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6章 弹尽粮绝
洛阳城内,刘辩正在应对着各方面的危机,寿春的攻防却是更加惨烈了。
城外淝陵一带,秦军的战旗漫山飘摇,曹军也是对后阵加强了防范。
起先曹军并没有对城墙展开攻击,可城内的秦军始终没有动静,负责指挥攻城的曹仁,有些按捺不住,下令曹军,猛攻寿春城。
曹军如同浪涛般涌向寿春城墙,无数曹军簇拥在城墙下,将云梯搭在城墙上,奋力朝城头攀爬。
秦军抱起巨石朝攀登城墙的曹军砸去,每一块巨石落下,都会有一个或几个曹军被砸的脑浆迸裂横尸当场。
一锅锅滚油倾泻到城下,被滚油烫伤或烫死的曹军也是成片的倒下。
攻城的曹军,伤亡要比前几天更多,可秦军也同样在承受着强大的压力。
“将军,油没了!”正指挥着秦军抵挡曹军的攻城,一个兵士跑到吕布身后,向他喊了一声。
滚油是防御曹军最为有效的武器之一,听说油没了,吕布一愣,连忙对那兵士喊道:“传令城下将士,严防曹军攻破城门!”
“诺!”攻城曹军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在巨大的噪音之中,那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跑下了城墙。
告知吕布油料用完的兵士刚跑下城墙,吕布还没要转身面向城外,另一个兵士也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看到那兵士有些慌乱,吕布眉头一皱,向他低喝了一句:“因何如此慌张?”
“启禀将军!”被吕布喝问了一声,兵士赶忙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城上石块已然用完!”
油料已经没了,石块又用完,仅仅依靠着箭矢,根本无法给攻城的曹军造成太大的伤害。
得知这一消息,吕布也愣了一愣。
“告知将士们,死守城墙,将攻上城头的曹军,全都给赶下去!”心知油料和石块用完,已经是无法阻止曹军登城,吕布向那兵士大声吩咐了一句。
兵士应了一声,转身沿着城墙一阵奔跑,一边跑,他还一边大声喊着:“将军有令,将攻上城头的曹军悉数驱赶下去!”
就在吕布为没了油料和石块而烦心的时候,他身旁的一个秦军强弩手在射出一支箭矢之后,伸手摸了一把箭壶,却发现里面竟然连一支箭矢都没有了。
曹军攻城,守军已经是耗尽了所有防御的物资。
吕布身旁的强弩手一脸愕然的看着空空的箭壶,四处发射箭矢的强弩手,也都纷纷停下了射箭。
很多强弩手都发现,他们的箭矢已经用完了。
没有箭矢的强弩手,唯一能够战斗的兵器,就只有他们腰间悬挂的佩剑!
与曹军的搏杀,即将在城头上演!
扭头看着将所有箭矢都用光的强弩手,吕布心内,更是生起了一股寿春即将被攻破的悲怆。
当日徐州之战,他也是守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而今守卫寿春,历史再次在他身上重演!
提着方天画戟,吕布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咬着牙向附近的秦军将士们喊道:“将士们!我军已经没了油料,没了石块,没了箭矢!曹军登上城头,不过只是顷刻间的事情,你等可愿束手被曹军擒获?”
“不愿!”吕布的喊声刚落,附近的秦军就高声回应了起来。
“与本将军一道,奋力同曹军厮杀!”将手中画戟高高举起,吕布向城上的秦军将士们喊道:“淝陵山头,我军战旗飘摇,援军已然到了!只须死守城池,援军得到最佳战机,便会前来援救!”
援军无疑是城头上秦军的救命稻草,听到吕布喊出援军已经到了,所有秦军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
强弩兵将强弩丢在地上,从腰间抽出佩剑,将背后的圆盾取下,做好了和重步兵一样同敌人近身搏杀的准备。
重步兵一个个手持盾牌,提着朴刀或者陌刀,静静的等待着曹军登上城头。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片刚毅,每个人的眸子里,都闪烁着嗜血的光彩!
人数并不是很多的陌刀兵,双手握着刀柄,站在秦军队列的最前方。
陌刀刀柄较长,相比于朴刀,更适合向登上城墙的曹军戳刺,所有陌刀兵都很清楚,曹军一旦登上城墙,他们便是要陷入惨烈的搏杀。
阻挡曹军登城,最好的办法,就是趁着他们还没站稳脚跟,就将他们给戳到城下。
一双双眼睛死死的凝视着城垛,就在这时,第一个曹军从城垛下探出了脑袋。
“杀!”那曹军刚想用双手撑着城垛跳上城墙,一个迎面朝着他的陌刀兵已经发出一声怒吼,将手中陌刀朝着他狠狠的扎了过去。
双脚踩在云梯上,两只手也按在城垛上,陌刀扎过来的时候,那曹军根本没办法闪避或者格挡,咽喉被扎了个正着。
扎中他咽喉的秦军陌刀兵,将陌刀抽出的时候,曹军兵士的咽喉喷涌着鲜血,直挺挺的朝后倒了下去,跌落到城墙下。
他身后的曹军在他掉落的同时,也奋力的往上攀爬着。
有了前一个曹军的教训,后面的曹军在攀爬的时候,将手中盾牌挡在身前,虽然少了几分被直接刺穿的风险,脚下却并不是那般稳固。
一个个曹军被秦军陌刀兵戳刺到城下,更多的曹军在他们同伴掉落之后,攀爬到城头。
终于,一个曹军兵士跃过了城垛,稳稳的站在城墙上。
他手持盾牌、短矛,双脚刚刚站稳,还没来及扑向秦军,一群手持朴刀的秦军已经呐喊着涌了上来。
朴刀翻飞,随着一道道银亮的光弧划过,刚跳上城墙的曹军顿时被劈砍成了一团鲜红的肉泥。
秦军已是做好了防御的准备,曹军攀登城墙十分的困难。
更多的曹军抬着新的云梯冲向城墙,越来越多的云梯搭在城墙边上,越来越多的曹军沿着云梯朝城墙上攀爬。
“将曹军赶下去!”终于,一群群曹军涌上了城墙,城头上的一个秦军军官高声喊叫着,手持朴刀,扑向了几个刚刚上了城墙的曹军。
曹军登上城墙,双方立刻便在城墙上展开了一场惨烈的近身肉搏。
一个秦军手持朴刀,刚将一名曹军的颈子劈断半拉,他就感觉到手臂一疼,另一个曹军已经挥舞长剑,将他的左手劈了下来。
发出一声惨嚎,那秦军猛的提起朴刀,朝着将他手臂劈断的曹军削了过去。
根本没想到他手臂断了还能忍着疼痛劈出一刀,那曹军刚想朝他刺出一剑,眼前便闪过一道刀光。
锋利的朴刀从曹军的双眼处削了过去,曹军只觉着眼睛一疼,两颗眼珠子瞬间被朴刀切爆。
黑的、白的、红的液体混在一处,曹军的眼珠流淌出了眼窝。
断了手臂的秦军并没有就此止住进攻,在那曹军惨嚎的同时,他手中朴刀收回,尔后猛然向前一刺。
锋利的朴刀刺入那曹军前胸,曹军身子一怔,在秦军抽出朴刀的同时,胸口喷溅着鲜血仰面倒了下去。
连着劈翻了两个曹军,断了手臂的秦军正要提着朴刀再寻曹军厮杀,他的后心又陡然一疼。
一柄锋利的短矛从他的后脊梁刺入,穿透了他的前胸。
刺穿他身体的曹军并没有多做耽搁,在一矛将他扎穿之后,猛的将短矛抽了出去,又寻其他秦军厮杀去了。
身体被曹军一矛扎穿,断了手臂的秦军脸颊肌肉剧烈的抽搐着。
他清楚的感觉到,意识正从他的身体里被剥离,他眼前的景物也是越来越模糊。
就在他感觉到双腿快要使不上力气,即将倒下去的时候,他看见一个曹军又从云梯爬到城垛上。
借着浑身仅剩下的最后一丝力气,断了手臂的秦军发出一声怒吼,猛的朝着那曹军扑了上去。
手中朴刀丢在地上,秦军仅剩的右臂搂着刚登上城头的曹军,纵身撞出了城垛。
被他抱着的曹军发出了一声凄厉的长嚎,与他一同跌出了城墙,笔直的朝着城脚摔了下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曹军口鼻处喷涌着鲜血,内脏已经摔坏,眼见是不可能活下去了。
抱着他摔出城墙的断臂秦军,在落地之前便已经没了气息。
他静静的趴伏在被他抱着摔下城墙的曹军身上,身体受伤的部位已经止住了流血,染满了血污的脸上,却是一片安详,就犹如他只是沉睡了过去,正在做着一个香甜的美梦。
涌上城墙的曹军越来越多,城墙上的秦军也在奋力反扑,寿春城墙上,就犹如开启了一架巨大的绞肉机,无数的双方将士在刀光剑影中飚溅着鲜血倒了下去,便没再能起来。
远离寿春城墙的曹军中军。
曹仁伫立于帅旗之下,远远的凝望着正在厮杀的战场。
虽然距离甚远,看不清战场上发生了什么,可仅仅只是从城墙上传来的一阵阵喊杀声,曹仁就能判断出,那里的战斗异常惨烈。
“鸣金收兵!”凝望着寿春城墙,曹仁眉头紧紧的锁着,终于还是向一旁的偏将下达了收兵的命令!
第857章 到了夜晚自会入城
先前还猛烈攻城的曹军,随着中军一阵鸣金声,如同潮水般退了回去。
城墙上的秦军将登上城头的曹军逼到城垛边,一些反应快些的曹军,翻身跳过城垛,沿着云梯爬了下去。
更多登上城墙的曹军,则在秦军的围攻下一个个的倒了下去。
满身、满脸都是血污,吕布手提着画戟,凝望着城外的曹军大营,心内却是一阵阵的不安。
没了油料、没了石块,甚至连箭矢都没有。
一旦曹军继续攻城,秦军想要守住城头,便是极为困难!
“将军!”正望着城外的曹军大阵,于毒快步走到吕布身后对他说道:“城内已是无有油料与石块,强弩手的箭矢也是已然用完……”
“本将军已然晓得!”于毒的话尚未说完,吕布就皱着眉头说道:“我军援兵已然到达淝陵,只须再守上三五日,想来援军就会自背后向曹军发起进攻!”
“末将以为……”吕布还把希望寄托在援军身上,于毒神色中流露出些许的迟疑,最终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他说道:“曹军已是做出防御援军的态势,末将若是猜测不错,援军怕是不会自背后攻击曹军!”
扭头看着于毒,吕布的脸色是一片铁青。
淝陵之上,秦军战旗已是飘摇许久,可曹军攻城之时,援军却丝毫没有下山的迹象,着实让吕布也感到很是不安。
“将军!”从吕布脸上看出了不安,于毒接着对他说道:“寿春眼见是不保了,将军不若领着大军出城,末将自会死守城池!待到将军与城外援军汇合,有了计较再来援救末将不迟!”
“于将军话说的很是轻松!”吕布摇了摇头,凝视着于毒说道:“将军心意,某如何不晓得?某一旦领军出城,城内守军便是少了许多,将军又如何守得住寿春?且不说某出城之后,与城外援军汇合,可否自背后攻击曹军,即便我军兵力足够,怕是也来不及救援将军!”
听了吕布的这番话,于毒愣了一下。
他始终以为吕布不过是在战场上勇武并没有多少谋略,当吕布说出这么一番话时,他才晓得,吕布并非如他想象的一般愚蠢!
“某早先也是有着领军先行出城的打算!”于毒没再说话,吕布接着对他说道:“经过今日一战,某已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死守寿春!若是曹军攻破城池之时,援军尚未自背后突袭,某自会率军突围!眼下之计,我等能守得几日,便守上几日!”
吕布话说的坚决,于毒也不敢跟他辩解,只得抱拳朝他拱了拱说道:“将军当小心为上,末将且去城头巡视一番!”
点了点头,吕布没再言语,在于毒离去之后,他又转过身,双手扶着城垛,凝望着曹军大阵。
寿春城内,吕布和于毒都已经做好了死守城池的打算,城外曹军大阵中,曹仁却是满面春风,丝毫不以攻打了一天城池无有寸功为意。
望着寿春城墙外那堆积如山的死尸,曹仁嘴角牵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向一旁的一名偏将说道:“我军连日攻城,死伤无算,今日这寿春定是要入得我军之手!”
“秦军已然强弩之末,我军若是再攻上一次,定能夺下城墙!”曹仁话说的信心十足,一旁的偏将也赶忙拍了句马屁!
摇了摇头,曹仁脸上依然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对那偏将说道:“秦军强弩之末,我军若是再行强攻,岂非又要填进去许多将士性命?”
曹仁的话里,流露出了他并不想强攻寿春的意思,偏将愣了一下,看着他并没敢多问。
虽然连身旁的偏将都没看上一眼,曹仁却晓得,此时偏将的心内定然满是疑惑。
他也没给偏将多做解释,只是对偏将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将兵刃磨的锋利一些,到了晚间,我等入城!”
