳，我听到你一直不停地呼唤一个名字，”他挂上凌厉的眼神，“血妖冷月。”
“我......我只是做噩梦，胡思乱喊而已。”我慌乱地解释着。
他又笑了笑，目光好奇地端详着我，换了个话题。
“你喜欢莱昂那个家伙？”
我惊讶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我根本就没提到过，难道又是梦话出卖了我？我纠结了一会儿才回答。
“哪......哪有，没有的事！”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赶紧把话题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没理睬我的问题，而是又问了我另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会很危险吗？”笑容消失了，他清秀俊俏的脸忽然严肃起来了。
我想了一会儿。他虽然是半人半吸血鬼，但是他却救了我，而且还给我止血包扎伤口。这么说来，他并不会伤害我。
“我认为你没有。”我回答很笃定，警惕心一下子松懈下来。
“那么，现在你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吗？”我又重复了一遍，“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立刻变得很忧伤了，“我只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接纳的残次品。”
我被他的话又惊到了。他哀伤的语气，让我顿时感同身受。我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不被人接受的存在呢？
“我父亲是高贵的纯血种，但是，母亲却是一个人类。”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愠怒，“小时候，我总是抱怨，母亲，为什么你是一个人类，为什么不是像父亲那样尊贵的吸血鬼。但她总是无奈的沉默着，脸上是我读不懂的表情。长大之后，我才体会到母亲那时的悲伤和怨恨。”
“你母亲怎么了？”我焦急地问，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
“她只是卑微的人类，长得再好看又能怎样，终究是不被认可接纳的，甚至无法伴随父亲的身旁。几年之后，她怀孕了，原本以为孩子会更改她的命运，却没想到，我竟是个怪物，一半像人那样有心脏跳动，一半又像吸血鬼那般嗜血冰冷。因为我没有继承父亲的高贵血统，他娶了一位貌美惊人的吸血鬼，她和父亲一样都是身份尊贵的纯血种。我见过她，真的很美，难怪父亲会抛下母亲，若是换成我，我也毫不犹豫地选择那个女人。
“没过多久，那个女人就为父亲生下一个拥有尊贵血统的纯血种男孩。我躲在角落里，望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他们越幸福，我就越埋怨母亲，恨她为什么不是吸血鬼，恨她为什么要生下我？恨她只知道终日以泪洗面，却不愿去求得父亲的欢心。最终，不知是她对父亲死了心，还是被我伤透了心，她用刀刺穿了自己的心脏，结束了生命。我把她的尸体投入深井，永远地锁上了井盖。很久之后，我才知道母亲她不是自杀，而是被我杀死的，因为这该死的异能。”
“你用异能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我的瞳孔因为震惊而猛烈收缩，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只吸血鬼自杀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战。
“是的，尽管当时我并不知道自己有精神控制的能力，但终究是因为我内心想要她去死的恶念，才让她被我控制住，拿刀插进了心脏。哎，这个可悲的女人，一生都未曾幸福过，视为丈夫的人抛弃他，视为儿子的我却亲手杀死了她。”
我的身体一瞬间僵直，向后退了一大步。他说起这些往事根本就像是在说另一个人的事情，平静到了冷漠的地步。
“后来呢？”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
“你喜欢听恐怖故事吗？”他问道，我感到有点恐惧。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于是冲我笑了笑。我的好奇压制了害怕，微微点了点头。
他下床向落地窗旁边的沙发走过去，沙发套滑润光泽，在灯光下，泛着黄色的光晕，就像是一张透着光泽的人皮一样。他慵懒地坐在了左边的一张上，而我也跟着走过去坐在了他右边的沙发。他盯着窗外的夜景，性感的薄唇微微翘起。我顺着他的视线，第一次看到了县城的夜晚，我终于明白，村里的年轻人为什么都争相涌向大城市，哪怕内心承受着背井离乡的酸楚。这里的夜晚五彩缤纷，热闹非凡，与我家乡的宁静寂寥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你应该知道我们是靠什么生存吧，我们的食物人血。”他开始了，我迅速地收回已经飘远的思绪。
“我知道。”我回答道，胃里突然翻腾了一下。
“母亲死后，我更加不被父亲待见，几乎每个吸血鬼都可以任意欺负我。愤怒，痛苦，绝望溢满了我整个胸腔，我就像蚕蛹里的茧，逃不出自己筑造的牢笼。直到一次偶然的机遇，一个很漂亮的人类女孩，跑到我身边，她一脸娇羞，跟我说喜欢我。多么可笑，你知道我那时是多么厌恶人类的女人吗？但我并没有拒绝她，我约她去看电影，她就羞涩地来了，我拥抱她，她也接受了，然后我就用獠牙插进她细嫩的脖子，在她最幸福的时候，吸干了她的血。令我惊喜的是，女孩的血不仅能消除我内心的痛苦，而且还会让我获得从未有过的乐趣。
“之后很长时间，我如法炮制地引诱了很多漂亮女孩，她们很容易被我的魅力征服，我把她们的血吸干成干瘪丑陋的尸体，丢在各种无人知晓的废井里。这种行为被父亲知晓后，他认为我触犯了与人类和睦相处的条约，所以将我驱逐出他尊贵的家族，甚至还下达清除我的命令。真是太讽刺了，我明明看到他们都在吸食人血，难道就因为那些人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就有所区别吗？”
听着他的讲述，我双手微微颤抖起来，身上也起了鸡皮疙瘩。
第二十四章 表白
“你害怕了，”他邪邪一笑，“现在还认为我没有危险吗？”他诱人的嗓音透着一丝危险。
按理说，我对他残忍的行径应该感到恐惧和害怕才对，但是，他漠然的表情以及冷淡的口吻，却让我的心口很压抑，那无从说起的悲伤一点一滴地渗进我灵魂里的每一道缝隙。我能亲身体会到他的难过，他的绝望，甚至他的愤怒。正是这些负面扭曲的情绪才激发出他体内那个嗜血的恶鬼，令他失去了善良的本性。
“我觉得你很可怜，”我脱口而出，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变得嘶哑了，“外表越凶悍的人，内心就越脆弱。冷漠，残忍，嗜血这一切都是你的面具，你内心真正渴望的其实是亲人的爱护和接纳。”
我盯着他的脸，在明亮的灯光中我仔细看着他那完美无瑕的脸庞。他真是魔鬼与天使的结合，不仅有着天使般的纯洁，还兼具魔鬼般的邪魅，我心里不禁对他的容颜感叹起来，直到我意识到他的表情流露出凶神恶煞的怒气，看我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了。
“你给我闭嘴！”他厉声吼道，语气中带着恼怒，好像我戳到了他最痛的伤疤。
“你要吸干我的血吗？”我立马紧张地问他，说完身体不由得一颤。“即使我不漂亮。”我又赶紧补充道。
他的眼睛投出刀子一样的光，旋即又平缓下去，“或许我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换一种口味？”
“什么？”我倒抽了一口凉气，“你真的要吸干我的血?”
