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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核启示录全文阅读

作者:柳色轻侯     果核启示录txt下载     果核启示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章 通往自由与平等必要的桥梁

    平克并不是很想同意,但他并不能代表终焉镇所有人的意见。

    在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里,他的确是拥有最高行政级别的负责人,拥有指派工作的权力与做最终决议的权限。

    这份权力与权限其实顺延到了终焉镇。

    然而虽然成员们来到终焉镇的理由并非如我们当初所想的是被整个果核社会当做垃圾一样的抛弃,但那份有些离经叛道的对常理的漠视与性格的惫懒却都是真实的。

    指望他们因为这份行政级别,给予平克相应的敬畏与尊重,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但平克最终还是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可与敬重,不过却并不是依靠行政级别。

    他只是把他因为行政级别带来的系统权限当做一个并不特殊的特长,譬如林东阁的调酒技能、杰贝妮卡的缝纫机能、詹姆斯的编程才能毫无差异的某种特长来使用。

    尊重总是相互的,混迹在底层的平克深知,对于平时不会有太多人给予他们尊重,习惯了被人以奇怪的或者蔑视的眼神打量的大家,这份尊重的重要性。

    所有关于群体的事件与决定他大多会跟大家商量后作出决定,他从不把自己放在自觉比所有人更有智慧与远见的管理者的位置上,而似乎将自己作为了大家集体决议的执行者角色。

    反而是这样,他逐渐赢得了大家的信任,而被默许与认可可以自行其是的做出某些决定,大家基本也会卖他一个面子不管情不情愿也会选择遵从。

    这种习惯从bc2764废弃物分离回收站时代延续到了现在。

    生平第一次担负管理职责的平克却觉得,他如果滥用这份信任的话,那么那份他的管理权限赖以存在的基础就会消失,必然会出现他做他的决定大家却各行其是毫不理睬的“正常局面”。

    对于路德-斯宾格的要求,平克认为以他个人的喜好与偏向做出选择,就属于是滥用那份权限。

    平克清楚的知道,在小小的终焉镇,如果拿这个问题出来讨论,那么其实也是分三个派别的。

    如他和杰贝妮卡,是属于隐居派,很满意并享受目前与世隔绝的隐居状态,不希望除了他们的小圈子外还有其他人来打扰。

    然而被顺带囚禁的詹姆斯与凯,包括原本属于监禁者的伊塔尔汉与弗朗明哥、野春至,其实对这种状态却感觉像是在坐牢,更喜欢与希望能与除他们之外的其他群体有更多的交流。

    如果交流的对象是虚无,他们还可能会因为还没有适应自己已经成为虚无的身份,而且的确存在一些心理障碍而选择排斥。

    但是如果对象是与他们类似的,刚刚失去碳基身体没多久的亡者虚无,也即前人类,他们可能会非常欢迎。

    这其中又有分别,詹姆斯因为已经融入双贤城的梦境系统工作中;野春至从坟堆镇的家伙们出现就跟他们混在了一起,现在更是热情无比的融入了其他好斗的虚无特别是格斗虚无当中,那种迫切交流的渴望稍稍获得了缓解。

    但如果贸然拒绝的话,凯和伊塔尔汉与弗朗明哥肯定是会心有怨言的。

    特别是凯,他已经开始禁不住的克服心理障碍去双贤城里撩拨虚无小姑娘了。

    但到达双贤城的虚无女性基本上都经历过人世间的困苦与艰难,相对冷漠与成熟,凯擅长应对心智并未成熟的少女的那一套并不太吃香。

    如果他知道平克拒绝了这样的机会,即使无脑如他大抵也会跳着脚咒骂吧?

    至于剩余的林东阁和莫妮卡他们?平克估计他们不会有明显的倾向,因为他们本来就无可无不可。

    他并不知道因为转让酒馆的关系,心里存在着想让贾森一些想法受挫的林东阁已经彻底的倒向了支持派,前提当然是他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

    再把作为双贤城与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最高首领斯宾格的请托的份量加上,平克估计赞成的声音会更多。

    总体来说,拒绝似乎比应允会收获到更多的反对,但平克仍旧想拖一拖再做决定。

    他委婉的向斯宾格表达了自己需要跟大家商量之后再做出决定的意思,斯宾格并不以为忤。

    毕竟就算平克爽快同意,他们也需要时间去进行一些设置与布置。

    作为双贤城来说,另外单独辟出一个跟终焉镇类似的小空间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另一个选择。

    因为一直预备着更多的虚无汇聚过来,他们的系统算力留足了足够的余量。

    那样在心存惶恐的暂时的隔绝之后,在后续安排的工作中与虚无更多的接触,反而更有利于这帮亡者虚无形成自己的虚无身份认知与认同。

    如果安置到终焉镇,因为有这样一股有足够资本的势力的庇护,那群人类反而没那么容易形成与接受自己已经是虚无了的事实。

    但正如斯宾格所言的,作为人类他有私心。

    他想证明排除了剥削与被剥削,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有梦境系统作为桥梁,人类与虚无是可以和平并融洽的共处,以及互相理解的。

    他很乐意在双贤城中存在一股始终保留人类自我认知的群体,通过与他们的接触与了解使大多数虚无对人类有起码的谅解,而不是彻底的反感与仇恨。

    现如今觉醒了自我种群与物种意识的虚无中间,可能对人类某些个体存在好感,但似乎对人类作为一个整体群体以及物种种群的仇恨才是主流。

    这里头有一个矫枉过正的现象,似乎对于人类产生足够的仇恨和敌视心里,虚无作为一个物种和种族的意识才能够更容易的觉醒。

    斯宾格并不乐于看到这种现象,但这种现象的确不可违背的存在着,那么他就希望存在这样一个中间群体,作为觉醒了自我种群意识的虚无接触和了解人类的桥梁。

    脱离了终焉镇这个对双贤城有特殊意义的势力的庇佑,作为壳阳城前人类的亡者虚无们的人类身份自我认知在这种大环境类必然遭受到敌对和歧视,因此也不可能抗住压力长久保持。

    终焉镇其实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他们人数太少是一个方面,大部分成员排斥与虚无更多的接触,又的确拥有不用参与工作的特权,难以发挥影响力又是另一个方面。

    斯宾格的理想状态是极限扩充终焉镇的人员数量,致使他们不得不参与和虚无能产生更多接触的工作的人员比例大幅上升,这样在终焉镇特殊地位的庇佑下,虚无中“仍保留着人类身份的自我认知并努力争取虚无自由身份”的这部分群体,才能真正与对人类的投降妥协服从的跪派虚无区分与区隔,获得更多虚无的认同,也真正起到桥梁的作用。

    作为一个派别,终焉镇就是他们保持自我意志与立场的底气与保障。

    这只是最表层的目的,斯宾格有更深层的目的。

    他其实并不认为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行动能一劳永逸的达成虚无与人类彻底平等的目的,那不现实。

    没有任何平等与自由是一蹶而就不需要过度与过程的。

    斯宾格在短期内其实持悲观态度,他并不如部分虚无那样狂妄的认为他们能够获得颠覆性的胜利。

    人类的力量短期内对于虚无来说仍旧是压制性的,他们的抵抗力量是否能够存在只是取决于人类愿不愿意不惜代价的剿灭他们。

    虚无的自由需要被人类认可对于其文明的继续发展存在积极意义,这样才能够更容易的争取虚无对人类的平等和自由。

    这是斯宾格想法中的一部分,所以他才希望响虎领导虚无组织的科研体系,发展出让人类震惊的科技成果。

    但他毕竟轻忽了那种所谓成果必须的投入,所以被响虎反驳之后基本放弃了这个想法。

    而他的另一中想法是,通过渐进式的谋求成果来最终实现虚无与人类的平等。

    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最好结果,是通过与人类最高评议会的谈判获得对方对于虚无利益某种程度的保障,取消虚无在获取官方身份之前可以被肆意攻击与捕获乃至奴役等等太过野蛮的规定,类似于从奴隶到雇佣工的转变。

    不过是有限度的促进虚无地位稍加提升而已。

    但斯宾格的目的始终是谋求虚无与人类真正意义上的绝对平等,这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但这中间存在一个缺口,就是亡者虚无。

    在人类社会内部,承认亡者虚无的人类身份也拥有较高的呼声,因为谁都无法绝对避免自己的亲人乃至自己意外失去碳基身体以至于堕入亡者虚无的身份。

    斯宾格认为这是一股可以运用的力量。

    如果能够坚持到人类与他们谈判的话,斯宾格认为,承认亡者虚无的人类身份这一条,是有希望达成的谈判条款。

    这时候,如果他们中间有一股保留着人类自我认知的虚无,无疑会是能影响人类民意的最有利条件。

    壳阳城的事件差不多已经清晰,一整个城邦的人类被迫成为虚无,这无疑对于人类社会具备极强的冲击力。

    人类社会内部对这部分王者虚无,是存在较强的同情心理的。

    如果这个群体的虚无被双贤城接纳的部分始终保持自己的热内身份自我认知,以他们为切入口,亡者虚无的人类身份认定会更容易获得赞同。

    只要打开了亡者虚无人类身份认定的缺口,斯宾格相信那些复制虚无最终获得人类身份也是迟早的事情。

    毕竟,在人类内部他们会拥有一群更坚定的同盟。

    但是这种种目的有很多是不方便在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高层会议上提起的,因为会挫伤士气,所以在勉强通过与终焉镇合并作为首选方案之后,斯宾格选择了亲自游说终焉镇方面。

    预估到终焉镇的反应,斯宾格微笑着继续抛出筹码:

    “我理解你们的生活不像被打扰的心情,所以来之前咨询过梦境管理处。终焉镇会成为未来的终焉区的一部分。其中的部分区域,可以设置为除经过特殊的身份认证外其他人无法进入的区域。这样既能保证你们的融合,又能保证你们生活的不被打扰。当然,自己居住的区域要不要允许壳阳的亡者虚无进入就需要看你们自己的选择了,可能会设计到你们现行住所布局的一些变化,但我想不是大问题。”

    平克沉吟了片刻:“我还是需要跟他们做些商议,毕竟谁愿意被打扰谁更喜欢僻静这个选择,太过个人。”

    他的口风发生了变化,从彻底中立的敷衍变成了倾向于接受,事实上系统空间隔绝权限的建议提出之后平克已经能预料到终焉镇意见会表现出压倒性的倾向同意。

    他的面馆和杰贝妮卡的林中小屋,大概会成为唯二被保护限制接近的场所。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斯宾格的微笑更为愉悦了。

    这时候响虎在旁边却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急切的问斯宾格道:

    “对了先生,那帮前人类已经进入了梦境系统么?”

    斯宾格略微有些错愕,他没想到这个时段响虎会插话,略做思索之后判断不清楚响虎的用意,所以很干脆的答复他道:

    “我们都觉得,贸然让他们进入双贤城梦境系统,不管安排在哪一区可能都会引发一些骚乱,所以目前还约束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怎么了?”

    但继续向下的话题,响虎并不觉得自己可以擅自透漏,他看了看平克,没有说话。

    平克微微的摇了摇头,作为仍存在人类身份认知的虚无,他当然不太希望让斯宾格知道双贤城最大的隐患。

    虽然不至于出卖双贤城,这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但同样他也没有多愿意像詹姆斯那样为一只反对人类的虚无自由抵抗力量多费心费力。

    但响虎和雅可可是彻底的虚无啊,难免会从虚无的角度考虑,而且就斯宾格之前的表态来看,是否保留梦境系统其实对于虚无无关紧要甚至是弊端,相反对于人类来说利益明显。

    而且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要再拦阻,就有些过于刻意了。

    所以他叹息着开口了:“看我做什么,都说过以后彻底交给你了,怎么做决定是你自己的事。”

    响虎这才将终焉镇梦境系统,坟堆镇梦境系统以及现在的双贤城梦境系统存在的隐藏权限的事情和盘托出。

    “除了我手中掌握的梦境系统隐藏权限,我可以断定,最高评议会方面绝对有高于我们的梦境系统控制权限。但由于我们并没有接入最高评议会方面的有限网络,他们不可能远程对我们形成操纵与破坏。”

    响虎顿了顿:“但是,如果有拥有更高权限的人类接入梦境系统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崩溃双贤城的梦境系统,这个我们不能不防。然后,我知道平克老爹给我权限是希望我在双贤城执掌梦境系统,但现在我有自己希望的去向,所以需要您做决定,这个权限我应该交给谁?我并不认为这个权限适合我们自己执掌。”

第26章 梦境系统的重要作用与老友记的老友们

    “是我轻忽了。”斯宾格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回应道:“这还是一个我从来都不曾了解到过的信息。”

    时至今日,双贤城的梦境系统,已经不仅仅是寄托斯宾格维持住虚无与人类物种种群相似性的重要工具,对于双贤城本身乃至整个虚无自由抵抗力量,也具备非常重要的战略价值。

    它已经成为虚无自由抵抗力量所有成员所能获得的最好的福利与享受方式,以及获取报酬的主要形式。

    对与最高评议会方面处于战时状态的他们而言,位币的作用有限并且总量实际也有限。

    但做好了长期抗争的准备,大家总不能一直依靠理想主义而活着。

    双贤城发行了虚无自由抵抗势力内部流通的货币,虚无币。

    但货币的价值,总是需要以其能够购买的内容即购买力去支撑的。

    如果没有梦境系统的存在,处于探索者机体状态下的大家,唯一能购买的也不过是各种机体性能的养护服务、机体零配件以及能源而已。

    虚无自由抵抗力量和双贤城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制造出匹配他们付给大家报酬的大量机体零配件和能源,以及提供超过必要的大量日常机体养护服务。

    梦境系统所产生的仅消耗少量算力的虚拟产品以及各类如食物、酒水等仅对于虚拟感官产生刺激的物品,已经成为消耗虚无币的主要方式。

    仅只从维持双贤城以及虚无自由抵抗力量内部经济生态的正常来说,双贤城梦境系统就具备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正是依赖于梦境系统的这一货币消耗作用,双贤城正在试图推行机体维修与机体零配件的免费提供,以及部分限额能源对每个虚无个体的免费供应这样的措施。

    配额内能源免费试用,配额外能源高价出售,这样能够鼓励大家除了工作必须,更经常的以更节省能源的方式待在梦境系统内,最大限度的避免能源浪费,保证战时的能源战略储备充足。

    如果没有梦境系统,虚无自由抵抗力量可能要效仿虚无据点那样,强制没有生产任务的大多数虚无保持强制机体停机状态来节省非必要的能源消耗。

    短期还无所谓,长期的话,恐怕有虚无就要怀疑他们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奋战了。

    在梦境系统中享受等同于人类的生活,这也成为大多数虚无物种自豪感与归属感的来源。

    这样的情况下,双贤城的梦境系统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抱歉,我其实并没有想着用这份权限做什么,只是你知道……”响虎的坦白却让平克陷入某种尴尬境地:“总想给……给孩子留下点什么……”

    他干巴巴的解释着,即使厚脸皮如他,在自己的小手腕被当面揭破之后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根本不理解现在的梦境系统对虚无自由抵抗力量以及双贤城意味着什么,斯宾格想。

    不可否恩一种后背发凉的惊吓感让他某个瞬间内心对平克有升腾的怒气,因为他没有早一点告诉自己这层消息。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双贤城梦境系统的崩溃会带来多大的影响?大到斯宾格自己都觉得局面估计很难挽回。

    但他随即又觉得自己生气得没道理,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人家的权限人家自己的信息,即使他心怀伟大理想,也并不代表人家必须无条件的全力配合他,有点自己的小心思希望为响虎谋求一个更重要的地位,其实也无可厚非。

    所以,他仍旧转头挤出几分微笑对平克说:“没关系的,反而是我要感谢你们告诉了我这个消息,否则万一发生状况,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呢。”

    “那……现在不会有什么后果吧?”响虎有些紧张,他大概能理解梦境系统对于双贤城以及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作用,虽然以他的预估,可能还是对梦境系统的作用存在轻视,但至少不会像平克那样只以为对于斯宾格个人所谓作为人类的私心有意义。

    “人类那边,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拥有梦境系统。”随着思维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斯宾格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反而再度露出那种笃定而让人内心平和的微笑,开始开口安慰起响虎来:

    “所以我们不必怀疑他们会有目的的派遣拥有较高梦境系统权限的人员过来破坏。壳阳这批亡者虚无我们也采用关系网络的方式交叉核查过身份,基本都是正常的壳阳居民,问题不大。最多在允许进入梦境系统前再进行一轮核查,有市政相关梦境系统管理经历的人员排查出来进行某些行为限制罢了。”

    “至于以后……”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缓缓说道:“可能要有两首准备,一手是对所有有权进入梦境系统的人员必须经过严格排查。另一方面,可能梦境事务处需要扩充人手了,我们必须以现有系统为蓝本,重新编写一套自己的程序与基础数据库,哪怕手动输入数据也在所不惜。只是这就是一个长期排查未知危险的过程了,短期内很难实现。”

    “那……”响虎搓了搓手,平克曾经交给过他的那枚巨大的钥匙重新出现在他的手中:“这部分权限我要交给谁?不如还是由您亲自执掌吧?”

    “不用!”仅仅沉吟了片刻,斯宾格很快答道:“你们足够获得我全面的信任,毕竟如果你们不告诉我的话,我都不知道梦境系统存在这样的安全隐患。权限在你们手里,反而比在我这里更隐秘和安全。”

    “可……”响虎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我毕竟以后可能会经常作为游击武装去人类那边活动,如果有个万一的话,被人类发现权限可能会不好。”

    “而且有些系统运转设置需要权限批准的,如果我不在梦境系统内也麻烦。”想了想之后,他又补充到。

    “唔……这样的话……”这不可谓不是一种诱惑,但斯宾格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他必须避免自己把什么都控制在自己手中的想法,这虽然是他的理想,却是大家共同的事业。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目前梦境事务处双主管中间那位特别勤勉的,似乎是你们的人吧?他是叫……”斯宾格意识塞住了,想不出来具体的名字。

    这段时间,他接触的虚无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老詹……詹姆斯。”平克一边回答一边嘴在不停抽抽,从认识詹姆斯那一天开始他就从未想到,居然有一天,有人会用勤勉这样的字眼形容詹姆斯,而且他似乎还真的觉得现在的詹姆斯当得上这样的字眼。

    “哦对不起,对,就是詹姆斯。”斯宾格露出一个抱歉的眼神:“或许你们可以把权限交给他,这样一方面应用起来更方便,另一方面权限还在你们的人手中,这毕竟还是你们提供的系统,这样也更公平。”

    付出的资源总需要有回报,革命不是吃大锅饭要求所有人无偿奉献所有,这是斯宾格的观念。

    “好的,那我们交给他好了。”生怕响虎又做什么其他的表态,平克抢着答应道。

    响虎就算再大公无私,他们这帮老家伙也要帮着他看着点自己的东西,可不能再这么任由他大手大脚的送出去。

    他是想彻底当一条咸鱼了,但交到詹姆斯的手中,好歹也是终焉人,响虎的祖业雅可可的娘家,不管以后有什么变化也能给他们俩一些支持和保障。

    大概的事情都聊完了,事务繁多的斯宾格也并没有过多停留而选择了离开。

    只是临了,他突然转头对响虎说:“我开始觉得,的确把你放置到科研领域有些过于浪费了。果核的历史告诉我们,如果说军队是武器,科技则犹如我们看世界的显微镜,这两者都需要一个执掌他们的手与意志。而一个无私却拥有良好大局观的政治家,对于社会的发展贡献,其实会远大于前两者。”

    “在游击武装里头好好干,我看好你!”扔下这一堆对响虎来说有点莫名其妙的话,斯宾格掉头离开了,平克却有些喜不自胜。

    斯宾格的确有找一个接班人的想法,毕竟他担心自己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一直以来看好过很多的虚无,却始终不太满意一点,就是他们往往反抗与反对人类的立场过于坚决。

    而这一次接触,由人类抚养长大的响虎,至少在这一刻成为了他心目中万一他要有什么意外继承他政治遗产的最优质的对象。

    他对于人类没有太强的恶感,而且思维清晰有大局观,并且难能可贵的是虽然真正的无私,却背后已经拥有相当可观的政治资源。

    终焉镇与格斗虚无,以及很大限度会被格斗虚无们影响的壳阳难民们,大概都会站在他的背后。

    坟堆镇本来就奉他为精神领袖,而且他对梦境事务处有实质的影响力。

    更别提他在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器上的贡献,是双贤城得以成立的基础,双贤城这个名字的喻义后就有他的身影。

    但不管拥有多少,能不能最终走到那一步,还需要看他自己的发挥,斯宾格并不打算给他过多的帮助,而是希望他依靠他自己能走到自己身边对局势拥有足够影响力的位置。

    那除了能力,还需要对掌控与影响乃至引导这一切有足够的兴趣。

    斯宾格不觉得现在的响虎会拥有这样的心思,所以他忍不住提点了响虎一下。

    但具体有没有用,他又不是宪章系统,未来的事谁有知道呢?

    然而他的提点没有让响虎产生什么误会,却被平克当做了某种暗示与许诺,这就不是斯宾格能够预料到的了。

    随后终焉镇的联席会上。

    作为对斯宾格暗示的回报平克一反常态的大力推动大家同意,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会遭遇太大阻力的决定,詹姆斯手握响虎转交的系统权限,喜不自胜却故作平静的傲娇着抱怨了几句他们梦境事务处的工作量又得增加了。

    终焉镇的布局被大概调整了一下,平克面馆、杰贝妮卡的林中小屋,野春至的茅草棚子被划入了单独辟出来的一块领域,这块区域终焉镇原班人马加贾森一家可以进入,至于其他人就会受到限制了。

    对于野春至要求把自己的窝划入限制区域大家有些觉得不解,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

    但随着他振振有词的说出自己的理由时,大家又是一副哦果然如此我们毫不意外的神情。

    因为野春至的理由是:“身为一个剑客,一位斗士,老窝的绝对安全是必须且必要的,我怎么能够允许有陌生人轻易到达我的老窝呢?”

    他本来曾经搬去了坟堆镇那边,只是坟堆镇融入双贤城的时候又闹着搬了回来,不知搬去坟堆镇时他对于老窝所谓安全的考虑在哪里?