“诺!”并不晓得曹仁为何会有着如此强的信心能够在夜里进入寿春,偏将还是抱拳应了一声,向全军传达命令去了。
经过一整天的厮杀,曹军承受了极大的伤亡。
许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伤兵在军营内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曹军后撤之时,并没有带回多少垂死的上边,在寿春城外,还遗留着一些受了重伤无法行动的曹军伤兵。
那些被同泽丢弃了的曹军,在满是尸体的地面上痛苦的呻吟着。
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希望城墙上的秦军会朝他们发射出箭矢,结束他们的痛苦。
可惜秦军已经没了箭矢,即便有少数强弩手还余着一些箭矢,也是不可能在完全没了威胁的曹军重伤患身上浪费。
伤势沉重的曹军,躺在城外的死尸堆中,一些伤情特别严重的,在呻吟了没多久之后,便咽了气。
还有一些伤情虽然严重,却并没有达到会致命程度的曹军,还在哀嚎、呻吟着,等待着死亡结束他们的痛苦。
曹军后撤,并没有再度向城墙发起进攻。
经历了与曹军的浴血搏杀,城墙上的秦军将士一个个都瘫坐在城垛后。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是没有半点表情。
吕布早先曾经做过动员,可在曹军的猛烈进攻下,将士们都已经看到了城破的结局。
寿春城一旦被曹军攻破,他们这些人,恐怕一百个里面,也找不到一两个能够活着杀出城去的。
在城墙上弥漫着死一般的宁静。
没有人说话,甚至连小声窃窃私语都没有。
大多数人都闭着眼睛,趁着战斗的间隙,想要养足精神。
身为大秦的将士,他们都很清楚,让曹军向前推进一步,洛阳城便多暴露在曹军铁蹄下一分。
许多将士的亲眷都在洛阳,这一战,在他们心中,早已从活着返回洛阳与家人团聚,转为阻止曹军前进,为身在洛阳的亲人,进行最后一场搏杀!
城墙边,一个满身血污的秦军士兵笔直的站着。
他的一只手扶在城墙上,双目死死的凝视着城外的曹军。
倒不是他不想用两只手扶着城垛,而是在战斗中,他的另一只手臂,已经被曹军齐根切去。
断了手臂的地方,已有同泽帮他包扎妥当。
缠裹在伤口上的麻布,已被黑红的血渍浸透。
望着城外曹军军营,只剩下一只手臂的秦军攥了攥握着朴刀的手掌,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兄弟,睡会吧!”在他身旁,另一个秦军兵士正靠着城垛坐着,见他望着城外,靠坐在城垛后的秦军说道:“养足了精神,好与敌军厮杀!我等活着离开寿春,怕是没了多少可能!”
独臂的秦军没有说话,他依然凝望着城外曹军的军营,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除了殿下来此,恐怕这一战,寿春是要丢喽!”见他没有说话,坐在一旁的兵士小声又嘀咕了一句。
说到寿春会丢,那兵士的语气竟然是十分的淡然,就好像寿春被攻破,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一般。
“寿春丢不丢,已不是我等该想的!”独臂的秦军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他的声音却是冷的如同能凝结起冰渣:“我想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曹军快些再攻城,我好多杀几个!”
抬头看着独臂的秦军,靠坐在地上的秦军没再言语。
虽然独臂秦军说出口的是他要多杀几个曹军,可任何人都能听的出,他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
有了这种决心,双方一旦开战,等到战斗结束,恐怕便是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宁静的城墙上并没有悲怆的气息。
所有秦军都已经接受了城破人亡的命运,他们等待着的,无非是曹军向寿春发起攻击,他们用性命捍卫这座注定要丢失的城池。
城门楼上,吕布和于毒并肩站着。
俩人都望着城外曹军的军营。
斜阳已经向西边的天际落去,残霞也被映上了一片金灿灿的橘光。
城外遍地的曹军死尸静静的躺着,间或还会有一两面残破的曹军战旗,斜斜的插在地面上,在猎猎的风中翻飞飘舞。
“援军丝毫没有动静!”扭头朝翻飞着秦军战旗的淝陵方向看了一眼,于毒小声对吕布说道:“将军若是趁夜离开,还可保住大多将士性命!”
“趁夜离开……”吕布摇了摇头,扭头看着于毒说道:“曹仁也是一员智将,我军眼下已是濒临绝境,他将兵马撤回,无非就是等着我军趁夜离开!某若未有猜错,只要我军出城,怕是走不多远,就会遭到曹军埋伏!”
进城之前,连续被曹军伏击三次,虽说最初的一次和最后一次对秦军的打击并不是很大,可回头想想,吕布还是觉着后脊梁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在秦军将领之中,吕布是公认的勇将。
单打独斗,就连赵云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战无不胜的秦军,首次战败,竟然会在他的手中。
趁夜逃出寿春,莫说还有遭受曹军伏击的可能,即便曹军丝毫没有布置,吕布也是断然不肯如此狼狈的撤走!
第858章 一颗人头
夜幕悄悄降临,城外的曹军军营丝毫没有半点动静。
对于曹军来说,秦军已然没了远程的兵器,趁着夜晚攻城,要比白日攻城更容易得手。
明白这个道理的吕布和于毒,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在天色刚刚暗下来之时,便已命令城墙上的秦军严密监视曹军动向。
夜色越来越深,可曹军却丝毫没有向寿春城发起进攻的迹象,相反的,淝陵一带的秦军援兵,却是有了些动静。
“将军快看!”吕布正望着远处亮着火光的曹军大营,一名亲兵抬手朝淝陵一指,向他喊了一声。
听到那亲兵的喊声,吕布赶忙扭头朝淝陵望去。
放眼处,他看见的是一片跳蹿着的火苗。
无数火苗联结成片,就犹如一片火焰的浪涛,正往寿春城方向快速移动。
“曹军要撤了!”刚看见那几乎连结天际的火苗,吕布的耳边又传来一个喊声,另一名亲兵欣喜的朝他喊着:“将军快看!曹军大营正在后撤!”
曹军大营正在后撤?
再度看向曹军大营,吕布果然发现大营中成片的黑影正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朝着更远的地方奔去。
“将军!”心内正自疑惑,于毒飞快的跑到吕布近前,抱拳朝他一拱说道:“曹军后撤,我军援兵已然来到!将军当早做决断!”
援军到达后,始终在淝陵山坡上驻扎,吕布和于毒心内都已是十分焦躁。
而今援军终于有了动静,于毒也是只顾着欣喜,并没有多想。
可吕布却没有像于毒那样满心欣喜,他紧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才对于毒说道:“援军来的颇为蹊跷……”
“蹊跷?”于毒领军作战,也是常常会分析战场情况,可吕布这句蹊跷,却是让他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连忙接话说道:“将军莫不是想的多了……”
“于将军且看!”抬手指着城外正在撤走的曹军,吕布对于毒说道:“某当日引领三万兵马来到寿春,曹仁不仅没有当即退去,反倒是布下重兵截杀我军!而今看城外来的援兵,共计不过三四万人,曹仁因何此番退的如此之快?”
听了吕布的几句疑问,于毒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思忖了一下才说道:“将军莫不是说……”
“于将军!”看着于毒,吕布点了下头,对他说道:“某有些怀疑赶来的并非真是援军!”
吕布这句话,恰恰是说到了正点上。
城外赶来的,还真是曹仁早先布置好的疑兵。
穿着秦军衣甲,一万曹军每人持着四支火把,在夜色掩护下奔跑,就犹如有着三四万大军一般。
吕布和于毒正说着话,一旁的一名亲兵抬手指着援兵,对二人喊道:“二位将军,援军分兵了!”
循着那亲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吕布和于毒都看见,正往寿春城方向奔来的无数火把,有一大片都朝着正撤走的曹军涌去。
夜色之中,阵阵喊杀声从城外传来,竟是真如同城外正展开着一场厮杀一般。
潮水般的火把涌向曹军大营,吕布也是觉着有些古怪。
假若援军真是假的,应该赶往城下诓骗城门才是,又怎么会分兵前去追杀曹军?
吕布正疑惑着,一支约摸两千余人的军队已经来到寿春城下。
两千多人的队伍在寿春城外列起阵型,一员小将骑着战马朝城门楼走了过来。
“吕将军,末将引领将士奉赵云将军之命,前来驰援!”到了城门外,那小将军仰脸望着城头上高喊了一声。
并不知晓刘辩派来的是太史慈而非赵云,听到那小将军的喊声,吕布虽是心内有些疑惑,却还是回了一句:“赵将军何在?”
“赵将军引领将士,已然追杀曹仁去了!”抬头望着城头,小将军答了一句。
假若小将军说的是其他将领,哪怕是抬出了太史慈的名头,吕布心内都会疑惑一下。
可他偏偏说出的是赵云。
曾经和赵云在秦王府后园有过一场厮杀,吕布晓得,若论武艺,赵云或许比他稍稍逊色一些,可若论领军厮杀,赵云却是要比他强的太多。
正是因此,吕布一时间竟是真相信了那小将军的说法。
“将军且在城外等候,待到赵将军来此,本将军与之相见,再为将军开城!”低头看着城下的小将军,吕布大声喊了一句。
城外的小将军听说吕布暂且不打算开门,并没有强行要求进入城内,而是抱拳朝城门楼上拱了拱说道:“末将谨遵将军军令!”
“全军列阵,谨防曹军偷袭!”小将军应了吕布之后,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向跟在他身后的两千多将士高喊了一声。
两千多人很快便转过身,摆出了防御架势,一双双眼睛眨也不眨的凝望着远处夜幕中跳蹿着的火苗。
若是小将军非要入城不可,吕布断然不肯轻易相信他们真是援军。
可他却根本没提及要入城,反倒是在城外让将士们列起了阵势,背朝着城墙。
这一举动,让吕布大为放心,也是完全相信了援军的真实性。
远处的夜色中传来一阵阵的喊杀声,喊杀声时远时近,成片的火把在夜色中熄灭。
只是看着那一幕,吕布和于毒便对城外正进行着惨烈的厮杀深信不疑。
此时正往后撤走的曹军之中,曹仁骑着高大的骏马,一边晃悠悠的往前行进,一边嘴角牵起,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
跟在曹仁身后的,是两员随行的偏将。
见曹仁嘴角牵起,一员偏将小声问道:“寿春城尚未打开城门,将军因何发笑?”
“打开城门,不过只是时辰而已!”笑容越发灿烂,曹仁对那偏将说道:“让将士们喊的再大声一些,实在不行,可让他们用兵刃相互磕碰!”
“诺!”得了曹仁命令,刚问话的偏将抱拳躬身应了一句,随后向身后的亲兵吩咐道:“让将士们喊的再大声一些!”
跟着曹仁缓慢行军的曹军,得到了命令,一个个都大声的喊叫着“杀”,其中不少人还拿着兵器和盾牌,犹如玩耍一般相互磕碰着。
走了不过盏茶光景,曹仁勒住马,对一旁的偏将说道:“时辰也是差不多了,该送头颅前往寿春城下了!”
早就得了曹仁吩咐的一名偏将,在应了一声之后,伸手抽出腰间佩剑,一剑将身旁的一名亲兵劈翻在地。
那亲兵根本没想到他身旁的偏将会突然动手,至死都还没闹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寿春城经过了连日厮杀,尸首着实不少,曹军之中伤患也是不少。
想要头颅,割下尸首或伤患的便可,根本无须诛杀亲兵。
可尸首和伤患的头颅,曹仁担心在砍下那样的头颅之后,流血不足,不足以诓骗城头上的吕布和于毒,于是便暗中向那偏将下令,要他临时诛杀一个亲兵。
偏将突然下手诛杀了一名亲兵,一旁的其他亲兵吃了一惊,连忙朝后退了数步。
斩杀亲兵的偏将也不言语,翻身跳下马背,抬起长剑朝刚被砍杀的亲兵颈子上劈了下去。
一颗完好的头颅,从亲兵尸体的颈子上被斩落。
偏将提起头颅,站在马旁,朝一名穿着秦军衣甲,手持火把的兵士招了招手。
那兵士见偏将招手,虽说心内不情愿上前,生怕也被突然斩杀,却又不敢违背命令,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假扮秦军的兵士刚走到偏将近前,浑身哆嗦着还没来及说话,偏将已经把那颗刚斩下的头颅往他手中一塞。
头颅塞到怀里,那兵士赶忙将持着的火把丢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头颅,等待偏将吩咐。
向他下达命令的并非将头颅塞给他的偏将,而是曹仁。
提着缰绳,曹仁低头看着双手抱着头颅,正忐忑的等待命令的兵士说道:“你即刻赶往寿春城外,举起头颅向城头上高声喊叫,就说曹仁伏诛!”
得了曹仁这条命令,那兵士满脸的愕然,一时竟没敢领令离去。
曹仁乃是大军主将,口呼他的名讳,已是大不敬之罪,再加上要喊出他已伏诛,假扮秦军的兵士竟是不敢应声领命!
看出兵士神色中带着浓重的不安,曹仁皱了皱眉头,朝他摆了摆手说道:“今晚能否入城,全要看你喊出的这些话,若是你喊错了话,让本将军错失入城时机,待到返回许都,本将军定要诛杀你满门!”