“难道我像是开玩笑吗？”他半眯着双眸，像是一只审视自己猎物的蟒蛇，眼神危险地盯着我。
我愣住了，依然惊诧不已，一想到他立场的转变，我的惊诧就变成了恐惧。事实上，在这一刻之前，我对他没有丝毫畏惧。相反，却有一种安全感萦绕着我，就像莱昂在我身边的感觉。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惊惶之中试图衡量一下逃出去的成功率。拔腿就朝门外跑，有可能会碰到某个酒店的工作人员，然后向他求救。当然也有可能是住在酒店的客户。这时我脑子里又响起了一个悲观的声音，提醒着自己面对异能的吸血鬼可能没有任何的逃生机会。不！在被绝望打败之前，我对脑子里的这个声音喝止道。我不能绝望的放弃，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他似乎是猜出我的计划，幽幽地说：“这家酒店已经被我包下，你最好断了求救的念想，”他顿了顿，饶有兴趣地打量我，“除非，你变成血妖，把我杀死。这样你才可能逃出去。”
我颤抖着站起身，踉跄着退后，指着他，“我变成血妖，你不怕吗？”我希望这句话能稍微震慑住他，试图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毕竟现在，我可没有把握唤来那个不靠谱的血妖冷月。我用眼角迅速地向后瞥了一眼，身后的门离我越来越近。
“你现在能变成血妖吗？”他脸上带着淡淡地嘲笑，亮如星辰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我，然后轻轻地吐了一句，“过来。”
就在离房门一步之遥时，我突然像失去了主控力，听着他咒语般的命令，迈着僵硬的双腿，向他迅速靠近。
当我走到他跟前时，我发懵的脑子骤然清醒。他邪魅地扯了扯嘴角，一把将我拉到他的怀里，玩味十足地看着我。
“我.....我怎么会......来到你这里？”我语无伦次地自言自语，我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我说过，除非你变成血妖，不然休想逃走。”他冷冷地提醒我。
我顿时恍然大悟，因为恐惧喘着气大叫道：“你刚才是不是对我使用异能了？”
“对啊，”他飞快地承认道，“你一旦被我控制住，不管我下达什么命令，你都会心甘情愿的去执行。”
他的话像一壶冰水浇在了我的头顶，令我打了个哆嗦。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跑是多么愚蠢的行为，即使不用异能，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弄死我。
“那好吧，”我望着他，慢慢地说道，“如果说......你的异能......能让我失去自主意识，能够让我失去感觉，那你......能不能控制我之后，再吸干我的血，你知道的.....这样我就不会感到疼了。”
“好，我答应你。”
话一说完，他便收起玩味的笑容，一脸正色地摄住了我的双眼。我们靠的很近，我甚至能在他的虹膜上隐约看到我的倒影。
“看着我的眼睛，现在吻我。”
他暗哑魅惑的声音与他迷人的气味交织在一起，像花粉一样扑到我的脸上，令我感到一阵眩晕。突然间，他与莱昂的脸渐渐地重合在一起，直到完全变成了莱昂。我的双颊像炙烤般火烫，迷离的目光不自控的看着他性感的薄唇。
“好想......好想吻上去。”我的理智被这个念头占据了，情不自禁地覆向他的唇瓣。
“唔”当我很专注的向他凑近时，他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掐着我的下巴，捏得我的脸都变形了，我的意识一下子恢复过来。
“你亲谁呢？”他绷紧了脸，手上的力度加重了。
“你说什么？”我叫了起来，“你是在耍我吗？”
他不屑地白我一眼，放开了钳制我下巴的大手。这种突如而来的疼痛感，让我的眼眶瞬间被水侵湿。
“你这么喜欢那个家伙？”他一脸的阴沉和冷淡，连语气都和他的脸色一样冷淡。
我沉默了，一想到我刚才把他看成莱昂时，我就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他说话时添加了很强的嘲讽的语气：“即使他嫌弃你，你也无所谓？即使他爱得是别人？”
“对。”我哭哑着嗓子坦白道，眼泪像洪水般涌出，他的话像根刺一样狠狠地扎着我的内心，“我很清楚自己不完美，不优秀，不好看，但是我又该怎么办呢？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他，不去喜欢他，甚至不去幻想跟他在一起的可能性。”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凶，不客气地挖苦道：“你既然有自知之明，就趁早放弃。”
“你管我，”我愤恨地瞪着他，“我喜欢谁，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的眉毛生气地皱在了一起，大声吼道：“有关系！”他向我靠近了一点，眼神专注起来，“我喜欢你，莫小伍。”
我一下子呆住了，他突然的表白，令我心乱如麻。不过想了一会儿后，我清醒了：“你是不是又想耍我？”
“不，”他说，“我很认真。”
“为什么......”我问，又噎住了，不知如何继续说下去。
“因为你胖的实在是太可爱了。”他一边小声地说道，一边伸出两只冰冷修长的双手。我的手则无措地垂在身体的两侧。他一只手勾住我的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地揉搓我的脸颊。
“不要动。”他柔声地说，好像他没看到我已经僵在了那里似的。
他又向前靠近我，一直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我，他摄人心魄的眼睛，还有他声音中充满磁性的魅力，无一不让我心醉神迷。即使我想动也已经不可能了，我完全陷入了他温柔的漩涡里。
他停止了前进，脸离得我很近。他丰神俊朗的面容让我痴迷，美得让我眩晕起来。
“我喜欢你。”他用手托住我的脸。
我觉得呼吸就要停止了。
然后，他慢慢地将性感红润的嘴唇温柔地覆上了我的双唇，我整个人像是魔怔了，鬼使神差的就要回应他。
我身体的温度猛地上升，炙灼着我的双唇。他紊乱急促的呼吸令我浑身颤抖起来，我贪婪地沉醉在他那迷人的芳香中。
就在我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他终于停止了反应，脸上意外地露出了顽皮的微笑。
“啊，你......我......我们......”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立马稳住了呼吸。
“你现在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了。”他说。他表现出很得意的样子。
我捂着嘴巴，慌乱地站起身。没想到动作太快，我的脑袋突然发晕，又向前倒了下去。
他迅速地用胳膊搂住我的腰，稳住了我的身子。
“你还觉得头晕吗？是不是我的亲吻技术太好了？”他故意挑逗我说，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你是不是又使用异能了？”话一出口，我又有点后悔，我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娇嗔，听起来似乎是故意向他发嗲。
“这很重要吗？”他笑着说，“反正咱俩已经亲过了。”
“这个吻不算数。”我反对道。
突然，他又一脸严肃了。
“那就再来一次。”他说，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渴望。
我想往后缩，躲开他疯狂炽热的眼神，可他的手死死地箍住我的腰，根本就睁不开。
“我长得又不漂亮，”我急忙换了个话题，为了转移他对这方面的注意力，“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他犹豫了片刻，说：“这个问题问得好，而且我也不知道原因，”他佯装思考了一下，“这就是一见钟情吧。我不在乎你的长相如何，我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时的感觉。”
我不知该如何反应，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了。
“你当我女朋友吧，”他满怀希望地说，“我可以永生永世保护你。那些欺负你的人我会去帮你收拾的。”
他的话就像一发又一发的炮弹轰击着我的内心，深深地触动了我的心房。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他在故意耍我的意思，但是没有，相反他却是格外认真。我不懂，我和他明明才刚刚认识，为何剧情的发展会这么出人意料。
我满脸诧异地盯着他：“为什么？”
“我喜欢你，更何况我又亲了你，当然要对你负责啊。”他认真地说道。
我无语地扶着额，“你知道，咱俩只是刚认识。而且，我并没想让你......负责，我的意思是你到底有什么意图？”
他耐心地笑了笑：“我没有任何意图啊。”
我别过脸，紧紧地咬着嘴唇。我看着窗外对面的巨大显示屏，上面正轮番放映着电影预告片。我知道情侣们都会去电影院约会，看一场刻骨铭心的爱情电影。我突然对这些甜蜜的约会有所期盼，不禁心驰神往起来。
“你到底同不同意我当你的男朋友嘛？”他追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竭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慌乱，一想到眼前的人会成为我的男朋友，我就心慌意乱。
第二十五章 阴谋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他手臂一扯，我又毫无防备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荡出美丽的弧度，“你没拒绝，那就是同意了。”他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并小心地将几缕乱发拨到了我的耳后。
我倏地一下羞红了脸。他的一举一动就像是撒旦给出的甜蜜诱惑，让我无从抗拒。一种非常强烈的念头突然从我心头滑过，答应他，或许也不错。
正当他要有下一步动作时，酒店套房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阵沉闷的拍门声。
“莫小伍，你在里面吗？”
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去，脑海里快速地搜寻着声音的主人。
“小飞。”我一声惊呼，噌一下抽身站起来。天啦！他还活着！我实在是太震撼了。顾不得身后的人，我两步并作一步跑向门边。忽然，一阵疾风从背后袭来，我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力量牢牢束缚住，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窒息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我惶恐地结巴着。莱茵紧紧地从身后环住我，双臂死死地收缩勒紧。
“莫小伍，”他俯下身，贴近我的耳畔小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不准你再想着其他男人。”他原本温柔的声线霎时间镀上了一层冷意。
“痛，你快放开我。”我挣扎着，门外的敲门声愈加急促起来。
他手上的力气猛地加重，我甚至有种会被他捏断骨头的错觉。
“你记住了没有？”他低声威胁道。
我犹豫地咬了一下嘴唇，“记住了。”
下一秒，令我窒息的束缚不见了，他的手已经从我的身上脱离出去了。等我转身一看，他已经消失在这个房间，一股冷风从被打开的落地窗外呼呼地灌了进来。