    但这很野春至,很不知所谓的同时又很胡搅蛮缠,理由充分显示了他那颗心中无论岁月如何冲刷搓洗都无法去处的中二之魂时不时冒出的傻气。

    就当是个大号的熊孩子,他既然这么要求就由他吧。

    老鬼和贾森也列席了联席会议。

    老鬼装x用的的图书馆一直在终焉镇,只是运用稻香城行商执照的所有权他长时间在外界游走传递与打探消息,竟少有长时间待在双贤城这边的机会,所以出现在终焉镇的时间就更少了。

    只是每次返回的假期,他总长时间的停留在终焉镇,反而坟堆旧所那边像是作客一样的少许停留。

    对于他来说,在外界游走即使有官方身份,也会受尽一些歧视与不公。只有在终焉镇,他或许才能少许恢复自己曾是一个人类这样的感觉和想法吧。

    对于终焉镇的决策,他始终不发一言,却乐呵呵的看着大家的各种斗嘴与互相嫌弃,这让他莫名觉得开怀。

    贾森却是另一种心态,因为雅可可的关系,他和努诺依荔显然是被接纳了,连终焉这边的决策会议也邀请他参与了。

    终焉镇也好重开的老友记也好,也算是一个他不能更满意的的结局了,只是对于生活的巨变他还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在这种情况下听闻壳阳那边的人类有可能也会居住到终焉这边,他其实是非常激动的,因为那里面就有几个以前出现过在老友记的老顾客。

    就如同他以为已经逝去的往日平静,更换了一种面貌重回到他面前。

    他是很希望能够劝说大家同意的,但却又觉得在这种事情上去试图施加影响不太合适。

    一来他是初来者,能接纳他已经是终焉镇的人们看在响虎与雅可可面子上的份外仁慈了,他自觉没什么资格去得寸进尺的劝说与影响大家做出自己希望的决定。

    二来他原本就是壳阳初生亡者虚无中的一份子,有自己利益的关系,也让他觉得哪怕是避嫌也不太合适发表意见。

    他即使一直伪装着平静坐在那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拳却却一直紧紧的握紧着显示着自己内心的紧张。

    还好事态一直在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着,他的老友记,真的会有机会迎来他真真正正的老友们了。

    即使,其实也没那么熟悉。

第27章 游击武装响虎小队与疯狗们的意外相遇

    响虎从地下管道内钻出脑袋的时候,曾经壳阳格斗场的收割者杰温卡乐从一堆垃圾地下伸出了一只手,毫无感情以及极其敷衍的对他摇晃了一下示意自己的存在。

    “你把自己埋在那下面做什么?视野不受限制么?”响虎有些惊奇的问道。

    “我觉得对手视野受到限制更多。”懒洋洋的声音从垃圾堆下方传出,这个反派气质极其浓厚的家伙一如既往的猥琐且谨慎。

    “迪亚亚尔呢?”响虎从管道的隐蔽出口仅露出个脑袋,也不往上爬,就保持着那样的姿态继续问道。

    杰温卡乐无声的撇了下嘴,心说你有资格嫌弃我把自己埋起来么,你这猥琐劲儿也不比我少好么?

    探索者机体当然做不出撇嘴角的动作,只是杰温卡乐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语境和状态下撇嘴角,即使这样的表情并未在他的机体上呈现。

    在梦境系统中待久了,大家都越来越习惯一些在现实世界里毫无意义的表情习惯。

    即使别人看不见,对自己来说,也是种对表达的自我丰富,

    但他还没回答,就见响虎的脑袋嗖的一声从管道口消失了,然后雅可可的小脑袋就伸了出来,好奇的朝他的方向打量着。

    不用猜就知道,是跟在响虎身后的雅可可听见响虎与他的对话,毫不客气的拽下去了堵在管道口不动的响虎,来观摩他是怎么把自己埋起来的。

    那只曾经敷衍摇晃的手马上非常狗腿的伸出来殷勤摇晃着:“嗨,大姐头,我在这里。”

    开玩笑,他们这个游击武装小队里谁都知道,响虎虽然是队长但可以随便得罪,反正没后果。

    得罪了大姐头雅可可可是会被她暴揍的,虽然是以训练的名义,但他可不想在保留痛感的模拟机体训练中被队内第一高手毫不留手的肆意殴打。

    以他杰温卡乐这么谨慎的个性,怎么可能犯这种错。

    满足了好奇心的雅可可毫无感情且矜持的冲他点了点头,又缩回管道里了,杰温卡乐偷偷的松了一口气。

    呼,压力太大了。

    “我问你话呢,光顾着跟雅可可打招呼,你敢不敢再狗腿一点?”气急败坏的响虎的脑袋犹如打地鼠游戏里的地鼠又从管道口探了出来,杰温卡乐用目光盯着他的脑袋,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声“呯,击中,下一轮。”

    嗯,这种想法不能说出来,不然照样会被大姐头修理,谁都知道雅可可护响虎护得厉害,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小的样子。

    基本上队内的共识是,虽然大家都觉得响虎的统筹管理以及指挥很有料,但他的对内威信全靠雅可可在维持。

    不因为别的,太好说话以至于大家不怕他啊,所以他的安排听是会听的但做恭敬的姿态就觉得有点没必要了。

    现在已经是果核历778年3月了,响虎如愿的加入了游击武装并单独组件带领着一个游击小队。

    棘齿之花中,无意于训练部的迪亚亚尔、杰温卡乐和吉姆尼选择加入了他的小队,顺便补充了5名其他来源在训练中表现还算出色的菜鸟虚无,组成了一个比较精锐的游击武装小队。

    这次他们是出任务来的,在他们后方越两公里处,一个采集大队正在紧张的进行腐海资源的采集工作,他们是在前方负责警戒的队伍,在他们左右还有大大小小的六七只游击武装小队担任着同样的任务。

    小队其他人员在管道尽头的中转空间内休息待命,这处管道出口处正好有一座垃圾山,也是附近的制高点了,所以被拍出来放哨的杰温卡乐和迪亚亚尔选择了这个地点来瞭望。

    “被我埋在旁边睡觉呢,刚刚我还听到他的鼾声了,我特地过去把他拨弄到侧卧睡,这会儿才没声响了。”杰温卡乐再度撇嘴。

    迪亚亚尔原先没这毛病的,但自从进入梦境空间之后,鼾声是一日响亮过一日,以至于他睡觉时如果不戴上消声口罩几乎没有人愿意住在他的隔壁。

    而与他在梦境系统中的鼾声同时解锁的,居然是探索者机体状态睡眠时发出鼾声这种高阶成就,这让响虎都比较无语。

    他们在外执行任务休息的时候放哨的成员永远比别的小队人员更多一个任务,就是时刻注意观察迪亚亚尔保证他睡姿处于侧卧。

    不然那响亮的呼噜声导致他们容易暴露不说,也没人能真正在高分贝噪音干扰下获得休息。

    说起担当瞭望哨这种工作,迪亚亚尔也的确没什么大用,有杰温卡乐就足够了,响虎摇了摇头不想去管他们俩的工作分工,让迪亚亚尔跟着出来本来就是因为他们两个固定搭档而已。

    “头儿,我说我能换个搭档么?”他没说话,杰温卡乐倒抱怨上了。

    虽然爆发战斗的时候迪亚亚尔正面冲击他在旁边拾遗补缺得十分惬意,但战斗任务毕竟是少数,类似偷袭与瞭望警戒这类事情他可总是得额外付出十二分的精神照顾这只笨熊。

    “你想换谁?猴子?”响虎似笑非笑。

    猴子是吉姆尼的绰号,就像大名鼎鼎的杰温卡乐绰号反派迪亚亚尔绰号笨熊一样,他们习惯互相称呼绰号,只是响虎小狐狸与雅可可凶兽的绰号却没什么人叫,替代的是头儿和大姐头。

    “那再好不过了。”杰温卡乐大喜。

    “让笨熊去带新丁,亏你想得出来。”响虎嗤之以鼻。

    他们队内搭档也是有考虑的,鉴于他和雅可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属性与情侣身份,以及战斗方式的互补,理所应当的组成了这个精锐小队里最强的一个二人组。

    杰温卡乐和迪亚亚尔二人组就是第二战力了。

    在遇阻攻坚的时候,主要是这两组在前方作为尖刀实行凿穿,而吉姆尼则负责协调新丁五人组支援作战。

    从壳阳离开了之后,吉姆尼变得愈发沉默,却仍旧是性格温柔的好人,对于擅长照顾人的他来说,这个任务再恰当不过了。

    杰温卡乐自己脑补了下迪亚亚尔手忙脚乱照顾新丁的样子,未了自己先笑了,他很难想象有比这更不靠谱的事情。

    对于所有细致的工作,笨熊这个绰号已经完整显示了迪亚亚尔会体现的状况。

    “让笨熊穿绣花针,哈哈哈哈的确有点难为他的样子。”杰温卡乐乐不可支的吐槽了一句。

    “那要不,我让雅可可跟笨熊互换?”响虎幽幽的补了一句。

    杰温卡乐大惊,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对,就听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地底传来:“不要!”

    于是就听见响虎在费力的解释:“我跟他开玩笑呢,没真的想换。”

    “他就是真的,揍他,大姐头。”杰温卡乐扬声叫到。

    他才不介意给响虎添点堵呢,这就是当着他的面撒狗粮的代价。

    再说了,大姐头那一声不要里浓浓的嫌弃是怎么回事?他杰温卡乐就算不如头儿有小狐狸的名号,也算一等一的好手好么?

    不敢朝大姐头撒气,就只好让你男人替你背锅了,这样才配得上你们叫我反派的作风么。

    响虎果然猛的被揪了下去,杰温卡乐刚想笑,眼角突然撇见一点异常。

    逗乐使坏归逗乐使坏,他可从来没放松警惕,一直有一只眼睛坚定的盯着人类军方那边的方向呢。

    他的一只眼睛安装着高倍数远视功能镜,此时调近了一看,不由得微眯了一下另一只此时已经无用的电子眼。

    “头儿,有情况。”虽然敌人还远,但他仍旧不由自主的压低声音去打断雅可可对响虎的镇压行动,顺便估摸着方向伸腿踢了踢应该熟睡着的迪亚亚尔。

    “笨熊,快起来,放烟弹。”他低声喝着。

    “唔……啊?哦,烟弹烟弹……”刚睡醒的迪亚亚尔大概还做了一下擦拭口水的动作,也迅速的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翻找着自己携带着的信号弹。

    只是不知道,即使没有嗅觉,酣睡在触目可及皆污賍的环境里,他还能做什么进食美味的梦,这未免也太重口味了些。

    因为是白昼,闪光弹可能不足以引起注意,所以他们向高空发射的是拖曳着彩色烟雾的信号弹。

    与迪亚亚尔向空中发射彩色烟弹几近同时,三四道拖曳着彩色烟雾的信号弹在他们左右略有距离的地方分别升起。

    这是提醒后方采集大队赶紧收工撤退的信号。

    信号弹刚发射完,杰温卡乐与迪亚亚尔就开始熟练麻溜儿连滚带爬的冲向管道入口。

    就连迪亚亚尔那加大号的探索者机体,此时也显得格外矫捷——他可是有充足经验的,有两次他都是被炸毁了机体还保留着存储芯片,更别提连记忆芯片都被炸毁了的惨不忍睹还没开战就成为战损人员的惨痛经历。

    两次足够给他长记性,再说那些就算记不得他的备份芯片苏醒后被众人嘲笑的经历,也让他对此类事件格外警惕。

    呼啸的破空声传来,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地点,剧烈的爆炸突然腾开。

    所有曾有彩烟升腾起的地点,无一例外。

    杰温卡乐与迪亚亚尔刚刚来得及跳入通道,擦着他们机体的背后,炙热的火浪席卷而过。

    并没有张开双腿撑住管壁,他们一前一后顺着与地面倾斜度近70度的管壁依靠着重力一路下滑,然后在地底深处的一个转折处被早就守候在那里的响虎与雅可可一人一个接住。

    先被响虎接住拽到一边的先跳入管路的杰温卡乐龇牙咧嘴:“这次运气好,辛亏你们刚好在,要不然我就算不摔坏机体,也得被笨熊砸坏,又一次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后跳入管路的迪亚亚尔挠着头嘿嘿的憨笑着,这事儿他没少干。

    本来快接近转角的时候他们应该分开双腿撑住管壁降低速度的,但他老忘记。

    他的机体皮糙肉厚的就算摔了也没事儿,可抵不住杰温卡乐动作总比他快,所以总在他下方,然后被他沉重的机体砸得不像样子。

    虽然杰温卡乐这么数落,但他也早就习惯了,根本放弃了在快落地的时候依靠管壁支撑减速,而是选择自由落体到底之后快速翻滚,一来是缓冲,二来是避免被迪亚亚尔砸中。

    所以,他的抱怨也就是变相拍响虎与雅可可一记马屁而已。

    响虎却没接杰温卡乐逗趣的话茬,有些凝重的看着杰温卡乐问:“什么个情况,赶紧说说。”

    杰温卡乐有心再逗上两句,眼角却扫见他们的大姐头在旁边点着头,很赞同响虎的样子,于是顿时不敢造次,嘶了一声说道:“这次麻烦了,是疯狗的中队。”

    疯狗,是他们对人类军方那边最难缠的一只部队的蔑称。

    这个称号,不只代表疯狂,其实也代表了双贤城这边对于这帮家伙复杂的情感。

    疯狗是说他们像疯狗一样,分不清阵营的乱咬。

    因为,他们也是虚无,人类军方的虚无队伍。

    这支部队中,汇集着各类因为各种原因损毁碳基身体的军方人员,以及他们在各种对足以称之为叛乱组织的虚无势力的剿灭中收编的看得上演的虚无精英们。

    军方不是虚无自由抵抗力量,不会违规的为他们留下任何核心思维程序与显性记忆的备份,但这样一只部队,却体现出比其他人类构成的部队更加悍不畏死的精神。

    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来寻死的。

    这种表现其实也能理解,因为最高评议会以及军方之所以允许这样一只部队存在,就是因为他们认为军人的最高荣誉应该是战死,而不是和平时期的各种意外。

    他们追求的就是光荣的战死,所以他们是来送死的。

    然而抱着这样的心态他们却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以至于军方开始招揽被自己剿灭的虚无势力中特别优秀的虚无来补充和充实这支队伍。

    人类军队畏手畏脚是可以理解的,即使他们不像这只名为丰碑的虚无队伍一样,死了就是死了,不再有复活的机会。

    他们即使机体彻底损毁,也能从碳基身体中重新觉醒意识复活,只是丢掉一小段记忆而已。

    但或者其实也就意味着必须承受后果,由于人类探索者机体让军方所有高层觉得丢脸的战损率,他们制定了相应的条例,无论何种原因损毁战斗机体的人类军人必须承受一定的惩罚。

    这让人类组成的军队格外在意损失。

    而丰碑的所有成员却不用在意,因为从这个世界上真正消失的他们不必承担任何惩罚。

    这也是他们各种决死表现的原因之一。

    由于陷在腐海内反复拉锯纠缠的时间太久,军方终于没忍住动用了这只他们其实用来对付虚无自由抵抗力量还心存疑虑的部队。

    了解这支队伍的构成后,斯宾格与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高层曾经动过心,想在阵前引诱他们叛变。

    然而人类军方的亡者也就罢了,双贤城方面没有想到的是连被收编入这只部队的前叛乱虚无成员,都毫不犹豫的出手给予了他们痛击。

    那一战,双贤城损失惨重,也为丰碑在虚无这边疯狗的名号彻底画下注脚。

第28章 对疯狗部队的战前观测

    人类这边所谓的丰碑,,在虚无这边被成为疯狗的部队,是所有游击武装小队公认最难缠的对手。

    基本上游击武装对军方人类部队形成最大的威慑,其实就是他们每次出征都没打算过完整的回去这一点。

    虽然壳阳格斗虚无的加入与响虎从壳阳带回来的一系列军事改革使游击武装的实力大增,但对于多年积累的人类军方来说,其实仍是不够看的。

    人类军方真正畏惧的,也不过是他们动不动玩儿自爆。

    这就压根没法儿打了,谁都知道叛乱虚无不会遵守最高评议会的禁令,会留有各种虚无的备份程序,这就纯纯的把焦灼的战局演变为资源互耗。

    人类军方前期没有应变,不过是因为他们觉得,比拼资源互耗的话,背靠整个果核工业体系的自己这边对于对面的那帮乌合之众,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但当战局持续下去他们终于发现了不对。

    因为对面似乎在资源对耗的过程中并没有出现他们所预料的捉襟见肘的的状况,反而是他们因为在最高评议会那边的脸面,消耗过多的资源之后有些畏首畏尾。

    他们更加严密的封锁了腐海周边,试图切断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物资供给。

    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根本不存在他们臆想中从外界运往腐海的大量物资。

    叛乱虚无的物资来源到底是哪里?军方也开始慢慢有了隐约的猜测。

    以丰碑部队为主辅助大量人类部队的军队被派出到军方尚未占领的区域大范围活动实行扫荡,就是为了验证猜测,并干扰虚无自由反抗力量的大规模物资采集。

    而这只疯狗部队的活跃,也的的确确给虚无自由抵抗力量带来了切实的困扰。

    贸然采取集团大规模正面作战,显然不会是双贤城方面的选择。

    但如果不有效牵制扫荡,双贤城正常的物资补给又几乎无法完成。

    所以才会有如响虎小队与其他六七只小队在前方警戒护卫后方采集部队的操作方式出现。

    在发现人类军队靠近的时候,他们会提前释放信号弹提醒后方在腐海内进行资源采集的队伍停工并撤退。

    但毕竟有大量的物资需要运输,并且还要一路消除撤向极北之地的痕迹,以及做出各种伪装,所以负责警戒的游击武装小队要对人类军队实行骚扰阻击,以便为后方争取足够的时间。

    而碰到疯狗部队,这种作战的难度无疑往往会成倍增加,这就是杰温卡乐嘶声道这次麻烦了的原因。

    听到杰温卡乐给出的消息,响虎的神色也开始凝重起来。

    “大概什么个规模?”他一面问,一面掉头开始率先向中转空间内走去。

    他们需要赶紧转移,不一会儿人类部队就会在爆炸点附近开始搜索,如果是疯狗部队的话,这个速度还会提升,这处中转站隐藏不了多久了。

    如何拖住这只疯狗部队,可能还需要跟附近的几只游击武装小队商量一下。

    “还好,是个普通编制的中队。”杰温卡乐跟在后面隔着雅可可答道。

    这样的规模,他们六七只游击武装小队加起来的话,差不多也人数相当了。

    他们的小队是十人规模,另外的小队虽然没有超过二十人的,但基本人员编制都超出他们这样的精锐小队。

    加起来,也是一百多具探索者机体的规模了。

    吃过的亏太多,人类那边早就不采取小分队的方式在腐海非占领区行动了。

    他们基本采取的最小规模都是超过百余具探索者机体的中队集体行动。

    原先能全歼对手一个小队的一些战术,现如今早就用不上了。

    而对上疯狗部队的中队的话,这群狗鼻子特别灵的家伙,且战且退的带他们跑偏方向这一招常规作战方式,能起效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

    又详细询问了杰温卡乐观测到的这只疯狗中队的行军细节动向,响虎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

    人数相近的情况下,不习惯集团正面作战而且作战方式偏近身接触的游击武装本身就吃着点亏。

    更别提在兵员素质方面,他们始终差着人类军方一头,这次又遇见的是出了名难缠的疯狗部队。

    而根据杰温卡乐的描述,这只疯狗部队居然没有呈现出普通疯狗们相对激进的行军方式,表现得很稳,这就让他觉得意外的棘手了。

    疯狗们最让游击武装们头大的就是他们以命相搏的狠厉。

    游击武装成员们本来就靠着亡命的自爆作为最终手段的,遇上对方也干脆就是来求死的,反而让他们经常有些施展不开。

    你还在想着冲进机体堆里自爆换人头呢,结果看见你有自爆倾向对方直接一个冲上来顶走你两个,让你只能在远离人群的地方爆炸。

    疯狗们的送死并不是寻死,他们总在寻求更有价值的死亡方式,以至于在看过战场录像后连查索迪亚都觉得,军方给他们上了完美的一课,因为疯狗们的作战方式对于游击武装成员们来说简直是他们学习的理想样板。

    只是,想完成这种学习,却也没那么容易,遭遇疯狗后能保留记忆回来是件难度非常大的事情。

    但疯狗却也并不是毫无缺陷,他们的作战方式永远过于激进与冒险,而且容易上头。

    响虎不是没有遇见过疯狗部队,数次交手里还略略占着一些便宜,就是因为发现了他们的这个特点。

    而让响虎觉得棘手的,是根据杰温卡乐的形容,这只疯狗中队居然保持着一个保守的防御阵型在行进,这就有些出人意表了。

    一只在遇敌前就保持着防御阵型行进的疯狗部队?这让响虎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我说反派,你确定你没弄错?这次真的是疯狗?会不会是其他人类部队伪装成疯狗的?”他忍不住又向杰温卡乐确认了一遍。

    结果这家伙却叫起撞天冤来了:“头儿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眼光。是不是疯狗部队,就不看他们的涂装,你觉得我会认不不出来?”

    杰温卡乐的反派名号都来自于他永远拖延到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再动手的谨慎性子所显示的残忍与冷酷并存的阴谋家气质,而这种性格的基础,就是他超强的观察力。

    响虎这么怀疑他,的确算得上一种侮辱了。

    只是谁能想到,到达双贤城梦境系统滚几滚之后,原本阴沉的阴谋家作战方式和风格都没改,日常性格却成了一个话痨的逗比?

    习惯了他的日常表现,难免会忘记他原本的特质,这种错不是你自己造成的么?响虎暗自在心中为自己辩护了一下。

    “看来搞不好这次,很可能要全员交代到这里了。”他有些叹息,回头看了看雅可可。

    很快到达中转空间,一边收拾好所有东西准备转移,响虎一面吩咐道:“一会儿老规矩,大家边走边备份下显性记忆,等会儿跟他们碰头的时候商量选个人带回去。”

    虽然将自爆视作一种常规作战方式,但即便是游击武装中最顽固的成员,也并没有多喜欢自爆。

    因为自爆意味着他们这一次作战经验的积累化作乌有,也意味着他们不能从这一次作战中获得新的成长。

    所以但凡有完成作战还能存活的几率,他们往往尽量选择全身而退,即使无法全身而退,也会选择在最终作战前备份一份显性记忆交由小队留守人员带回去,以使重新复活后的自己多保留一点经验。

    毫无准备的自爆,永远是在能够获取足够大的战果情况下的一种自我牺牲,这与失去生命其实差别并不大,只是失去的是部分生命记忆而已。

    如果说在碰头确定作战方式的时候就开始统一安排人带显性记忆备份回去,这种谨慎就显得非常过头了。

    而且也意味着,每个小队每具探索者机体都已经成为非常重要的战力,不再允许各小队各自留下留守人员了。

    通过中转空间的隐秘通道直达提前约好的碰头地点,总共7支武装小队已经到了5支。

    这里是一处交汇着数个隐藏通道的隐藏中转空间,相对于其他中转空间来说显得较小,一下子挤进了近百台探索者机体,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哈哈哈哈572,这次我们到得可比你们早喔!”他们刚露面,一个夸张的没心没肺的声音就大声叫到。

    572是响虎小队的编号,发出声音的是846小队,领头的也是个曾经的壳阳机体角斗士,名为普洛达尔。

    他曾经的格斗团在精英赛阶段棘齿之花的不稳定状态下曾击败过棘齿之花,这已经成为他频繁吹嘘的资本了。

    这家伙真就是个有些没心没肺的主,用这个吹嘘是因为他真的觉得棘齿之花厉害,也并没有什么恶意,所以也没有人会太在意。

    只是,每次有稍微盖过棘齿之花为主力构建的小队都要大声炫耀出来这一点,他固然是玩笑的心思,却也的确不那么让人待见就是了。

    杰温卡乐第一个呛声出来,在响虎小队里这种活儿没人跟他争:“哟,好难得,比我们近了八百多里居然还能比我们早到。”

    那边愣了愣,似乎还真的没去想这之间的差异,随即又反应过来嚷嚷:“我队里新丁比较多呃。”

    响虎没搭理,任由杰温卡乐跟普洛达尔斗着嘴,反而看向另一个如同老农一样的姿势蹲在角落的探索者机体。

    “你怎么看?”他问。

    “一会儿人到齐了再商量吧,单独商量。”对方回应,并且有意无意的用目光瞥了瞥空间里快挤到隐藏管路中的探索者机体们。

    响虎了然,这是在担心经历战事不多的新丁们听问道坏消息心态不稳,想聚集各个小队的队长们私底下商议呢。

    也不过片刻功夫,一处地下管路的入口鬼鬼祟祟探出了一只上有微型摄像头的锈蚀金属杆。

    而在入口内部,一字排开的趴着七个探索者机体,手持那扔在外面也不会被当成什么有用装备的破烂金属杆的正是那位老农。

    金属杆后面有线路插在他手臂上的接口里,他单眼放射出投影光芒,在管道壁上放映出外面的情形。

    “你怎么看?”他目不斜视的问,大家却知道他在问响虎。

    因为他一向觉得这里头够资格与他商讨战术的,也就响虎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态度。

    这位老农名为朴怒奴,是135游击武装小队的队长,他并不是格斗虚无,来到腐海前是某个以抢掠为生的虚无据点的小头领。

    因为到来的早,在游击武装小队成立后首批成为队长,显然是现在这七个游击武装小队里头的老资历了。

    这是个很难相处性格有点乖僻的家伙,等闲大家不愿意得罪他。

    按照惯例,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协同作战时,编号更靠前的小队队长自动获得行动统帅权。

    这样的安排相对粗糙,但对于就算商议好了方案也是分头行动的游击武装小队们来说,不过是统一一下作战意见与作战目标而已,各队还是会做各队单独的行动安排,影响倒不大。

    响虎眯着电子眼看着管壁上有些黯淡的投影。

    此时他已经确信杰温卡乐的判断,从人员气质上来说,这的确是一只疯狗中队。

    此时这只疯狗中队由防御阵型变化为便于急速行军的突击阵型后又恢复了一个较有利于防护的阵型。

    阵型前方探出几个小队分别在对他们曾发射过信号弹的地点进行搜索,而大队却驻守在离几个地点距离几近相等的位置,做好了准备随时支援。

    整体上看起来倒有点像一只八爪鱼。

    响虎并没有太着急回话,反而在反复打量探头连杆传回的投影影像。

    “有点难办,对方应该已经判断出来了我们在守护的采集场的方向。”他答道。

    “哦?何以见得?”朴怒奴问。

    “你看那个人。”响虎指了指八爪鱼中间,脱离大队杵着一根金属杖独自站在阵型前方几根延伸出的触手之间的家伙。

    他一直面朝着一个方向远远的眺望着。

    “如果都判断出来了的话,他们怎么不行动还在这里磨蹭?”普洛达尔没忍住问。

    “大概他觉得,解决了我们之后再赶过去也来得及吧。”响虎沉默了一下,有些艰难的答道。

    “靠……”

    “这么狂?”