说这些话的时候,曹仁脸上虽然没有半点表情,可语气里却透着森冷,抱着头颅的兵士丝毫不敢怀疑他话中存在着水分,赶忙应了一声,抱着头颅,飞快的朝附近的一匹战马跑了过去。
提着那颗头颅,翻身跳上马背,假扮秦军的兵士还从头颅断裂的颈子处抹了一把鲜血,涂在头颅的脸面上。
看到着一幕,曹仁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说偏将斩杀的亲兵与他面相也是有着三分相像,可若是仔细看去,终究还是不同。
在头颅的脸面上涂抹鲜血,只要不是凑到跟前仔细辨别,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的脑袋。
第859章 寿春城破
“我军大胜,赵将军阵斩曹仁!”提着人头,假扮成秦军的兵士策马奔到寿春城下,将人头高高举起,大声向城墙上呼喊着。
听说赵云阵斩了曹仁,吕布和于毒连忙探着身子朝城外望去。
城墙下,一个骑着马的兵士正手提人头,将人头高高的举着,另外还有几个兵士将火把凑到人头近前,把脸面照的光亮一些。
虽说提着人头的兵士就在城下,由于是在晚间,即便有火把照耀,也看不太真切人头的面相。
吕布扭头看着一旁的于毒,向他问道:“此事于将军怎生看待?”
与吕布对视着,于毒眉头紧紧的皱起,迟疑着说道:“曹仁伏诛,将军可否要出城验看?”
于毒话说的并没有什么底气,吕布也是微微拧着眉头,想了一会,才点了点头说道:“将军严守城头,某且下城去看看人头!”
“将军当谨慎行事!”抱拳朝吕布拱了拱,于毒应了一声。
朝身后招了下手,吕布引领着十数名亲兵飞快的下了城墙。
“将城门打开!”到了城墙下,吕布向守着城门的秦军一摆手,高喊了一声。
守城门的秦军见是吕布前来,不敢迟延,赶忙将抵着城门的木桩卸下,打开了城门。
被曹军围城数日,寿春的城门终于再度打开。
城门刚刚打开,吕布就看见城外两千多名手持着火把的将士正列着整齐的队形,面向曹军撤走的地方。
在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吕布握着方天画戟的手紧紧的攥了攥。
他已经做好的打算,若是城外是曹军的疑兵,立刻便下令让将士们把城门关上。
可城外的两千多人在城门打开的时候,并没有转身的迹象,倒是让吕布放了些心。
“温候!”带着十多名亲兵,刚走出城门,领着两千人在城外列阵的小将军就策马迎了上来,到了他身前,翻身跳下马背抱拳朝他行了一礼。
向那小将军点了下头,吕布并没有跟他说话,而是径直朝着提起人头的兵士走了过去。
目送着吕布走开,小将军朝一旁的军官使了个眼色。
军官点了下头,小声的同身后的兵士说了句什么。
两千多名穿着秦军衣甲的兵士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而是依然凝望着曹军退去的方向,静静的等待着。
带着十多名亲兵手到提着人头的兵士近前,吕布还没开腔,那兵士已经翻身跳下马背,双手捧着人头半跪在他面前说道:“启禀温候,曹仁伏诛,头颅在此!”
点了下头,吕布弯下腰看着人头。
人头脸上满是血污,在火把光亮的照射下,根本无法看清面容。
可吕布越看越觉着有些不对,曹仁他是见过的,虽然这颗人头的面相有那么几分相像,却断然不是曹仁!
“这个是曹仁的人头……?”指着兵士手中捧着的人头,吕布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
双手捧着人头,那兵士应道:“正是!”
“撒谎!”兵士说那是曹仁的人头,吕布将手中方天画戟猛的一提,大喝了一声。
还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出口,双手捧着人头的兵士眼睛陡然一睁,把人头往地上一甩,伸手抽出腰间的佩剑,朝着吕布的胸口扎了过来。
吕布是何许人!
那兵士的动作虽快,佩剑却根本不可能扎的到他。
就在剑锋即将刺到吕布的那一刹,吕布将身子一偏,避开了锋利的剑锋,尔后手腕一翻,一把抓住那兵士的手腕。
扭住那兵士,吕布还没来及发问,他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喊声:“杀进城去!”
随着这声喊,两千假扮成秦军的曹军,蜂拥着朝城门扑了过去。
城门内的秦军见势头不好,赶忙冲到门边,想要将城门关上。
可假扮秦军的曹军离城门太近,城内的秦军反应又稍稍慢了半拍,城门只关上了一半,曹军便已冲入了门洞。
一场厮杀,立时在城门处展开,双方将士刀来剑往,盾牌磕碰声、剑戟交鸣声和将士们厮杀的呐喊声不绝于耳。
城头上的于毒将势头不对,赶紧向身旁的兵士喊道:“传令下去,驰援城门,将曹军赶出去!”
于毒命令刚下,许多秦军便涌下了城墙,支援城门处的同泽去了。
两军在城门处厮杀起来,一个假扮秦军的曹军兵士,将长弓拉满,朝着天空射出了一支火箭。
火箭划出一道橘色的光弧,就犹如一颗流星,在夜空中一闪而过!
喊杀声传来的同时,百余名曹军持着兵刃呐喊着向吕布和跟他一同出城的十多个亲兵冲了上来。
手握着被他控制住的曹军手腕,已然晓得上当的吕布,顿时是怒从心头起。
他大吼了一声,一把将那兵士扯了起来,尔后拽着那兵士,朝城墙上狠狠的甩了过去。
城墙离吕布只有五六步远近,被他扯着的曹军只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他,使得他脚下根本无力止住步伐,一头朝城墙撞了过去。
头颅撞在坚硬的城墙上,那曹军甚至根本没感觉到疼痛,脑袋就被撞的裂了开来。
红白相间的浆液从他被撞开的脑壳中流出,他的身体在撞上城墙之后,朝后反弹了一下,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吕布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提起方天画戟,朝着身旁的十多名亲兵喊道:“随某诛杀曹贼!”
城内已经展开了一场惨烈的厮杀,十多个跟着吕布出城的秦军,也齐齐发出一声呐喊,跟着吕布扑向了正朝他们这边冲来的百余名曹军。
百余名曹军扑向吕布,根本就不是想要将他诛杀。
吕布勇猛,曹军也是晓得,依仗百余人便想杀他,不过是痴人说梦。
提着方天画戟,扑进曹军之中,吕布将画戟舞的如同风车一般,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曹军,无不被锋利的戟锋将身躯切的皮开肉绽倒在当场。
扑向吕布等人的百余名曹军,根本无力抵挡他的画戟,在吕布疯狂的进攻下,一步步的朝后退着。
跟在吕布身后的十多个亲兵,虽说提着朴刀、手持盾牌,可他们根本没有机会与曹军接战。
还没等他们冲上前,前方的曹军便已在吕布的进攻下倒了一片,这十多个亲兵所能做的,只是给倒下还没死去的曹军补上一刀。
远处传来一阵呐喊声,无数闪烁着的火把朝寿春城门快速涌来。
两千多名曹军,根本无力攻入城内,他们甚至在秦军的反扑下,一点点的从城门洞里退出来。
挥起画戟,将眼前的几名曹军劈翻在地,吕布扭头朝正往城门涌来的无数火把看了一眼,向那十多个兵士高喊了一声:“随本将军撤!”
曹军漫山遍野,火把接天连地,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吕布很清楚,即便他留在此处,也对战局没有半点扭转的作用,无非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听到吕布的喊声,十多个亲兵跟着他,一边与追上来的曹军厮杀,一边向远处的淝陵退去。
后退中,十几个亲兵之中也有数人倒了下去,待到吕布撤出战场,跟在他身后的,只剩下寥寥七个人而已。
七个跟着吕布退出战场的秦军,个个都是衣甲残破,满脸满身都糊满了血渍。
追赶的曹军在到了淝陵山坡之后就停了下来,夜色浓重,还没人敢冒着风险在夜晚追着吕布进入山林!
吕布带着七个亲兵逃进了山林,寿春城内的秦军却没有将曹军驱赶出来。
后续的曹军赶到,守着城门的秦军很快便被推挤进入了城内,双方在城里展开了一场巷战。
城内的秦军根本无力抵挡曹军的进攻,负责守城的于毒并不想将兵士们都给葬送在寿春。
在曹军攻破城门的那一刻,于毒向身旁的一名军官喊道:“传令下去,大军撤出寿春!”
于毒下达了撤出寿春的命令,城内秦军立刻聚拢在一处,朝着曹军相对薄弱的一处城门冲了过去。
大部秦军涌向曹军薄弱的城门,还有少部分秦军未能及时同主力汇合,在城内和曹军展开着近身的搏杀。
于毒领着一群秦军冲下城墙,在一条街道上与一队迎面跑过来的曹军狭路相逢。
这队曹军人数要比于毒带领的秦军多出一半,见到曹军,于毒提着双斧,向身后的将士们喊道:“随本将军,把这些曹军全都砍了!”
发出一声呐喊,还没等身后的将士们回应,于毒已经提着双斧,向迎面冲来的曹军杀了上去。
跟在他身后的秦军,见他先冲了出去,也都提着兵刃,发出一声呐喊,撞向了这队狭路相逢的曹军。
两支人数并不算很多的队伍撞在了一处,不算很宽阔的街道上,立时便展开了一场混战。
虽说于毒不如吕布那么勇猛,可他也曾是同管亥齐名的黄巾猛将。
提着双斧杀进曹军,于毒挥舞着两只板斧,不断的朝着曹军劈砍。
在于毒连续劈翻五六个曹军之后,一个曹军竟然手持盾牌,迎着他冲了上来。
第860章 最后一次冲锋
手持盾牌冲向于毒的曹军,把盾牌挡在头顶,提着短矛的手臂后收,在到了于毒近前的时候,持矛的手猛然向前一挺。
就在他的手刚刚挺出的那一瞬间,于毒的一只板斧已经劈到了他的盾牌上。
曹军兵士只觉着盾牌传来一股巨大的压力,紧接着他持盾的手掌就传来了一阵彻入骨髓的疼痛。
于毒抡起板斧,朝着那曹军的盾牌上狠狠砸了下去。
厚实的板斧砸在盾牌上,盾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被板斧劈成了两半,曹军握着盾牌扣手的手掌,也在板斧劈过的那一刹,与他的手腕分离,掉落在了地上。
一斧头劈裂了曹军的盾牌,于毒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提着板斧,朝那曹军的颈子上狠狠的斩了过去。
板斧划出一道半圆的圆弧,曹军的脑袋就好似一颗皮球般从他的颈子上脱离,翻滚着掉落在地上。
“杀!”刚劈翻了这个曹军,于毒才抬脚朝那句颈子喷溅着鲜血的尸身踹了过去,与他们厮杀的曹军背后就传来一阵喊杀声。
百余名秦军呐喊着从后面扑向了曹军。
被于毒和刚扑过来的秦军两面夹击,这队人数虽然相对较多,却并没有主将引领的曹军瞬间便失去了战力,一哄的散了去。
溃逃的曹军涌向刚冲上来的一群秦军,硬是从那些秦军身旁挤过,向街道的尽头逃去。
经过一场厮杀,街道上躺了许多曹军的尸身。
于毒心知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正要招呼兵士们冲上另外的街道,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于将军!”
听到有人叫他,于毒扭头朝发出喊声的人看了过去。
出现在他眼前的,正是随着吕布一同进入寿春的裴元绍。
吕布只引领了十多个亲兵出城,并没有带上裴元绍,因此,裴元绍也被陷入了寿春城内。
见了裴元绍,于毒愣了一下,连忙向他问道:“裴将军因何在此?为何没有同大军一道突围?”
“被杀散了!”于毒问起他为何没有随大军突围,裴元绍应道:“城内曹军太多,末将刚领着一队将士上得街市,便被曹军围住,好一场厮杀才冲了出来!”
“大军往北门去了!裴将军速领人前去追赶!”得知裴元绍是被曹军冲散,于毒向他喊道:“将士们性命要紧,将军可带多少人出去,便带多少人离开!莫要顾及寿春!”
“于将军……”于毒要他带人去追赶正在突围的秦军主力,裴元绍连忙开口想要询问于毒打算如何。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没等裴元绍把话说出口,于毒就朝他摆了摆手说道:“将军速去,万万不可耽搁!”
“将军当心,末将出城后,自会等待将军!”抱拳朝于毒拱了一下,裴元绍转身就要离开!
“裴将军且慢!”裴元绍刚转过身,于毒又叫住了他。
以为于毒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裴元绍回过头望着他,虽说没有开口询问,却是等待着于毒的吩咐。
“将军出城之后,无须等候本将军,只管领军进入淝陵!”看着裴元绍,于毒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本将军自会想法离开!”
听了于毒的话,裴元绍心内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妥,却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下头,便带着百余名随身的兵士,朝着寿春北门跑去。
“将军!”裴元绍刚离开,一直跟着于毒的曹逊抬手指着前方的街道,对于毒说道:“大军突围,曹军必定要从那条街道经过,我等可于彼处阻拦曹军!”
循着曹逊手指的方向,于毒看见的是寿春城内最为宽阔的主干道。
曹军若是要追击突围的秦军,大军行动,必定是要从主干道走。
若是从小道追赶,由于小路狭窄,曹军即便是追上了秦军,也是拿他们没有多少奈何!
先是看了一眼曹逊手指的街道,于毒回过头看着身后的数百名秦军,脸上浮现了一抹悲戚。
于毒虽是没有说话,跟着他一同冲到此处的秦军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必死的决然。
所有秦军都攥了攥手中的兵刃,一双双眼睛死死的凝视着于毒。
“兄弟们!”于毒终于还是开口了,不过他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叫这群秦军“将士们”,而是换了一个更加亲切的称呼:“寿春城破了!本将军愧对殿下,愧对大秦的百姓们!更愧对兄弟们!”