我站在原地楞了一会儿，他身上淡淡地香气还萦绕着我，让我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虚幻的。我觉得自己惊讶得都目瞪口呆了，凭空出现一个绝美霸道的半人半吸血鬼。他不仅救了我，还向我表了白。更令我吃惊的是，我居然同意了。
“莫小伍，你在里面吗？”门后又传来小飞的呼喊声。
我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来，忙不迭地跑去开门。但是，打开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伤痕累累的小飞，他浑身上下都是纵横交错，皮肉翻滚的鞭痕。如果不是他剃着独一无二的寸头，我差点就没认出来。
“天啦！”我惊呼道，“小飞，你怎么伤成这样了？”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我明明看到他只是昏倒在地上，可这些伤又是从哪里来得呢？
“快进来吧。”
他靠在门边，一动未动，神情严肃，视线警惕地扫向我身后的房间。
“这里就我一个人。”我让他放了心。
他放下戒备，身子踉跄地闪了进来，我立马扶着他走到落地窗旁，让他躺在了莱茵坐过的沙发上。
“你怎么会在这家酒店里？”他刚躺下去，就急切地问道。
我转移了他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来这里找我？”
“一个女人塞给我一张纸条。纸上写着你在如意大酒店，房间号是1066。”他说得太快，牵扯到嘴角的伤口，血顿时渗了出来。他疼得龇牙咧嘴，脸都抽搐了一下。
我急忙跑去卫生间，打开热水，把毛巾侵在水中，用手使劲揉搓了几下。
有人特意去找小飞给他那张纸条，那上面的信息可以带领着他找到我。从我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安的感觉就开始在我心中升腾起来。我关掉水龙头，拧干毛巾，接着跑回到小飞躺着的沙发那边去。
“是那个女人救了你吗？”他猜测道，我弯下腰，准备给他清理血渍。
我假装反应迟钝，拿着毛巾给他擦拭嘴角的伤口，“我不知道，那晚，你昏倒后，我就因为害怕也晕了过去。醒来后，我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家酒店的床上。”我刻意隐瞒了事实，不知为何，我并不想让他知道莱茵的存在。
他盯着我的脸，半眯着双眼，仿佛在思考我话中的真实度。
“是什么样的女人呢？”我忙打断他的沉思，生怕他觉察出我的谎言。
他不以为然地吸了吸鼻子，“就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人。”
“哦。”我简单地应了一声。这个女人会不会是莱茵派去的呢？我暗自思忖道，莱茵先是救了我，接着让小飞来找我，最后他又消失了。难道他帮我做的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喜欢我吗？不安的感觉忽然变得越来越强烈。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迅速地撒了个谎，表情变得很不自然。
他叹了口气，似乎不太情愿回答，“我被抓了回去，他们要让我说出你的下落。”
“他们对你用刑了？”我惊恐不已地吐出这句话，眼睛盯着他身上血肉模糊地鞭痕。
“嗯，”他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他们把我关在那间废弃的派出所里，对我严刑逼问。”他大笑起来，声音中充满悲伤，轻挪了一下身子，“这些伤都是大家长鞭打的。”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些溃烂的伤口，心惊胆战。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出于好奇心，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在昨晚，”他开口说道，“莱昂和另一只吸血鬼潜入了派出所，我趁他们厮打的时候，悄悄地逃了出来。
一提到他的名字，我的心就猛地跳动了一下。
我立马站了起来。
“我得赶紧去阻止莱昂，万一他拿到了假药水，恩熙姐就危险了。”我焦急地咕哝道，双手不自觉得插进口袋里，右手紧紧地握住了那瓶被我带走的药水。
“我跟你一起去。”小飞挣扎着起身。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还穿着之前的衣服，一点儿也不脏。我把屋子环顾了一遍，确定自己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后，就急匆匆地搀着小飞朝门外走去。
我扶着小飞等电梯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但愿莱昂能够识破那瓶毒药水。我起初还抱着侥幸心理，认为莱昂可能还没回来，或者他会选择去救我。但是现在，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不可遏止的发生了。
在经过漫长的一分钟后，电梯仍然卡在第一层，停止不动。我焦急地直跺脚，手使劲地摁着键钮。
“不要着急，小伍，”小飞宽慰我道，他也许觉察出了我内心的焦灼，“或许我们还来得及。”
“可过去一天了，”我的声音有点颤抖，我竭力压制着，“我担心他会不会已经拿到假药水了。”
“小伍，”小飞用力地抱住了我，“你冷静点，可能他们都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了。”
“你听过申屠彦直的话了，”我的声音很小，不确定他是否听到了，“他说过那瓶药水里面添加了水银，只需要一滴，吸血鬼就会焚烧而死。要是恩熙姐喝下那瓶药水，要是她死了......”我哽咽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
“小伍，小伍，别说了，”他打断了我，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们会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小伍。你快看，电梯来了。”
我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恢复了镇定。可是，即使我完全冷静下来了，我也知道我内心的愧疚感丝毫没有减弱。
“我好多了。”我看着小飞，继而又担忧地问道：“你能坚持住吗？”我感到有些内疚，他身上的伤也是因我而起。
“我一点儿没事。”他说道，然后还抬起手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
这时，电梯门缓缓打开了。我尽可能地将愧疚和恐惧抛诸脑后。我得振作起来，与其浪费时间在假想的结果上，还不如加紧赶过去阻止这场悲剧。
我和小飞很快就到了酒店楼下，外面一片灯海，这扰乱了我对时间的估测。我仰起头看了看夜空，一轮清冷孤寂的圆月正躲在薄薄的乌云后面，照射出来的光寒气逼人，我不禁缩了缩脖子。
街上聚集了很多人，我们拼命地往前挤，不停地撞开别人的身体。我知道身后是一片怨声载道，甚至听到辱骂的声音，但我不在乎。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瞪了我一眼，她嘴唇涂抹的红色口红看起来像一滩恶心的血渍。
“人太多了。”我一边抱怨道，一边和小飞穿梭在人群中。
“你没看时间吗？”他有点儿喘气了，“今天是中秋节，街上很热闹。”
“中秋节？”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惊恐，顿时放慢了速度。
一脸震惊，毫无血色是我此刻唯一的表情。我竟然在酒店里睡了整整十天，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知道，这不可能是我记忆紊乱而产生的时间错觉，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莱茵使得把戏。我内心感到一阵惶恐，摇着头想把这些不安的情绪驱赶出去。我不敢去想他背后是不是酝酿着某种阴谋。
“小伍，”小飞急促地低声喊道，“你快点啊，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得去打个车。”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很庆幸他没有看到我满脸的恐慌。我把恐惧，焦虑都压下去了，想着赶紧回到甜品店。
第二十六章 兄弟
我们的运气很好。在如意酒店对面的街道边，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正从出租车的后座上下来。我和小飞飞快地穿过马路，冲向出租车，钻进了司机后面的座位上。那对中年夫妇和身旁的孩子以及出租车司机都直愣愣地盯着我们。幸好小飞身上的血渍都清理干净了，否则，我俩绝对会被当成怪人而被拒绝乘车。
小飞气喘吁吁地告诉了惊讶的出租车司机我学校的地址：“师傅，麻烦您开快点。”
“在商业街啊，那边人很多，车子不一定能开进去哎。”司机抱怨道，不大情愿做这单生意。
小飞从口袋里掏出三张一百元的人名币递过去。
“能走了吗？”
“当然，没问题，去哪儿都行。”一脸市侩的司机乐呵呵地启动了车子。
我对着后视镜白了一眼司机，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
小飞斜靠在车窗的玻璃上，他面色很差，双目无神，嘴唇更是苍白。我很想对他说点什么，譬如感谢之类的话，但是，我又把话咽了回去，有点儿为自己的煽情感到不好意思。我希望他清楚我已经把他当作自己人，希望他知道我对他为我作出的牺牲是多么的感激。
我默默地背靠在座位上坐着，左胳膊肘撑在窗框上，手掌托着我左边的脸颊，这是我一贯的思考方式。陌生华丽的街道缓缓地在身边移动，但是我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外面，我尽力克制着自己。我闭上眼睛，想把满脑子的疑惑和不安彻底考虑清楚。
我整理得有条不紊了，把脑海中混乱无序的思绪归纳成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莱昂可能会中计拿走假药水，另一方面是莱茵撩拨我并使我昏迷。我拼命地想弄清楚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联，可是我的智力不够用，完全理不清头绪。时间在我令人头疼的思考中，一秒一秒的过去了。
渐渐地，我感觉到自己的思考开始突破了障碍。我记得莱茵在故事中提到过，他的父亲有一个纯血种的吸血鬼孩子，换句话说，莱茵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这让我不禁想到了莱昂，他俩不仅名字相似，而且身上的味道也是一模一样。难不成他俩真的是一对兄弟？我被这个猜测吓了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莱茵岂不是恨透了莱昂。我沿着这条思路往下想，所以，莱茵才会接近我，试图通过某种手段去报复他这个哥哥。
可是，他会有什么阴谋呢？这让我的思考又陷入了阻碍，我赶紧将今晚的事捋了一遍，试图从其中找出突破点。莱茵救我之后，又使我昏迷了整整十天，等我醒来后，他又莫名其妙地向我表白，直到现在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更令人费解的是，他还找人通知小飞让他来找我，这一系列的举动，到底有什么联系呢？表明上看，他一直是在帮我，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太糟糕了，就好像警察明明知道某某就是犯人，但又找不出有力的证据去指证那个人。我完全沉侵在自己像迷雾的思绪中，全然忘记了时间在流逝。