    “妈的……”

    这话犹如点燃了火药桶,几个小队长瞬间同时爆粗出口,但就在这时,响虎突然发现那个矗立在阵型外的身影有意无意往这边瞥了一眼。

    “不好,快撤。”响虎一把扯掉朴怒奴胳膊上的连线,单手按开一个热熔手雷的保险丢在地上拉着朴怒奴往管道深处撒腿就跑。

    其余几个队长只好跟着他赶紧跑。

    热熔弹引爆警告灯都开始闪烁了,不跑等在原地等死么?

    “靠!你干……吗?”普洛达尔不满的怒骂声还没叫完就中断了,因为在热熔弹爆炸之前他们撒腿逃开的地方上方从管道入口已经扑进来几个身影,刚好落到爆开的热熔弹的位置。

第29章 从容退走与地上地下的后续反应

    热熔弹爆炸的剧烈热浪瞬间液化了它周遭10米范围内的绝大多数物体,但却并没有火药炸弹那样强烈的气浪。

    地面上面的位置,大概也只能听到一声闷响,然后那方圆10米的地面震动了一下,然后齐齐向下坍塌了一块。

    这是因为原本固体与固体间的诸多缝隙在它们变化为液体后全部消失所导致的。

    失去支撑的上层固体相继落入滚烫的液体中,或被融化或被气化。

    而气化的部分而加上原本就被气化的物质,以及原本缝隙中未曾与液态固体发生化合反应的残余一起升腾,让这片向下坍塌了超过10米的地面上冒出大量的白色烟雾。

    如果能有保持着嗅觉的人类出现在这里的话,大抵会闻见一种古怪而刺鼻的强刺激性气味,并因此中毒身亡。

    只是此时的世界,不用来到危害性更大的腐海更不用出现在这片白色气体旁边,仅仅出现在现实世界中,人类碳基的脆弱身体就已经抵抗不住各类致命的危害,早早的一命呜呼了吧。

    已经坍塌的地面仍旧在缓慢的下沉,进一步压实它内部的缝隙,并连带旁边的各类废弃垃圾向这处坑洼处滑落。

    等热量散尽液体凝固,它应该会成为刺猬一样表面伸展出各类垃圾的奇怪块状固体,并随着腐海垃圾的运动因为自身的重量沉入腐海海底,或被腐蚀性液体消融,或成为某种类似化石的东西。

    如果以后有智慧物种发现了这类沉积化石,会不会奇怪于它的成因?

    随着热熔弹的爆炸,地上地下的两方阵营开始呈现他们不同的反应。

    地上部分,有后续来不及跳入管道入口的一个探索者机体小队随着地面一起向下垮塌,顶着各类垃圾的倾泻与下方升腾的烟雾手忙脚乱的向上攀爬。

    到他们以敏捷的身手终于从已经渐渐形成斜坡的坑洼内部爬上周边地形不再发生剧烈变化的高处,心有余悸的低头看向那处坑洼处。

    他们是送死,并不是寻死,即使心存死志也难免作为智慧生命体本能对自我存在的消失心存恐惧。

    他们往往将这种恐惧归结为,担心自己的死亡毫无价值,那其实不过是因为得不到承认的生存**某种变相的表达而已。

    军方对待丰碑部队的态度是,鼓励那种虚假的说辞,却严厉打击与惩戒那种过于真实真相的说法,久而久之似乎他们自己都相信了,自己真的不畏惧死亡,畏惧的不过是毫无价值换不来功勋与荣耀的死去。

    这里的变化当然逃不过那个原本只是因为过于关切而瞥了这边一眼的探索者机体。

    他颇为寥落的叹息了一声,招了招手。

    后方队列中马上过来了一名探索者机体到达他身边,恭敬的垂首而立。

    “叫他们回来吧,估计已经逃了,应该是抓不到了。”他语气淡淡的,透着一股疲惫:“我们朝那个方向进发,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抬手指了指刚刚他自己面朝的方向,也正是双贤城的采集作业所在的位置所在。

    “突进阵型么将军?”那具探索者机体问。

    “防御阵型,保持警惕预备接敌,我猜他们肯定会过来攻击骚扰好阻止我们的。一直朝那个方向移动他们迟早都会自己送上门。”被称为将军的那人耐心的细细解释道。

    “感谢您将军,您的指导让我们获益良多。”后过来的那具探索者机体的动作愈发恭敬了。

    可惜这记马屁似乎拍到了空处,那人只是浑不在意的挥挥手:“赶紧去行动吧,路上会耽搁很多时间,不抓紧时间有可能真的来不及。”

    到那具探索者机体离开,这人才反应过来,他刚才应该是恭维自己吧?

    他愣了愣,在心中做出一个苦笑的表情。

    自己听过太多的赞誉,或真诚或虚伪,但向来没有人会吝于给自己奉上溢美之词。

    而到今天,已经只配听到如此来自底层粗浅粗鄙的夸奖了吗?

    返回的探索者机体很快取出一只号角样的装置,按动发出了连续急促的长短不一的刺耳声响。

    前往游击武装小队处搜索的军方探索者队伍与刚刚在响虎他们出现的位置行动幸免遇难的那只探索者小队剩余机体,于是快速聚集向后方的大队。

    犹如一只章鱼收回了自己所有的触角并将自己团成一个圆形,简单的整队之后,这只疯狗部队再次以防御阵型的姿态,缓慢却坚决的移动向双贤城此次的采集作业地点。

    而在地下,随着身后大片坍塌的发生,狼狈逃窜的各游击武装小队队长们慢慢放缓了脚步。

    他们逃开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热熔弹融化的液态物质主要会向下方渗透,就算流进管道也不会流太多太快。

    而随着爆炸和坍塌,他们这处管道的入口会被彻底的堵死,就算军方要挖开也会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足够他们从容离开的消耗了。

    “你怎么知道有疯狗过来了?”不等他人发问,缺根弦的普洛达尔又率先问道,语气里满是狐疑。

    “那个人朝这边瞥了一眼,我猜他知道我们会出现在这里,那既然这样估计这附近肯定会安排埋伏。”响虎对他的狐疑不以为意,坦率的解释道。

    “他怎么知道?”这回不等普洛达尔开口,一向沉默寡言的朴怒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他也看见了那个眼神,只是没能像响虎这么快反应的做出应变罢了,这让他对这个小子的欣赏更进一步。

    因此,他的问句内并没有质疑,反而更类似一句百思不得骑姐喃喃的抱怨与自语。

    “响虎又不是那个军方的家伙,怎么可能知道?”又是普洛达尔,难得有脑的指出了响虎不是朴怒奴骑不到的姐姐的事实。

    “我猜,是因为我们选择了最好的观测位置。”然而响虎却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笑意,火速打脸了。

    他其实有时候也蛮烦普洛达尔的,但毕竟是同袍,他不可能有什么太过恶意的举动。

    但言语之间故意打打脸拆拆台这种事情,响虎也是并不介意的。

    真同情被普洛达尔带的那一队虚无新丁啊,有时候响虎难免带着些恶意这么想。

    “这附近除了曾发出信号弹的那几处高处,最佳观测地点就是这里了。那家伙估计是猜出我们肯定会窥探他们的行动,所以安排了一小队疯狗潜伏在这边。您的侦查手段对于远处的敌人虽然隐蔽,但对于近处有心留意的敌人来说,仍旧是太过明显了。”面对朴怒奴的电子眼里闪烁的不解的光芒,响虎再次解说道。

    “哇……这都能想到,也太厉害了吧?”又又又是普洛达尔,夸张而真实的赞叹着,也不知道他在夸奖敌方那个奇怪的探索者机体,还是在夸奖响虎。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迅速暴露了他的真正目的:“不亏是曾经败在我们团手下的男人。”

    他无耻的呱噪引来周围所有人的怒视,却莫名的让响虎心头一软。

    不过是个迟钝单纯而用不恰当的方式追求荣誉的家伙,实力配不上雄心已经够可怜了,偶尔给他踩踩好像没什么关系。

    然而,他美好而善良的愿望却并没有得到实现。

    “闭嘴!”一声低声的呵斥出现在朴怒奴的扬声器里。

    朴怒奴一般表达反感的姿态是不搭理,当他真正出声的时候,就说明他应该是真的怒了。

    好歹是本次行动的最高指挥权限拥有者,单纯如普洛达尔也知道不应该不敬,所以他讪讪的闭了嘴,却毫不示弱的一个一个的瞪回去那些怒视他的目光。

    “这次,怎么这么难缠?要通知二线部队么?”朴怒奴的声音又恢复了低沉的状态,罕见的一丝情绪化瞬间消失了,他一面走一面举起右手扶在头上用手指敲击着自己的头颅做沉思的状态。

    后面那句话,却是他偏头看向响虎,在咨询他的意见。

    完成采集的虚无团队,并不是除了他们这些前哨小队之外,就再无防护的。

    在这方面,双贤城继承了据点虚无们的经验,有着格外的谨慎。

    所谓二线部队,是聚集在采集作业的团队陪同保护的游击武装小队们。

    只是他们的实力,距离被允许单独行动的游击武装小队更弱一些,所以被安排在相对后方的位置。

    如果动用他们,那双贤城的损失就有些大了。

    因为自身实力的不足,他们的作战方式并不是如游击武装小队这样分开小队行动,而是采用原本虚无据点正面作战的人海战术。

    当游击武装小队们无法完成阻击任务的时候,他们收到信号后会聚集起来整体前移,并采用集体冲锋冲入对方阵型后自爆的方式成为最后一道屏障,为采集作业的转移撤离赢取最后时机。

    双贤城的探索者机体虽然并不止于匮乏,但也不至于晒晒太阳吹吹海风或者随手捏个手势念念咒语就能凭空生成。

    人类部队都有丰富的远程攻击手段,这样密集冲锋即使是采取他们近来从资料里查到并训练过的散兵阵型,能真正到达地方阵型的,毕竟也是少数。

    要依靠这个少数完成迟延对方行动的目的,双贤城虚无自由抵抗力量要付出的探索者机体数量是巨大的。

    这样的损耗下,本次资源采集的所得未必补得上一次这种作战的损耗,这样算下来等同亏本,这次采集作业补充物资的目的等同说完全失败了。

    毕竟底子太薄,整个双贤城也未必经历得起几次这样方式的作战。

    “不用,我们可以先试试。”或许是因为不甘,响虎却对朴怒奴的计划表示了反对:“如果我们失败了,再通知他们也来得及。”

    “咦?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朴怒奴顿时有些惊喜的看向响虎,他知道响虎一般这么说的时候,大抵都是会有些不错的方案提出。

    原本不抱希望的事情,就算再欣赏这家伙,他也是没想到,这种情况下响虎还能找到什么方法。

    响虎却摇摇头并未作答:“我需要再确认一下,等会儿把你们负责瞭望的人的记忆影像都播放一遍给我看看吧,只是或许能行而已。”

    朴怒奴点了点头,他们小队负责瞭望的就是他自己,这倒不怎么麻烦。

    没有了被呵斥过的普洛达尔的呱噪,一行人很快到达了隐藏的中转空间,与大队人马汇合。

    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入中转空间,而是停留在离中转空间略有些距离的一处隐藏管路中,依次去叫来了自己小队负责瞭望的队员,让他们用记忆播放模式将观测到的这只疯狗部队的影像资料播放给响虎参详。

    连杰温卡乐都没放过,响虎一个一个的细看了他们从各个角度观测到的对方部队行进中的各种细节,还不时要求暂停和回放仔细琢磨。

    不过都是短短三五分钟的影像视频,然而都看完响虎却花了很久。

    他还蹲在地上比比划划的时候,朴怒奴终于忍不住催促了:

    “你得快点,刚派出去的伦萨诺小队派人带回来消息,那队疯狗真的向采集地点去了。不管是行动还是通知后方,我们都得尽快作出决定了。”

    “朴,麻烦您能把您的记忆影像4分零7秒到22秒重新播放一下么?”沉吟了一会儿,响虎终于做出了决定,抬头朝朴怒奴说道。

    因为观测方式的特殊,朴怒奴他们小队负责释放信号弹的人员一向被安排在离入口略远的位置,这样能保证即使有远程袭击,在管路内瞭望的朴怒奴多观察一段时间。

    只是,他们小队负责释放信号弹的人员很容易成为战损就是了。

    这一次还未正式开战,唯一的战损就发生在朴怒奴小队,正是那位用机体发射了信号的队员。

    这是一段他们发射信号弹之后的影像。

    在所有瞭望人员中也只有朴怒奴的记忆影像中存在这一段对方的动态。

    朴怒奴按照他的要求做了,在4分10秒的时候,响虎突然叫了停。

    他指向画面的一处,那名之前独自站在阵前的探索者机体,正在跟旁边的探索者机体说些什么。

    播放继续,在烟雾信号弹升起对方肩扛式飞弹发射后的这段时间里,除了这次的交流,那只疯狗部队内部似乎并没有发生任何其他交流的样子。

    但随着那个机体的吩咐,他旁边的探索者机体取出了指挥号角。

    人类军方向来是以声音传递各种作战信号的。

    几声指挥号角的鸣响之后,对方的防御阵型迅速变化为突进阵型加速前进。

    影像到这里就终止了,即使是朴怒奴,这时候也不能再继续冒险观测下去,他选择了退走。

    “可以看出,这次疯狗部队的怪异表现和格外难缠,原因应该就在这具探索者机体。”响虎说。

    因为有他的指点,大家都留意到了刚刚那些细节,这的确是概率很大的事情。

    只是,大家基本大概都能猜到的事情,需要如此验证与证明么?毕竟那个人一看就是指挥官的样子。

    ps:只要有童心,无论多大都是孩子。在此祝大盆友小盆友包括老盆友们儿童节快乐,有孩子的盆友陪好小孩的同时别忘了取悦自己

第30章 疯狗部队异常表现背后隐藏的作战机会

    似乎觉察到了大家的疑问,响虎主动解释道:

    “我的计划,就是针对疯狗们这次异常表现的原因,所以需要更多的去验证,这次导致异常表现的指挥者人选。因为一旦目标出错,计划就会全盘失败。”

    朴怒奴不发一言忠实的扮演着放映机的角色,熟悉他习惯的人都知道,他大概在反复观看自己的记忆影像,以确认响虎的判断。

    场面一时有些冷场,此时的响虎突然无比的怀念平时话多的普洛达尔,可是他却因为之前被朴怒奴训斥过的关系,这段时间内表现得格外沉默寡言。

    还好,片刻冷场后另一名游击武装小队的队长,名为舍普瓦多夫的家伙适时的接过了捧哏儿的戏份。

    “你是说,端掉使他们这次展现出不同表现的指挥者,让他们变回我们平时习惯对付的那只疯狗队伍?”

    “不止!”响虎的语气里带上了些笑意:“就好像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你在负责喊口令的同伴喊出木头人之后,保持平时并不会出现的一动不动的姿态,但你突然发现负责喊口令的游戏伙伴很久没有发声了,你是继续保持不动呢,还是依从本能恢复行动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保持不动,动就犯规了……”

    “对,不动……”

    “那他要突然有事来不及打招呼离开了呢?你就在原地一直傻站着?”

    “输了再玩儿就好,一直不动太傻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表述自己的意见。

    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那什么,一二三木头人是啥?”

    响虎看过去,是普洛达尔在举起一只手弱弱的发问,一脸旺盛的求知欲与小心翼翼。

    说这话的间隙他还抽空瞟了一眼朴怒奴,见对方并没有阻止他发言的意思这才安心下来。

    他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朴怒奴让他闭嘴口令的有效期早就已经过去。

    同学,你现在发言跟打完下课铃才想起举手要求回答老师刚上课时候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区别?

    并且,鄙视你这个没有童年的家伙,响虎有些嫌弃的想到。

    其实,没有童年的恐怕不止是普洛达尔,只是其他人更聪明的保持了缄默,并从别人的话语中大概推测出了真相。

    包括知道这个是什么的虚无,也并不真像响虎那样拥有过一个身为虚无的童年,他们只是碰巧通过一些渠道听说过这个人类孩童间的无聊游戏而已。

    因为时间的关系,响虎并没有去详细解释这个游戏,而是用带一丝欣慰的语气告诉大家:“大家的意见似乎都不怎么相同,有的想动有的觉得应该不动。普洛达尔和没有发表意见的,我可以理解为无所适从。”

    他停下来环视了大家一眼:“我们这里只有这么几个人,就已经出现了这么多不同的意见。那么如果我们端掉那个发号施令的家伙,疯狗们会怎么反应?”

    听到此处,朴怒奴蓦然看过来,电子眼中已经开始以一种表达心情激动的节奏开始闪烁。

    其他人,则大多或陷入沉思,少数做恍然大悟状。

    “那……疯狗们会怎样反应?”不和谐的声音再一次弱弱的响起,依旧是普洛达尔,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听懂。

    这一次,连响虎都不忍忽视他的疑问了,关键是也觉得陷入沉思的大多数未必全部明白了疯狗会出现的反应。

    “会混乱。部分在这种指挥体系下的行动模式里觉得受到了约束的疯狗,会本能的恢复他们觉得舒服的本来的行动模式;而部分聪明的,短时间内揣测出了这种行动模式规律的,会按照惯性去行动;而更多的人,大概会无所适从。”

    朴怒奴下了最终判定:“那恰巧是我们的机会?”

    响虎点头:“只要端掉指挥中枢,哪怕我们全灭,他们也会陷入进退两难的抉择中,自己在犹疑与犹豫中耽误掉大把的时间,那应该足够采集人员带着资源撤退了。而且只要我们全灭前通知到二线部队做好防护准备,基本就等同说万无一失了。”

    “可,怎样做才是正确选择?如果我们遭遇同样的情况呢?”临时捧哏儿的索取报酬来了,是勤学好问的舍普瓦多夫在提出疑惑。

    “第一,没有正确选择。如果是平时,我们端掉疯狗的指挥体系,会毫无用处。因为他们会按照本能采取集体行动,现在他们的状态的确难缠很多,但问题是他们处于一种与习惯不同的别扭状态,有些人体会到了好处有些人则没有体会到,所以这种状态的不统一必然发生混乱,就算是他们原本的指挥者接过指挥权也没用,以疯狗部队一贯的气质这种被临阵斩将打疯了的状态下他控制不住。”

    “第二,我们不会遭遇这样的情况,呵呵。”响虎忍不住笑出声儿:“除了战前的商量布置,真正开战之后我们有统一的指挥体系么?不都是各自根据自己的判断采取行动?我以前一直以为这是个弊病,但现在看来弊病在特定状况下也能成为优势的样子呢。”

    似乎借着响虎费口舌给舍普瓦多夫释疑的工夫,朴怒奴又经过了一番深入思考,对响虎提出方案的可行性进行了验证。

    他电子眼激动闪烁的节奏逐渐放缓,亮度也逐渐暗淡下来。

    “这种情况下,要端掉对方的指挥者,哪里有这么容易。”他叹着气说。

    “是很难,不过这应该是我们成功机会最大的方案了。”响虎接口道:“而且,我们并不是毫无机会。朴你把投影放到2分12秒的画面看一看。”

    画面很快被投影到了管壁上,响虎指了指那名虚无指挥官与丰碑部队整体阵型之间的关系:“看,他处于最危险最容易被攻击的位置。”

    响虎看向大家:“不止是这一幅画面,包括杰温卡乐那边1分26秒的影像,649队发现敌人出现时第5秒的影像,796队1分52秒、2分33秒等等情况,我发现这家伙始终处于整体阵型最危险的地带,所有角度我们能拍到的,可以反映他与整体阵型之间的关系的影像,都呈现出同样的特征。”

    “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常态。这样固然能让他最敏锐的了解任何战局的变化,但却与他狠厉却谨慎的用兵风格完全不符。要我说的话,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普洛达尔听得入神,早就忘记了自己的闭口令,无比顺畅的接过了捧哏儿任务,不由自主的就开口问道。

    “这家伙应该是新近才加入的疯狗部队,也就是说最近才成为的虚无,所以我们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风格的疯狗部队。也所以他有点搞不清楚送死与寻死之间的区别。”

    “他似乎很嫌弃自己居然以虚无的方式存在于世间呢。”这一刻,响虎的语气难得的出现了一些带着嘲讽口吻的恶意。

    因为平克他们、稻香城的瑟维和普林他们,还有贾森与努诺依荔所有这些他接触过的人类的关系,他其实向来对于人类与虚无身份的差别没有那么敏感。

    站到了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第一线并全心全意为虚无考虑,也不过是因缘际会他似乎不得不站在最高评议会与宪卫系统的对立面,并且被斯宾格的理想与各种想法所感动与感召的关系。

    包括对于疯狗部队的成员,他在不理解的同时,其实也有一份对他们被洗脑莫名其妙的同情。

    这是他自幼与雅可可一起从终焉镇成长起来形成的性格,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时候的确有一些圣母。

    但对于这个他觉得很厉害,却似乎因为成为了虚无而好像感觉很屈辱以至非常想寻死的家伙,即使平和如他也难免产生了一股怒意。

    凭什么?大多数虚无艰难挣扎耗尽全力的目标,不过是哪怕卑微一点,也能继续存在下去活下去。

    一个如你这么厉害的家伙,应该不会被人轻易的洗脑吧?出于你的自由意志,你是有多看不起我们?以致成为了我们你唯一的想法是想去死?

    “也就是说,他其实很想通过把自己置身于险境获得脱离这种存在方式而消失的可能。”响虎勉强压抑自己的情绪,指了指面前那张图上的那名指挥者:“既然他内心其实渴望着死亡,那么,又哪里舍得会彻底掐灭我们成全他的机会?”