看着眼前的秦军将士,于毒的眼窝中已是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这几百名秦军,一直都是于毒麾下的兵士,自从他们跟了于毒,还从来没见过这位黄巾出身的将军流过眼泪。
于毒的眼窝里泛起了泪光,数百名秦军已是晓得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凝视着于毒,静静的等待着他把话说下去。
“还有机会,大军正在突围,若是有谁想要冲出城去,此时追赶大军,尚且来得及!”环顾着在场的秦军,于毒向他们喊道:“若要离开,便赶紧离去!”
没有人离开,几百名秦军全都望着于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浓浓的悲戚,却并没有人像于毒说的那样去追赶大军。
“你们都不怕死吗?”见没人离开,于毒将声音抬高了一些,向在场的秦军将士们高声问了一句。
“不怕!”所有的秦军齐齐回答了一声,脸上的悲戚又多了几分决然。
“好!”看着眼前的秦军将士们,于毒点了点头,泪水已经忍不住从眼窝中滚出,顺着脸颊流下,他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向在场的秦军将士们喊道:“本将军也不怕死!能和你们这些同样不怕死的汉子们死在一处!本将军这辈子,值了!”
“那条街道,便是曹军追击我等同泽的必经之路!”猛然回过头,朝着曹逊刚才指的主干道一指,于毒向在场的秦军喊道:“我等只要守住此处,便可为同泽突围赢得时间!本将军要死守街道!你等可愿一同?”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数百名秦军举起兵刃,齐齐的呐喊着!
“说的好!”将双斧抬起,于毒向在场的秦军将士们喊道:“让我等告诉曹军,他们即便进入了寿春,也是要留下无数性命,方可征服这座城池!因为他们遇见了宁死不降的大秦猛士!城破人亡!死战不休!”
“死战不休!”于毒的喊声刚落,在场的所有秦军全都呐喊了起来。
数百人的队伍,跟着于毒一边发出呐喊,一边快速朝着寿春城内的主干道行进。
在主干道上刚刚列好阵势,于毒和他身后的秦军将士们,便看见黑压压的曹军向他们这边涌了过来。
列阵于主干道上,数百名秦军高高举起手中的兵器,发出一声声“城破人亡,死战不休”的呐喊。
引领大军进入寿春的曹仁,正指挥着曹军追击秦军主力并且歼灭被分割的秦军将士。
本打算率军追击撤往城北的秦军,曹仁正沿着街道行进,突然发现前方有着一支人数很少的队伍阻住了他的去路。
虽说秦军只有数百人,可每个人都在发出“死战不休”的怒吼,气势也着实不小。
被这队秦军阻住了去路,曹仁勒住战马,向领着秦军的于毒喊道:“前方何人?”
“大秦将军,于毒!”提着双板斧,于毒先是止住了将士们的喊声,随后将其中一只板斧朝着曹仁一指,大声喊道:“本将军镇守此处,何人想死,只管放马过来!”
“区区数百人,便妄图阻拦我数万大军!”骑在马背上,曹仁冷笑了一声,对于毒说道:“本将军念你等也是猛士,意欲招揽!若是你等放下兵刃,今日本将军便饶你等不死!”
“呸!”于毒朝一旁啐了口唾沫,脸上浮现起一片鄙夷,冷冷的对曹仁说道:“大秦猛士,岂是区区下将便可招揽?我等虽是只有数百人,你那数万大军在我等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要战便战,何来如此多的聒噪?”
被于毒抢白了一句,曹仁脸部的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眼睛微微眯了眯,朝身后一招手,喊了一声:“追击秦军!”
随着曹仁一声令下,潮水般的曹军冲向了于毒等人。
城内主干道虽然宽敞,却也容不下许多人拼杀,曹军人数虽多,秦列阵等候的于毒等人,却并不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境地。
曹军冲了上来,于毒紧了紧攥着板斧的双手,发出了一声怒吼。
站在他身后的秦军,全都朝着曹军发出了吼声。
一声声狂吼,如同垂死的野兽正向它的敌人露出獠牙。
人数占优的曹军,竟也被于毒和街道上的秦军将士们的喊声惊的心胆俱裂,冲锋时,也少了几分勇猛。
“杀!”曹军已经冲到了三五步开外,于毒大吼了一声,提着双斧迎着曹军冲了上去。
“杀!”跟在于毒身后的秦军,也齐齐发出了一声呐喊,向着迎面杀过来的曹军,发起了他们一生中最后一次冲锋。
第861章 赶尽杀绝
潮水般的曹军猛烈撞击着于毒和他率领的数百名秦军。
双方兵士挥舞着兵器,不断的朝着敌军的身上劈砍。
于毒身旁的秦军一个个倒了下去,倒下的秦军,有一些人并没有当场死亡,可他们却根本连爬起来继续战斗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秦军兵士在数名曹军的撞击下摔倒在地上,他刚刚倒地,立刻便有一个曹军向他扑了上来。
扑到他身前的曹军举起短矛,眼见就要扎向他的心口。
被撞翻在地的秦军并没有起身,在那曹军刚举起短矛的瞬间,他将手中朴刀往前猛的一递。
已经劈砍到卷了口的朴刀,深深的扎进了曹军的心窝。
手中短矛还没刺出,被朴刀扎中心窝的曹军就身子一怔,凝固在当场。
一刀扎死了要用短矛刺他的曹军,秦军兵士正想将朴刀抽出来,另外几个曹军便涌向了他。
数支短矛杂乱的朝着他的身上扎了下去。
躺在地上,朴刀还没从敌人心窝里拔出来的秦军兵士,根本没有机会翻身躲开,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支短矛扎进了他的身体。
面对着人数百倍于他们的曹军,跟随于毒拦在主干道上的秦军,早已是杀红了眼。
同伴一个个在身旁倒下,活着的秦军却是视而不见,只是一味的将手中兵刃朝着面前的曹军劈砍过去。
如果不是后续的曹军不断的涌上来,将前面的人退路堵死,秦军凌厉的攻势,一定会将正与他们厮杀的曹军逼退许多。
双手持着板斧,于毒不断的劈砍着挡在他身前的曹军。
板斧手柄较短,若是在马背上与人厮杀,是要吃不小的亏。
可近身搏杀,这双板斧却是让于毒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沉重的斧头劈砍在曹军的盾牌上,木质的盾牌经受不起斧头的劈砍碎裂成两半。
持着盾牌的曹军,不是被于毒一斧劈死,就是被他活生生的将手臂斩断,倒在地上,被后继冲上来的人踩在脚下。
并不是很宽阔的街道上,充斥着喊杀声和哀嚎声,一个个双方的将士倒下去便再没能起来。
前面的曹军阵亡,后面的随即便能填上空缺,可秦军一旦倒下,他们的空缺便是无人填补。
数百名秦军一个个的战死当成,曹军的也一步步的向秦军压上。
终于,于毒和他率领的秦军被曹军分割了开来。
被敌人分割包围,秦军很快便陷入了各自为战的境地。
不少簇拥成团的秦军,在被曹军包围之后,奋力发起了反扑,可等待他们的后果却是纷纷倒在曹军的戳刺之下。
三个受了重伤被逼到墙角的秦军背靠着墙壁,三双眼睛死死的凝视着正朝他们毕竟过来的曹军。
站在左侧的秦军两条手臂在战斗中已经都被齐根斩断,他身旁的两个同伴,也都是身上挨了十多处戳伤。
“兄弟,帮哥一把!”断了两条手臂的秦军靠着墙壁,朝他身旁的同伴说道:“给哥一刀,让哥先走一步!”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却还是凝视着眼前的曹军,糊满血渍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抹鄙夷的浅笑。
他话说的轻松,可靠在他身旁的秦军却摇了摇头,有些无力的将手中朴刀举起,对他说道:“哥,我这把刀是用来杀敌的!杀自家兄弟,我可做不出来!既然都是要死,临死之前就算是咬,也要咬死他们一个!让自家兄弟杀你,那算得甚事?”
听了旁边同泽的话,断了双臂的秦军咧嘴一笑,并没有言语,眸子中却闪烁着决绝的神采。
“杀!”曹军一步步的逼近,眼见已经到了离他们只有两三步的位置,三个受了重伤的秦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向着曹军猛扑了过去……
麾下的将士纷纷倒下,很快主干道上就只剩下于毒和曹逊两个人。
曹逊手中的长剑已经劈砍到断了半截,持着半柄断剑,和于毒背靠背与曹军对峙的曹逊喊了一声:“将军,末将先行一步!将军保重!”
四周都是曹军,曹逊向于毒道别,无疑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于毒并没有拦阻他,只是将握着双斧的手攥了攥。
俩人的身上都已是糊满了鲜血,同于毒相比,曹逊更要狼狈许多。
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残破不堪,战斗中,他少说也是挨了曹军十多次劈砍。
向于毒道了声别,曹逊朝着已经逼的很近的曹军发出了一声怒吼,持着半截短剑猛的向曹军扑了过去。
他刚刚纵身冲出,迎面的曹军就赶忙将短矛朝他扎了过来。
十数支短矛扎向曹逊,曹逊来不及避让,被这十数支短矛扎了个正着。
胸口插着十多支短矛,曹逊手中的半截长剑却根本够不着敌人,他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将半截长剑朝着迎面的一群曹军狠狠甩了过去。
半截长剑翻转着,在这群曹军还没来及拔出短矛的时候,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一个曹军兵士的额头。
可惜,长剑并没有像曹逊想象的那样锋利的剑刃切中曹军,而是剑柄磕在了曹军兵士的额头上。
纵然脑袋没有被长剑扎穿,坚硬的剑柄却还是把那曹军头上砸了个血窟窿。
被砸中的曹军惨叫了一声,双手捂着额头蹲了下去。
鲜血汩汩的从他脑门上流出,由于并非被剑刃砸中,只是被剑柄磕破了头皮,那曹军并没有性命之虞。
看出最后一掷并没有取走曹军性命,曹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失落,强撑着存留在体内的生命也渐渐飘离,他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朦胧。
十多个持着短矛扎中他的曹军,几乎同时将短矛抽出。
短矛抽出的巨大力量,将曹逊的身躯带的凌空翻转了半圈,才重重的摔落在地上。
曹军好似担心他并没有死透,在他倒地之后,又涌了过去,提起短矛一通猛戳!
自始至终,于毒都没有动弹。
他亲眼看着曹逊被曹军诛杀于当场,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悲戚。
跟随他为大军断后的数百人已是只余下了他一个人!
于毒知道,这一战他们败了,而且败的要比当日吕布被曹仁截杀时败的更加彻底。
不可战胜的秦军,终于在寿春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在于毒看来,这一战,将会是他作为秦军将领最为黑暗的一笔。
“呀!”凝视着渐渐靠近的曹军,于毒提着双斧,发出了一声怒吼,纵身朝曹军扑了过去。
攻入寿春的曹军已经占了城墙,城墙上一面面秦军的旗帜被曹军拆下丢在地上。
风儿从城墙上掠过,撩起地上战旗的边角。
战旗已经不能像往日那般在风中猎猎翻飞,可在风的撩动下,却还不甘的微微鼓动着,就好似死守寿春的将士们一样,向曹军呐喊着他们的不甘!
漫天星斗下,一个人影被湮没于无数曹军之中。
于毒终于倒下了,倒在地上,他依然双手紧紧的攥着板斧,圆睁着眼睛,怒目瞪着曹军。
睁开的双眼,已经看不见夜空中的繁星,他也已是感觉不到被曹军用短矛戳刺的疼痛。
看着于毒倒在曹军的围攻之下,曹仁默默的抬起了一只手。
戳刺于毒尸身的曹军止住了动作,一个个朝后退了两步,就好像很惧怕已经死去了的于毒一样。
许多人的视线都停留在那具已经血肉模糊的尸体上。
望着于毒的尸体,曹军将士们,竟然感觉到心内隐隐的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恐惧。
他们见过太多的敌人,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悍不畏死的对手!
曹仁骑着马向于毒等人刚才战斗的地方走来,曹军纷纷让开,给他让出了一条通路。
“厚葬战死的秦军!”到了于毒的尸身旁,曹仁低头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向身后跟着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一名亲兵应了一声,翻身跳下战马,引领着一众曹军清扫起了这条被鲜血染红了的街道。
“将军,秦军主力撤出寿春!”正看着曹军将一具具尸体抬走,一个偏将策马来到曹仁身旁,抱拳向他禀报了一句。
得知秦军主力已然出了寿春,曹仁嘴角牵了牵,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对那偏将说道:“军师之意,乃是全歼寿春敌军,本将军又如何会让他们轻易走脱?”
听了曹仁的话,偏将保持着抱拳低头的姿势,并没有言语。
他很清楚,曹仁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有任务要向他交代,他等待着的,就是曹仁下达作战命令。
“你即刻统领五千兵马出城追击!”扭头看着秦军突围的寿春北门方向,曹仁向那偏将说道:“本将军早已在城北部署伏兵,秦军自北门撤出,必定遭受伏兵突袭!你领军前去追赶,务必一路追杀,将秦军彻底剿灭!”