“商业街到了，你们可以在这里下车吗？”
出租车司机这一问突然打破了我的思考，将我从混沌的漩涡里拉了出来。我睁开眼看了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把商业街挤得水泄不通，在节日的烘托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看到那些团聚在一起的家人，我的鼻子就一阵发酸，热泪顿时盈了眶。
“小伍，甜品店在这附近吗？”小飞迫切地问道，语气中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莫名的激动。
“嗯，我们到了。”我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像是刚哭过似的。
出租车司机回头瞧了我一眼，脸上有些八卦和好奇的神情，然后假装关切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被男朋友欺负了？”
他把目光从我脸上移开，挪到了小飞的身上，语气斥责道，“小伙子，你也不知道哄哄你的女朋友，看看你女朋友，嗓子都哭哑了。”
我和小飞一脸尴尬地下了车。
商业街的街道非常狭窄，路上铺着的青石颜色已经被磨得发白，发亮。感觉就像滑行在光滑的玻璃上，我和小飞的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
“不远了。”我激动地说道。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人潮中，我不清楚身旁的小飞有没有听到。
他一下子加速起来，引得边上的行人向他皱眉瞪眼。看来他是听到我刚才的话了，但没想到，他竟比我还激动。我始终落他一步，紧紧地跟随其后。
很快，我们就穿过人群，走到了十字路口中间。
“往哪个方向走呢？”小飞低声平静地问道。
我指着我的左手方向一条黑暗幽深的巷子：“那个方向甜品店就在巷子里。一直往前走，转弯，直走，转弯......”我突然打住，脑子在记忆里挣扎。事实上，我也不记得具体的路线，每次去那家甜品店，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牵引着我往前走。
“你还记得路吗？”他轻声追问，语气很急切。
“我想我能找到甜品店。”我给他投去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和小飞撞开挡在巷子入口的一个倒垃圾的胖大叔径直往前跑，巷子的宽度勉强让我俩并排行走，我低着头，借着月光看清脚下的青石路，其他什么都不想，任凭感觉带着我，向前走。
我俩跑在空荡幽深的巷子里，周围一片静谧，只能听到互相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当我感觉快到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身后似乎有人悄悄尾随。
我回头，背后空空，哪有人影。继续走，巷口偶尔吹进一阵冰冷的微风，一只隐藏在暗处的小猫惊得连叫几声，背后那奇怪的感觉仍在。
“小飞。”
“怎么了？”
“身后好像有人。”我小声说道，声音颤抖着。
小飞止住脚步，转身看了一眼，旋即笑了笑，“小伍，一定是你太紧张，产生错觉了。”
我又回头仔细望了一眼，确实没人。但我还是感到害怕，恐惧从心底深处幽幽地爬了出来，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
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糟了，我的红绳不见了。”我惊叫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哽咽。我把左手的袖子撸上去，反反复复地摸了几遍，还是没有。
“你是不是落在酒店了？”小飞低声提醒我。
我想了想：“没有，离开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房间，并没有红绳。
“你最后一次看见红绳是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是......”我试图回忆起那晚的情景，零散的片段开始在我眼前逐格放映。
我想起来了，“在警车上，”我说得很肯定，“我还伸出手臂，给你看了一眼。”
小飞皱起了眉头，我不安地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他正在回忆那晚的事。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对，我想起来了，”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我记得我还问过你，这条红绳从哪得来的。”
“是的，”我叹了口气，“后面我就不记得了。”
“会不会是丢在车上了？”他猜测道。
我摇摇头，感到一阵心痛，“不知道，”我喃喃道，尽力不让声音显得痛苦，“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呢？”这条红绳对我而言，它并不仅仅是一条护身符，而是莱昂送给我的唯一的重要之物。
他听出了我语气的变化，他的表情显得有些焦急，“小伍，你冷静点，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他迅速地向后一瞥，神色紧张起来，“我们得赶紧去甜品店。”他催促道。
我全神贯注地想着红绳可能丢失的地方，差点忘记了更加紧迫的事情。经他一提醒，我立马回过神，带着他继续朝着前方拐角跑去，把一切痛苦的情绪都甩在了身后。
我觉得好慢啊，仿佛是在永无尽头的迷宫中奔跑一般我似乎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我滑倒了好几次，每次跌倒，两只手都会被青石路擦破皮，然后小飞迅速地扶我站起来接着往前跑。最后，在我不知拐过多少弯后，我终于看见那家甜品店了，一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从我心头碾过，就好像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一样，我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到了。”我喘着气激动地叫道，脸上汗流不止，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了。
“原来这里设置了屏障，难怪......”小飞止住话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神色有些紧张。
“难怪什么？”我接着他的话头问道。此时，我俩已经到了桂花树这边。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朝前走去，到了门前，双眼透过玻璃四处巡视。
我跟在他后面，他在门前犹豫不定，修长的双臂在微微颤抖。
“你救了我，他们绝不会伤害你，”我当他是害怕，便开口安慰他，“你已经脱离了教团，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然后让你留下来。”
他深吸了口气，原本颤抖的手臂静止了下来，但是紧张惶恐的神情却一直留在他的眼中。
第二十七章 演戏
我握住把手，轻轻地旋转了一下，门没锁。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开了门。
店内灯火通明，空无一人，很冷清，咖啡机在吱吱作响。靠近窗户的那张大理石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两杯未喝完的咖啡，丝丝热气还缭绕在杯沿上。
小飞站在我前面的钢琴旁，视线扫向店里的每一处角落。
“他们刚离开不久，”他指了指正在运作的咖啡机，“连机子都没关，看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他的神色不似刚才那般惊惶，变得稍许平静些。
“紧急的事？”我迷惑地看着他，声音变得焦虑起来，“难道我们还是来迟了吗？”
一想到恩熙姐已经遭遇不测，我的心就绞痛起来。
“小伍，”他走到我面前，嘴巴张开后，又闭上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往下说，最终他还是开口道，“你没必要自责，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吸血鬼而已。”
他最后一句话刺痛了我的心，我不觉向后退缩一步，他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难以置信地盯着他，“难道我们不是......不是......”我一时语塞，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我和他的关系。
“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他伸出双手，有力地搭在我的肩膀上，“不管你是人还是血妖，但是，我无法和那些吸血鬼和平共处。”
我能看出他眼神中的变化。尤其是提到吸血鬼三个字时，他的眼睛里猛地窜出一股怒火。我很想跟他解释莱昂他们是怎样的，希望他能改变对吸血鬼的不友好的印象，但是我隐约觉得事情不止这么简单。
我脸色变得苍白了，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你要对付他们？”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点了点头：“小伍，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猎人，猎杀吸血鬼是我终生的宿命。更何况......”他停了下来，眼底浮现出一抹痛苦。
“何况什么？”我瞪着他，心里生出被人背叛的怨恨。
“反正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吸血鬼，”他的声音粗暴而充满愤怒，“我向上天发过毒誓。”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想要挣脱他的手臂，不想他反而将我的肩膀牢牢箍住，使我动弹不得，“小伍，你再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跟我们合作。”
他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我头顶炸响。这令我想起申屠彦直的话来。小飞说得我们难道是指......我忽然不敢再想下去，恐慌不安的情绪开始在我心里窜来窜去。
我注视着他，他脸上像是带了一张苦大仇深的面具，让我觉得异常陌生。那张我很熟悉，善良的脸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酷无情，充满愤恨的面庞。我恐惧地想到，或许，戴着面具的他才是真正的小飞。
“你骗我？”我生气地指责他，语气充满了敌意，“你根本就没有脱离教团，对不对？”
他的眼睛没有一丝愧疚，脸上表情冷冷的，“对，我骗了你。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背叛过教团。”