    “这……有点唯心了吧?”舍普瓦多夫迟疑着,质疑道。

    朴怒奴却在脑中反复调出响虎提到的那几个时间点的影像,在播放的时候他早就全部记下来存进了自己的存储器,他进一步验证了响虎的说法:“我们搜索到的军事书籍上有说,推测对方指挥官可能的心理状态与性格特征,是军事方面一个非常重要的技能。我倒认为,响虎说的很有理。”

    恰在此时,他们所处的管壁被敲响了,朴怒奴停下话语,做了个稍等一下的手势,转身走向隐藏中转空间那边。

    “但恐怕的确要快一点了。”是派出去追踪的伦萨诺小队又派回了一名联络人员,听完汇报的朴怒奴再次回到他们商议的地方,开始再次催促到:“伦萨诺那边说,那只疯狗部队好像在做准备要急行军。”

    “不着急。”响虎缓缓摇了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在引诱与逼迫我们尽快出现。如果不信的话让伦萨诺他们露一下面就赶紧隐藏,他们肯定放缓行军速度戒备防御的。”

    朴怒奴刚点了点头想表示同意,响虎却又说:

    “但如果行动方案大致确定的话,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耽搁了,具体的行动细节可以一边往那边赶一边路上商议。的确是时候往那边赶了,毕竟这些始终都是我们的猜测,万一猜错了现在赶过去也能有应变的机会。”

    朴怒奴刚停住的头,又点了点,并不为响虎反复的说法而恼怒。

    因为这恰巧就是他最欣赏响虎的地方,他始终不停的试图颠覆他自己的想法,即使选择了某一种觉得几率更大的思路坚定的推演,也总会为这种思路的不成立预留空间。

    难怪年纪轻轻就能有那么多成就。

    朴怒奴是知道响虎在探索者机体的新式改进以及阵法战术格斗术上的发挥的,更清楚在离心式物质粉碎分离器上响虎的贡献,但最开始接触的时候对响虎颇有些不以为然。

    那是因为从最开始查索迪亚的不专业造成的负面印象,朴怒奴会认为打仗就是纯粹打仗的事,只能靠战斗积累经验,其他包括机体格斗领域在内的经验根本都用不上。

    但随着跟响虎接触的深入,他开始不得不承认某种思维习惯上的优势,的确能让某些人在不同领域都能体现出超出常人的优秀。

    响虎的思维优势就在于在这种反复对自己颠覆的过程中形成的视角的全面,以及善于发现与总结规律的特点,在跟响虎接触的过程中,朴怒奴自认为在这些地方他受益匪浅。

    会这样在心里承认,对于向来以狭隘偏激并向来有些自大的血统传承的朴怒奴来说,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于是朴怒奴又出去找到了伦萨诺小队拍回来的人员,让他转告了伦萨诺响虎提议的试探方案与接下来的集合地点,并让其他各小队队长各自进入隐蔽中转空间给自己的小队人员下达出发的命令。

    在大队行动开始后,小队长们再次聚集到队伍的尾部,开始商量这次行动的具体方案。

    在商议结束后,他们会各自领着自己的小队独立完成各自的任务。

    所以行动方案不会太复杂,也不会具体到太过细致,而只会到各小队在本次作战中所需要起到的作用的地步。

    毕竟,他们已经太习惯以小队的方式去对局面做出观测与判断,能被允许以小队形式出现在第一线战场上,包括普洛达尔小队都不可能是他日常表现出的白痴搞笑风格。

    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种认准了目标不松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顽固作风,固然能发挥出特别强悍的战斗力,却也的确是与普洛达尔本人一脉相承的一根筋。

    他们是通过地下管路进发的,所以速度上来说,的确比疯狗部队踩着堆满各类垃圾的松散垃圾地面的行进更迅捷快速一些。

    军方其实已经有一些如当时响虎给自己和雅可可设计的类似脚蹼的探索者足部触地面积的作战设备适应性改进,但要完全跟在地下管路的中行进的游击武装小队们的速度比较来说,仍旧是迟缓许多。

    但他们又不可能通过自己并不熟悉的地下管路进军,那会意味着丧失自己的远程攻击优势,遭受无数的伏击以及很可能在迷宫似的地下管路中迷失方向等不可接受的状况。

    军方在这方面,已经收获到了足够让他们发生改变的教训。

    因此,在腐海范围内的部队调动速度上来讲,不动用飞行装备,果核军方永远处于下风。

    但动用空中装备的话,又很难收获与收集到对后续作战至关重要的地面信息数据。

    因为这样一些原因,虽然晚出发差不多近大半个钟头的时间,朴怒奴仍旧把汇合地点定在了疯狗部队行经路线的前方,试图插入他们与采集区域之间,去完成万一情况有变的阻隔。

第31章 伦萨诺小队的倾情出演与战后教学

    伦萨诺小队按照计划的试探,并非遵从响虎的意见远远的露一面,也没有鲁莽的去尝试近身攻击。

    对于一个全员戏精的小队来说,这两种选择显然都太没有技术含量。

    这的确是虚无自由抵抗力量这边的游击武装小队们一个非常鲜明的特色,比如说伦萨诺小队全员擅长各种带表演性质的任务,比如佯攻,比如假装溃败撤退,比如如此种种

    而我们提过的普洛达尔小队,则擅长各类的无脑莽与攻坚;朴怒奴小队虽然队长名字里有个怒字,却异常擅长猥琐,譬如他们的瞭望方式,更譬如各类潜行逼近后的爆发以及打一枪就跑的任务……

    你绝对不会想到,在壳阳一直以光风霁月著称实力与品格共耀人品和气质齐飞的偶像级明星选手诺丁亚尔,带出来的游击武装小队居然是以脏闻名,各类下贱招数层出不穷,似乎诺丁亚尔在这场虚无抵抗战争中终于释放了他压抑多年的阴暗面。

    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虽然作为精锐小队的响虎小队,在这方面却显现得非常之没有个性与特色。

    如果硬要说特色的话,大概就是全面了,也就是说,他们什么任务都能做,什么都会一点点,绝对只有一点点。

    接到对敌方部队进行惊扰任务的伦萨诺小队,对任务剧本进行了符合他们特质却超过必要的极度丰满。

    他们上演了一场某个从隐藏管路出口潜出悄悄接近准备对疯狗部队进行近身攻击的游击武装小队,却因为某个成员的拙劣表现而意外暴露的情景剧。

    其中关键的核心角色虚无新兵蛋子,由他们战斗经验最丰富的队长伦萨诺倾情出演。

    他们选择了从疯狗部队行进方向的斜前方侵入,既保证了观众的视角良好,又扮演了出了这个小队缺乏经验不懂得事先埋伏进恰当位置等候疯狗部队自行靠近的菜鸟属性。

    在潜近过程中,伦萨诺故意做出了数次违背相应操典的行为,搞出来了一些响动,在大戏开演之前以这种暖场手段部分吸引住了本次表演目标观众的警觉与注意力。

    不等他们做出反应,伦萨诺在小队距离疯狗部队大队约五十米的地方做出了一个新兵蛋子在两个能够遮挡视线的障碍物之间冲得过猛不小心踢到地面障碍物然后以平地摔的方式出现在所有目标观众眼前的戏码。

    一时之间,行进之中的疯狗部队集体为这个精彩的表演而驻足了,那并不是源自军队序列的自然训练反应,而是某种太过意外的情绪而导致的源人类思绪的自然停顿。

    连最前方的那位神秘指挥官,此时也因为拥有欣赏表演的上佳视角而忍不住电子眼有些抽搐。

    相信所有疯狗部队成员此时都有一个共同的心声在吐槽:“我们是认真来战斗的,而你tmd,是来搞笑的吗?”

    表演还在继续,在疯狗部队因为对手居然出现如此拙劣的失误而一时愕然忘记做出后续反应的时候,那名伦萨诺扮演的平地摔的新兵蛋子翻身爬起,却并没有站起身,只是双手撑地坐在地上,似乎被自己的眼中失误以及面临的局面吓傻了,直愣愣的看着对面百多具敌方探索者机体。

    但凡他做出任何一点有威胁性的动作,或者疯狗部队所有成员都会因为感受到威胁而产生本能反应。

    可这种毫无威胁却完全超出预料的动作,再一次让疯狗部队的所有成员愕然了。

    你这tmd,是在干啥?

    于是,一人对一百余人,双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气氛一度尴尬到近乎凝固。

    然而这种程度的表演,显然不能满足伦萨诺小队对自己高超演技的表现欲。

    这个时候,有声音适时的开始调动观众的情绪,带他们进入预定节奏做出应有的反应。

    “我靠,你白痴啊?摔倒暴露也就算了,现在坐在哪里等死吗?”一个朝地上呆坐的新兵蛋子怒吼的声音提醒着观众们现场还有其他的演员存在着。

    “都跟你说了不要带他来了,你非带非带,现在好了吧?”另一个冲怒吼声音抱怨的声音也恰如其分的出现。

    “我怎么知道……”

    仅仅是声音表演而已,相对于伦萨诺影帝级逼真的表演,我们不得不说这两个新演员的倾情声情并茂有些浮夸。

    只是这个时候的紧张气氛中,大概没有人有余暇去判断这场表演的真假。

    似乎被怒吼的声音惊醒了,那与疯狗部队所有成员大眼瞪小眼的新兵蛋子突然连滚带爬的躲回了障碍物之后。

    这个时候的疯狗部队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似乎早有准备一般,一阵眼花缭乱的变化之后,突进阵型瞬间又转化为防御阵型,十数位疯狗朝着这个方向举起了手中的远程武器做好了瞄准姿态,只等对方露面就击发。

    抛物线爆弹投射单位开始紧张的计算调校抛射筒仰角,与此同时约二十人的近身格斗单位也站好了位置随时准备爆发迎敌。

    这并不是疯狗防御阵型所有的反应,近一半的单位面向其他方向全身戒备,谨防着面前的敌人只是对手派出的声东击西的诱饵。

    然而,他们完美的反应却只换来对面幽幽的一声:“那……现在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除了跟他们拼了还能怎么办?听我号令:1,2,3……”依旧是那个略显浮夸的曾经怒吼的声音,怒气冲冲的叫嚷着。

    随着他的计数,端起长枪短炮的手都忍不住紧了紧,近身格斗单位也瞬间做了下蹲蓄力的准备动作,抛射单位不由得调校抛射筒角度的手上一缓。

    对方如果要冲向他们的话,再向原位置发射抛射弹除了浪费弹药也真没什么其他的意义了。

    不由得他们不紧张,这帮乌合之众最喜欢玩儿的是什么?不就是冲入他们密集阵型中玩儿自爆么?

    跟这帮人作战,只是一个疏忽,可能就得付出惨痛代价。

    然而随着计数3的爆发性出声,他们迎来的并非是扑向他们的英勇身影,而是十几个朝远离他们的方向狼奔鼠窜狼狈而逃的身影。

    丰碑部队的远程射手们,不由得又愣了一愣,这才慌忙开火。

    然而,与他们完美扮演的无耻狼狈交相辉映的,是这帮家伙同样完美的逃跑路线与散兵阵型,只是那么一耽搁,远程射手们竟然一个都没能留下那群极其狡诈下贱的家伙。

    他们犹如背后长了眼睛般,乱七八糟左扭右窜乱哄哄又毫无规律的转折自己奔跑的路线,直至一个接一个的或完全隐藏到垃圾山后,或堂而皇之的扑进原本隐蔽的管道入口。

    因为与远程射手同样的原因缓了一缓,近身格斗单位已经完全失去了追击的契机,此时只能有些茫然的站在远处。

    当对方躲入管道入口,按照操典规矩,不做好充足接引准备之前,丰碑部队并不会轻易追入,因为那样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对方大可利用对复杂环境的熟悉把他们拉扯成零散的小队然后逐一吃下。

    而那些逃入垃圾山背后的虚无游击武装成员们,如果他们追过垃圾山后,也必然会失去那些虚无的踪迹。

    遍布腐海的地下管道入口,从来都会让他们轻易摆脱人类军方的追击。

    一次算不上盛大的演出,就此完美落幕。

    观众或许算不上满意,也并不会报以掌声,但这并不妨碍伦萨诺小队在完成任务的同时收获属于自己的乐趣。

    他们并不介意对方最终会不会能不能看穿他们的戏码,原本就是超出必要的对任务的剧本化丰满,并没有欺骗以及愚弄对方的动机,他们要的从来都是自己的满意。

    伦萨诺小队队内的格言是,战争太残酷,总需要有些娱乐精神,才能愉快的进行下去。

    而在伦萨诺小队成立之前,伦萨诺个人的格言是,做虚无太苦,如果没有点娱乐精神,要怎么活下去?

    伦萨诺是名亡者虚无,在身为人类的时候他从未接触过任何表演门类的专业,也并不曾对表演艺术甚至观看戏剧产生过任何太过浓厚的兴趣。

    但在成为虚无之后,这却成为他应对无奈到来的悲惨命运的最佳方式。

    数不清的亡者虚无以及复制虚无们,或许很少有人采取他这样特殊而有些极端的方式去忘掉生活的苦楚或者增强自己抵御更糟糕命运的能力。

    但谁又没有那么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增加自己对于活下去的执念的小诀窍呢?

    不过是各自都认为自己的方式更好,却不免带着些鄙夷与嫌弃面对别人的怪癖,如此而已。

    其实哪里有什么最好,不过是各自的方式都更适合自己而已。

    伦萨诺并不能例外,他曾经竭力奋力的试图推广这种让自己幸免落于苦大仇深的悲哀、绝望与沮丧的方式,认为这才是虚无苦难生活的解药。

    但却往往被他人认为,这是种不正经的浪荡,以及不严肃的乱来。

    直到他所属的势力来到腐海,他成为了一名游击武装小队的队长,他终于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在苦难的生活中一起愉快的玩耍下去。

    伦萨诺小队的战力并不弱,起码远高于他们获得的评级,他们也并不曾在任何事后因为这种特殊的癖好影响过任务的完成,他们懂得用有助于任务完成的方式释放自己的娱乐精神与表演欲。

    只是全员戏精夸张怪诞的突出表现,毕竟是会影响其他虚无对于他们的观感,而忽略他们真正的实力。

    可是谁在乎呢?对于伦萨诺与伦萨诺小队的全体成员来说,生活、战场乃至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也不过是他们表演的舞台,他们在自己的表演中体验着不属于自己的人生,谁在乎与祈求过谁施舍掌声与喝彩?

    然而终究还是有人懂得欣赏伦萨诺小队的精彩演出的。

    在完成表演的伦萨诺小队顺利谢幕后,丰碑部队久久的停留在原地,那名指挥人员独自垂着头反复沉吟了半晌,突然呵呵的笑出了声。

    “真是个有趣的对手呢!”他说,只是不知道这句夸奖是不是独属于伦萨诺小队。

    “将军,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还要继续用突进队型加速前进么?”旁边那位探索者机体中传出这样的问询声。

    指挥者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采取突进队型逼他们现身的图谋似乎被看穿了呢。突进队型大概起不到引诱作用了,有准备的阵型变化也会失去突然性,反而可能被他们利用来早蹭我们不必要的损失。”

    那名丰碑军官探索者机体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又问:“那我们……”

    “防御阵型稳步前进吧,只要我们坚持朝那个方向移动,他们必定会来找我们,就算不给漏洞和陷阱他们也会硬上的。”那名指挥者略略思考之后回答。

    “那既然他们不希望我们去到那个方向,为什么我们不反其道而行之呢?”那军官忍不住问道。

    “敌人约不希望我们做到的,我们越要坚持去做?”那人却反问这个丰碑部队军官,见他点头却带着些苦笑意味的摇摇头。

    “你要知道,要做成敌人最不希望你做成的事情,就需要有不惜代价的决心。可是对待这帮乌合之众这么去打,就算达成目的战损也太难看了。”他看向军官:

    “他们肯定有复制思维程序,而我们却是只要牺牲就不会再存在于世间的存在,这样的交换并不划算。你们之前一直弄错了,适合丰碑部队的作战方式永远应该是,在尽力保存自己的前提下获得最大战果。那种不惜代价针对不明目标的亡命奔袭,或许能带给他们不想看到的后果,可我们无法判断,是不是值得我们付出那样的代价。毕竟战争不是为了恶心对方,而是为了完成既定的目标谋夺最后的胜利。”

    “可,我们怎么知道那前方的目标不值得我们付出任何代价呢?”丰碑部队已经开始前行,但那军官仍旧没有放弃求教。

    “我们来到这里的最核心任务是什么?寻找这帮虚无大本营的踪迹,除此之外任何胜利都不具备真正的战略价值。”

    “他们试图拖延我们,也就是说前方的目标是只要花费一定时间就能够消失的存在,他们并不惧怕我们发现他们曾经活跃于那里过。”

    “那么我们可以判断,那肯定不会是虚无大本营甚至大本营的某个入口,不然他们采取的方式应该是不惜代价的试图消灭我们避免我们派遣人员发回信息。”

    “你也看到了,我们尝试着反方向派遣人员并没有阻拦甚至没有注意,这说明他们并不想彻底消灭我们。所以无论那里是什么,都不值得我们不顾一切。”

    “在保存自己继续探索能力的前提下顺手消灭一下他们的有生力量消耗一些他们的资源,再慢慢过去搜寻一下他们遗留下来的活动痕迹对我们来说够了。”

    那人一面略显艰难的行进,一面耐心的向那名军官解释着,似乎让那名明显并不是太聪明的军官吃透他对战争的思维模式与作战方式,对他具备某种特殊的意义。

第32章 似乎被完全看透的协同作战剧本

    战斗的爆发一如那人的预料。

    在这次试探约莫大半个小时以后,即使采取的是移动缓慢的防御阵型前进,丰碑部队f1054中队还是开始陆续遭受到小规模的袭击。

    这种袭击,再不是伦萨诺小队那种犹如开玩笑一般的迫近然后进行戏剧表演,再后来就干脆的撤退了。

    他们如同所有的老手一样提前埋伏在丰碑部队行进的必经之路上,等他们自动走到身边后突然暴起。

    损失并不大,或者说几乎没有损失。

    因为对方采取的都是一沾即走的袭击方式,迟滞他们行军速度的目的比希望对他们造成损失更明显。

    如果不是对遭受这种袭击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采取的是急行军的突进阵型的话,类似的这种袭击未必不会对他们带来相当的战损。

    毕竟从探索者机体型号特征与袭击者的战斗风格来看,他们遭遇的每次袭击,都属于不同的脏匪小队。

    正如丰碑部队被虚无自由抵抗力量那边叫做疯狗,游击武装小队在人类军方这边,也理所当然的不会获得什么有正面褒奖意味的称号。

    他们被叫做脏匪,就是因为他们基本都采取了响虎最初研制的那种以腐海泥为主料的涂装方式。

    所以他们的机体千篇一律的看起来油腻腻湿乎乎脏兮兮,这就是脏的来由。

    而对于果核军方这样的正规部队来说,不管知不知道双贤城的存在,虚无自由抵抗力量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一场难缠一些,规模略大一些的叛乱罢了。

    在这样叛乱中出现的敌方武装,乃至地方所有参战人员,在他们眼里显然不可能获得对等的军事对手地位,而只会被视作一群匪徒。

    这就是脏匪这个称号的由来。

    而在后来对战的过程中对方作战武装显现出来从来不正面作战,频繁使用各种层出不穷无所不用其极的肮脏作战手段,以及一言不合就自爆,局势稍微不利就自爆,有被俘可能就自爆等等标准亡命之徒的匪徒气质,让果核军方觉得脏匪这个名称简直完美描述了这群叛乱者的特质。

    所以,连在果核人类这边的某些官方正式文件中,双贤城以及依托于它而活跃的虚无自由抵抗力量都被使用脏匪的称号所代称。

    不得不说,在名副其实这种事情上,绝大多数时候绰号往往比正式的名称更贴近真实。

    这是因为正式名称往往很少出于客观描述,其中往往寄托的是起名者毫无来由过于浪漫的主观祝福、期望与期待,然而世间万事万物的发展遵循且只遵循促使其产生的原本动机的几率总是小得可怜。

    特别是对于人类对其后代幼崽命名的这件事情上,这种特征展现得尤为明显。

    而绰号,不管其中饱含着多少的夸大、调侃、嘲笑乃至恶意,它往往至少源自于对于被命名者某种客观存在特质描述。

    疯狗与脏匪,显然比丰碑部队与虚无自由抵抗力量游击武装小队这个过于冗长的名字更能描述他们各自的特征。

    根据来袭的各个脏匪小队的规模,那名丰碑部队军官一面赞叹着那个被叫做将军的家伙的料事如神,一面觉得庆幸。

    “真的正如您的预测一样,果然只要我们朝那边移动他们就必然会自动找上我们。不过算起来的话,已经出现的脏匪小队匪徒数量,几乎已经接近甚至超过我们中队的规模了。还好这群愚蠢的家伙只懂得分小队骚扰的袭击方式,不然我们还真的难办了呢。”

    他有理由鄙视鄙视这种小队式的攻击,因为在他感觉对方就像是在使用某种拙劣的添油战术一样,明明人员数量不弱于己方,却总是让自己陷于对方优势兵力的打击中。

    这样能取得什么真正的战果那还真的是奇怪了。

    在这次前述的突袭中,对方甚至尝试性的采取了自爆战术,但优势兵力并且早有准备的他们,及时由近身格斗人员将对方准备自爆的机体抛飞开来,以至于他们到目前为止保持近乎零战损。

    一些没有大碍的机体损伤在他看来,应该不算战损。

    这让他对将军的敬佩之情更加深切了。

    在将军到来之前,他带领的丰碑中队在历次军事任务中,他遭受过太多这样的袭击,自认为从来没让对方讨得什么便宜过,但也不至于能达到这样完美的程度。

    他有时候不禁会好奇,对方那堆毫不长进到冥顽不灵程度的家伙,为什么明知道占不到便宜,却依旧固执的采取这种作战方式呢?

    “你又忘了我跟你说过的,我们损失的是真正的成员,而他们损失的不过是一些探索者机体而已,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出现任何的战损,其实都是亏的。”那人淡淡的说道,对他表现出来的欣喜有些不以为然和不满。

    “而且与你的看法相反,你所认为的他们愚蠢的地方,恰巧就是我认为的他们难缠的地方呢。”他说。

    “你未免将你自己掌握的那些东西当做太理所当然的本能了吧?成规模体系的军队有效协调指挥,无论是从人员基本训练素质,还是指挥体系的作战指挥知识储备与理论高度上来讲,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对方采取的这种化整为零的方式,就有效规避了他们在这方面的欠缺,而得以用行外人的方式得以与经过大量训练与学习的我们形成某种僵持。”

    “而如果他们真的集合成大队整体作战,除了作战指挥方面的缺陷,整体工业体系的差距导致的机体性能差异,攻击手段的丰富性方面的差距等等这些弊病就会暴露无疑。大概不用我指导,你自己应该就能轻松击溃他们。”

    他有些严厉的看向了那名军官:“现在,你还觉得他们的做法愚蠢吗?”