“诺!”曹仁下达了命令,偏将丝毫不敢耽搁,赶忙应了一声,兜转战马,点了他麾下的五千人马,向城北门追去。
此时寿春北门外,裴元绍正引领着突围杀出城内的秦军,快速朝着淝陵山坡行进。
第862章 撤出城的哀兵
寿春城北门外,不远处便是一片连绵的淝陵山脉。
领着队伍出了城门,裴元绍晓得曹军必定会来追击,不敢耽搁,一路朝着淝陵挺近。
跟在他身后的秦军将士们,个个都是灰头土脸,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
连日守城,而且在与曹军的厮杀中,一战也没胜过,对秦军将士的士气是个极大的摧残。
队伍中的秦军,不时会有一些人回头朝身后张望。
他们正渐渐远离曾经死守的寿春城。
夜色中,寿春城墙就犹如一只张开獠牙的巨兽,正怒目瞪着这些曾经为保卫他,而浴血搏杀的秦军将士。
寿春城墙越来越远,连绵的淝陵山脉却是越来越近。
离淝陵越近,裴元绍和秦军将士们心内便觉着轻松许多。
只要进了淝陵,曹军即便追赶上来,在群山的掩护下,他们也能边战边走,不至于被曹军全歼。
眼见淝陵已是近在咫尺,前方的山林中突然亮起了一片火把。
已经上过曹军当的秦军,看到前方突然亮起一片火把,心内顿时一惊,纷纷将攥着兵器的手紧了紧。
远远望见淝陵山坡上亮起了火把,裴元绍连忙向身后的秦军喊道:“列阵!迎敌!”
虽然秦军连续受挫,可将士们战斗的信念却并没有完全丧失,在裴元绍喊出列阵迎敌时,不足一万人的秦军立刻便摆出了防御阵型。
守城时秦军的羽箭已然用完,他们列起的阵型,是防御和进攻兼备的四方大阵。
山坡上晃动着的火把正快速离开淝陵,向着裴元绍等人所在的方位快速奔来。
看着那片火把,裴元绍紧紧拧着眉头,向身后的秦军喊道:“前方只有五千余人,若是敌军,将士们一鼓作气杀将上去,我等尚有一线生机!”
常年征战,裴元绍即便不喊,在场的秦军将士也是能看出对面来了多少人马。
连续作战失利,让秦军将士们心内都憋着一股劲,甚至还有些期盼前方过来的是拦截他们的曹军,好让他们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场。
迎面过来的队伍越来越近,当那支队伍来到离裴元绍和秦军阵列只有三五十步的地方,裴元绍终于看清,前方过来的,正是一支曹军。
“将士们!我等连日战败,早折损了大秦军威!”看清过来的是曹军,裴元绍扭头向身后的秦军将士喊道:“敌军拦截我等,必是要将我军彻底歼灭,你等可愿将脑袋伸于敌军,让他们像猪猡一般斩杀?”
“不愿!”所有的秦军全都呼喊了起来,一双双眼睛里充满了嗜血的战意。
“随本将军,杀!”看出将士们战意升腾,裴元绍也不多做耽搁,大喊了一声,纵身朝着敌军冲了上去。
万余名疲惫不堪的秦军,在裴元绍冲出去的同时,就好似突然重生了一般,一个个怒吼着,涌向了迎面过来的曹军。
率领曹军前来截杀的,是曹仁早先已然部署的一支队伍。
这支曹军蛰伏于淝陵之中,只等秦军残兵来到,便做出最后的冲杀。
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并不是一支只能供他们追杀取乐的溃军,而是一支怒火和仇恨已被完全点燃的败军。
秦军连连战败,每个将士心内都存在着浓重的羞愧。
拦截他们道路的曹军人数不如他们,所有秦军都憋着一股劲,要在这一战中,为驻守寿春的秦军得回些颜面。
裴元绍率领秦军突然发起冲锋,显然出乎了领军的曹军将领意料。
领军的曹军偏将,见秦军如同潮水般向他们涌来,连忙高声喊道:“迎敌!迎敌!”
突来的变故,让所有曹军都感到有些难以适从,虽然偏将下令迎敌,许多曹军还是没反应过来,站在那里傻傻的望着疯了一般扑向他们的秦军将士发愣。
就在秦军向这支曹军发起冲锋的同时,寿春北门处,一支五千人的曹军骑兵正快速冲出城门,一路朝着淝陵一带挺近。
率领万余秦军,冲向迎面的曹军,裴元绍双手持着大刀,快步朝着领军的曹军偏将蹿了过去。
那偏将骑在马背上,见裴元绍冲了过来,赶忙双腿朝着马腹上一夹,提着长枪,策马朝裴元绍迎了上来。
连续厮杀多日,裴元绍的体力早不如前几日。
见曹军偏将骑马冲向他,并没有吕布和于毒那样体力的他,就地在地上一滚,手中大刀横向着朝偏将胯下的马腿劈了过去。
冲到裴元绍近前,曹军偏将提着长枪朝裴元绍猛力一戳,不成想,他这一戳竟然戳了个空,裴元绍已经是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他的一枪。
还没等偏将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就觉着胯下战马的两只前蹄朝下一陷,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从马背上掀了起来,抛向潮水般冲上来的秦军。
身体在半空中翻腾了两圈,偏将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脊背磕到坚硬的土地上,偏将只觉着心脏都好似要被摔出来一般。
他强撑着刚想爬起来,一群秦军已经涌到了他的跟前。
偏将麾下的曹军,见主将摔进了秦军之中,正要前来援救,最前面的秦军已经呐喊着撞向了他们。
摔倒在地的偏将刚要爬起,一个秦军的右脚就踏在了他的小腹上。
小腹被踩,偏将闷哼了一声,身体微微向上躬了一下。
踩到他的秦军并没有逗留,而是径直奔了过去。
肠子几乎都快要被踩断,可偏将却是晓得,他若是继续躺着,后面涌上来的秦军将会把他踩成一团肉泥。
翻了个身,变成面朝下的姿势,偏将撅起屁股刚要起身,后背陡然传来一阵闷疼。
一柄朴刀自他的脊梁刺入,从他的胸口穿了出来。
前面的秦军没有杀他,可后面跟上来的秦军,却根本不可能给他留下活下去的可能,一个秦军兵士在冲到他身旁的时候,举起朴刀朝他狠狠的扎了下来。
被秦军一刀扎穿,偏将顿时趴在了地上,口中喷出鲜血,断了气息。
曹军偏将被当场斩杀,一刀刺穿了他脊梁的秦军将朴刀拽出,狠狠的朝着他的颈子劈了下去。
锋利的朴刀劈在偏将的颈子上,一颗上好的头颅立时从颈项上滚落。
“敌将已死!”弯腰捡起偏将的头颅,那秦军兵士大声呼喊着。
双方刚一交战,领军的偏将便被秦军诛杀,曹军顿时乱作了一团。
人数本就不比秦军多,主将又战死,曹军的战斗力呈直线下落。
在秦军发起的猛烈进攻下,曹军的阵线正一点点的崩溃。
就在即将把这支曹军冲散的时候,裴元绍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兵士的喊声:“将军,后面又来了一支敌军!”
举起大刀将迎面的一名曹军劈翻在地,裴元绍扭头朝后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寿春方向正有一片黑影快速朝着他们这边冲来。
“背后曹军乃是骑兵,将士们,敌军一旦冲到,即刻与他们缠斗在一处!”看到又有一支曹军冲了上来,裴元绍高声喊道:“后军散开,呈雁行阵两侧夹击曹军!”
正面的曹军已经开始溃逃,秦军将士的拼杀压力并不是很大,在裴元绍下达了变阵的命令之后,秦军后阵立刻变换了阵列,只等曹军杀到。
奉曹仁命令带了五千骑兵前来追击秦军的偏将,本以为等他们杀到的时候,秦军应是已然战败,他们不过是来场痛打落水狗而已。
让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当他率领军队来到战场的时候,看到的却是秦军正在追杀被击溃了的曹军伏兵。
见到这一幕,领着骑兵的偏将愣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勒住战马,而是将手中长戟朝前一指,高喊了一声:“秦军溃兵就在眼前,随本将军杀!”
他的喊声,不仅随他一同来到战场的五千曹军骑兵听的真真切切,就连已然列阵等候的秦军,也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在秦军将士听来,他的这声喊,带着浓烈的鄙夷和轻蔑,更是激发了秦军奋战的决心。
愤怒的秦军持着兵刃,向曹军发出了一声声怒吼。
冲锋的曹军骑兵并没有被秦军的怒吼吓住,可他们胯下的战马,终究只是一些牲口,在秦军的怒吼声中,许多战马两只前蹄一软,连同背上的骑士,翻滚着朝前摔了出去。
秦军没有使用箭矢,曹军便已是人仰马翻,更是让连续作战失利的秦军将士们胸腔内的战斗意志升腾到了极点。
“杀!”曹军骑兵越来越近,已经率军将前来拦截的曹军击退,裴元绍怒吼了一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死去曹军掉落的短矛,朝着曹军骑兵扔了过去。
许多秦军将士学着裴元绍的样,从地上捡起短矛,把短矛当成标枪,掷向了曹军。
策马急冲的曹军骑兵,根本没想到秦军竟然会用短矛朝他们投掷,许多曹军不提防之下,被短矛扎中,从马背上跌落下去。
曹军骑兵越来越近,裴元绍铁青着脸,双手紧攥着大刀的刀柄,吼了一声“杀”率先冲向了快速飞驰的曹军骑兵。
第863章 没有主将的大军
寿春北门外的旷野上,遍地躺的都是死尸。
在这片死尸的北面,一支看起来十分狼狈的队伍,正快速的隐没于淝陵之中。
夜幕之下的淝陵,连绵的山峦和层叠的树林,给这支队伍做了最好的掩护,当他们钻进山林时,甚至连朦胧的背影都不曾留下。
经过了一场厮杀,被击溃的曹军撤回了寿春,裴元绍则引领着秦军进入了淝陵。
指挥将士们正清理着街道,一个满身血污、模样十分狼狈的兵士朝他跑了过来。
看见那兵士跑向曹仁,站在曹仁身后的两名亲兵连忙迎了上去,将他拦住。
“问他何事?”看到兵士的狼狈模样,曹仁心内顿时产生了一阵不安,连忙向那两个拦住兵士的亲兵说了一句。
两个亲兵并没有说话,他们根本没必要言语,那个满身血污的兵士已经听到了曹仁问的话。
“启禀将军,我军在城北与秦军遭遇,被秦军杀散了!”听到曹仁的问话,满身血污的曹军连忙喊了一声。
拧起眉头,看着那兵士,曹仁没再言语,可脸色却已是变的十分难看。
秦军丢了寿春,士气按理说已经是低落到了极点,五千步兵在山林中蛰伏,迎头拦截,五千骑兵紧随其后,自背后发起攻击,无论在谁看来,这一仗都是曹军毫无悬念的获胜。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连续作战失利的秦军,竟然在逃出城北之后,取得了连日来的唯一一场胜利!
曹仁率领大军夺取了寿春,太史慈引领的兵马,尚且刚刚过了下蔡,离寿春还有数十里。
正率领大军向前行进,一名在前方探路的斥候飞快的策马向太史慈奔来。
还没到太史慈近前,那斥候便翻身跳下马背,神色很是有些慌张的对他说道:“启禀将军,我等在前遭遇吕温候,不知何故,温候二话不说,将兄弟们撂倒在地,无论如何说也是不信我等乃是援军……”
已是晓得寿春被曹军攻破,太史慈本就没打算直奔寿春,得知吕布在前方出现,他愣了一下,连忙向报讯的斥候问道:“温候何在?”
“就在前方两里处!”返身朝后一指,斥候应了一句。
“领本将军前去!”朝那斥候摆了下手,太史慈双腿向马腹上一夹,对那斥候吩咐了一句。
斥候不敢耽搁连忙上马,带着太史慈和一队亲兵朝发现吕布的地方奔了过去。
曹军进攻寿春是在晚上,秦军斥候只是晓得寿春被攻破,却并没看清夜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得知吕布连自家的斥候都袭击,太史慈还以为他是气恼援军来的晚了,只想早些寻到吕布,和他把话说个清楚。
跟着斥候到了发现吕布的地方,太史慈并没有见着吕布,扭头向那斥候问道:“吕温候何在?”
“方才还在此处。”没见到吕布,斥候也觉着有些难以理解,他朝四处看了看,并没发现吕布的踪迹,嘴里咕哝着说道:“怎个连被打翻的兄弟也都不在了?”
太史慈等人正四处找寻吕布,一旁的小树林里突然传出了一声爆喝,紧接着八个穿着残破衣甲的秦军从树林中蹿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还是个手持方天画戟的将军。
领着七个秦兵冲出来的将军,同样也是满脸满身的血污,他们身上的血渍早已干了,原本鲜红的颜色,而今也变成了一片黑红。
这八个人冲向太史慈等人,太史慈刚要下令迎敌,待仔细向领着人的将军看了看,愣了一下才喊道:“温候!何不识得故人!”
两眼通红,双手持着方天画戟,吕布正要冲向太史慈,听到他的喊声,这才停下脚步朝他看了过来。
被曹军诓骗了城池,吕布心内正自气恼,见又有一支军队穿着秦军衣甲来到,哪里还会相信他们是真正的秦军!