“为什么？”我的声音颤抖起来，“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被欺骗的恨意涌遍了我的全身，我那么信任他几乎无所保留的把秘密跟他分享。他怎么可以如此的卑鄙无耻。我的眼眶似有水雾升腾而起，眼泪涌了出来。
“我们不得不利用我们能利用的一切，包括你。”他说得就好像自己没有做错一样，然后又继续说：“为取得你的信任，我们共同商量了这一出好戏。”
“什么戏？”
“我故意背叛教团，带你逃出去。那么，你想想你会带我去哪呢？”
“甜品店？”我脱口而出，担忧突然猛烈地迸发出来。
“对，”他露出我厌恶的那种假笑，“我们就是利用你来找到莱昂他们的藏身之所。”
一阵突如其来，强烈无比的愤怒扭曲了我的表情。
“小伍，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他收住了笑容，严肃地说道，“如果不是我，你早就死在申屠彦直的枪下了。”
“那我还真是要谢谢你。”我从紧咬着的嘴唇缝隙里挤出这句话。我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任凭指甲嵌进掌心。
他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无法想象他就是那个拼死保护我的小飞，一想到他变得如此龌龊，我就感到彻骨的心寒。我还傻傻地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像兄长一样的亲人。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一场戏，太残忍了。
“那晚的遭遇呢？”我忍着怒意，咬牙切齿地问，“难不成也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他皱了皱眉，“不，我们根本没料到会出现吸血鬼，那的确是一场意外。事后，我们原本以为计划会失败，却没想到，事情竟然有了转机。”
“发生什么了？”
“我跟你提到过，那个人类女人，”他说道，他的双手稍微松懈了一点，但我仍然逃不开，“我们找你找了十天，快要放弃的时候，她就出现了，”他耸了耸肩，“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我无非就是再演一场苦情戏，然后让你带我来到这里。”
“我真蠢，”我怒视着他，“竟然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嗯，你是很蠢，”他点点头赞同道，“你太容易轻信别人，我只不过稍微对你好点，你就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我沉默了片刻，想要整理一下脑中凌乱的思绪。照他所说，这一切都只是他们编纂的一场戏，那么，药水的事也会是假的吗？还有就是，那个女人会是什么来历呢？她到底又是不是莱茵派出去的呢？如果我猜的没错，那就太恐怖了。假如莱茵是幕后操控的人，那他岂不是想利用吸血鬼猎人来对付莱昂他们？
我吓得脸色发白。
他看出了我的恐惧：“如果你选择跟我们合作，我就能保证你百分之百安全。”他误以为我是惧怕他们吸血鬼猎人，于是又借机劝服我。
“不。”我简单地拒绝道。
我的语气让他变得怒气冲冲，他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许多。我的肩膀一阵剧痛，整个身子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时，隔间里突然传来一阵东西打碎的声音。
“谁？”小飞身体猛地紧绷起来，就好像被高压电击了一下，“真见鬼！”
他迅速地拔出金属猎枪，另一只手用力地拽着我的胳膊。他的身体颤动得厉害，我能看到他脸上布满了恐慌。
“莱昂。”我惊喜地喊道，声音很大。
他扯着我朝那里走去，每一步都透着小心翼翼，鼻子使劲地嗅着空气。
“苏恩熙。”他狠狠地说。
我倏地一震，眼中燃气的希冀瞬间破灭，转而变成了深深地担忧和紧张。“你......你怎么知道？”我口吃着说。
“我闻得到。”
小飞的眼神充满了杀气，他直视着柜台后面的隔间，先前的恐惧悄然消退。“她的伤还没痊愈，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低声地说道。
“你要杀了她？”我喘着粗气问道，惊恐地盯着他，眼神中充满恐惧。
“是的，毫无疑问。”他的话如此绝情，冷漠。
我毫无知觉地跟随他的脚步，极度的痛苦令我浑身麻木，我终究还是害了恩熙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但是，我没时间内疚下去了。
我压抑的愤怒和痛苦迅速地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挣脱了他手臂的钳制，我野兽般地向房间冲去。
“砰”门被我重重地撞开。
一个秀雅绝俗的美女跌坐在地上，脚下是一地的碎玻璃，她半睁着略带惊讶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脸。她白皙的脸庞显出一丝病态的苍白，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相反，却增添了一种令人心疼的柔弱美。
我愣怔了片刻，我的胸腔剧烈的上下起伏，说不上来的情绪像一块石头堵在了我的喉咙里，险些窒息。
扑向她的同时我哭嚷着喊道：“恩熙姐，呜呜，恩熙姐。”
我全然忘了她受伤的身体是很虚弱的，被我轻轻一碰，她就靠在了身后的床沿上。
“小伍？”她开口了，声音气若游丝，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
我扑到她的怀里，大滴大滴的泪水侵湿了她胸前的衣服。熟悉的气息刺激着我的泪腺，让我无法停止抽泣。
“我......对不起......恩熙姐......都是我害了你。”我一边哭泣一边说。
“不哭了，小伍，我没事。”
“呜呜”一听到她安慰我的话，我又放声大哭起来。
突然，一道冷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打断了我的哭声，我和恩熙姐同时看向门外。
“真是令人感动啊!”小飞的语气满含讥讽，他端着枪，瞄向恩熙姐的头部。
“啊，”我挡在恩熙姐前面，小飞目光凶狠，盯着我，“求求你，放过我们。”
他的眼神没有变化，“够了，小伍，你要是不想死，就给我走开。”
“真是难以想象，你们竟......竟变得如此恶心，根本就不配为吸血鬼猎人。”恩熙姐愤慨地说道，我担心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她的眼睛里闪现出愤怒的神色。
“难道你配吗？”小飞怒吼道，“申屠未央，你才是最不配的那个人，”他往前挪了一步，手中的枪死死地锁住目标，“你不顾自己的使命，背叛家族，脱离教团，最后还变成了吸血鬼。你就是整个教团以及申屠家族的耻辱。”
恩熙姐推开我的身体，把自己完全暴露在黑洞洞的枪口前。小飞警惕地盯着她，下巴紧绷，进入防御的状态。
第二十八章 叛徒
“难道你们想打破协约？”恩熙姐喘着气责问道，身子有些踉跄，我上前牢牢地扶住她纤细的胳膊。
有那么短暂地一会儿，小飞的脸上划过一种顾虑的表情，但是很快他又换成了一副愤怒的面孔，“协约已经被打破，申屠未央。血妖一族灭绝后，那份和平共处的协约就成了一张废纸，吸血鬼不再受到约束，它们肆无忌惮地捕食人类，违背誓言，猎人与吸血鬼之间的战争早就开始了。”
“不是这样的，”恩熙姐纠正他说，然后看了我一眼，“血妖族并没有灭绝，小伍，她就是唯一幸存的血妖，”她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她会统领整个血族，重新维持和平的秩序。”
听到这个消息，我顿时懵住了，恩熙姐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去对付那些丧心病狂的吸血鬼吗？忽然的一阵恐惧感，令我战栗地打了个冷颤。
“不要做梦了，”小飞哼着鼻子说，“当然了，她如果变成血妖，或许会有那么一丝可能，”说到这里，他的语气有点讥讽了，“难不成你们现在就能让她阻止这场战争吗？”
“这需要时间。”恩熙姐咳嗽了一声，身体轻微地颤抖起来，“我们会尽快让她转变成血妖，只要再等一等。”
小飞摇摇头：“没有时间了。死亡人数每秒都在增加，杀戮已经开始，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他眼里的怒火猛烈起来，变成了仇恨。
一股浓重的杀气骤然升腾，空气变得沉重，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少来冠冕堂皇的理由，”恩熙姐反对他，“别装了，这根本就是你们所想要看到的。”
“没错，你说得对，叛徒，”小飞大吼道，“吸血鬼害死了我所有的亲人，我发誓，我一定要让你们全部去陪葬。”
我对小飞的猜测得到了肯定，这让我感到很痛苦，吸血鬼果然是杀害他家人的凶手。可是，这不足以浇灭我对他的怒火。他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善恶不分，是非不辨。
“这不公平，”我大声地抗议道，“对于你家人的遭遇，我感到很难过。但是，你不该把罪责牵连到所有的吸血鬼身上，这太不公平了。”
小飞发出一声怒吼，随之瞪了我一眼。我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以此想向他表达出我的立场。
“听着，小伍！如果你选择那边，我俩的朋友关系就彻底断绝，”他决绝地说道，“我会亲手杀了你。”
听完这句话，我感到一阵心痛，眼泪又夺眶而出。恩熙姐向前挪了一步，将我完全遮在身后。
“你是不是有点太自信过了头？”恩熙姐朝前倾，弓起身子，露出了牙齿，“我就算受了伤，好歹也是异能吸血鬼，仅凭你一个人的力量，也想杀死我们吗？”
我看不到小飞的神情，只听到他冷冷地嗤笑一声。
“我对付你绰绰有余。”他反击道，声音听不出来有丝毫畏惧。
他俩在我身前就这样剑拔弩张地对峙着，谁都不敢放松警惕。他们距离彼此很近，一方稍有松懈，就可能被对方一招致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恩熙姐愈加颤抖的身体在我眼前开始晃悠，我的心脏像是被人揪紧一般，怎么也喘不上气。
我祈祷着有什么奇迹的事情快点发生。也许，如果我非常，非常，非常虔诚的话，上天可能会听到我的心声，他会让莱昂及时出现，化解这场危险。
然而，除了恩熙姐后背被冷汗侵湿的衣服，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的心中顿时一阵绝望，情绪开始变得焦躁不安。我不敢去想下一秒等待着我们的危险，更不敢想万一恩熙姐死了怎么办。我怕自己会精神崩溃。
感觉又过了好几秒，恩熙姐虚弱地发出一声**，突然倒向地上。这个意料中的变故给小飞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清晰地听到他扣动扳机的声响。
“不！”我几乎歇斯底里地尖声叫道，尽管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我下意识的执念却不可抑止地推动着生理机能的运转。我一把推开恩熙姐，子弹呼啸着擦过我的太阳穴射穿了仙人掌花盆。一阵剧痛使我暂时地丧失了知觉，等我意识到自己还能呼吸的时候，我已经浑身瘫软地跪在了地上。我匆匆地看了一眼恩熙姐，她已经昏迷过去了。
“拜托，小飞，我求你了。”他走到我跟前时我对他恳求道，我发抖的双手紧紧地抓着他持枪的胳膊。
“莫小伍！”他厉声喝道，接着摆脱了我的桎梏，“如果不是你命大，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他叹息道，“我真是搞不明白，你就这么想死吗？”
“我不想死，”我哑着嗓子说道，“求你了，小飞，放过......”