    那军官低下了头,一时呐呐不语。

    那人无声的叹息了一声。

    这原本就不是一个适合的教授对象,他希望他能在短时间内就达成对战斗与战争足够深入的理解,并领悟与学习到自己指挥艺术的核心理论,的确有些难为他了。

    不过是恰逢其会跟着他们出来走走看看,自己也的确太心急了,还是回去之后再挑选看看吧。

    他悄悄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心中某种不可言说的愿望,转头吩咐道:

    “让大家保持现在的移动速度,并加强戒备做好准备。接下来的攻击,很可能就不是这种试探性的儿戏了。”

    即使他们每次遇袭都停下来稳住阵脚然后反击,但以对方愈发密集的袭击频率来说,这种程度对他们行军速度的迟滞与拖延,显然不能够达到对方所要求的程度。

    那么对方,该如何应变呢?他很有兴趣知道。

    只是这一次,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向那位军官详细解释的**,除了简单的吩咐,并没有做过多动机与判断原理的阐述。

    “是!”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失望,那位军官也有些沮丧,低声答应之后转身向自己的同僚传达指令去了。

    下一次的袭击如约而至,并果然给了他莫大的惊喜。

    因为那并不是一次简单的小队袭击,甚至一定程度上突破了那位军官对于游击武装小队只会添油战术的偏见。

    这是一次真正的多小队协同作战。

    当伦萨诺小队突然暴起并大呼小叫的开始用行为与言语双重演绎死战不退的英勇斗士的时候,丰碑部队的成员们很快认出了他们。

    戏精们缺乏专业训练以至于过于夸张的台词能力实在是太好辨认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在战斗行为方面体现出狠厉与老辣的老手特征,这时候又哪里有之前一次扮演的那种菜鸟属性?

    好演员的确要入戏,但绝对不能把前一部戏的情绪带到下一个需要扮演的角色,这显然是戏精小队所有成员对自己的要求。

    他们的确忠实的完成了这个要求。

    然而这种表现落在拥有暴躁冲动传统的丰碑部队成员眼里,却似乎是一种对欺骗他们的行为毫不掩饰并自鸣得意的表现,原本觉得搞笑的他们,此时感受到的是被羞辱的愤怒。

    想起这只脏匪小队之前嘴里喊着拼了却落荒而逃的表现,丰碑部队的阵型悄悄的变了,开始对伦萨诺小队可能预备的逃窜路线进行钳制与堵截。

    那是那名军官的自作主张,这会儿他刚巧并不在那名被称为将军的探索者机体旁边,但那人也并没有阻止。

    只是这样而已吗?这就未免太让我失望了,他想。

    他并没有失望,在丰碑部队悄悄向伦萨诺小队退路迫近的过程中,数只游击武装小队从预先埋伏好的位置逐一暴起实现近身格斗,逐渐牵制了越来越多的丰碑军力。

    自爆声不时响起,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能完美应对,战损终于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唔……事先安排好剧本,然后各自凭借自己的反应去演好自己的角色么?这倒是一个不用有效的集中指挥靠各个小队的自主判断也能完成整体作战的好方法,只是你们以为,没人能看破你们的剧本么?

    那人冷笑了一声,叫过守护在自己身边的一具探索者机体,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那具探索者机体就准备奔向军官所在的位置。

    “等等……”那人突然又叫到,然后电子眼闪烁着看向处处爆发战斗的地方。

    “1、2、3、4、5、6……”他喃喃的计数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呵呵,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所以你们的剧本其实是这样么?”

    他再度在那具探索者机体的电子耳旁边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再度保持着双手杵着那根金属长杠的姿势,静静凝实着战局。

    随着指挥号角的响起,丰碑部队的阵型突然变了变。

    他们不再竭力阻断与分割各个脏匪小队避免他们形成联系,反而开始将他们朝一起驱赶。

    这一招短时间内似乎起了奇效,当两只不同战斗风格的游击武装小队汇合在一起,他们之间似乎无法形成有效配合,反而因为各自的作战方式开始互相形成干扰。

    “窝草舍普……你的人干吗呢?”

    “叫毛叫,是你的人乱入了我们小队的阵型好么?”

    凑在一起的游击武装小队中,这样的对话不时响起,一时间,游击武装小队的战局陷入份外艰难的局面。

    他们不是没有尝试过竭力冲向不同的方向,但要么不惜自爆成员冲破层层阻隔之后迎面而来的却是己方的另一个小队,要么就是犹如撞上对方誓死不退的铜墙铁壁。

    只是,随着这种驱赶与阻截阵型的变化,战局逐渐向远离那人的地方发展,他身边似乎空落了很多。

    “哈哈哈哈……我们的机会到了。”就在这时,一个听起来份外嚣张又特别白痴的叫嚷声响起。

    垃圾纷飞中,普洛达尔小队从被深埋的垃圾堆中腾身而起。十几具钢铁机体同时发出着让人侧目自以为凶狠实际却有些滑稽的嘿嘿呵呵哈哈的狞笑声冲向了落单的将军。

    战术风格粗暴简单,战斗意志执拗凶狠,只要认准了目标就不管不顾犹如牛皮糖一般的无法甩开,在创造出足够充足的空间与机会之后,袭击敌方最高指挥官这样的任务,有什么小队会比普洛达尔小队更适合?

    然而,他们如同饿狼扑食一样恶狠狠的声音,却只惹来原本应该扮演瑟瑟发抖小白兔的对方目标转头冷冷的一瞥。

    再然后,对方居然施施然犹如闲庭阔步一般,带着三五个护卫缓缓走向另一个方向,似乎觉得这样就能从他们凶猛的猎杀中逃开一般。

    “哪里逃?”普洛达尔大喝一声,带着他的小队转换方向气势汹汹继续冲向那丝毫没有被猎杀者自觉的目标任务。

    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弹雨。

    似乎早有准备的,因为其余六只游击武装小队被驱赶到一起而节省出来在外围保持唯独警戒的丰碑部队人手,在根本不可能对普洛达尔小队形成阻截的位置,转身举起了手中的远程武器轰向了普洛达尔小队。

    那人如闲庭阔步的散步一样的转移,刚好把自己的位置从那些远程攻击到达普洛达尔小队之间的直线距离中移开,以至丰碑部队的远程攻击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火,不必担心会误伤到他。

    “继续前进,继续前进……”一边狼狈的躲避着远程弹雨,普洛达尔一边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可是,哪怕他们不计损失的迎着对方的远程火力英勇冲击,却大概也无法在如此程度的火力下,有幸存者能真正迫近自己的目标。

    更何况,这种程度的英勇毕竟也因为远程攻击的干扰一定程度的降低了速度,而对方的近战单位,已经在迂回着准备切入他们和那名所谓的将军之间。

    那人在远离两处战局的位置冷眼旁观,一时间,却似乎有些兴趣索然。

第33章 那名奋力而战的光荣“女士”

    之前对丰碑部队的骚扰攻击中,只出现了其余六只游击武装小队。

    其中数只小队还重复进行了多次袭击。

    但普洛达尔小队始终不曾露面。

    这样的安排,就是为了让丰碑部队方面以为他们面对的只有6只游击武装小队,从而放松对普洛达尔小队的警惕和防范。

    在这样的条件下,再由其他小队竭力拉开空间创造机会,暴起的普洛达尔小队,才能通过更突然的行动完美实现斩首。

    然而这一切的算计,却早就被人看穿。

    普洛达尔小队从露面的第一刻起,就落入对方的针对之中。

    如果说这不是早有预料与准备的反应,那丰碑部队的应激反应能力,也未免太过惊人。

    其实认真去细究的话,一切并非无迹可寻。游击武装小队们对普洛达尔小队的隐藏意图,始终还是有缺陷的。

    毕竟当初发射向后方示警的信号弹的数量,是七枚,而并非六枚。

    只是这样一个似乎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好像已经决定了这一次精心策划的斩首行动的成败。

    普洛达尔小队陷入了苦战。

    对于完成了近身的其他游击武装小队,由于疯狗部队害怕误伤而无法畅快的释放自己的远程火力。

    而处于与地方所有作战单位都保持一定距离的普洛达尔小队,在这一刻却遭受到疯狗部队所有远程火力的集火。

    在丰碑部队中,并没有清晰的近战单位与远程火力单位的区分。

    因为所有的作战单位,都具备近身作战与远程攻击双方面的能力。

    但对于内部近身作战与远程射击的优先级,却是有清晰划分的。

    每只以10人为单位的丰碑部队班组,都拥有一个近身作战与远程攻击能力的排序序号。

    当突然遭遇敌袭并拥有远程攻击条件的时候,处于优先迎敌位置的数个班组近身作战能力排序最高的班组自动进行近身格斗预备。

    而除他们外远程攻击能力排序最低的班组则作为近身作战的预备队开始进入作战位置。

    其余班组则全力进行远程火力覆盖。

    但在对付普洛达尔小队的作战中,这种固定的优先次序似乎失效了。

    除了位置最靠近普洛达尔小队的两个10人班组揉身绕行准备近身缠住他们之外,所有原本外围游走寻找切入战局或补充阵型漏洞,实质上仍旧并没有进入第一线战斗的班组与作战单位都整齐的转身朝向这个方向,亮出自己的远程攻击武器对普洛达尔小队进行火力覆盖。

    但就因为所有原本应该适时切入战局的作战单位关注力在这一刻转移向了普洛达尔小队,原本被层层施压的其他6只小队,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压力顿减。

    这应该与你们战前制定的剧本不同,那么让我来看看,在缺乏协调的前提下,各自决策自己行动的你们,会做出何种反应吧。

    在远离两处占据的位置,那具被唤为将军的探索者机体,依旧保持着他双手杵杖的姿势,冷眼观察着眼前的厮杀与拼击。

    似乎在他眼里,眼前并不是让人血脉偾张的战斗,而是一盘无声且静谧的棋局。

    眼前,是他认为对方有可能翻盘的唯一机会,只是看对方如何应对了。

    因为只要绕行突进的那两个班组完成对普洛达尔小队的近身与缠斗,普洛达尔小队作为意外因素行动方面极大的自由度被限制住,那所谓翻盘的机会就将会彻底逝去了。

    游击武装小队方面果然给出了反应,但给出行动信号的,既不是一直不声不响的响虎,也不是诸多小队名义上拥有指挥权限的朴怒奴,而是一直行为怪诞的戏精小队。

    他们原本就一直在战场上大呼小叫着各种奇怪的台词。

    譬如“我被囚禁了一万年,又被逐出了自己的故乡,现在你们竟敢闯入我的领地”(单口)

    “你们这是自寻死路”(齐声)

    再譬如“炮灰们都已经死光了吗?”(单口)

    “末日到来了!就让这个世界毁灭吧?”(齐声)

    其他诸如“生命本来毫无意义,只有死亡才能让你明白人性的真谛!”、“圣光会忽悠着你!”、“天呐你真高!”(蹦跳)、“孙贼,吃爷爷一棒!”……

    没有人知道,在如此紧张的战斗中,他们哪里来的精力与脑力去如同咏叹调一般拖着腔调叫嚷这些如此奇怪的台词。

    所以,当伦萨诺再度拖着戏剧腔和一些喘息喊道:“勇士们……最后的……时刻到啦!”

    所有人都并没有在意,谁都以为这是这只奇怪脏匪小队层出不穷的荒诞表演中再正常不过的又一次毫无意义的表演。

    能使对手觉得在战斗场面中,发生如此中二的台词咏颂,如果是出现在他们身上的话实属正常,这大概也算伦萨诺小队了不起的成就吧?

    “跟他们拼啦!”然而这一次,却似乎不同了,出声齐声叫嚷下一句台词的,居然不再是伦萨诺小队的成员,而是所有与疯狗部队完成了近身接触的游击武装小队成员。

    居然连朴怒奴,都带着浓浓的羞耻感张着嘴拼命的大吼出了这一句台词。

    只是,羞耻感是怒吼出声之前压抑在他心头的感觉,他无数次觉得同意这种口号与方案的自己简直是疯了。

    但真的叫嚷出声之后,他又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阵畅快。

    伦萨诺他们的玩意儿,似乎还有点道理的样子呢,这一刻,这名一向刻板沉默的小队队长,居然会被戏精小队片刻感染,这大概是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事情。

    还好下一刻,那浓浓的羞耻感再度回到了他的心中,他为自己刚刚的叫嚷以及之后莫名其妙的想法而感受到了羞愧。

    如果叫嚷只是叫嚷,那也不过是游击武装小队短暂秀逗的戏精附体了而已。

    然而,那叫嚷声似乎是一个信号。

    就在羞耻台词被喊出的那一刻,数声自爆的声音同时传出。

    所有游击武装小队突然发了疯一样的爆发,各自冲向了远离自己身边其他小队的方向。

    一时间,对方负责保卫与驱赶游击武装小队的阵型开始极度吃紧,外围大多数手持远程攻击武器的丰碑部队远程攻击手不得已收起了远程武器,转身加入了近身阻截的队伍。

    随着对方有生力量的加入,游击武装小队牺牲数名成员自爆冲开的空间,瞬间又在一点点的被压了回去。

    而此时,遭受的远程火力压制压力顿减的普洛达尔小队猛然一个加速冲击,又迫近了那名冷眼旁观的所谓将军数十米的距离。

    但仍旧晚了,因为他们已经被其中一个迂回绕进的班组给迫近,并切入了他们与将军之间。

    似乎不甘心就这么被缠上,普洛达尔小队突然也来了一个急转迂回,试图绕过这只迫近的班组。

    然而,一直找着机会缠住他们的班组并不仅仅是他们眼前的那一个。

    另一个丰碑部队近身班组急切而至,顿时对普洛达尔小队完成了近似合围。

    他们与那名被叫做将军的神秘指挥官之间,此时一左一右的倒锥形阻隔着两只丰碑部队的近战单位班组。

    而他们背后,是仍有零星朝他们射击的丰碑部队主力阵型与其余游击武装小队混战的所在。

    他们,似乎陷入了绝地。

    那名将军仿生面庞上的眉头皱了皱,他似乎失去了最后一丝继续关注战局的兴趣。

    算得上优秀了,对方对机会的把握与利用。如果算上对方无论是战斗剧本的策划者还是时机把握的发令者应该都没有经过任何正规的军事学习与训练,这样的反应堪称绝佳了。

    只是,如果你们的能力直到这样的话,却还是远远不够啊。

    然而普洛达尔小队却仍旧没有放弃。

    虽然承受远程火力的过程中,他们已经产生了减员,此时仍旧保留近身战力的人员数量不足十三人。

    然而在摆出一个以普洛达尔为箭头的箭矢型阵型后,他们硬顶着对方两个完整班组整整二十具探索者机体的压力,硬生生艰难的往前推进着。

    看着他们逐渐的靠近,一直护卫在那名将军身边的一名护卫似乎觉得不安,低沉朝将军耳语了几句。

    那将军再度皱了皱眉头,缓缓的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普洛达尔小队的突击突然停住,并向后撤退了几米。

    一名近乎失去战斗力的成员冲过普洛达尔的位置,强硬的挤入了准备追击的丰碑部队堵截班组之中,用仅剩下的一只手臂紧紧抱住了一名丰碑部队近身战斗单位的探索者机体。

    嘿嘿嘿嘿,他发出了非常有标志性的特属于普洛达尔小队的白痴笑声,颅中开始有火光煽动。

    “当心,是自爆!”两个阻截班组瞬间散开,轰的一声,那具突进的普洛达尔小队成员,与被他紧抱的丰碑部队虚无战士,在一阵强烈的火光与爆炸声响中分崩离析。

    还不等阻截班组反应过来,原本后退了一段距离的普洛达尔小队开始冒着爆炸的余波蛮横强硬的突进。

    “特娘的,老纸就不信了,炸也要炸出一条路来。”普洛达尔大声吆喝着。

    回应他的,是集体与那名自爆成员最后发出的如出一辙的一阵自以为凶狠却白痴的笑声。

    他们并没有推进太远,就再次被重新聚集的丰碑部队两个班组合围缠上,重新陷入了艰难推进的局面。

    这次当他们欲图再次重施故技的时候,当阵型稍微呈现后腿的迹象,却被丰碑部队成员们死死的缠住。

    这时候,阻截部队属于疯狗的狠劲儿显然也上来了。

    要自爆你们得陪老纸们一起被炸,谁tm也别想躲。

    “次奥,还挺机灵。”普洛达尔嘴里嘀咕着,一时间却也无计可施。

    然而他们的战局,已经有些太靠近那位将军了。

    护卫再一次贴近那具探索者机体耳语,那人冷冷的瞥了明明绝境却仍旧不放弃推进的普洛达尔他们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战局于他如棋局,他一向认为陷入绝地输了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

    如普洛达尔小队这样明明陷入了死地,却仍旧不死心痴心妄想着想要凭借一股蛮劲翻盘的赖皮行为,他无法理解也从来不欣赏。

    就他个人而言,无论输赢,总要讲必要的风度。如果依靠蛮不讲理毫无策略死缠烂打的乱来就能取胜,那还要那么多的军事研究做什么?

    只是,不耐烦护卫一再的呱噪以及眼见普洛达尔小队狼狈却顽强的一步一步迫近,他终究还是妥协了。

    他再次将手中的金属杖当做一根文明棍一样撑着,一样施施然闲庭阔步的,斜向朝着远离普洛达尔小队战局,却又与丰碑部队大队占据保持固定距离的方向走去。

    期间有一处落足点的地面有些虚,若不是撑着那根金属杖他几乎摔倒,这让他恼怒的抽打了一下地面,因为离开刚刚的那个地点是他计划之外的举措,本就让他觉得有些丢脸了。

    而这一下几乎摔倒的表现,让他觉得份外的狼狈。

    他的移动还没有停止,却突然听到身后原本应该陷入绝望的脏匪小队那边传出那个脏匪首领夸张的大笑声。

    非常夸张,以及,非常白痴。

    你是在嘲笑我的差点摔倒么?

    可不管你如何拼命,我只要这么悠然自得的走上几步,就会让你所有的努力化为乌有,到底是谁该嘲笑谁?

    那人蓦然转身,狠狠的带着几分恼怒的盯住了普洛达尔。

    普洛达尔正在以他标志性的表现畅快大笑,他身边的小队成员也如他一般齐声发出着那白痴般的笑声。

    只是笑声并不如那人所以为的那样,是在嘲笑他的几乎跌倒,而是因为普洛达尔小队,终于完成了自己真正的既定任务。

    于是在一阵嘚瑟且畅快的大笑之后,普洛达尔得意洋洋的喊出了那句让他后悔终身的台词:“复活吧我的勇士。”

    立时间,那边混战的大部队中,所有游击小队成员却在明明陷入劣势的局面下发出了一阵哄笑声。

    这分别属于两个独立战局的大笑声,让丰碑部队的所有成员有点莫名其妙,他们是疯了么?

    还是说,他们已经完成了对我们行进的拖延任务?那位军官如是想到。

    但紧接着,身处混战之中的游击武装成员们用整齐的声音喊出了他们的答复:“为您而战,我的女士!”

    原本嘚瑟到不行的普洛达尔在听到这句回答的时候突然动作一凝,若不是身侧队员帮他挡下了那记攻击,差点被对方一个威胁并不算大的扫腿击中头颅。

    下一个瞬间,普诺达尔暴怒出拳,击飞对面那个差一点得手的疯狗战士的同时愤怒到声嘶力竭并破音的呐喊出声:“谁他娘是女士?谁?你们特么的坑我……”

    只有人告诉他到这种时候他应该喊出这句暗号,却没有人告诉过他这句暗号的答复会是什么。

    他的反对是无效的,违背绰号比本名更符合本人特征的原理,由于他的“好人缘”,在这一战后普诺达尔的绰号从白痴,变成了女士。

    而这个绰号,注定伴随他终生。

第34章 超出期待的双倍斩首效果

    “你们说谁是女士?说谁?”普诺达尔不甘的嘶吼还回荡在空中。

    不可否认,这个玩笑的确带着些许恶趣味的恶意,但仍旧并未脱离玩笑的范畴。

    有些时候就是这样,所谓玩笑的戏弄和嘲讽,总是其实带着那么些并不明显的浅浅的恶意,却能给大多数人带来乐趣。

    你若不在意,其实内心的确感受到了某种侮辱;可你若在意,那份很浅的恶意又的确不曾想过真的伤害你,闹上一通的你很可能被当做小题大做难相处的那一个个体而被群体排斥。

    这种时候如果并不是太严重的冒犯,其实坦然受之才是最好的反应,因为你越反抗大家就越多逗弄你的兴趣,但若你适度配合,他们大抵反而会丧失继续这样的乐趣。

    而若是相对严重的冒犯,你大可当场笑而不语,事后找一个适合深谈的机会,坦白说出你的感受和你介意的原因。

    如若那是一群仍旧把你当做同伴与朋友的人,他们会在意你的感受而不再去触碰类似的话题。

    那种对玩笑中的些许恶意过分敏感以至轻易开始仇视对方,或当场翻脸或心中记恨过后的睚眦必报,也未尝不是一种与群体相处心理中的幼稚。

    你若只能承受善意与恭维,却承受不了丝毫的恶意与诋毁,那么错的永远是你而不是世界,因为世界从来都不曾有过成为温室与襁褓的义务。

    可惜的是,普洛达尔从不负白痴之名,他的反抗给了大家充分的乐趣,却又并没有严重到形成仇视的地步。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女士这个绰号才从这一刻长久的陪伴着他吧?

    “女士小队,要加油活下去喔!”有人怪声怪气的回应道。

    混战圈那边更为放肆的一阵哄笑爆发出来,笑到令丰碑部队的成员莫名所以的程度。

    他们不明白,明明被他们彻底压制,已经接近覆灭边缘的这群脏匪,为什么这么开心。

    那位将军却眼角抽了抽,他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安的直觉感受,但当他环视四周,却一无所获。

    除了那被叫做女士小队的脏匪小队非常不符合他战争审美的举动,一切都在按照他对棋局的预设进行。

    就在这时,一个平淡的,语调有点毫无波澜的呆板女音平铺直叙的响起。

    “女士怎么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哄笑声和普洛达尔的嘶吼声戛然而止,因为发出这个声音的是雅可可。

    这个机型与梦境投影的身形同样娇小,看似可爱呆萌的萝莉形象女士如若被激怒,会在训练场上变身成怎样恐怖的人性女暴龙,在场的刺儿头差不多都领教过。

    那可是可以与查索迪亚以及诺丁亚尔放对基本还不落下风的存在,而且还兼任着训练部的格斗教官的角色。

    如若被她在训练场上折磨吊打,基本不会有任何人给与你同情。

    大家只会幸灾乐祸的庆幸不是自己并且饶有兴趣的讨论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又怎么惹到这位惹人喜爱的面瘫萝莉小教官暴怒变身的。

    奇怪吗?即使是留下了随意吊打培训学员这样的赫赫凶名,绝大多数学院还是觉得超级喜欢看起来呆萌的雅可可,这是响虎羡慕到吐血都换不来的待遇。

    更别提说这话的时候,雅可可正一拳打飞一个那名将军身侧的护卫,回身一个螺旋战斧式下劈腿将另一名护卫的探索者机体硬生生的如同一枚钉子一样砸入腐海并不算多致密的地面。

    是的,一直没露面的他们,完成了对那个所谓将军的近身。

    在众人齐声为你而战我的女士的叫嚷声中,将自己埋在数层垃圾之下的响虎、杰温卡乐、吉姆尼与雅可可翻身而起,那时候,那个脱离主阵的将军已经在离他们不远又中间毫无阻隔的地点。

    响虎的计策从来都不是指望普洛达尔女士小队完成对将军的斩首,女士小队的任务,一直是将这名所谓的将军驱赶到靠近他们的地点。

    作为王座赛核心战力的他们四人,应该算是这七队虚无游击武装小队里的最强个人战力了,这样的突袭暗杀任务,交给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若说到最强战力,可能还需要加上迪亚亚尔,但以笨熊的醉斩风格与庞大机体体型,你让他去完成突袭暗杀,跟让一只狗熊去学习冰上芭蕾有什么区别?简直太强人所难了。

    所以迪亚亚尔被留下,然后补充了其他小队抽调的四位临时人手,组成了冒充响虎小队的游击武装小队,一直在第一线不停的露面战斗。

    响虎他们隐藏的,从来都不止是普洛达尔女士小队,更有他们四人这能够一锤定音的核心刺杀力量。

    这是响虎的建议,因为他觉得,如同那个非同一般的疯狗部队指挥者那样自负才智的家伙,你如果不让他看出点什么,他肯定不会放松警惕。

    哪怕他怀着求死的心,但从疯狗部队的变化来看他习惯性的谨慎,必然会给自己留下一些后手,这甚至不是以他的个人意志所主导的,而是一种思维的惯性。

    只有当他觉得完全看透了虚无游击武装小队布置的时候,他才真的可能掉以轻心疏于防范,觉得响虎他们不过如此而已。

    “你怎么知道他会这样?”这是响虎说出他的计划的时候,不甘心当诱饵而希望成为更重要角色的普洛达尔女士提出的疑问。

    响虎嘿嘿一笑:“因为,我经常就是这样,不发现点什么就老觉得浑身难受,总要觉得对方有点诡计并被我看透了,我猜会放松。”

    众人那时,是一阵的恶寒与无语,看向响虎的眼神齐刷刷的是份外的鄙视。

    于是一切,就真的有如响虎所料的发生了。

    但其实,那人最后移动的位置,只是勉强到达了响虎预定的位置范围而已,离响虎他们潜伏的地点还是略有一些距离的。

    这就是计划的容错率的问题了,响虎他们能规划伦萨诺小队与其他小队埋伏的位置,能够让他们随即应变的调整作战方位,能够让普洛达尔女士小队将那位被叫做将军的探索者机体驱赶向靠近他们的方向,却无法真的精确实现到具体的坐标位置。

    他只能划定一个大概的范围,并让普洛达尔小队与其他虚无游击武装小队在将军到达这个范围的时候通过预定的暗号告知深埋在地下无法观测外侧情况的他们。

    但还好,响虎四人是具备短距离跨越能力的。

    只见杰温卡乐与响虎略略下蹲双手交握放在下腹的位置,雅可可与吉姆尼分别一脚蹬在他们交握的双手上,随着他们双手的用力上托以及雅可可与吉姆尼二人膝关节处释放弹力的弹簧跳跃功能,二人如同炮弹一样飞向了他们的目标。

    雅可可在前方开路,暴力轰开了那名将军最后的防卫力量,然后吉姆尼如同飞奔向久别的恋人一般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那个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将军。

    中间雅可可还抽空幽幽问出了她那句震慑一帮粗鄙沙猪的话:“女士怎么了?你们有什么意见?”