若不是太史慈喊出了声,吕布甚至根本连多看他一眼也是不肯,自是不会认出他来。
看清险些遭了他们袭击的真是太史慈,吕布才停下脚步,横起一条手臂,拦住了身后的亲兵们。
“温候何故连自家人也打?莫非是气恼末将救援来迟?”吕布止住脚步,还没等他说话,太史慈已是先开口问了一句。
“嗨!”太史慈的话刚问出口,吕布就将方天画戟朝地上一扎,叹了一声说道:“将军不知,我等守城,曹军竟是假装援军,将城门诓骗开来!以至于寿春沦丧,待回到洛阳,某又如何与殿下相见……”
从吕布口中得知曹军冒充援军,将城门诓骗开,太史慈眼睛一瞪,怒骂了一句:“娘的个曹贼,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虽是满心恼怒,太史慈却并没有说出要率军进攻寿春的话来。
他麾下只有两万大军,城内曹军人数远远多于他们,围城之战,若是兵力不超过对方五倍,等闲间也是无法将城池攻破。
早先遇见斥候的时候,吕布并不相信他们是真正的秦军,是以才将斥候打翻在地。
不过吕布也寻思着,若他们是曹军假扮倒也罢了,万一真是援军,自家人将自家人撩翻还是小事,真伤了人命,那才是让曹军看了笑话。
心内有着这样的寻思,吕布就没有将那几个被擒获的斥候杀死,而是让人把他们捆了起来。
此时已是晓得,那几个斥候果真是太史慈麾下的兵士,吕布也不耽搁,朝身后的七名亲兵摆了下手说道:“去将人放了!”
得了吕布的命令,七个满身血污已经疲惫不堪的亲兵赶忙应了,跑到路边的树林里,把被他们捆住并且塞住嘴的几个斥候放了。
吕布和太史慈见了,裴元绍率领逃出寿春的秦军,丝毫不敢多做耽搁,借着淝陵的山峦掩护,一路朝着北方撤走。
正行进间,一个在前方探路的秦兵飞快的向裴元绍跑了过来。
看到那秦兵跑过来,还没等兵士站稳,裴元绍已经是小声问了句:“怎样?前方可有敌军?”
“前方十里处有支大军正向寿春行进!”在裴元绍面前站住,那秦兵抱拳说道:“他们穿着我军衣甲,未有见到将军,也不晓得是曹军还是我军!”
“有多少人马?”得知前方有支大军正向寿春行进,裴元绍赶紧又追问了一句。
“看起来应有两万余人!”向裴元绍报讯的秦兵听得发问,先是应了一句,接着说道:“按理说大军应有主将引领,可小人等候了好一会,也未见到将军,着实有些蹊跷!”
听完那兵士的禀报,裴元绍紧紧的拧起眉头,对身后的一个军官吩咐道:“我军连日受挫,虽说日前胜了一场,却是无力再战!传令下去,前进之时当小心谨慎,切莫惊动了前方的军队!万一是曹军假扮,再来一场厮杀,不晓得又有多少将士埋骨淝陵!”
“诺!”军官应了一声,随后便向全军传达裴元绍的命令去了。
虽说已经下令让全军小心行路,裴元绍却是还有些牵绊那支在前方出现的军队。
大秦的军队,向来出征都是主将走在最前面,由谁领军,是一眼便能看出,即便刘辩亲自出征,这个习惯也是一直保持着。
一支没有主将的秦军,着实让裴元绍感到有些狐疑。
其实也怨不得报讯的兵士告诉裴元绍前方的军队没有主将,兵士发现秦军援兵时,太史慈正领着一队亲兵去见吕布。
两相耽搁,从寿春城内撤出的秦军,竟是和太史慈率领的援兵错过了。
太史慈见了吕布,二人领着兵马,前往寿春附近找寻从城内撤出的秦军不提,只说洛阳城内的刘辩。
寿春之战五六日之后,刘辩得到了韩暹、于毒战死的消息。
早先刘辩出征,从未在战场上折损过大将,胡才和杨奉,都并不是死在真正的战场上,这一战,秦军却是连续折了两员将军。
城池丢失,刘辩并不觉着可惜,可当他听说两员将军战死沙场之时,他愣住了。
端坐在前厅,刘辩眉头紧锁,视线死死的凝视着面前的桌案。
“蓬!”重重的一拳砸在矮桌上,刘辩并没有言语,可他脸颊上的肌肉却在剧烈的抽搐着。
前厅之内,坐着许多人,徐庶等谋臣自是也在其中。
在寿春发生的这场战斗,与其说是两支强悍军队的正面交锋,倒不如说是谋士之间的暗中较量。
刘辩麾下四个谋士,却还斗不过曹操帐前的一个郭嘉!
晓得其中关系的徐庶等人看着刘辩,一个个都是面带愧色,也没人敢言语半句。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环顾着厅内众人,刘辩语气中带着悲怆,对众人说道:“寿春一战,我军竟是连续折损两员大将!”
“两员大将!”厅内众人还是没有吭声,刘辩又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咆哮着吼了一声。
当他吼出“两员大将之时,坐在厅内的众人全都低下了头,每个人的心头,都生起了一股浓重的羞愧!
第864章 办上一场家宴
环顾着厅内众人,刘辩眉头紧锁,见众人始终没有言语,他摆了摆手,对众人说道:”你等且退下吧,本王须好生静上一静!“
刘辩让众人退下,徐庶等人也不敢多言语,纷纷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告了个退,都退出了前厅。
出了前厅,徐庶同陈宫并肩走上阶梯。
“寿春一战,我等难辞其咎啊!”一边沿着阶梯往下走,徐庶一边对和他并肩走着的陈宫说道:“于毒、韩暹二位将军战死沙场,殿下不出了这口气,恐怕是难以平抚心绪……”
“殿下爱将,世人皆知!”停下脚步,看着迎对台阶的王府正门,陈宫轻叹了一声说道:“可是……”
“怎的?”见陈宫停下脚步,徐庶小声问了句:“公台可是想起了甚么?”
“文和前往徐州,士元前往辽东,也不晓得他二人如何了!”陈宫并没有直接回答徐庶,而是像自言自语的说道:“以某看来,殿下恐怕是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徐庶并没有反玻陈宫的话,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声,仰起脸望着湛蓝的天空,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殿下能忍得住,自是极好!”
徐庶和陈宫在厅外阶梯上说话时,刘辩在厅内也是默然无语,脸色是一片铁青。
他麾下战将本来人数就不是很多,而今在寿春,竟然一战折损了两个,对刘辩来说,着实是个极大的打击。
沉默了许久,刘辩站了起来,跨步朝厅外走去。
站在他身后的王柳、王榛,见他往厅外走,赶忙跟在他的身后。
刘辩出了前厅的时候,徐庶和陈宫已经离去。
他也不做耽搁,领着王柳、王榛,便朝阶梯下快步走去。
刚下了阶梯,他就停下了脚步,对王柳、王榛说道:“本王早几日告知管王妃,要去她寝宫留宿,一时事务缠身,竟给耽搁了。此时本王只是要去她那里,你二人且去忙着,无须跟随本王!”
刘辩说出这样的话,王柳、王榛晓得他定是有着其他什么安排,也不敢强行跟随,只得抱拳躬身,目送着他离去。
看着刘辩的背影,王柳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失落。
一旁的王榛扭头看着王柳,轻轻叹了一声说道:“姐姐,有些事情,还是莫要想太多才是!”
被王榛说了一句,王柳的脸陡然一红,声音很低的说道:“寿春一战,我军折了无数将士,于毒、韩暹二位将军也是战死沙场!我只是担心殿下……”
“殿下麾下数十万大军,战将无数!一代枭雄,自是晓得该如何去做!”不等王柳把话说完,王榛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我担心的倒是姐姐,整日伴在殿下身边,却要承受他与王妃们缱绻缠绵,若是我……”
“无须再说!”王榛已是把话说的十分明了,王柳连忙止住了她:“此事断然不可在殿下面前提及,你也不许再说!”
看着王柳,王榛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声。
剑术与邓展相差无几,王柳即便到任何地方,都会是别人的座上嘉宾,如今跟了刘辩,只是区区一个将军。
这些倒也罢了,像王柳这样剑术高绝的剑客,心内有了一个男人,却是不敢跟他把话言明,才是让王榛最为纠葛和想不明白的。
不过王榛却晓得,寿春之战新败,即便王柳忍受的再难过,这个时候,也是绝对不能和刘辩提起这些事情。
没有带同王柳、王榛,刘辩在几名卫士的护送下进了后园,径直朝着管青的住处走去。
几日前,他曾经告诉过管青,当日晚间会到管青寝宫,可当天晚上,却由于有着其他事务,只得命人告知管青,晚间去不了她那里。
而今寿春战事也是结束,虽说战败,刘辩却不用再考虑战场上该如何布防,倒是少了许多俗务!
于毒和韩暹战死,对刘辩来说也是个难以承受的事实,王妃虽然有四位,可真正曾经上过战场,懂得将士们浴血搏杀如何辛苦的,却是只有管青一人而已。
沿着青石路面,快步走向管青的寝宫。
一路上,刘辩始终是铁青着脸,脸色阴沉的可怕。
快要走到管青寝宫,寝宫内的一个侍女远远看见了刘辩,赶忙朝内室跑了过去。
内室中,管青和柳奴正坐在那儿说着话。
当日管青与柳奴已是商议妥当,待到刘辩来到,管青会向他提及纳柳奴为妃的事情。
可到了晚间,刘辩并没有来到。
好不容易克服了女儿家羞涩的柳奴,得知刘辩不能来到,心内一阵失落,连续数日情绪都不是甚高。
整个人就好似有着很大心事似得,柳奴这几日也没心绪去陪淘儿玩耍,整日里就是呆在内室。
柳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管青看在眼里,心内也很是焦急。
曹军正在进攻寿春,管青倒是晓得,不过她却并不晓得寿春已经失守,于毒和韩暹两位将军战死沙场的事情。
“王妃!”看见刘辩正朝寝宫走来的侍女进了内室,先是向管青和柳奴福了一福,尔后轻声细语的对管青说道:“殿下来了!”
听说殿下来了,正宽慰着柳奴的管青眼睛一亮,先是朝侍女摆了摆手,待到侍女离去,她操轻声对柳奴说道:“殿下既然来了,今日姐姐便为居次将那事儿说了!”
“青儿姐姐……”心情原本很是沉抑,得知刘辩来了,柳奴心内又已是燃起了一丝希望,可听到管青直来直去的把话挑明了,她顿时羞的脸颊发烫,俏生生的翻了管青个白眼。
看出柳奴满脸都是娇羞,管青晓得她早就对刘辩动了真情,虽说心内感到很不是滋味,却还是站了起来对她说道:“居次且去后园玩耍,只须假作是姐姐自作主张便是!”
“嗯!”脸颊通红,柳奴轻轻应了一声。
在柳奴离开内室跑出去的同时,刘辩已经进了寝宫的正门。
还没进入前厅,刘辩就看见一个身影从眼前飞快的跑了过去。
看见那身影,刘辩快步进入了厅内,他看见的不过是一个朝后园回廊跑去的背影。
只是从背影看去,刘辩隐隐的觉着好像是柳奴,不过由于没太看清,他也觉着就算是柳奴跑过去,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于是就没有太多的去想。
“殿下!”柳奴的身影刚消失,管青就从内室走了出来,见到刘辩已经进了前厅,她微微一笑,朝刘辩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青儿迎接来迟,殿下莫怪!”
“青儿,眼下并非军旅之中,你也是穿着一身女儿装,如何还行男子之礼?”见管青迎了出来,刘辩微微一笑,走到她身前,伸手搂着她的香肩对她说道:“若是不习惯女子之礼,日后见了本王,只须招呼一声便可!”
“青儿自幼便随同黄巾四处征战,已是习惯了男子之礼!”被刘辩搂着,管青抿嘴笑了下说道:“殿下今日不晓得如何有闲暇来此?”
管青问起刘辩如何有闲暇来到她这里,又听她提起了黄巾军,刘辩立时便想到了于毒和韩暹。
于毒与韩暹早年都是黄巾出身,自从追随了刘辩,才算是入了大汉军队的编制。
管青无心说出的一句话,正是点到了刘辩心内最不痛快的地方,他的脸色陡然阴沉了下来,搂着管青的手也下意识的放了开。
发觉了刘辩的异样,管青看着他,虽然心内想要询问,却又不敢开口问出。
对刘辩,她也算是十分了解,若是刘辩不肯说的事情,即便她问了,刘辩也是不可能说出口。
如果他想说,管青不用问,他也会告诉她原委。
果然,管青心内正自疑惑,刘辩轻叹了一声对她说道:“寿春战败了……”
“啊?”与所有秦军一样,管青也是不敢相信在征伐沙场的道路中,秦军竟然也会吃了败仗,刘辩说出寿春战败了,管青愣了一下,一脸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两万余将士埋骨淝陵!”扭头看着管青,刘辩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语气十分落寞且沧桑的说道:“于毒、韩暹二位将军战死!方才青儿说到黄巾军,本王想起他二人都是黄巾出身,心内着实有些……”
刘辩的话并没有说完,他只说了一大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着刘辩,管青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浓重的悲愤。
征战沙场数年,秦军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败仗,不仅对于秦军将士们来说,这个结局难以接受,就连刘辩,一时半会也是还没能从失败中缓过神来。
“寿春败了,二位将军在天有灵,若是晓得殿下如此记挂他们,定然也会因愧对殿下而心神不安!”刘辩没能把话接着说下去,管青略略想了一下,才开口对他说道:“殿下何不请蔡王妃来此,听王妃抚弄一首瑶琴,权且舒缓心绪?”