“你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你最后的决定？”他得意地打断我。他用袖子擦了擦我脸颊上黏糊糊的液体，我看到了粘在他袖子上的血渍。我惊奇地发现，那些血渍竟是我自己头上流出来的。
“其实，你可以选择不用卷入这场战争里来。你难道不想再见到自己的父母吗？”他提示道。
“我......我想见......父母。”我泣不成声，一想到我父母，我的心就像被钝刀子割了一般的剧痛，眼泪泉水般地涌出了眼眶。
除了头疼之外，我感觉到膝盖又让锋利的碎玻璃割伤了，然后一大滩散发着腥气的血液似一朵妖冶的花，在地上扩散开来。它的味道让我感到头晕目眩，喉咙里立马涌上一股恶心的泔水。
我晕晕乎乎地看到小飞拿枪指着昏迷的恩熙姐。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我的两只手拼命地抬起来，想拽住他的手臂。
“呜呜，不，小飞，不要啊！”我惊恐地哀求他。他的拇指就快要触碰到扳机，我使劲地挥舞着手臂，却发现根本够不着。
我的心中仍然残存着一线希望，这希望就是：莱昂快点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天，就在关键时刻，莱昂像头凶猛地野兽，从房外冲了进来，将小飞撞了个趔趄，摔倒在地。同时，出膛的子弹嵌进了檀木床板上，距离恩熙姐的头部仅有几毫米。
“住手！”
莱昂发出了一声怒吼，迅速地抱起了恩熙姐。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恐惧。“恩熙？恩熙？你能听见吗？”
强烈的疼痛感令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我死死地咬住嘴唇，一点一点地把飘散的意识给拽了回来。
“莱昂。”我呜咽道。
他小心翼翼地将恩熙姐放在床上后，转身朝我走来。我抬起头，胡乱地揉了一下眼睛，终于看清了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莱昂熟悉而馥郁的香气让我心中涌起一股思念的感觉，零散的记忆顿时充斥着我的脑海，挥之不去：晦涩难懂的英文书籍，热气腾腾的美味咖啡，青石铺就的巷子，破败不堪的操场，一颗沐浴在月光下的桂花树。他挺拔健硕的身躯，就像一座坚固的山，浑身散发着强势与傲气。他鬼斧神工般雕刻的脸庞，俊美绝伦，令人沉陷。
瞬间，我所有的思念和痛苦，在刹那间，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冲破了脆弱的防线，喷薄而出。
“莱昂。”我又喊了一声。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声嘶力竭地呼唤，渴望着他的温柔和爱怜。
他在离我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了下来，我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压迫着我，令我不由得颤抖起来。他深邃的冰眸充斥着一片血红，灼热的怒火似乎要从眼睛里迸发出来。
“莫小伍，你这个胆小怕死的叛徒，”他怒吼道，目光升腾起一股杀气，“你良心被狗吃了吗？早知如此，我当初就应该亲手杀了你。”他的语气夹杂着怨恨的愤怒。
我抖得更加厉害了，尽管我的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解释，但我的喉咙却被满心酸涩堵住了，只能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怔住的瞬间，他一把将我推倒，一脚踩在我的肚子上，力道大得要踩扁我的身体，我感觉快要碎裂一般。
“疼。”我拼命地从牙缝间挤出一个字，只觉得喉咙涌上的腥味着实苦涩，鲜血混合着苦泪模糊了我的双眼。
“不要伤害她！”小飞挣扎着起身，还没站起来，就被莱昂掷过去的玻璃片击中，他生生地被划开了一大块血口，鲜血四溅，惨不忍睹。
“莱昂。”我想跟他解释，可是声音是那样的微弱，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
“闭嘴，”他粗鲁地打断我，脚下的力度又加重许多，“要是我没及时出现，恩熙就死了。”
咯吱几声，我的肋骨纷纷被压断。一阵生不如死的钻心刺骨般的剧痛，瞬间涌遍我的全身。我疼得叫出声来了，喘着粗气，冲破了那堵在喉间的阻塞。
“莱昂，求你了！莱昂，听我解释，求你了，求你了，莱昂，求你了！”我恳求道，浓郁刺鼻的鲜血不断从口中溢出，顺着嘴角蜿蜒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片血泊。
“你还想解释什么？”他弯腰俯身，从我口袋里掏出那瓶红色药水，“那帮混蛋果然说得没错，你这个叛徒，禽兽不如的家伙，我真想用手中的碎玻璃刺穿你的心脏，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我痛苦地蹙起眉，尤其是当我听到“刺穿你的心脏”这句话时，我的心就像被人用针狠狠地扎着，先是一阵揪紧，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刺痛。
他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我心里已经绝望到在滴着血。
第二十九章 战争
“莱昂，”我努力张开嘴巴，“莱昂，药水他们跟我说，恩熙姐，她需要这瓶药水。”我尽量说得声音大点，可是语气飘飘忽忽，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一般，“他们骗了我，莱昂。”我补充了一句，话一说完，胸口又撕扯的疼得我受不了。
“莫小伍，”莱昂低吼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他完美的轮廓犹如冰凌，没有一丝温度。
我的心一阵冰凉，“是......是真......”我想说，可我觉得喉咙有点儿哽，声音又堵住了。
“我差点儿就晚了，”他低声说道，声音听上去很痛苦不堪，接着，他抬高嗓门警告道，“如果恩熙死了，莫小伍，我一定会让你去陪葬。”
他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尽数注入到踩压我腹部的右腿上。我听到了身体里面又传来令人胆寒的粉碎的啪啪声，这一声那么大，那么尖，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
“咳咳”我一阵猛咳，堵在喉间的腥味翻腾着从嘴巴里喷涌出来。就像是被拧到底的水龙头，开了闸的洪水。我痛苦地抽搐着，五脏六腑仿佛被重型卡车碾压，随之一颗心就像浸泡在冰冷的深潭中，彻骨的寒意涌遍我的全身。
接着莱昂的黑瞳突然褪变成血色。我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改变，看见他的嘴唇微微翻开，伸出尖牙，血红的眼睛放射出一道饥渴难耐的狂热的光。
我惊恐地注视着他，视线湮没在一片血色中。他收回右腿，身子往下一弯，然后他迅速地拽起我的衣领，将我悬空提在手上。
紧接着他倾身向前，朝我脖子靠近。他的目光，前一秒还只是渴望而已，此刻却变成一种无法抑制的需求了。我知道，毫无疑问，他嗜血的欲念战胜了理智，而且这个念头比我感觉到的还要更加强烈，如此强烈，他使我想到莱茵诉说的那个恐怖故事，仿佛下一秒，我就会变成一具干瘪的尸体。
没等我来得及反抗，一个比刀子还要尖锐的东西就冷冰冰地刺进我的脖子，插进了血管里。
“不!不要......”我说不出话来，来势汹汹的疼痛使我无法把话说完，我只能机械地挣扎着保护我的脖子。但是我很虚弱，两只胳膊像被抽掉筋骨一样空洞无力，我根本感觉不到它们。
很快，另一种熟悉的痛苦取代了**上的折磨。我心脏仿佛被烈火焚烧，灼烧的感觉持续在增强，在延伸，直至整个身体犹如置于汪洋火海之中，熊熊的火焰此刻吞噬着我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将不可描述的痛苦传遍了我的**和精神。
这一刻，我所希望的就是死。极端痛苦的感觉超过了我所能承受的极限，死亡从未如此强烈地被我呼唤：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我无声地呐喊，恳求死神降临。或许，等到莱昂知道真相后，我会被他永生永世地记在心中。
几秒？几分钟？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渐渐地坠入黑暗，眼睛也慢慢地合成一丝缝隙，透过这个缝隙，我模糊地看到莱昂摄人心魄的侧脸，他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不可自拔的嗜血盛宴中。我闭上了眼睛，陷入昏迷。