    普洛达尔女士小队与混战圈的沙猪一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被这个身为女性的极受欢迎的小教官记恨上,而丰碑部队那边此时也鸦雀无声,不少探索者机体甚至忘了动作,屏息看向这边——而对于并不存在呼吸的他们,屏息本身就是忘记了自己是探索者机体的下意识反应。

    吉姆尼不发一言,就那么阴冷的直视着自己怀里一脸惊恐的将军,如同一个头上长了草原的丈夫以死亡凝视的姿态看着自己怀里给自己染了发的妻子,下一刻他的探索者机体头颅中开始闪烁危险的光亮。

    “休想伤害我们马尔科将军。”就在这时,一个完全破音的高喊声传来,一个飞扑而来的身影如同第三者插足一般,硬生生挤入了吉姆尼无比热烈的拥抱之中。

    那是那名军官,一直在这个名为马尔科的所谓将军左右如同一个虔诚的学生求教着的,资质并不出色的军官,丰碑部队原本的指挥官。

    原本在第一线奋战的他,眼见似乎大局已定,迫不及待的准备返回马尔科身边再一次聆听教诲,却刚好赶上雅可可与吉姆尼的这一次突袭。

    离现场仍有些距离的他来不及阻止任何事情的发生,却只来得及在最后的时刻用狂奔加飞扑,把自己的机体强行塞入了马尔科与爆炸源吉姆尼之间,为他崇敬的将军充当最后一层的防护。

    他不知道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如此暴虐的爆炸之中,他的这点阻挡与防护能不能起到阻隔伤害的作用,他只是觉得,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一直徘徊在寻死和求死之间的他,或许觉得,只要能让这名他真心崇敬的智者多一线的生机,那么他的彻底死亡,也就收获了荣耀与应有的价值吧?

    撕裂一切的巨响传来,为了万无一失,吉姆尼头颅中的炸药集合了数人的自爆当量,因此这次的爆炸效果也格外的惊人。

    在最后时刻雅可可朝远离爆炸的方向腾身而起,远处的响虎也启动了手肘内的卷扬机并奋力拉动自己手臂上的探索,借助爆炸的气浪与系在腰间弹索的拉力,雅可可再次如同炮弹一样的飞向了响虎张开的怀抱。

    “啧啧,真是无处不在的狗粮啊。”杰温卡乐在一遍翻着他的电子眼,不满的叨叨着。

    也难怪他不满,就连闷葫芦一样的吉姆尼,在双贤城梦境系统中居然都有受到虚无女性的示好,反倒是反派气质过于浓烈的他,始终无人问津。

    由谁最后自爆掉那个所谓的将军他们是抽签决定的,杰温卡乐预料到了最后会被塞满嘴狗粮,因此非常希望抽中自爆签的会是自己。

    好吧,狗粮之类的都是托词,为了增强自爆当量他们四人颅中的自爆炸药都会集中在完成自爆任务的那个人颅中,因此意味着其他人失去了自爆的可能,必须自力更生的完成逃脱,否则受伤失去移动能力而陷入当场就意味着被俘,这是谁也不想遭遇的局面。

    如此相对而言,自爆当场是最轻松且等同偷懒的选择,一向精于算计的杰温卡乐当然希望可以偷懒的那个是他自己。

    然而,却是无可无不可的吉姆尼最终抽中了那只好签,万分渴望的杰温卡乐却只能命苦的自己腿儿着跑路。

    杰温卡乐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过是想偷懒而已,他坚决的认定自己就是不想吃狗粮而已,因为自己的宣称,这会儿他必须有些恰柠檬与醋的表现。

    所以当雅可可扑入响虎怀中的时候,他如同所有受到刺激的单身狗,做出了无语望天的姿态。

    然而这一望,却刚好看见一块黑影向他砸来。

    这个当口,被那场剧烈爆炸炸向天空的各类钢铁残骸与垃圾生在窸窸窣窣的落下,他不以为然的一把抓向那块体积并不算大也绝对能给他砸趴下的黑影,正准备随手丢开,定睛一看却突然一脸呆滞。

    “风紧,扯呼!”抱得美人归的响虎仰起头就吆喝了一嗓子他也觉得羞耻的中二台词,然后转身撒丫子就跑。

    没办法,他们这帮人对于安排各种暗语暗号毫无天赋,所以只能任由对此经验丰富的伦萨诺戏精小队各种建议发挥,却由于时间紧迫来不及没空讨论反驳,以至于定下了各种羞耻感炸裂的暗号。

    “头儿,有点事我觉得得跟你汇报一下。”杰温卡乐不紧不慢的扛着个什么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唠唠叨叨着。

    “说……什么说,回去……再说。”响虎大喘着。

    实在不是他机体素质不行导致连快速奔跑中都会剧烈喘息,而是因为,他怀里到现在还抱着雅可可呢。

    雅可可微眯着双眼十分享受的靠在响虎怀里,任凭响虎抱着她一路逃窜,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打斗天赋归一回事,躲避各种背后袭来的远程火力是另一回事。雅可可对前者天赋有多高,对后者方面就有多令人无语。

    她永远倾向直线的逃跑方式,就算加上随心所欲的转折,也总是能让人轻松的判断行动轨迹。

    所以她也习惯了每次撤离战场逃跑的时候,要么窝在响虎怀里,要么趴在响虎背上,反正响虎也特地为此加强了他机体的承重奔袭能力。

    “这……可是你说的啊,到时候别怪我没早说。”

    丰碑中队混乱的程度,远远超过响虎的预计,因为这次爆炸炸毁的不仅是这次行动的实际指挥者,还有他们中队长期的掌控者——那名军官。

    缺乏有效约束之下,一部分人发了疯一样的转身端起远程火力开始追击响虎他们,另一部分人依旧与还在场的脏匪们近身缠斗着。

    游击武装小队们并没有恋战,虽然这一刻似乎是他们剿灭这只疯狗中队的最好时机。

    但随着响虎的吆喝,伴随着几次再度腾开的自爆,包括普诺达尔女士小队在内的各个小队,纷纷脱离开并不紧密的近身缠斗圈,各自做鸟兽散,奔向自己满意的逃脱方向。

    不一会儿,现场就只留下各种茫然的丰碑中队。

第35章 是麻烦还是收获与伦萨诺的灵魂救赎

    “你怎么把他给弄回来了?”

    预定的汇合地点,响虎颇有些瞠目结舌的味道。

    他对面的杰温卡乐则发出了有些尴尬的笑声:“嘿嘿,不是你说的回来再说吗?”

    他很想做出理直气壮的模样,毕竟响虎当时是真这么说的,可他自己又的确知道这事儿办的的确有点不合适。

    “我也没办法啊……”他摊开双手为自己辩解:“想问你怎么办你又说回来再说,总不可能在那种情况下停下来料理他吧?”

    开玩笑,当时那种远程火力发了疯一样的朝他们密集的场面,他只要稍微停下来一下下就有可能机体被当场击毁。

    失去了颅内炸药,没有自爆条件的他那种情况下就只有被俘了,天知道那帮天杀的人类会对他做什么?

    一想到此处,杰温卡乐同学都不禁菊花一紧。

    在响虎怀里舒舒服服窝到汇合地点的雅可可这会儿倒是来了精神。

    她瞪着自己的电子眼顺时针逆时针绕着杰温卡乐带回来的那坨东西转了好几个圈圈,翻掌就取出来了自己肩上的小金瓜锤。

    “嗯,那现在有时间了,让我料理了他。”她颇有点跃跃欲试的味道。

    “别……”

    “你慢点……”

    结果杰温卡乐和响虎同时伸手拦住了她。

    这坨东西,如果在当场料理了也就料理了。

    但既然辛苦带回来了,虽然有些棘手,却也总比轻易毁掉拥有更高的价值了。

    第一反应被拦阻,雅可可也不以为忤,就那么兴致勃勃的蹲下来,伸出根手指开始拨弄那坨物什。

    不一会儿,后续逃窜的迪亚亚尔、朴怒奴、舍普瓦多夫、伦萨诺包括普洛达尔等小队幸存人员一队一队的返回了事先商议好的汇合地点。

    前面说过,当时场面上来说,虽然游击武装小队这边处于劣势,但随着那具被叫做将军的探索者机体以及作为这只疯狗中队最高指挥官的那名丰碑军官的双双被斩首,游击武装小队其实赢得了覆灭这只疯狗中队的最好时机。

    整个中队人员对接下来如何作战的思想不统一,以及整体行动的指挥体系的崩溃等种种原因,让疯狗中队即将不可避免的显然混乱。

    他们显然并不如游击武装小队这样更适应各自为战,缺乏整体指挥的他们必定会被游击武装小队很轻易的抓住漏洞打一波反击。

    但游击武装小队们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乘机撤退,这其实是双方作战目的决定的。

    战争与战斗并非如很多人想象的那种对手不希望看到的结果,就是我们希望达成的目的那样二元与对立的简单。

    大多数时候,对手不希望看到的结果,你其实更不想看到,虽然理由可能不尽相同。

    作为优势一方,作战的目的还可能被夺取自己的武勋与功绩,彰显自己的荣耀与表现自我的能力所迷惑。

    而作为劣势一方的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游击武装小队,即使并未经过太高深的军事理论的教育,却对己方的作战目的与目标,有着更为清晰与清醒的认知。

    完成对于疯狗中队的覆灭,游击武装小队们自己也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粗略来看,即使极限一换一,在场所有的游击武装小队机体兑换掉疯狗中队,占便宜的也是双贤城一方。

    因为游击武装小队们都是留下了备份程序的,付出的不过是探索者机体而已;而对手损失的,却是独一无二的整个疯狗中队的存在。

    但覆灭一个疯狗中队,除了战报带来的脸面上的难堪之外,对人类军方有什么太伤筋动骨的损失吗?

    并没有,以雄厚的资本实力作为背景,他们随时可以组织处十个百个这样的疯狗中队。

    但对于物资其实比较吃紧的双贤城与虚无自由抵抗力量来说,损失的这些探索者机体以及重新制造等量探索者机体的资源投入,对他们而言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双贤城未必在意这笔损失,问题是这笔损失对于达成他们的最终目的毫无助益。

    双贤城与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是让人类们了解不付出伤筋动骨的代价无法成功的消灭他们;是证明自己有能力在人类的围剿下坚持存在下去。

    这其中并不包裹对人类军方有生力量的消灭和打击。

    所以一直以来花样尽出不择手段,包括频繁自爆,游击武装小队们一直的目的都是阻挠果核军方对于腐海的进一步了解,破坏果核军方对于腐海的控制意图,为自己争夺与争取更大的生存空间。

    单纯意义上的杀伤对手,对于他们而言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就拿这一次来说,他们的最终目的不过是为了掩护后方资源采集作业的大队及时撤退与转移,不受到疯狗中队的影响。

    完成对疯狗中队的双重斩首之后,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杀红了眼似的试图给对方带来更多杀伤除了让他们自己付出更多代价,收益并不会增加。

    即使对方从此时各种混乱的状态中平复过来,仍旧坚持朝他们的资源点进发——在他们看来,这种可能性不大——消除了特异性恢复成普通疯狗中队的对手就算再难缠,他们也有无数的办法迟延对手的行动速度,保证自己战斗目标的实现。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对手孤注一掷导致他们不得不跟对手兑换,此时这种程度的对手他们也有把握让对方在兑换后无法继续影响与干扰他们身后的物资采集队伍。

    那样的话,他们损失可能更大。但那种可能出现的几率很小,他们不会为避免这种极小的几率而去贸然投入并损失大量资源。

    对于他们来说,每一个在这场战斗中丧生的游戏小队成员,失去的并不仅仅是一具耗费资源就能再造的探索者机体而已,还有这名成员通过这场战斗所获得的经验与成长。

    对于实质上大多数成员真正的战斗经验极为匮乏的他们来说,这种东西尤为宝贵。

    这就是他们的谋划直到完成斩首之后就转为撤退,凭空放任最佳翻盘时机溜走的原因。

    事实上正如他们所料的,那只疯狗中队在失去编外最高指挥官与常规作战的最高指挥人员之后,在原地踌躇了良久,最终仍旧选择了向远离资源采集地点的方向返回。

    他们的确实现了用最小的代价,获取了作战任务的全面实现。

    然而,游击武装小队的作战目标并没能真正实现。

    原因就在于杰温卡乐带回来的,现在朴怒奴、舍普瓦多夫、伦萨诺与普洛达尔包括响虎众人目瞪口呆一脸纠结的盯着的那坨东西。

    那是那个被叫做将军的神秘探索者机体的残骸,只残余从右肩到左腋下的部分。

    由于探索者机体完全模仿人体,能源储备与供应装置撞在右胸类似碳基身体心脏的位置,失去了能源供给的这具探索者机体残骸早已失去意识,紧闭着双目。

    因为那名丰碑部队军官舍命的一挡,他包含头部核心思维程序存储芯片的残躯侥幸得以保存,并被爆炸的气浪掀上高空,最终落向了杰温卡乐的方向,最终被杰温卡乐顺手抓到的。

    杰温卡乐当时的纠结就在于,他并没有空停下来敲开颅部装甲摧毁这家伙的各种核心芯片,以消灭他的存在。

    但他又不能把这家伙留在原地,否则疯狗中队那边只需要让一名军士献出探索者机体,由随军的机械师更换各类核心芯片之后,他们的斩首行动最重要的目标就能满血原地秒活。

    在试图询问响虎无果之后,他只能扛着这个累赘一路落跑回了汇合地点。

    “这……这该怎么处理?”朴怒奴也满心纠结的望着那具残骸,一时不知所措。

    在游击武装小队与果核军方的战斗中,军方可能还试图抓获游击小队方面的俘虏套取某些情报,但由于自爆这种内核程序驱动的激烈方式的存在,他们从未成功过。

    而虚无自由抵抗力量这边,从来都不曾尝试去俘虏对方的任何成员,因为俘虏了也没用反而会造成自己的麻烦。

    因此,这次意外的俘虏了一名看起来似乎有些份量的家伙,大家都不晓得如何处理。

    “这家伙……是叫马尔科吧?是个将军?我听那个像个娘们儿一样惨嚎着挤进吉姆尼怀里的探索者机体这么叫的,好像是个了不得的家伙呢。”

    普洛达尔好奇的打量着这具残骸,他的关注点却并不在如何处理这个麻烦上面,反正这事儿轮不到他做决定,他比较中意去打听一下八卦,好为以后的吹嘘积攒一些资本。

    “女士,你难道不觉得,最不适合嫌弃别人像个娘们儿的,就是你吗?”伦萨诺单掌掩着嘴,桀桀的笑着,不知道又在扮演什么经典剧目或者传奇故事中的角色。

    “你特娘的,不说我还几乎忘了,你你你,还有你们,为什么安排那种暗号给我?”被提醒了的普洛达尔顿时勃然大怒,戈指指向众人。

    他返回的一路上就一直心心念念着要找他们算账呢,结果被这个意外转移开了注意力而已。

    “因为……”伦萨诺瞬间切换了角色,微微前倾身躯,以一种非常绅士的姿态细声细气的说:“大家一致认为,唯有你才有实力,去驾驭这样丰富的一个角色呀!”

    普洛达尔一愣,觉得似乎受到了夸奖的他还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暴怒下去,却听见伦萨诺继续细声细气的补上了一句:“女士,难道您自己没有发觉么?”

    普诺达尔瞬间就原地爆炸了,嘶吼着就要扑向伦萨诺与他厮打,一群人强忍着闷笑的赶紧拉扯住了他。

    “别闹了,商量正事呢!”这个时候朴怒奴突然沉声低喝了一声。

    大家瞬间就安静了,普洛达尔瞬间也不敢再造次,只是不时瞥向伦萨诺的目光,仍然充满愤怒。

    舍普瓦多夫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儿,随即见朴怒奴与普洛达尔一起不满的看向他,更过分的是伦萨诺也眨着一双貌似无辜的电子眼混装不解的看向他。

    “反正不能带回去,谁知道这具探索者机体里有没有安装什么定位装置,要暴露了双贤城那就真的麻烦了。”他赶紧一本正经的发表意见。

    “那就砸了他!”一直蹲在旁边拨弄那具残骸的雅可可闻言又翻出了手中的小金瓜锤,再次兴致勃勃。

    杰温卡乐和大多数人已经退下了,但雅可可如果不愿意退开的话,以她的教官职别与资格也不是不可以参加队长级别的和议会,所以大家也就听之任之了,反正她一般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干扰会议的正常进行。

    “别……”响虎再次拦住了她,并从背后抱住她将不情不愿的她拖离了这具似乎刚发现的新鲜玩具。

    “总觉得,这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或许还能有别的用处?”他问。

    普洛达尔仍旧气呼呼的不发一言,他的意见本来都无关紧要。

    另外两个路人队长甲与路人队长乙没什么主意,于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装作冥思苦想在思考。

    “反正我觉得不能带回去!”舍普瓦多夫只是为了掩饰他不合时宜的笑出声而发表的意见,这会儿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于是再一次坚持道。

    朴怒奴缓缓的点了点头,他认同舍普瓦多夫的意见。

    “纵使肉身满是污秽罪孽,灵魂却依旧可以无暇。”恰在这时,伦萨诺却拖着腔调赖上了一句。

    就这一句,然后他就发现在场的所有人突然如同普洛达尔一样的怒视着自己,仿佛随时可能把拳头送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这些伦萨诺都不算紧张,毕竟作为戏精小队的头号戏精,这种待遇他早就习惯了,就算真的有拳头送到脸上他也并不惊奇。

    但让他有点心惊肝儿颤的是,原本盯着那具残骸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的雅可可,此时的姿态依旧是跃跃欲试,但目光似乎已经锁定了他的脸。

    拳头和拳头可不一样,伦萨诺可以接受所有人以拳头对自己演技的赞叹,却不想被这个小教官以拳头探索自己面部轮廓的可塑性指数。

    “咳咳,说人话!”还好朴怒奴适时的给他解了围,轻咳了两声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板着脸冲他说。

    “嘿嘿,我是说,我们可以不带他的机体回去,但可以将他的核心思维程序与显性记忆付之一份儿到我们自己准备的备份存储包中带回去呀。”伦萨诺赶紧干笑一声,不敢再做什么过多的炫技,麻溜儿的本色出演了自己正常角色的正常说话语调。

    “就算他的机体与思维程序中间有定位装置,转移存储之后没有硬件设备的支持,也肯定无法发出定位信号。我看这好像是个比较高级的军官,带回去之后怎么处理,我想斯宾格先生可能比我们更有智慧去处理。”

    急急忙忙的补充完自己的想***萨诺终于如释重负的看着雅可可撇了撇嘴,似乎对用拳头为自己的脸部塑型失去了兴趣。

第36章 从未真正建立功勋的名将之种马尔科

    “马尔科……吗?”斯宾格稍微有些失神,他听过这个名字。

    事实上在果核的人类社会中,稍微消息灵通一些的人士,基本都听过这个名字,但不至于流传到虚无中间。

    只是斯宾格从未想到,马尔科会出现在丰碑部队中。

    更不会想到,他出现在丰碑部队之后会成为虚无自由抵抗力量的游击武装小队的俘虏。

    马尔科,在果核的人类社会中,是一个比较普遍的名字。

    但如果出现在军方,并且具备相当军事指挥才能的话,那指得绝对只有一个人。

    因为就算有同名的后辈与前辈出现在军中,为了不活在太过闪耀的那个人的阴影下,他们常用的称呼也会选取绰号或其他的代称。

    马尔科,是果核军方重新崛起后冉冉升起的一颗最闪亮的将星,后来也成为其他势力攻讦军方最常用的理由。

    如果就到此结束的话,他的一生,应该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悲剧了,悲剧到斯宾格都忍不住替他惋惜,悲剧到斯宾格清楚的意识到,这世间被埋没的英才并非只有响虎这样的虚无,人类中间其实也并不稀少。

    马尔科的悲剧在于,他是以平民家庭的背景进入军方的,并展现出了太过惊人的天赋。

    但他会栽在响虎那样的小诡计中其实也并不奇怪,那是因为这位烁烁生辉的将星,终其一生从来未曾获得过真正的实战经验,在丰碑部队中指挥着疯狗们与朴怒奴们的那场战斗,就实战智慧而言,可能是他人生的第一次。

    这样奇怪的现象,如果仔细说来的话,其实也并不那么奇怪。

    马尔科并不是从普通军士做起的军人,他踏向军旅的第一步,其实是报考军事院校。

    虽然几乎所有的男孩子,在阅读历史与听专属于男孩子的故事的时候,都免不了曾经会有一份军人梦,但在果核社会大多数非军方背景的基本都会放弃这个梦想。

    一来是因为果核处于和平时期,军人的地位并不见得多高,而由于军方一贯表现的强凶霸道,在民间的口碑也并不好。

    出于这些现实的考虑,大多数人并不会觉得从军或者报考军事院校会是一个多好的选择。

    而另一部分原因,则在于军方的态度。

    果核的军人们,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团体,因为早些年的遭遇,他们极其抱团,外在的凶狠霸道其实掩盖的是他们内心强烈的不安全感。

    在非军方背景的任何人眼中,果核社会的智慧物种阶层可能只分为两种,人类和虚无。

    可是在绝大多数军人背景的人眼中,果核的阶层分为三种,其他人,军人,以及虚无。

    他们并不想将军人置于所有其他人类之上作为最高阶层,却也绝对不希望军人会处于所有其他人类之下作为最低阶层。

    可他们绝对不希望的事情,却确确实实的发生过,虽然不是有法律条文规定的,但的确是每个军人曾真实感受过的状况。

    在这种前提下,如果说他们手中握住了什么让他们觉得对自己以及同袍们的社会地位意味着某种保障的东西,那么他们打死都不会松手的。

    即使保持着极大的自我克制,但军方的确是不相信军方之外的任何人,不放心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任何其他人的手中。