来管青这里,只是想和她说说话儿,好缓解一下心内的悲愤,听得她如此一说,刘辩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向门口喊了声:“前去将几位王妃请至此处,本王今日要在管王妃这里办上一场家宴!”
第865章 耽误了大事
洛阳城内,刘辩得到了寿春战败的消息,消息同样也已经传到了徐州。
已然到了徐州,贾诩并没有见到刘备,接待他的,只有糜竺、糜芳兄弟二人。
从寿春来到徐州的信使,给贾诩带来了秦军大败的消息。
坐在徐州官府厢房内,贾诩手中捧着秦军战败的信件,眉头紧紧的锁着。
他已经明白刘备为何没有见他,在战事开始之前,刘备一定就分析过利弊,认为秦军并没有完胜的可能,因此采取了拖延的策略。
一旦秦军掌握了战局,刘备会立刻与贾诩相见,大军也会立即向寿春挺进。
若是秦军现出败象,刘备就绝对不会冒险出兵。
身为一代枭雄,刘备自是晓得不能引火烧身的道理。
秦军与曹军争夺寿春,无论谁胜谁负,这一战都不过只是一场局部的战役,对双方根本没有太多的损耗。
刘备若是出兵,寿春丢失,秦军退回秦地,曹操必定会大举向徐州出兵,将刘备从乱世中抹杀!
收到秦军丢了寿春的消息,贾诩已是明白,他留在徐州没了多少意义。
轻叹了一声,将书信放在面前的桌案上,贾诩慢慢的站了起来,朝窗口走了过去。
还没走到窗口,门外就传来了守门卫士的声音:“启禀贾中郎,糜芳将军求见!”
听说糜芳来了,贾诩嘴角微微一牵,露出一抹不出所料的淡然笑意,向屋外说道:“请糜将军入内说话!”
贾诩之所以不出去迎接糜芳,完全因为他是刘辩的幕僚。
身为秦王幕僚,他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出门迎接刘备麾下的将军。
房门被卫士轻轻推开,糜芳跨步走进屋内,抱拳朝站在窗口的贾诩拱了拱,笑着说道:“连日怠慢中郎,方才使君已然返回府中,得知中郎等候,心内着实不安,稍后便会前来与中郎相见!”
听到糜芳说话,贾诩脸上瞬间漾满了笑容,朝糜芳拱了拱手说道:“有劳糜将军!刘使君连日劳顿,某当前去拜会才是!”
糜芳尚未开口说话,门外又传来了卫士的声音:“启禀中郎,刘使君来了!”
卫士向贾诩禀报刘备来到,其实刘备此时离厢房还有一些距离。
刚听见卫士说刘备来了,贾诩赶忙朝门口走了过去,出了厢房,果然看见刘备领着关羽、张飞,正朝他这边走来。
看见刘备,贾诩连忙迎了上去。
虽说已然看出刘备连日避而不见的意图,贾诩却不打算将刘备的盘算戳破,毕竟对与刘辩来说,刘备近期还是一个可用的同盟。
“中郎!”贾诩迎着刘备走了过来,刘备也已经是看见了他,笑着招呼了一声,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许多。
单单只是从刘备脸上的笑容,断然看不出他心内究竟有着多少盘算,若非来的不是贾诩,而是一个寻常官员,或许还会有些怀疑,刘备这些日子果真是有紧要的事情。
“使君劳顿,如何还亲自前来?”到了刘备面前,贾诩先是笑着朝他拱了拱手,尔后说道:“只须着人前来召唤一声便是!”
“贾中郎乃是秦王殿下身边之人,见中郎便如同见秦王一般,某何敢怠慢?”同样满脸笑容,刘备给贾诩回了一礼,对他说道:“某近日才得徐州,小沛、下邳等地不稳,某须亲自前去,倒是怠慢了中郎!”
“听闻中郎前来,乃是秦王要与某联合讨伐曹操?”贾诩微微一笑,并未答话,刘备却是直接把话切入了主题。
刘备将话题切入到了和秦军联合上,贾诩微微一笑,对他说道:“曹军进攻寿春,秦王发兵援救,同时要某前来联合使君,希望使君也能发出兵马,共击寿春曹军!”
“哎呀!”贾诩说出这些,刘备猛的拍了下巴掌,一脸懊恼的说道:“某险些耽搁了秦王要事!”
先是满脸懊恼的说了这么一句,尔后刘备又对身后的关羽说道:“二弟,速点两万兵马,前去寿春驰援秦军!”
关羽抱拳应了一声,转身正要走,贾诩连忙喊道:“关将军且慢!”
贾诩出言阻止,关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脸上流露出了一抹不解。
秦军战败的消息刚刚传进徐州,关羽和张飞都还不晓得,刘备虽是晓得,却并没有告知二人,只装出了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
“此时出兵,已是晚了!”贾诩叹了一声,扭头向站在厢房门口的一个卫士说道:“将某屋内桌上书信取来!”
得了贾诩指示的卫士转身进入屋内,从矮桌上取了书信,飞快的跑出房间,到了贾诩身后,躬着身子,双手将书信呈递到贾诩面前。
从卫士手中取过书信,贾诩将书信递给了刘备说道:“使君且看看此信再说!”
接过贾诩递给他的书信,刘备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将书信展开,飞快的浏览了一遍。
书信上,介绍的是秦军在寿春与曹军厮杀的整个过程。
已经得到了秦军战败的消息,刘备对结果并不感到吃惊,可对整个战役的过程,却是感到一阵阵的触目惊心。
秦军战败,对刘备来说并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意外的,不过看了这封信,刘备心内却是暗暗生起了一阵悔意。
他很后悔没有出兵协助秦军攻击曹军!
从书信上介绍的战役细节来看,整场战役中,秦军只是在撤离寿春之后,于城外打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胜仗,整个战役中,秦军都是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
向来以为秦军足够强悍,没想到吃了这么场大亏,刘备已是隐隐的感觉到,寿春沦陷之后,他的徐州恐怕也是危如累卵。
“坏了!某耽搁了大事!”看完书信,刘备猛的朝额头上拍了一巴掌,满心悔意的说道:“若是某早些发兵,守住寿春,也是迎头痛击了曹操!”
刘备说这句话,完全是出于发自心底的想法,一旁的贾诩看了他满脸懊恼的模样,心内只是一个劲的冷笑!
“曹操得了寿春,只有两条路可走!”将书信还给了贾诩,刘备对他说道:“一是继续北上,进攻下蔡,二是转而动静,夺我徐州!”
“使君所言不差!”贾诩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对刘备说道:“张辽将军已然率领两万大军进驻下蔡,太史慈将军也在寿春一带召集残部,曹军兵力与我军部署于下蔡的兵力相差不多,想来不会前往下蔡……”
并不晓得张辽已经领着两万兵马进驻了下蔡,刘备还满心期待着曹军会向下蔡进军,届时他再发兵前去援救,也是与援助秦军打赢寿春之战有着相差无几的效用。相比于帮助秦军打赢寿春之战,在下蔡打了胜仗,对刘备是更有好处。
可贾诩说出张辽已经领军进驻下蔡,而且太史慈还在寿春一带,随时可能援救下蔡,刘备立时便感觉到,曹军下一个目标,断然不会是扼守住淮水咽喉的下蔡城。
“某只顾着整饬兵马,全线布防,未有及时面见中郎!”想到曹操下一步极可能进攻徐州,刘备心内已是乱做了一团,对贾诩说话的时候,两只眼圈也是红了起来:“耽搁了军务大事,中郎救我!”
刘备说着话的时候,红红的眼圈内已经是泛起了泪光。
看着哭了出来的刘备,贾诩轻叹了一声说道:“贻误了战机,曹操怕是下一个便会讨伐使君!”
贾诩的话,更是印证了刘备心内猜测。
想到早先曹军东进,在曹操的进攻之下,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刘备到如今还感觉到后脊梁上一阵阵的冷汗直冒。
在许都先是背叛了刘协,尔后又背弃了曹操,刘备晓得,若是被曹操将他擒了,恐怕他这次便是会身首异处,再没活下去的可能。
“中郎救我!”心内恐慌,刘备也顾不得关羽等人就在身旁,两腿一屈,竟然给贾诩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备的身家性命,尽在中郎之手!”
根本没想到刘备会给他下跪,贾诩也吃了一惊。
不过他很是清楚,若是受了刘备这一跪,站在刘备身后的关羽和张飞,定然会感到心内不服。
果然,当刘备跪下去的时候,关羽、张飞已经微微蹙起了眉头。
贾诩也不多做耽搁,赶忙上前将刘备搀扶了起来,对他说道:“使君快快请起!使君如此,某心内何安?”
被贾诩搀扶了起来,刘备脸上的泪痕兀自未干,还是带着哭腔说道:“中郎救我!”
刘备的表现,让贾诩心内感到很是鄙夷。
秦军在寿春浴血厮杀,向他讨援兵的时候,他是避而不见,只等秦军和曹军厮杀个两败俱伤,再寻机从中渔翁得利。
而今想到曹军下一个可能前来讨伐他,便心内慌了,一味的向贾诩求救,无非是想在徐州被曹军进攻之时,刘辩能发来援兵。
将刘备搀扶了起来,贾诩略微迟疑了一下,才对他说道:“使君莫要慌乱,待某返回洛阳向秦王陈明厉害,若曹操讨伐使君,秦王自会发兵来救!”
第866章 小胜不算胜
贾诩说出秦王自会发兵来救,刘备心底才像是落下了一块大石头,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对贾诩说道:“备在府中置办了酒宴,特地前来延请中郎!还望中郎莫嫌粗鄙!”
晓得刘备置办酒宴原本只是做做样子,为没有出兵寿春寻个由头,此时恰好借着酒宴讨好,以期徐州被进攻时,秦军能够前来救援,贾诩并没有把话说破,只是应了一句:“叨扰使君了。”
心内记挂着曹军会进攻徐州,刘备也是没有心思在厢房和贾诩多说,赶忙请了他,一同往备办了酒宴的前厅去了。
刘备和贾诩想到曹操下一步可能会进攻徐州,许都城内的曹操,此时却是志得意满,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与曹操相向跪坐,看到他满脸的得意,郭嘉并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拿起一颗白子,轻轻的按在棋盘上,对曹操说道:“曹公,如此一来,你便是输了!”
棋盘上的棋局,黑子本是占了先机,郭嘉只是落了一子,便将局势整个扳了过来。
看着棋盘上的格局,曹操愣了一下,有些愕然的抬头望着郭嘉说道:“奉孝步步为营,某只当此局可胜,却不料竟是有此一着!”
“棋局便如同战局!”与曹操相互对视着,郭嘉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道:“明公早先着着占先,无论从何处着眼,此局都是下僚输了!”
“可奉孝一子,便是定了乾坤啊!”叹了一声,曹操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道:“运筹帷幄,某不如奉孝,就连这棋局之上,某也是不如奉孝!”
“明公!”曹操这句话刚说出口,郭嘉就赶忙抱拳对他说道:“明公言重了!天下之才,可分多种!有征伐沙场之将才,有统领万军之帅才,也有运筹帷幄之谋才!如明公这般,便是驾驭天下才俊之霸才!下僚再如何,也不过是谋才而已,明公方为人上之人,如何有可比之处?”
郭嘉一番话,把曹操说的一愣。
盯着郭嘉看了好一会,曹操脸上才漾满了笑容,朝他点着手指头说道:“奉孝啊奉孝,这般口尖舌利,某是说不过你啊!”
气氛缓和了许多,郭嘉趁着曹操心情大好,赶忙对他说道:“明公可知方才这一局,有何缘由?”
“缘由?”郭嘉提起方才那局棋,曹操眉头微微一拧,向他问道:“莫非奉孝是意欲借着棋局,与某说些甚么不成?”
曹操已是开口询问,郭嘉也不再隐瞒,抱拳说道:“明公!方才下僚已然说过,棋局便如同战局,寿春一战,不过是整局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得了小利,并非全胜……”
寿春一战获胜,曹操正在兴头上,郭嘉这番话,无疑是兜头给他浇了一桶冷水。
眉头一拧,曹操看着郭嘉,脸上已然是现出了一丝不快。
若是换做别人,敢对曹操说出这样败兴的话来,曹操必定已是勃然大怒!
可说这些话的是郭嘉,曹操就不会那么轻易发火,而是想要问个究竟,问问郭嘉因何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战定天下者不是没有!”曹操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郭嘉就像是已经看出了他心内的疑惑,先他一步把话说了出来:“只是纵观古今,成就大事者,均是历经大小无数战,方得了天下,终成霸业!寿春一战,我军并非全胜,秦军撤出寿春之时,我军也有一败,明公可晓得因何会有此败?”
寿春之战的整个过程,曹操已是得了回报,自然也晓得在追击之时,曹军有场小败。
郭嘉说的话,刻意抹煞了曹军战胜的结果,而是将那场追击无限放大,听在曹操的耳中,这些话就显得很是刺耳。
不过曹操还是按捺住心内的不爽利,向郭嘉说道:“曹仁事先安置不足,派出追兵与截杀敌军的兵马人数太少……”
笑着摇了摇头,郭嘉打断了曹操的话头:“明公只说出其一,却并未说出其二,须知其二才是最为紧要之处!”