一阵惊人的噼噼啪啪的噪声，钻入我的耳朵，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你自以为莱昂是你的救赎，却不料想，他竟成了你的梦魇。”喧闹中，有人淡淡地说。
“冷......月？”我站了起来，从一棵熟悉的桂花树上。
这时我知道我死了。
因为，借着明亮的月光，我看见自己竟然稳稳地站在一截手臂粗的枝干上，我敢确定，这一定是我的魂魄。
皎洁的满月低低地悬挂在树顶上，月光朦胧，似真非真。
“我再不来，你就死了。”冷月坐在枝干的末端，晃悠着双腿，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像极了小仙女。
我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我......我没死？”我糊里糊涂地意识到，“这不可能，我明明被”
“嘘，”她让我别说话，手指指向前方，“你快坐下来，咱俩一起来看一场精彩的表演。”
“表演？”我不解地扭过头，透过朦胧的月色，我惶恐地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场面。
莱昂首先走进我的视线，他弓起身子，双手变成了锐利的爪子，随时准备进攻。申屠彦直则纹丝不动地站在他的对面，他身旁的橘长老看上去像一个雕像。他们显然处在势均力敌的对峙中，都在相互寻找对方的弱点。这让我感到很疑惑，难道拥有异能的纯血吸血鬼莱昂还会打不过两个人类吗？
“莱昂怎么了？”我转过头焦急地询问冷月。
“别说话，”她制止我，“往下看你就知道了。”
在离这场对峙几步远的地方，小亚和三个吸血鬼猎人正展开一场不公平的战斗。那三个猎人我认识但不熟悉，他们分别是李铭和两个双胞胎。
李铭在中间，左右两侧是双胞胎，他们举着金属猎枪步步紧逼后退的小亚。小亚的左腿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我看到他一瘸一拐地向后挪。
这一刻，我为小亚的处境感到提心吊胆。
就在这时，我听见了猎枪纷纷上膛的声音。下一秒，枪声震耳欲聋，几发子弹呼啸着射向小亚。
“小心！”我心惊胆战地大吼。
“别喊了，”冷月喝止道，声音有一丝不耐烦，“他们听不见你的声音。”她又补充一句，然后就不再理睬我。
小亚敏捷地俯下身，堪堪躲过了子弹。我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又紧张起来。
一阵咆哮从小亚的胸腔里猛烈地冲破出来。
同时，他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奔向吸血鬼猎人，将双胞胎之一扑倒在地，折断了他的双臂。
“不！”另一个双胞胎大叫一声，声音中明显夹杂着惊恐不安的颤抖。
李铭和剩下的双胞胎立即对准小亚射击，小亚毫不费力地躲过去。然后，他一把捞起地上的人，将他挡在了身前。这样一来，李铭他们就不得不放弃武器，选择近身肉搏。
申屠彦直和橘长老看都没看那个被扑倒的双胞胎。他俩的眼睛仍然盯着莱昂，充满了强烈的仇恨，他俩看起来就像两只发怒的老虎。
果然，李铭他们把枪收在腰间，分别从侧翼冲向小亚。动作太快，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听见骨头断裂的嘎吱声，紧接着，又响起一道凄惨的刺耳哀嚎声，听得我头皮发麻，心里发怵。李铭托着断掉一条腿的双胞胎后退几步，将他安置在身后。小亚绷紧身体，随时作战，尽管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人。
橘长老向前跨了一步，像一个保镖护在申屠彦直的身前。“莱昂，现在你就要为你的罪行付出相应的惩罚。”申屠彦直冷冷地说。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与生俱来的威严。
“你是在逗我笑吗？”莱昂不屑一笑，笑中带刺，“难道你就擅长给人乱扣罪名？”他锋利的爪子在月光下，杀气腾腾。
“百年前，”申屠彦直从容地说道，“你诱骗申屠未央背叛家族，致使我申屠家族蒙受莫大的屈辱。这就是你的罪行。”
莱昂的愤怒一目了然，他伸出的爪子微微颤抖起来。
橘长老现在慢慢地向莱昂靠近。他的步伐很镇定，手中的猎枪泛着寒光，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莱昂身上，就像盯着一头猎物。我看得出月光洒在他脸上反射出来的那种强烈的杀戮欲。
我一阵战栗。
莱昂立即应对，身体前倾，脚跟离地。
就在那时，李铭一拳击向小亚的头部，小亚像是熟悉他的套路一样。早他一步，将手中的那个双胞胎迎了上去，一声低沉的闷哼声从那个双胞胎的喉咙里溢出。李铭不再强攻，而是迂回地绕着小亚转圈，好像在寻找他的薄弱点。
我突然意识到，小亚有猜测人心的异能，难怪他每次都能轻松躲过李铭他们的攻击。
橘长老似乎被李铭他们那边的战斗引起了注意，我看见他微微地撇过头，扫视了一眼。李铭又抬脚踢向了小亚，显然，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小亚再一次避开，橘长老脸上的担忧一闪而逝，然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莱昂身上。
“找死！”
震人心魄的怒吼，莱昂纵身一跃，尖利的爪子从半空中劈下，对准的是橘长老的脸庞。
橘长老闷哼一声，身体顿时倒退好几米，左脸颊上生生被划开一道血口，鲜血滋滋地冒了出来。
闪到一旁的申屠彦直依然不动声色，冷冷地看着这场战斗，就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你不是纯血种吸血鬼吗？”橘长老嘲讽道，“难道你就这么点能耐？”
我暗暗地为莱昂捏了一把汗，为什么他刚才没有使用异能呢？为什么他现在变得这么虚弱呢？
莱昂咬牙切齿，尽管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也能想象出他此时狂怒的表情。
第三十章 许愿
“对付你，我不需要使用异能。”
话音刚落，莱昂猛一蹬腿，依靠瞬间爆发到极点的力量冲向橘长老。
橘长老也一跃而起，他们彼此靠近，变成狮子和老虎的厮杀了。
就在我眨眼的功夫，他俩就凶悍猛烈地纠斗在一起。刺耳的枪声和撕裂声在月夜下回荡盘旋，只要有人在搏斗中发出攻击了，就会传来这两种声音。但是他们速度太快了，我根本看不清有没有人受伤。
可我看得出，莱昂连连后退，防守多，而橘长老却不给他丝毫喘息的机会，步步紧逼，每一枪都对准了莱昂的要害。
“莱昂到底怎么了？”我再次焦急地问冷月，一脸担忧，“你能不能快点告诉我？”
“哎，”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是不是傻？他差点就吸干你的血了，你干嘛还那么在乎他，”她耸耸肩，突然话锋一转，“他要输了，很快。”
我的心猛地一紧，呼吸愈加急促起来。
莱昂果然落了下风，他的动作越来越慢，闪避不及下，竟被橘长老一枪射中了胸口，整个人被子弹的冲击力撞向了身后的玻璃橱窗上，生生将一整面玻璃撞得四分五裂。
莱昂喘息不止，身体犹如燃烧一般冒出缕缕黑烟，我知道那是被水银子弹打中而引起的灼伤。他翻身跳起，已经又做好进攻的姿势了。
小亚的注意力被这边激烈的战斗分散了，脸上浮起对莱昂的深深担忧。李铭趁其不备，猛地一脚踢向小亚受伤的左腿上。小亚修长的身躯跌倒下去，跪在光滑坚硬的青石路面上，力量大得似乎震碎了整快地板。我听见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哀鸣声，他挣扎着起身，却不料被瞬间移动到他身后的李铭，一枪抵在了后脑勺上。
在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小亚将头朝旁一闪，一颗子弹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滑过去，差点要了他的命。
“住手！”
莱昂在李铭再次开枪之前的那一瞬间，像头凶猛的狮子，硬是拼尽全力，将他撞翻在地。
就在那同一个瞬间，橘长老飞奔赶到，将枪口瞄准了莱昂的头部。
“放下枪，”莱昂将李铭反扣在地，用自己的爪子对准他的喉咙，咬牙道，“我数三声，你把枪放下。”
“呵，”橘长老轻哼一声，“如果你敢伤害他，我一定会让你灰飞烟灭。”他威胁道，他的眼里，泛起了森冷的寒意与浓郁的杀气。
“长老，你先放下枪。”月光下，一直旁观的申屠彦直，终于开口了，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大家长，可是”
“不必担心，长老，”申屠彦直打断了他的话，径直走到莱昂面前，“你去把那个叛徒抓过来。”