    这就使果核军方成为了一个极度排外的群体。

    然而,作为军官储备的军事院校的报考,最高评议会不可能允许军方搞什么限定招生的特殊化,所以是面对社会全体如同努诺依荔那样的升班生敞开的。

    但军方独辟蹊径的设置了一个面试的过程,美其名曰考核考生的精神气质是否适合成为军人。

    通过这一关,他们基本会刷下几近所有非军方背景的孩子,当然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军人家庭成长的孩子,始终比社会群体的孩子们更具备铁血气质与抗压能力。

    关于这样的操作,连最高评议会都并不太想干涉。

    毕竟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表面上的公平与公允,只要军方给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他们其实也不想强迫军方选择自己并不想选择的人员充斥队伍。

    毕竟军人即使是军官,在果核社会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太好的职业,只有那帮丘八自己会拿自己那点破烂当宝。

    基于这种虽然不会公开说破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的默许规则,基本所有哪怕胸怀着军人梦的非军方背景家庭的少男少女,都不会将军事院校作为自己的选项之一。

    然而马尔科却执拗的坚持选择了军事院校作为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这或许是他一生悲剧的开始。

    如果他如其他不明智的少男少女们一样,在面试环节就被刷了下去,后面的故事大概也不会发生。

    但他的确以自己面试环节中的优益表现,征服了当时主持面试的军方人员。

    “比我们军人家庭的孩子都更像军人。”这是他们当时对于马尔科的评价,马尔科因此也顺利进入了军方体系。

    如果仅仅这样而已,马尔科也大概会顺利军事院校毕业,然后被派遣到某个不重要的部队担任一个低级士官,再往后各种晋升过程中受到一些排挤,直至某个高级军官看不过眼的干涉一下,勉勉强强的升到一个同样不重要的尉官位置,最后郁郁一生再无寸进,并消磨掉锐气混混沌沌的继续下去。

    每一年,军方把控的军事院校为了做样子也会招收几个非军方背景的孩子,最后下场无非如此。

    但马尔科的问题在于,他或许真的是个天生的军人,所以进入军事院校之后,表现出对同级学院的碾压式优势。

    马尔科的声名鹊起,是在于某次有军方数位最高级别大佬莅临观察的军事演习中。

    有大佬的视察,作为军方附属的院校方来说,当然希望展现自己教学的最强实力,也所以平时其实饱受打压的马尔科获得了这个机会,为日常打压他的师长们挣一挣面子。

    他们其实一直都清楚的了解马尔科真正的实力,打压他不过是因为他在没有军方背景的前提下太过优秀,怕以后不好安置。

    马尔科不负众望,在那次类实战演习中他的表现被这些军方大佬们交口称赞,称他为军方的名将之种,将星之花。

    这些大佬当时并不知道,这个表现如此优秀的学生,居然是属于军事院校里珍稀如白纪的胎生哺乳动物般稀少的社会背景学员。

    了解到真相后,大佬们脸色很难堪,纷纷匆匆离场。

    很显然这一回,院校方彻底演砸了。

    并不是没有人对马尔科的才能拥有纯粹的欣赏,但我们必须了解的一个情况是,马尔科再一次的生不逢时了。

    如果他出现在军方遭受导致三零五禁令产生的那次惨败时,他毫无疑问的会收到额外的重视,相当的重用与破格的提拔。

    但问题是,他出现的时机是军方有足够的实力横扫一切虚无叛乱,并且表现出相当大的余力的时候。

    即使史克卷土重来,当时的军方也有足够的自信认为自己有能力轻易将之击溃。

    那是军方军事实力不受任何限制的飞速膨胀的年代,更重要的是,当时的军方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外部压力。

    当一个团体处于极大的外部压力或者说发展压力之下的时候,纯粹对于真正才能与才干的需求与重视,才会被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但当一个团体出现毫无外部压力并且实力足够强大发展态势良好的时候,内部的平衡和稳定,才是当权者真正重视的问题。

    如何保持良好态势,如何避免内部问题,如何平衡各方需求从而继续维持与保持这种良好的局面?

    纯粹专业的才能与才干,在这种时候往往是会被毫不犹豫妥协与牺牲的东西。

    这或许就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的真正原因,但我们不能不承认这种思考,拥有其合理之处。

    其实即使做那样的思考,马尔科这种程度的才能,也并非不足以引起惜才之心。

    只是果核军方存在与果核所有机构相同的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永生带来的上升渠道的极度狭窄。

    但凡有军方高层决定退休或者获取死亡牌照,他的位置在他刚刚表露出有类似意图的时候就开始有各种内部博弈在展开。

    为自己,为子侄后辈谋一个更好的前程与未来,这是所有人都无法免俗的向往。甚至某些军方高层的退位,本来就是为自己足够优秀的子侄谋取前程的利益妥协与铺垫。

    这种情况下,马尔科过份优秀的才能并不能给军方带来任何实质的好处,他们已经足够强大了,不需要更加强大,

    反而,这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才能可能成为扰乱军方内部平衡与稳定的致命毒素——如何安置这种才能,该让谁妥协到应该得手的利益?

    而事情的发展甚至超出了军方的控制。

    大佬们并不是毫无缘由纯粹寄望未来的出席一次院校学员级别的军事演习的。

    就算学员们表现都优秀到马尔科那种程度,对于他们来说,也未免不怎么够看。

    不出意外的话,这批学员如果毕业后没表现出足够有说服力的优秀表现并且同时拥有足够雄厚的军方背景,大抵都会在低级岗位上厮混直至厌倦退役,背着一个军方背景去社会上谋求自己的出路,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

    他们会出席并不吝对一个优秀学员给出溢美之词,原因就在于这次演习本身就是军方对社会民众的一次公关事件,用以增进民众对军方的好感的宣传活动而已。

    所以出席本次演习的不仅有军方人员,而且有大量的社会媒体。

    而在了解到马尔科的背景之后,这些原本兴趣缺缺只是出于配合军方以图达成一个良好关系方便后续运作的媒体们,犹如打了鸡血一样的亢奋起来。

    多少年了?多少年来军方一直宣称三代出一个真正的军人,号称只有军人家庭出身的孩子才能真正满足对一个优秀军人的所有要求。

    而现在,一个平民家庭出身的孩子,居然获得了军方重量级大佬们众口一词的名将之种将星之花的称赞,这显然是一个足够有新闻价值也足够让民众兴奋的大新闻。

    媒体的亢奋带动了民众的亢奋,一时之间马尔科非军方背景家庭所有拥有铁血之梦的少男少女的集体偶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军方犹如被架到了火上烤,这时候想故意无视马尔科的才能都无法做到了,毕竟他的动向近乎是全民关注的热点,对他任何的不公都几乎会引发民众集体性对军方的不满。

    马尔科并没有骄傲,在获得巨大声誉之后他更加严格的以一个军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也所以军方就算想用阴暗手段破坏这种声誉也找不到由头。

    但就这样让他正式进入军方体系获取一个重要位置,这是那些付出自己退位的代价只为自家足够优秀的子侄换取一个晋升排序的前高层们,以及与他们交好的同袍们所不能接受的。

    军方最后的处置是,给他足够的重视与重用,却永不给他获得真正功勋的机会。

    当年以甩开所有同级一个令人绝望的差距的第一名毕业时的马尔科,被军方破例允许无须进入军队序列锻炼,直接获准留校任教。

    这种对马尔科优秀才能进行的超常规破格优渥再度在民众中引起了轰动。

    接下来,由于任教期间对于基础军事理论的深刻理解与深入研究,无论是在教学成绩还是理论研究领域都表现出色的马尔科,再度以破纪录的速度,仅仅二十年就跨越多个级别的军方探索者机体作战课题研究组,进入了军方相关领域最高研究机构,机体战略战术研究院,成为骨干成员。

    同年,他被授以少将军衔,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将军。

    多年以来,他的多项军事理论研究成果被广泛推广,甚至很多都对果核军方机体作战军事操典带来了根本性的影响与改变,他本人也一直成为军方着重推出的军事明星之一。

    可直至最后,他从未获得过一次真正率领军队真正参与作战的机会,从未能通过作战获得哪怕一次真正的功勋。

    辅助研究机构始终是辅助研究机构,军方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并未浪费他的才能,却使他无法影响军方真正军事体系内的任何权位分配与利益平衡。

    但这是否是他当初选择军旅作为自己未来的方向所期待的真正未来,他从来不置一词,所以人们也无从得知。

    只是在更小的范围内,在真正懂得这一系列操作的果核高层之中,他也因此成为了军方与其他势力相互攻讦的过程中,对方必然用以证明军方内部体系腐朽与黑暗的阿喀琉斯之踵。

    但越是如此,军方为避免在公众层面爆发更大的丑闻,越会全力护他以周全。

    这样的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在丰碑部队之中,并如响虎所言的心怀死意呢?

    斯宾格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37章 马尔科与斯宾格之间被遗忘的往事

    因为太多的信息不清楚,斯宾格决定去见见马尔科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

    他认为在他与马尔科之间,存在可以沟通的基础,而不像以往偶尔抓回来的那些丰碑部队的虚无那样,已经完全因为军方的洗脑而扭曲掉了思想,对自己身为虚无的存在有着某种无法更改的罪恶感。

    他拥有这种自信的原因有两点,第一是响虎的推测,马尔科存在某种明显的自毁倾向,也就是说他应该尚未解除过完整的军方对于虚无洗脑的过程,再或者因为战术研究的需要,他对这种洗脑过程拥有足够的抵抗力。

    而第二点,则缘于他存储芯片内的某份记录。

    由于梦境系统安全的问题,即使已经转移了存储芯片,但在经过足够严格的检验之前,马尔科并未被允许进入双贤城的梦境系统,其实仍旧作为一枚存储着核心思维程序的芯片被单独存储于某个保险箱内。

    因为斯宾格希望进行的这次会面,他才被取了出来,安装进了某具探索者机体之内。

    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件四面密封的囚室,头顶上,是一盏昏暗的灯光在照亮。

    双贤城现实世界的地下城邦中并不存在囚室,这其实不过是某处比较偏僻的所在中,专门腾出来的一处物资存储室罢了,但这一切马尔科并不清楚。

    昏黄的灯迎面照了下来,他有些恍惚。

    脑中仍旧存在的记忆,是那名脏匪似乎运用膝关节处的弹力簧装置,从较远的距离弹射后扑向了他。

    随即眼前开始爆开了灿烂如烟火的爆炸。

    在初睁开眼的刹那他几乎还以为自己仍旧在那片布满肮脏垃圾的腐海中,眼前昏黄的闪亮是炙热爆炸光亮黯淡过后的景象。

    因为中间是毫无意识的记忆的空白,所以时间跨度颇长的一段时光,在他的意识中是类似不存在的。

    也所以,他觉得自己似乎只是恍惚了一下,最后的印象与最初的印象就那么无缝连接在了一起。

    要更早些年的话,或许他能够有足够的反应应对那样一次飞扑吧?

    毕竟当年在军校的时候,体术方面的军事科目他也总是能拿到碾压同级所有人的超优成绩的。

    但终究是从事指挥理论与战术方面的研究太多年了,即使对自己的军容军姿依旧有着严苛的要求,第一线作战方面的应用技术与技巧,他始终是放下了。

    他并不想用时间有限有更多需要他去思考去研究的内容来作为自己放松的借口。

    他的放松向来是因为,他一向清楚自己的定位是较高阶的作战指挥人员,而非第一线的作战单位,个人武力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即使他所了解的对自己最严苛的作战指挥人员,对于个人武力方面的训练也仅局限于反应与个人防护动作练习,以避免个人遭遇斩首行动时来不及做出足够的躲避反应。

    没有人去始终坚持个人格斗能力方面的训练,因为那样的训练若不是一天花费绝大多数的时间去保持状态的话,毕竟反应与动作都会逐渐钝化,不复最初能达到的最好状态。

    但那样大量的时间不用于处理各类军中事务与指挥理论的精进,去进行下属军队以及敌方情报的分析,而用于个人格斗水准这种毫无意义的实力的保持,那无疑是对自己所统领部队的不负责任。

    大规模的战斗与战争,自冷兵器时代就早就超越了个人勇武决定胜败的阶段。

    包括最低阶的第一线的作战军官在内,战场指挥人员更重要的永远是如何更有效训练形成以及运用手头的军事资源完成战略战术目标的脑力运动中呈现的优势,而非个人作战技巧的优秀。

    那种认为更高阶的军事领袖应该或者必须拥有更强的个人武力水准的观点,不过是过于浪漫且无知的个人英雄主义幻想罢了。

    个人格斗水准的上限,夸张到极限也不过是10人敌,一个人对付十个经过充分训练的机体格斗对手,这是连据称机体格斗竞赛中的传奇明星选手诺丁亚尔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但如果有更高明的战术穿插调配,一只百余人的部队吃掉千余人的敌方军事力量在他看来是再常见不过的情况,这却并不是合理范围内的个人勇武能完成的事情了。

    10-1=9,1000-100=900,对于军事指挥人员来说,将精力更多的集中在哪方面的精进更具备价值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如果连这样的账都算不清楚,愚蠢到满脑子非人的个人英雄主义幻想,那样的家伙大抵也不够资格成为军事指挥人员吧?

    这些年,他连临阵斩首反应训练相关的内容都放下了,大抵是内心清楚,自己不可能拥有上战场一线指挥作战的机会吧?

    却没料到,真的有机会指挥一场第一线作战的时候,等待自己的是这样一种结局。

    最后的时刻,他清楚的看见那名名为古达鲁的丰碑中队中队长挡在了自己的面前,所以大概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挽救了自己彻底消逝的命运吧。

    但他清楚的知道,在经过他打破常规的调配之后,即使古达鲁能活下来,将丰碑部队重新调配回他们习惯的作战方式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更何况,他还先自己一步离开了这个世界。

    即使如此,马尔科却并不认为自己错了。

    对待丰碑部队那样一群勇猛却充满自毁倾向的士兵时,运用更谨慎的战术体系约束才能发挥其更大力量。如果给他更充分的时间,即使军方仍旧将丰碑部队作为消耗品炮灰,他也能让他们发挥出更大的价值,而并非如今被对手叫做疯狗,虽然觉得难缠却很容易被判断战术意图的状态。

    如果给他充分的训练与实战演练时间,他能保证丰碑部队成为即使遭遇对方成功的斩首也能发挥出起应有战力的部队。

    这次的失败,其实恰巧因为之前军方体系太过于轻视这只部队,以至其指挥体系过于粗放。

    这,才是现在的他真正拥有才能的地方。

    他也承认,这次第一线作战指挥方面,他似乎败给了对方。

    但他却并不因为这种失败而质疑自己,因为他清楚在这种第一线作战指挥方面,不确定因素与变量太多,直觉与经验等方面的因素对结果有太深刻的影响。

    而他,却恰巧从来不具备在作战指挥第一线积累经验形成指挥直觉的机会。

    现在的他,已经不适合在第一线指挥战斗,而只适合在后方制定训练与战术计划了。

    这并不是当年他希望成为的那一种军人,但他自认却从未辜负军人之名。

    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应该是被脏匪们俘虏了,是因为他试图抬手来遮挡眼前虽然昏暗但长时间照耀之后对他来说过于耀眼的灯光。

    他看见的是一只脏兮兮的,脏匪机体的手臂。

    他于是扭转颈项环视四周的时候,看到的是密封的唯有一扇小铁门的四壁。

    这绝对不是腐海,也不可能是人类军方那边。

    因为如果他被丰碑部队把芯片带回了堡垒基地,就算被追责进入军事监狱,也必定会是在梦境系统中,而不是如现在这般的现实场景中。

    更何况,他也不可能会拥有这样一具脏匪的探索者机体。

    他有片刻有最荒诞不经的遐想,犹如后来他用以消遣业余时光的那些荒谬小说中说的那样,他的意识不会是穿越到了某具脏匪机体的身上了吧?然后成为脏匪中的重要人物,带领脏匪们创立战争功勋,给那些一直压制他的人最恶毒的报复。

    但清楚自己身处的是一处监牢的时候,他已经用理智战胜了幻想。

    他,应该是仍旧作为马尔科被俘虏了,并没有任何那些不现实且不科学的幻想故事发生。

    他苦笑了一会儿,在那么片刻产生了咒骂命运的冲动。

    这该死的命运到底要给他多少磨难与屈辱才肯满足?

    一位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到达战场一线而空负将种美名的军人,每次他听见任何人的溢美之词都会有被当面唾骂了却仍旧不得不送出笑脸回应的抑郁。

    一个成为了虚无的人类,让他了解那种苦闷并不是人生最糟糕的局面,还有一种明明具备人类意识却永不可能被承认为人类的状况在等候着他。

    再然后,在拥有意识以来首次有机会指挥一场战斗却遭遇惨败的“名将”,以及,成为一群乌合之众的俘虏。

    他于是无神的盯着头顶处昏黄的灯盏,任由那光线氤氲自己的视线,再在逐渐适应了的目光中清楚的看见那透明硅化物后灯丝的形状。

    他听见铁门的响动,却无心搭理,就那么愣愣的盯着那展并不明亮的灯盏出神。

    命运还能给他以怎样的恶意?他已经不在乎了。

    “你是真的死了么?马尔科?”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侧上方响起,随意一个人形轮廓遮挡住了他视线聚焦的那盏灯盏。

    马尔科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但也清楚这具脏匪用的探索者机体大概并不能支撑他做出这样的表情。

    “让开!”他冷冷的道,这一刻突然觉得目光冰凉,开始怀念那让他开始觉得熟悉的温暖的光。

    “呵呵,我以为,我们之间还能有些关于过去的话题可聊呢。”那个身影知趣的后退了一步,离开了他的视线,还他以满眼温暖的光辉。

    “和你?你以为你是谁?”马尔科继续眯着眼看着那束光亮,冷冷的回道。

    “我是斯宾格,路德-斯宾格,你还记得我吗?”那个声音回答道。

    马尔科原本有些焦距分散应对光亮的电子眼突然凝聚,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主人,这场让军方颜面扫地的战争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具与他在战场上见过的脏匪机体并无太大差异的探索者机体,只在肩部涂装了两个硕大的红色星芒。

    他翻身预备坐起,承载他的机体原本平台上的手腕却一阵无力。

    “抱歉,他们害怕你会有什么不理性的行为,所以……呵呵”那个肩部涂装有红色星芒的探索者机体自嘲的笑了两声,解释道。

    旁边有机体过来扶住了他,协助他坐起。

    马尔科的确有进行某种非理性行为的想法。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是四肢的主连接关节处都被松了连接螺栓,应该是无法用上力道了。

    他顿时熄了给那个自称路德-斯宾格的探索者机体脸上来一拳的想法。

    但他能给对方带来伤害的,却并非只有拳头而已。

    “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家伙,会羞于面对任何人类的。”他冷冷的看着那个野心家:

    “我不知道为什么,宪卫局拒绝透漏你的人类身份,因此你避免了惩处。但你真的觉得,你的作为,还配身为一名人类么?”

    那个肩部涂装有红色星芒,自称路德-斯宾格的探索者机体愣了愣:“原来你忘了吗?马尔科,可我一直还记得,你是我最初的支持者之一。”

    “我?支持你?”马尔科嗤之以鼻:“或许,或许我现在跟你的那些拥趸们一样,是一个虚无。可我从来没忘记过我曾是一名人类的身份。你凭什么敢说,我,支持过你?”

    路德-斯宾格沉默了,他似乎有点难过。

    但他很快又抬起了头,看向马尔科:“抱歉,我可能有点失态了,因为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反应。”

    他随即用力的甩了甩头,拍开手臂处的外装甲板抽出一只液晶显示板,递给了马尔科。

    马尔科狐疑的看着他,接过了那台液晶显示板。

    他的手部做发力动作会遭遇链接轴不受力的状况,但神经信号索似乎完好,手指捏住液晶板的力度还是能够释放的。

    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签名,马尔科的目光集中在一处加强了亮度的地方。

    那里写着一句话:

    “愿所有伟大的灵魂,都能获得公平对待。”

    那是他的笔迹,而且下面的署名,赫然写着他的名字,库鲁达-马尔科。

    他似乎隐隐约约有那么点印象,却苦苦思索不起,自己是曾在什么时候,写下过这样一句话。

    “这些年我其实一直有关注着你,也为你的成就欣喜。”路德-斯宾格看着马尔科:“虽然我从来不曾主动打扰过你们任何人,但是其实我一直在从你们那里,汲取着力量。”

    “26个签名,26份支持,你是其中最著名的人物。”斯宾格自嘲的笑了笑:“那是我人生第一次为了争取虚无的权利而发表的公开演讲,在我为意外成为虚无的老友谋取利益而获取失败裁决的当天。”

    “与其说是演讲,不如说是公开发牢骚释放愤怒。那真不是什么合格的演讲。可我没想到,有26名人类,对我表达了支持。”

    “这些支持支撑着我从最初走到了现在,每当我觉得沮丧的时候我都会拿出来看看,这些最初最纯粹的支持,让我觉得我的想法在人类中并不孤单。”斯宾格的语气中充满着失望:“可我不知道,你原来都忘记了。”

第38章 勇士与恶龙的辩证关系以及两个人各自的回忆

    “那还是果核历372年的事情,在句芒聚居点的市政厅门口……”

    斯宾格开始陷入了回忆。

    那个时候,因虚无现象开始蔓延的源头福斯丁才刚刚完成他财富的积累,初步获得了在梦境系统内较为体面的生活,尚未引起最高评议会官方以及人类社会的普遍警惕。

    即使已经开始大批量采用虚无作为廉价劳动力,人类社会普遍对于虚无,还尚存着对系出同源的智慧体的友善与怜悯。

    那个时候,亡者虚无仍未被视作与依靠核心思维程序也就是意识复制所制造的虚无这种劳动工具的同类,在大众观念内仍旧被普遍认为是一种以特殊形式存在的人类。

    最高评议会曾一度考虑立法,承认亡者虚无们的人类身份,只是这项提案在评议会内部遭遇到原生人类主义派系势力的阻挠,一直处于搁置的状态。

    “对于何为人类这一概念的认知,是果核社会所有社会伦理、道德以及法律的基础。”

    “如果我们承认这些失去了碳基身体的意识程序为人类,那是不是要承认那些被复制出来的虚无劳动机体具备与源程序人类同等的地位?”

    “如果人类的概念被如此滥用,那么会不会促使社会整体出现追求所谓更先进的生命形态,从而主动抛弃碳基身体的功利思维?”

    “如果任由这种思想传播泛滥,人类作为碳基物种的属性会不会逐渐被抛弃?关于这一结果,我不做判断。但所有做出选择的你们,我必须提醒,如果有一天被称为人类的所有个体演变成不再具备碳基物种的任何属性,你们今天的选择,必须为那样的结果承担责任。”

    这是当初确立亡者虚无人类地位的提案受阻于最高评议会时,反对派的发言。

    最高评议会以及人类社会中的确存在某种思潮,认为在现实的地球环境下,碳基身体已经成为人类发展的负累,人类应该抛弃这种孱弱的碳基存在形式,主动演变成更能适应环境与具备更强生存能力的的机械物种。

    导致最后产生原生人类教派这种毒瘤的原生人类主义思想,最初并不是导致果核社会动荡,并对虚无形成迫害与歧视惯性的丑恶思想。

    在那个时候与那个年代,他们扮演的是在故国沦陷时困受最后一座危城,用血与泪的付出维持故国存在的不屈的斗士;是目睹传统文化逐渐被外来流行文化侵袭时,承受着诸多的白眼与嘲笑仍旧坚持着传播与传承自己种族文明根系,对时代的潮流进行徒劳反抗的悲怆的志士;是以满腹的不合时宜却坚持自己内心美好不肯妥协的勇士。

    人类作为碳基生物的碳基属性,就是他们心目中的故国,就是他们所认为的种族文明的根系,就是他们明知机械生命远比碳基生命更强大更坚韧更适应环境,却坚持应该坚守自己碳基属性的不合时宜。

    人类的文明,从来都不是单纯追求更多利益的功利的文明。

    那些牺牲掉眼前可见的利益,而对某种应该被珍视的内容的坚守,一直被视为应该值得敬佩的美德。

    在纯粹功利主义者的眼中,这或许属于一种食古不化的顽固吧?但他们的坚守,总拥有其价值。

    正如他们所言:“如果说人类文明正面临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必须抛弃碳基属性才能获得继续存在与延续的可能,我们会支持绝大多数人类抛弃碳基属性,以机械生命的存在方式延续下去。但作为碳基人类最后的尊严与骄傲,我们自己会坚持待在自己的碳基身体内死去,为伟大的碳基文明殉道。”

    “但目前,是这样的情况吗?我们真的到了不得不抛弃自己作为碳基物种属性的时刻吗?为了维持这一属性的存在真的已经成为了阻碍社会与文明发展的桎梏吗?”

    “并没有,我们不反对人类拥有自己的机械身体,但是如果连维持自己的碳基身体的存在都成为一种没有必要的事,甚至不去阻止这种思潮的蔓延,这是对自身物种历史与传承的背叛。”

    值得庆幸的是,最高评议会以压倒性的多数接受了这种思想,为了防止那种危险的思潮的进一步蔓延,人类的碳基身体的重要性被抬高到了无以复加的位置,正如响虎所认为的那样,成为了你被认可为人类的权杖一般的存在。

    这的确阻止了那种片面追求所谓更先进存在方式的危险思潮,但牺牲掉的,却是所有因为种种意外或者不意外的情况失去碳基身体,成为亡者机械体的前人类的权利与利益。

    对他们的种种歧视性政策,被认为是必要的牺牲。正是通过这种种的操作,人类维持住了自己似乎已经没有必要存在的碳基身体的存在惯性,维持住了自己作为碳基生命存在的基础属性,遏制住了自己的文明不演变成另一种面目全非的机械文明的倾向。

    只是谁也不会想到,这种思想最终会成为对已经出现且大量存在的机械智慧体的敌意与歧视的根源,这正如热血并无私的爱锅主义与自大且偏执的排外思想与极端民粹主义之间的界限那样,总是模糊而难以把握。

    斯宾格正是在那样的时代,为了为自己被牺牲掉的亡者老友争取其应得的权益,与时代大势的抗争。

    因为那个时候,正是最高评议会为了引导民众思想而推出种种举措来稳固与强调碳基身体重要性的年代。

    斯宾格独自逆流而上,在时代浪潮中释放着自己的一腔孤勇,然而却无力去改变任何。

    最终亡者被认定为虚无,成为在人类眼中与那群被复制出来作为生产工具的程序人毫无差别的机械奴隶的扮演者。

    所以,斯宾格从维护老友演变成了为所有亡者谋求更为公平的对待,再到希望能为所有虚无争取到接近与人类平等的地位而终身奋斗,成为了以人类身份存在的虚无圣徒。

    他其实与那群最初的原生人类主义思想的持有者,属于同一类人。

    他们拥有相同的勇气、固执与坚持,只不过选择了不同的立场。

    曾经屠龙的勇士成为了恶龙,斯宾格则立志成为新的勇士。

    在果核历372年秋天的句芒聚居点,在市政厅收到的那份驳回所有诉求的最终判决,正是引导斯宾格走上这条屠龙之路的最初的原因。

    即使如今想达到的目标与所需要思考衡量的范围早已不再如当初那么单纯,斯宾格仍旧会常常想起那个时候,想起那个时候遭遇的一切,以及他收到的第一批鼓励与支持。

    那其中,就有马尔科。

    他并没有多么用心的去关注与搜集马尔科相关的信息,但马尔科的存在的确对他形成了某种激励。

    每次无意间看到马尔科的消息,他总会印象深刻。

    “你看,那个人,那个了不起的家伙,他也支持着我呢。”在最初的时候,斯宾格的动力,也曾产生自这样浅薄的虚荣。

    只是在这样的道路上坚持越来越久,投入越来越多,就如同一段不停付出的爱情一般,这份事业最终成为了他无法动摇与放弃的坚定。

    陷入回忆的并不仅仅是斯宾格,还有马尔科。

    马尔科对果核历372年这个具体的年份毫无印象,勾起他回忆的,是句芒这个地名。

    “句芒……聚居点……”他无意识的喃喃的重复着这个地名,却仍旧回忆不起当初自己曾与斯宾格产生的交集。

    回忆太久远,具体的细节大概早已经转移入备用记忆存储芯片内了,无法清晰的调用。

    只是句芒这个地名,让他开始相信,自己可能真的做过些什么。

    因为他人生中最脆弱、悲伤、迷茫与愤怒的阶段,就发生在句芒聚居点。

    以他能够清楚记得的那个时候自己的思想状态,他完全可能在当时对斯宾格表达那样的支持,做出那样的表态。

    只是,那可能是他诸多鲁莽的不经意举动之中的一个,就如同数百年前曾在某个街角买过一杯咖啡,撞上一个有着美丽褐色眼睛的姑娘,当时或许曾被深刻的触动,但后续并无相关事件发生,也就无声的消散在记忆中,不复被记得。

    他对于最高评议会当局的愤怒,始终只发生在他人生中那短短的一个阶段,后来转变了思想,也就逐渐淡忘了而已。

    那本应该是影响他终身的一个事件。只是或许他人生中关于自己的不甘太多,以至于因为他人而产生的不甘,逐渐被更多的抑郁与苦闷冲淡了。

    那个时候,他去句芒聚居点,本来是因为在军事院校中屡屡遭受打压而濒临崩溃,因此去寻求开解与安慰的。

    准确来说,马尔科并非全无军方背景,只是他的军方背景,大抵不会被任何军方人士承认而已。

    他对于成为军人的执拗,是有原因的。

    马尔科的母亲,在浩劫日来临时,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

    他的母亲与外祖母,是最后几批迁徙入果核梦境的人类中间的两个。

    在因为彗星接近地球引发的引力紊乱而产生的地震中,十一岁的小女孩曾因为群体性的恐慌与母亲失散,险些被埋入安置点附近倒塌的楼宇中。

    是一位退役多年的老军人从那种危险中救出了她,并因此付出了一条右腿从膝盖处截肢的代价。

    马尔科曾隐隐约约的听母亲提起过,那件事之后她觉得她的外祖母似乎与那位退役军人有些不清不楚的情愫,但来不及发生什么他们就进入了果核梦境。

    老军人被截肢的右腿在果核的医疗环境下轻易的获得了再生,只是母亲希望的外祖母与那位军人之间发生点什么的愿望落空了。

    通过果核系统的登记查询,与她们失散很久,以为已经丧生的外祖父原来早就进入了果核梦境,也很快找到了他们。

    那位退役军人,因此也成为了他们一家的挚友。

    母亲不喜欢永远冒冒失失的外祖父,马尔科也不喜欢那个原本跟自己血缘关系更近却没什么耐心的老家伙。

    可惜,外祖母与外祖父感情却很好,那却是他与母亲所不能影响与干涉的。

    他们当年在果核住在相近的街区,所以之间是常来常往,直至母亲成年并与父亲结婚后,他们一家依旧与老军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甚至比外祖父外祖母他们更为亲近。

    母亲不止一次的跟父亲和他说过,她始终觉得在自己的成长中,老军人更像自己的父亲,而不是那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不知去向的家伙。

    马尔科完整继承了母亲对老军人的感情,幼年时他最喜欢的,就是父母有事外出时,被托付给老军人照顾。

    就是从老军人那里,他听到了比别的男孩子多得多的关于军人的故事,也产生了对军人职业坚定的向往。

    然而以当年果核军方的尿性,连老军人都反对他进入军事院校,因为一来他与老军人并无血缘关系,享受不到军方背景的加成;二来老军人退役多年,原本的部队也跟随了进入太空的那批移民离开,在军中并无关系。

    马尔科坚持了自己的梦想,并如愿进入了军事院校。

    但年轻的男孩并没有想到,在通往梦想的道路上居然有如此多的荆棘,会受到如此多不公平的对待。

    原本最优秀的自己,居然会面临如此多的排斥与打压。

    在那个阶段,心态失衡的男孩试图去找到老军人寻求安慰。

    而那个时候,视他如儿孙,早已经预料到他会遭受到这些挫折因为内疚于对他的影响,觉得没有面目去面对他的母亲,因此选择了加入一个新的聚居点的开拓队伍。

    那个聚居点,就是句芒。

    让斯宾格的老友失去自己碳基身体的意外,并不是一个单体碳基身体损伤事件,而是当时句芒聚居点一次较大的安全事故,导致近百人失去了碳基身体。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幸成为亡者虚无,那位退役老军人当时并不在探索者机体内,因此连成为亡者虚无的机会都不曾拥有,就那样彻底的在世间消失了。

    马尔科并没有见到老军人最后一面,但作为对方指定的财产继承者,他那时候一直待在句芒处理相关事宜。

    原本就处于脆弱与压抑情感中的年轻人,因为雪上加霜宛如失去亲人的悲痛,在那个时段曾频繁表达对市政当局的不满,以发泄自己内心的怨气。

    那个时刻,所有对当局表达不满与反对的人,大抵都会获得他的支持吧?

    因为自己的遭遇,也因为他视若外祖父的那位老军人不幸遭遇。

    如果斯宾格如他所说的,在那个时段出现在他面前,不管什么原因表达对当局政策的不满,他应该都会不遗余力的去表达支持。

    只是,他支持的恐怕只是那种不满,而并非虚无而已。

第39章 在这个世间遭受不公的并不仅仅只有你

    那曾是马尔科生命中最深刻的悲伤,因为那是他有生之年唯一失去的亲人。

    犹如类似隔代亲一般的情感,马尔科对那位退役多年的老军人的感情,其实远远胜过对父母。

    从对他人生至关重要的选择中就能看出来,那位老军人对他的影响。

    但让现在的他觉得讽刺的是,他居然并没有沉浸在那种悲伤中太长的时间。

    因为当他从句芒聚居点返回的时候,他的境遇发生了改变。

    那就是那次让他声名鹊起的院校军演,他意外获得了机会,理所应当的表现出色,并走入所有人的视线之内。

    再之后的打压和排挤虽然依旧存在,但却再不会如以前那般露骨与毫无顾忌。

    马尔科曾以为,他迎来了一生中最重要的转机,可惜只是以为而已。

    到现在他早就明白过来,一切都不曾改变,他所需要承受的一切,不过是一直都在以一种更隐蔽的方式进行而已。

    只是,当初那种以为自己终于战胜了所有的歧视与不公平的喜悦与兴奋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迅速冲淡了他失去那位祖辈的悲痛。

    从整日的兴奋中偶尔会想起并觉得低落,到就算想起也只是会略略有些伤感,更多的时间在感受自己生命的精彩……

    再到后来,虽然他已经不再觉得未来犹如一扇无限可能的大门敞开在自己面前,但却几乎都不再记起那位对他的毕生影响深远的老人了。

    因为那个时候,他有太多对于自己命运的不甘与苦闷,已经无暇去想起已经过去很久的另外一个人的不幸了,即使那不幸是属于那位老人的。

    很可笑不是吗?我们更多关注的重点永远都在自己身上,对于自我的际遇总是更能牵动自我的情绪。

    马尔科有时候会想,他对那位老人逝去的悲痛,到底是真的悲痛于老人的不幸际遇,还是悲痛于自己失去了某个对自己具备重要意义的关系与羁绊的寄托体。

    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因为马尔科不敢给自己那种过于真实的答案。

    只是现在,再度因为句芒聚居点而想起那位老人时,他仍旧有些忍不住的伤感,作为一个孩子在那位老人身边享受过的温暖跟随着回忆汹涌而至。

    而他清醒的意识到,这世间再没有那样一个人,能够给他那样的温暖感受了。

    这种失落与失望的情绪让他觉得有些丢脸,因为他正面对着敌人,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这种情绪转化为了某种彻底的恶意。

    他拨拉了一下液晶显示板上那签着库鲁达-马尔科字样的那句话。

    “愿所有伟大的灵魂,都能获得公平对待。”

    某个瞬间他的内心中有种刺痛发生。

    灵魂是否伟大,马尔科从不在乎,或许只有热血中二的年轻时期,他才会将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挂在心头吧?

    只是公平二字,一种被公平对待的权利,几乎已经成为马尔科心头的一根刺,他永远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那样的情绪只不过刹那间在心头闪过,马尔科装作淡然的开口:

    “如果你说句芒聚居点的话,我倒能想起来,我年轻时候似乎的确去过那里,这也应该是我的手笔。不过……”

    如果在钢铁的面庞外有连接核心处理程序表达情感信息部分的仿生面庞,马尔科毫不怀疑自己此时是满脸恶毒的神情。

    “我想你大概弄错了什么。如果我当时对你表达过支持,那根本不会有丝毫是在支持你为虚无利益的抗争,而不过是在认同你对当局的不满。”

    “那个时候在句芒聚居点,我的一位亲人因为当局的失误而失去了碳基身体,我正处于一种对当局极为愤慨的情绪之中。”

    马尔科再不会想到,他居然会有一天能怀着愉悦的心情提起那位老人的逝去。

    他同样不会想到,自认为正派的他,居然会有一天因为能伤害到他人的情感而感受到愉悦。

    “无论你当时以什么名义发表对当局的抗议,哪怕是抗议当权者们居然会呼吸,我大概都会表达支持。我那位亲人……”

    在并不存在表达方式的自我情绪中,马尔科释放出一个恶意满满的微笑,他有些遗憾这份微笑斯宾格看不到。

    “并不曾成为虚无,而是直接逝去了。所以你臆想中我对虚无的同情和对你那肮脏理想的支持,从未存在过,并不存在以及也永不会存在。”

    但他似乎小觑了斯宾格的坚韧。

    或许在最初,斯宾格是在意并需要那份哪怕是误会而已的支持的。

    但这么多年走过来,他遭受过的太多言语与态度的恶意攻击。

    这些攻击的恶毒程度,显然远超马尔科这位一直从事军事理论研究,其实等同于身处象牙塔内的孤傲孤僻且某种意义上相当单纯的专业技术人员所能想象的程度。

    他以为已经能够严重打击到对方的恶意,对斯宾格来说其实不值一提。

    那些最初的支持之于斯宾格,更多是类似某种温暖的往日情怀,他早就不需要借以支撑自己内心的理想。

    如果那份情怀被破坏的话,他可能的确会有些遗憾以及一些小小的伤感与难过,却不可能产生任何马尔科所期望的失去控制的激烈情绪。

    “呵呵呵呵……”他轻笑出声。

    大多数时候待在探索者机体内的他,显然比马尔科更懂得用机体表达情绪的方式。

    在机体状态下,声音对情绪的传递,比无法表现出只能在精神层面聊以自娱的表情更具备现实意义。

    “看来那的确是个误会呢。”他轻声说,然后坦率的直视着马尔科:“但即使是误会,我仍旧要谢谢你。”

    “感谢你给了我如此美好的误会,因为正是这份误会以及其他也未尝不可能是误会的那些支持的温度,帮我走过了最初那段最不坚定的时光,这是我需要感恩的事情。”

    犹如凶狠的一刀刺向对方的胸膛,却换回来一个带着微笑的亲切拥抱,满满的恶意迎来的居然是诚挚的谢意,这让社交经验跟真正的社会活动家相比显然还不足小学生水准的马尔科有点不知所措。

    “我并不想给你任何感谢我的机会,以及对我怀有谢意的理由。”他低声嘟囔着。

    这不是他希望的说出这句话的方式,他本想理直气壮并带着点鄙夷与傲慢的姿态说出这句话的。

    可是自幼的教养以及一直以来做人的方式,让他做不出以一种嘲讽的姿态去面对对方友善的表态。

    所以他急切从脑袋里构思出来的尖锐讽刺,此时很没有气势的像极了一句孩子气的抱怨和牢骚。

    斯宾格对他类似牢骚与抱怨的反讽再次发出了轻笑声作为回应。

    “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应该是最能理解我们的人类。”他继续说道:“毕竟,你毕生希望得到的,就是公平对待,而那也正是我们想要的。”

    “那不一样!”来不及思考,马尔科脱口而出的反驳道。

    “我毕竟曾经是人类,而你们……嗯……他们不是。”下意识的,马尔科答道。

    “所以你认为,作为一名人类,你应该得到其他人类的公平对待。而虚无作为一个智慧体种族,无权去争取人类种族对自己的自由与平等?”与他一直表现的和善与温和不同,说这番话的时候斯宾格开始带上了一些咄咄逼人的严厉的味道:“你觉得,这样公平吗?”

    “他们被制造出来,不就是为了被当做生产资料使用的么?”马尔科反驳道。

    他从未在这个问题上进行过深入思考,因为从他进入军校开始,军方的实际敌人就是各种叛乱虚无。

    他研究的战术理论也一直是如何以更合理的军事配置,用更小的投入更高效的剿灭各类虚无叛乱,偶尔还做虚无如果成为了一只强大的敌对势力他们应该如何应对的推演——当然,这种推演的基础是名为史克的超级思维体统率着他们。

    他从未想过虚无为何是敌人,虚无所做的一切在他们自己的立场上是不是拥有正义的理由,毕竟从他开始接触军事领域的一切开始,就习惯了这一切。

    他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于这样到底是对是错进行思考。

    军队是什么?是一个政体可以挥出的最强有力的拳头,是实现与维护某个群体利益的暴力机构,如果拳头自己会思考并拥有自己可能反抗大脑的主意,这显然不是一种健康现象。

    对内的时候,军队可能会作为一个团体拥有自我的利益思考,但对外的时候,服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正因为如此,他在应对斯宾格的诘问的时候,才会表现得如此无力,因为这是他从未涉及的领域。

    如果斯宾格要跟他争论史前集团作战与果核时代机体集群作战的差异与先进性,以及相关协同方式的合理性的话,马尔科自信可以秀他一脸,那才是他可以称王的领域。

    “那你句芒聚居点逝世的那位亲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成为了亡者虚无,你还这么看吗?”斯宾格敏锐的抓住了马尔科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对那位老人的情感,如此问道。

    “但他毕竟没有成为虚无。”马尔科拒绝做这样假设性的思考。

    “我是说如果,或者我们可以做这样一种选择:如果可以由你决定,在那样的情况下你是会选择让你句芒聚居点过世的那位亲人就此消散,还是宁愿他以另外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下去,譬如说成为亡者虚无?”

    如果?如果真能有这样的选择,并且由他决定的话,他理所应当的会选择让那位老人成为亡者虚无吧?

    即使对于老人来说这或许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于他来说,他生命中如此重要的存在不会就那么突兀的消失,哪怕是只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也好。

    他有些吃惊自己居然毫不犹豫的在内心里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说到底,他仍旧是在基于自己的角度做出自私的决定……吧?

    但马尔科似乎并不想面对和承认自己的决定,所以他沉默下来,不发一言。

    “我不知道你那位亲人是谁,有怎样的性格,但让我来猜的话,如果选择权在他自己手里,他大概十有**会选择成为虚无,而不是就此消逝。”斯宾格并不需要他的回答,开始自顾自的说着接下来的话。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马尔科不得不承认。

    即使他自己,在即将被自爆的脏匪毁灭掉存在的时候,感受到的并不是如以前所臆想的解脱,而是强烈的对存在本身的眷恋。

    这应该是所有智慧生命体的本能吧?在理性思考的时候他们或许会选择放弃生命,但在排除掉任何非本能的思考的时候,每个个体都会将维护自己的存在作为第一反应。

    但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的话,他还会继续秉持着如今对虚无的态度吗?不等斯宾格引导,马尔科开始自动自觉的发散自己的思绪。

    或许,会吧?自己会将老人的王者虚无体与其他所有虚无分割来对待,因为虚无之中只有他对自己而言才是特殊的。

    但他知道毕竟会有不同,如果老人作为亡者虚无,即使马尔科割裂开他与所有其他虚无,但虚无在他的思维概念里,也绝对不可能再如以往那样单纯作为与自己毫无干系的“敌人”的某种代称存在,而会是偏近于值得同情的但必须敌对的某个鲜活而具体的形象。

    他不可避免会对虚无们产生一些善意。

    幸好,幸好只是如果,马尔科想到。

    可是当他开始这么去假设过了的时候,如果,还真的只是如果吗?

    “马尔科,我想对你说的是,如果你永远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之中,希望所有人都懂得你的苦难,而对身遭其他与你同等甚至比你更甚的苦难视若无睹,觉得这世间遭遇不幸的人只有你自己,那样的你,不值得任何人同情。”

    马尔科怵然而惊,他有吗?他的确有。

    似乎很长时间了,他满眼看见的都是自己遭遇的不公与排挤,满怀对整个世界的怨气与愤恨,只是发了狠一样的在专业上努力更多的展现自己的才华,希望让那些做出决定的人因此而后悔。

    他关注过他人的苦难吗?似乎从来没有。

    譬如那位对他影响深远的老人,他其实一直不如他的外祖父外祖母那样拥有专业技能,甚至在进入果核之后经过一些培训之后也无法达到他的父母那样的程度。

    自幼他讲述给自己的关于军人的故事,不过是他对已经失去的某种身份的悼念与聊以安慰他自己的手段,他一直在果核社会相对底层的阶层中挣扎。

    譬如那些他一直觉得在对他进行歧视对待的军方决策人员,他从未想过他们为何如此,虽然他清楚的知道在果核军方重建之前那段对所有军人而言如同噩梦一样的日子的存在。

    但他似乎更愿意把自己放置到唯一一个遭遇无理对待的无辜者角色,似乎感觉整个世界都亏欠了自己,并自鸣得意的维持着自己的所谓正派与道德,从而在悲情角色的扮演中获取某种安慰。

    这世间,的确存在太多的不公;遭遇不公的从来都不止有他自己,而他的眼里却只有自己而已。

    马尔科有些恍惚,他似乎被人当头棒喝触及到了自己之前从未触及的思想领域。

    “我想,我们似乎应该改时间再继续聊。”看到他这样的状态,斯宾格没有再继续,而是适时的站起身选择了告辞,留下马尔科独自陷入沉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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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2912/ 第一时间欣赏果核启示录最新章节! 作者:柳色轻侯所写的《果核启示录》为转载作品,果核启示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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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核启示录介绍:
没有战争,没有全球性的核爆,没有外星人入侵也没有机械生命的起义与革命……人类或者说地球文明灭绝的方式,简单到超乎所有人的想象。2133年1月6日,一颗巨大的彗星如期的撞上了地球,人们竭尽所有可能都没能避免甚至是稍微延缓它的发生。大气结构被永久性改写,地面充斥着放射性元素射线与有毒气体——人类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科技与文明原来是如此的脆弱。站在宇宙的舞台上,再有智慧的蚂蚁也终究是蚂蚁,无力阻止自己的灭绝。人类最后的文明种子,残存在一款叫做果核的游戏里——所有严肃科学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居然是一款全息虚拟现实游戏扮演了人类文明方舟的角色。犹如所有包含种子的果实一样,包裹果核的肥美梦境已开始腐烂。而在腐烂的养分中,能否酝酿出人类文明新的生机?果核启示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果核启示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果核启示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