就在那一刻当申屠彦直说到叛徒的两个字时，莱昂像野兽般咆哮起来，他变成了一头真正的狮子。
“不！”他的一只利爪飞快地伸出去，像是要撕裂什么东西一样，“不要”
我感觉得到我的身体变得晃动起来，但是我控制不住，我开始剧烈地抖动。
“他们输了，表演即将谢幕。”冷月淡淡地说。她的声音冷若冰霜，像一部冰冷的机器。
我没有理会她的话，我的注意力被眼前的一幕紧紧地勾住。我的眼神跟随着橘长老的步伐移动，凝视着他手中提起的两个人，冷月不知何时闪到我身旁，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肩膀。
我僵直地坐在树枝上，看着另外一个我。那个我就像从血池里捞上来的一样，细如涓流的鲜血，从“我”的身体上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此刻，那种撕心裂肺的悲伤，水一样从我的身上漫过，迅速淹没了我。
小亚哀鸣起来，他的声音焦急不安，哀痛欲绝。我看到他的目光在“我”和恩熙姐之间来回移动，脸痛苦得皱了起来。
“不!”莱昂发狂地吼道，利爪划破了李铭的脖子，“你们不准动她！”
“啧啧啧，莱昂，你还真是冷血无情，”橘长老放下手中的两个人，看着“我”，叹息道，“真是可惜了这个傻女孩，为了你们，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如果她选择跟我们合作，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你什么意思？”莱昂愣了愣，冰冷的眸子慌乱地闪动，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敢面对自己的家长，“你们不是说，她已经投靠......”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下子反应过来。
“无耻......”莱昂的牙关咬得咯咯直响，冲申屠彦直说，“快告诉我她的事情，是不是你们骗了她？”
“是的，”申屠彦直果断地承认道，“想找到你们，真是太不易了。”他站在离莱昂三步开外的地方，脸上浮起轻蔑的微笑，“没想到你们竟躲在这里，真不容易。”
我看见莱昂的身体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我故意跟她说，那瓶药水可以救活恩熙，”他冷酷地说道，语气没有一点起伏，就像一汪平静无波的深潭，“我故意让她把药水带走，我故意让人带她去教团，然后再让小飞故意假装背叛我们带她逃离。”他抬起一只手，指向“我”。“我们故意使了一个苦肉计，让她对小飞放下戒备。这样一来，她一定会带小飞来这里找你们。然后，我再故意告诉你她已经投靠我们，目的就是想借你的手除掉血妖。”
我听见莱昂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怒吼。
“莱昂，我真是高看你了，”他看着莱昂，啧啧摇头，“你身为吸血鬼皇室的公爵，唯一的继承人，竟然为了那些情情爱爱，不顾大局。血妖可是关乎着我们之间的和平协约，你杀了她，就代表着战争将永无止尽。”他掷地有声地说完最后四个字，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你这个阴险卑鄙的家伙，”莱昂大声呵斥道，“为了你自己的私欲，你居然使用如此无耻的手段。”他把目光转向“我”的身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看到他苍白的嘴唇上下翻动了几下，声音太小，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话。
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几滴热泪重重地砸向掌心。这一刹那，积压在我心头的所有委屈，就像奔腾的洪水，找到了一个脆弱的的突破口，止不住的喷薄而出。
申屠彦直脸上的平静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愤怒的狰狞。“你知道什么？你这个吸血的蚂蝗。”他忽然大吼，侮辱的称号令我很气愤，“你知道我这三十年是怎么活下来的吗？你知道我为杀那个叛徒牺牲了什么吗？你知道支撑我活下去的是什么吗？”他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语速很快，而且愤愤不平，“去他妈的和平协约，我就是要把所有的吸血鬼统统杀光，我还要亲手杀了这个令我家族蒙羞的叛徒，当然，我也会杀了你，让你俩去做一对......”
“住口！”莱昂粗暴地打断他，冲他挑衅道，“有本事你就先杀了我。”
他怒不可遏的利爪，在一道雪光之中，直直地从申屠彦直的脸上挥了过去。
砰！砰！砰！
气势汹汹的几发子弹跟莱昂的身体撞出了巨大的声响，把他震得仰倒在地。
我捂住了耳朵，肾上腺素分泌得像是流汗那样。我知道莱昂他们输了；我知道申屠彦直一定会杀了他们；我知道，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申屠彦直拿枪对准着莱昂，他的声音又变得冷酷起来，“我本来还会因为条约而有所顾虑，但是，条约却被你亲手打破，现在，即便我杀了你，我也不会承担任何责任。”
“你若是杀了我们，我也会让他俩来陪葬。”小亚一手提着那个双胞胎，一手钳住受伤的李铭。
申屠彦直冷笑起来，声音令我毛骨悚然，“他俩是为了伸张正义，惩戒罪人而牺牲生命，这是他们的莫大荣誉。”他飞快地看了一眼守在一旁的橘长老，眼神是不容违逆的坚决严肃。
“一切都听大家长的决定。”橘长老回避了李铭惊恐的视线，脸上掩饰着他平静表情下面的痛苦和无奈。
“你若敢......伤害恩熙，我......杀了你......”莱昂缺氧般大口喘气，他匍匐在地上，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话一说完，他身子一晃，又重重地倒在地上。
“莱昂！”小亚扑过去扶他的同时低声喊道，“你还好吗？”他一脸焦急，语气中充满担忧。
莱昂手撑着地面，跪起身，“我没事，”杀气从他身上升腾起来，在空气中几乎能看得见，“申屠彦直，我要杀了你。”
“哈哈，”申屠彦直盯着他微笑地说道，“我好期待啊！不过，你若想杀死我，首先，你得能够站起来。”他又残酷地笑了笑，“现在，我就先杀了你，然后再去杀了那个叛徒。”
莱昂凶狠地怒吼一声。
“长老，那个叛徒死了吗？”申屠彦直神色严厉地问道。他的眼睛扑闪到恩熙姐的身上，接着又回到莱昂身上。
“没有死，不过，她很虚弱。”橘长老俯身察看了一下，回答道，“她还在昏迷之中。”
“好吧，”申屠彦直举起枪对准了莱昂的头部，“真是太可惜了，没能让她亲眼看看，你是怎么死在我的手上。”他向前跨了一步，即将扣动扳机。
莱昂！
莱昂！
不，不，不，不，不，不......
“不要......不要杀他！”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身体不自觉得想冲过去阻止申屠彦直，但是我却被一堵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
“别浪费力气了，你以为你是在现实中吗？”冷月冷冷地看我，她的眼睛，闪耀着光芒，仿佛沾染了许多月光，“现实世界里，你受伤严重，失血量达到80%，你的意识正在逐渐迷失，心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随时你的心脏会骤停，然后死去。”
怎么办？怎么办？难道我只能这么呆呆地看着他死去，什么都做不了吗？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我无法思考，害怕和无助感太强烈了，这使我惊慌失措。
“其实，你不用这么绝望，”冷月冰凉的嘴唇贴近我的耳朵轻柔地说，声音有些不怀好意的味道，“我可以帮你啊。”
我飞快地转过身，终于能转动我的脑筋，我想起来了，冷月是血妖，她一定能对付那些吸血鬼猎人。
“冷月，帮帮我，”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断地哀求她，“我知道你很厉害，拜托，求你了。”
“好吧，我是可以帮你。”她狡黠一笑，“但是，你得同意那个契约。”
“好，我答应。”我迅速地同意道，丝毫不犹豫，“我愿意跟你签订那个契约，只要你能去救莱昂他们。”
“你要想清楚了，小伍，”她对我说，语气轻柔，“你只有三个愿望，一旦用完，你就会失去生命。为了莱昂，你真愿意去拿三分之一的生命去救他吗？”
“我愿意。”这句话没有经过我的大脑，就脱口而出，这几乎是我身体本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