“以奉孝看来,那一战我军如何得败?”看着郭嘉,曹操忍不住追问出口。
“骄兵必败!”与曹操相互对视着,郭嘉丝毫不隐讳的说道:“我军连续得胜,又得了寿春城,此战之中,歼灭秦军两万有余!将士们心中早已是轻视了秦军,而与我军相比,才失去寿春的秦军,将士们却是憋着一口气,只盼能在后续的战斗中搏回些颜面,即便曹仁将军派出两万兵马,怕是也无非是个败字!”
郭嘉的话显然是在直指曹操最近有些过于膨胀,被他一句话点到关键上,曹操陡然一愣,细细寻思了一下自从晓得寿春得胜,便是有些飘飘然的心情,也是不由的陷入了思索。
曹操脸上的恼怒退了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沉思,郭嘉晓得他是把话听进去了,才接着说道:“寿春一战,我军大获全胜,明公须知日后大战会接踵而至!眼下徐州刘备、河北袁绍,都是明公心腹大患,此二患不除,明公算不得是得了全胜!”
还沉浸在寿春之战的胜利中,郭嘉却在这个时候提起了刘备和袁绍,曹操的心情也顿时沉了下来。
他微微拧着眉头,凝视着郭嘉问了一句:“奉孝以为,我军日后该当如何?”
“眼下我军有三个选择!”与曹操相互对视着,郭嘉对他说道:“明公若是要逼迫秦军不敢轻举妄动,当须出兵下蔡,一鼓作气将下蔡夺下!秦军少了淮河屏障,又连失两城,秦王必定收拢兵马,短时之内,不会与明公为敌!”
听了郭嘉的第一个计策,曹操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张辽已然领军进驻下蔡,太史慈与吕布不日也会前往下蔡暂驻!某即便派出麾下所有兵马,也是难保定然夺下下蔡……”
“下蔡若是打不得,我军还可暂且收拢,将士们厉兵秣马,只等袁绍南下!”曹操脸上现出了一片纠葛,思忖着是不是能够进攻下蔡,郭嘉又说出了第二个可能。
听说要厉兵秣马等待袁绍南下,曹操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军收拢,将士们倒是可以暂且休整,袁绍一旦南下,秦王自西而东,刘备自东而西,正面又有袁绍大军,我军如何应付?”
曹操连续否决了两个可能,郭嘉面带笑容,眼睑稍稍向下低垂着,对他说道:“明公既是不肯进攻下蔡,也是不愿整兵秣马,倒是只有一个选择了!”
晓得郭嘉说了半天,最关键的还是在最后,曹操赶忙向他问道:“奉孝以为,我军该当如何,方是最为妥当?”
“徐州!”心内早就做好了盘算,郭嘉将手朝着桌案上的棋盘上轻轻一按,对曹操说道:“刘备新近占了徐州,虽说麾下兵马已是数万,可他所招揽的皆是草莽山贼,根本无有战力!而且徐州一带,刘备立足并非稳固,明公出兵,可于短期内夺取徐州。若是无有徐州,袁绍即便拿下,明公也是不惧!”
“袁绍早有伐某之心,某若攻伐徐州,他自背后发难,该当如何?”看着郭嘉,曹操心内还是感到有些不大稳妥,又追问了一句。
“大军出征,当粮草先行!”嘴角微微一撇,郭嘉对曹操说道:“明公攻伐寿春,袁绍并非出兵,可见粮草尚未备办妥当!此番袁绍一旦出兵,便是数十万大军齐出河北,当为明公劲敌!明公若不先一步攻破刘备,日后怕是要遭了袁绍等人毒手!”
虽说早就晓得袁绍有对他动兵的心思,曹操却是从未想过,河北大军会全军出击,向他发难。
听了郭嘉的一番分析,曹操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若论实力,他麾下兵马同袁绍相比,是要少了许多。
一旦袁绍动用了整个河北的大军,仅仅只是一个河北,曹操就没有绝对的信心能够战胜,更不要说洛阳还有秦王,而坐镇徐州的刘备,也是一直对许都虎视眈眈。
看出曹操脸上流露出了些许不安,郭嘉晓得已是将他从寿春的胜利中拉了出来,微微笑着说道:“明公无须太过担心,我军攻破寿春,秦军都被击溃,河北袁绍与徐州刘备,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奉孝有计但请说出!”已是有了危机意识,曹操也是不敢像先前那样信心膨胀,连忙追问郭嘉有没有退敌的策略。
“佯攻下蔡,先定小沛!”看着曹操,郭嘉嘴角带着一抹淡然的笑容,对他说道:“寿春一战,刘备并未派兵驰援秦军,如今定然是想到我军会讨伐徐州。我军便派出一部,佯攻下蔡秦军,吸引秦王与刘备注意,一旦刘备发兵救援,我军即刻夺取小沛!小沛失守,刘备必定回兵援救,我军再于半道设伏将援兵一举击破,尔后进逼下邳!”
听了郭嘉的一番话,曹操晓得他定是早有盘算,先是拧着眉头想了一下,随后便对郭嘉说道:“奉孝之计妙哉,某这便下令曹仁,佯攻下蔡,尔后由夏侯惇领兵偷袭小沛!”
第867章 诛杀令
刘备已然想到曹操可能进攻徐州,整日操练兵马,曹操也在积极做着部署,意图一举击破刘备。
相比于曹操和刘备,河北的袁绍就好似丝毫不关心寿春战事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回应。
在管青寝宫举办家宴,刘辩本以为蔡琰的瑶琴和唐姬的歌舞能让他心情暂且舒缓一些,可家宴举办的过程中,他却越发感觉有些烦躁。
寿春一战,秦军失去了寿春城,对于刘辩来说,这场失败并没有伤筋动骨,可于毒和韩暹战死,始终让他耿耿于怀。
“罢了,你等且回去歇着吧!”唐姬一曲歌舞罢了,刘辩朝厅内坐着的王妃们摆了摆手说道:“本王今晚便在管王妃这里歇下,待到来日,再去探视你等!”
看出刘辩有些心不在焉,唐姬、蔡琰和陶浣娘纷纷站了起来,告了声退,在各自侍女的陪同下出了管青的寝宫。
唐姬等人离去,管青寝宫内的侍女正在收拾着厅内的桌案,一个侍女从屋外跑了进来,向刘辩说道:“殿下,王柳将军来到,说是有要事呈禀!”
王柳和王榛都晓得刘辩心情不好,若非特别紧要之事,王柳断然不会轻易前来打扰。
得知王柳来到,刘辩向那侍女说道:“请王柳将军入内说话!”
侍女应了一声,转身走出前厅,片刻之后,王柳便跨步进入厅内。
“殿下!”面朝刘辩站着,王柳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一礼。
朝王柳虚抬了一下手,刘辩问道:“将军何事,此时要向本王呈禀?”
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王柳对刘辩说道:“匈奴右贤王去卑,已然领军击破左贤王刘豹,大单于也被去卑软禁!这封书信,便是去卑着人送来!”
双手捧着书信,王柳把它递到了刘辩面前。
听说去卑已经领军击破了刘豹,而且还软禁了身为刘辩义子的匈奴大单于,刘辩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接过王柳递上的书信,展开浏览了一遍!
“去卑好大的胆!”看完书信,刘辩脸色铁青,将它往桌案上重重一拍,怒道:“本王与曹操开战,便果真无暇讨伐匈奴不成?”、
刘辩暴怒,王柳抱拳躬身没敢言语,一旁的管青也是垂手立着,不敢插嘴半句。
将书信按在桌面上,刘辩眉头紧蹙,过了好一会,才向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去将居次请来!”
得了刘辩吩咐的侍女,也是看出他正处于暴怒之中,赶忙应了一声,飞快的朝后园跑去。
刘辩在前厅办家宴之时,也曾让人去请过柳奴。
由于和管青之间有着商议,柳奴觉着见了刘辩会很是尴尬,因此并没有接受邀请参加家宴,只是以不便参与家宴为理由推脱了。
坐在后园池塘边,看着水塘里自由自在游弋的鱼儿,柳奴始终是一声不吭,就连立于她身后,不住用长鼻子轻抚她的淘儿,也没能吸引她的注意。
“居次,殿下有请!”正看着水塘中的鱼儿发呆,奉了刘辩命令前来请她的侍女已经到了身后。
只顾想着自家的心思,柳奴并没有听到侍女的说话声。
“居次……”见柳奴没有回应,侍女把声音抬高了一些,又唤了她一声。
这一回柳奴听到了侍女的声音,赶忙转过脸看着她。
“殿下有请!”见柳奴转过脸,侍女轻声的传达了刘辩的意思。
“不是说过了吗?殿下家宴,本居次不便参与!”扭回头望着水塘,柳奴对那侍女说道:“你且去代本居次向殿下告个罪……”
“家宴已然结束,王妃们都已回去了!”柳奴的话才说完,侍女就说道:“殿下是要奴婢特意前来请居次!”
“哦!”听说了刘辩特意请她,柳奴心里也是直犯嘀咕,寻思着是不是管青已经把事儿和刘辩说了,小脸瞬间一片通红。
“居次……”见柳奴只是红着脸并没有起身,侍女又轻轻的唤了她一声。
“为本居次引路!”侍女的呼唤,让柳奴怔了一下,她先是双手捧了一下发烫的脸,随后轻声向侍女吩咐了一句。
出身匈奴,柳奴平日里都是咋咋呼呼的,根本不像中原女子那样柔顺,就连管青也是比她要温柔了许多。
柳奴这般模样,侍女还真是有些难以适应,不过她并没敢多问什么,只是侧身立于一旁,等待着柳奴起身。
管青寝宫前厅内,刘辩将那封书信展开在面前的桌案上,虽说愤怒已是退去了不少,可他的脸色依然是十分难看。
王柳立于刘辩对面,自从进入厅内,她连半步也没敢挪动过。
虽说一直跟随在刘辩左右,可她却是很清楚刘辩的脾性。
刘辩虽说是对待百姓和兵士十分和善,平日里与他们这些下属说话,也极少发火,可他一旦发火,那便是要血流成河!
从刘辩的脸色,王柳已经看出,这一次恐怕去卑是真的激怒了他。
脸色铁青,一遍遍的看着去卑亲笔写的书信,刘辩心内已是生起了浓重的杀意。
寿春一战,秦军新败,刘辩心内正自烦闷,去卑这封信,无疑是将烈火引到了匈奴。
管青垂手站在刘辩身旁,见他只是一遍遍的看着面前的书信,也是不敢言语,只是有些担心,柳奴若是来了,刘辩会不会将怒火迁到她的身上,毕竟柳奴还是匈奴的居次。
连管青都不敢说话,前厅内伺候着的侍女们更是一个个屏着呼吸不敢吭声,整个前厅都陷入在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中。
心内还在寻思着刘辩找她究竟为了何事,柳奴随着前去请她的侍女来到前厅,刚进入厅内,她就觉着气氛有些不对。
领她来到厅内的侍女退到一旁的墙角站着,柳奴走到了王柳身旁,轻声对刘辩说道:“听闻殿下找寻本居次……”
听到柳奴说话,刘辩抬起头看着她,脸色依然是一片铁青。
“居次且看看这封信再说!”抬头看着柳奴,刘辩伸手抓起了桌上的书信,递向了她。
有些忐忑的看了刘辩一眼,柳奴低着头走到矮桌前,双手接过了那封书信。
向后退了两步,展开书信,柳奴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
匈奴贵族都是识得汉字,身为匈奴居次,柳奴也曾求过汉家的老师教她认过汉字,看书信自是不会有甚么困难。
看完书信上的内容,柳奴抬起头看着刘辩,还没说话,已是泪眼涟涟。
与柳奴对视着,刘辩声音冰冷的向她问道:“去卑击破刘豹,挟持大单于,并且还要挟本王,要本王将居次送回匈奴。此事居次如何看待?”
“在洛阳时日久了,洛阳便如同我的家一般!”缓缓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已是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柳奴哽咽着说道:“大单于被去卑挟持,左贤王也兵败被擒,若是殿下不将我送回匈奴,去卑还要发兵……”
“居次只管说,你愿不愿回到匈奴!”柳奴话还没有说完,刘辩就打断了她的话头,对她说道:“其他本王都是知晓,无须赘述!”
“不愿!”紧紧的抿着嘴唇,泪珠已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柳奴用力的摇了摇头,不随后却又满脸落寞的说道:“只是因我一人,若真惹恼了去卑……”
“惹恼去卑又能怎样?”刘辩冷哼了一声,朝柳奴伸出手说道:“居次将书信交还本王!”
被刘辩再次打断了话头,柳奴晓得,刘辩是要为她强出头,拒绝去卑,愣在那里,竟没反应过来要立刻把书信还给刘辩。
一旁的王柳见柳奴在发愣,伸手拿过了书信,跨步走到刘辩身前,双手捧着书信递给了刘辩。
从王柳手中接过书信,刘辩没再看信上的内容,两下把书信撕了个稀烂,对王柳说道:“告诉邓展,一月以内,本王要看到去卑的人头摆在本王的桌案上!”
“诺!”刘辩要王柳传令邓展,意思已是十分明了,龙骑卫将会前往河套,将去卑暗中诛杀,王柳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曹操赢了寿春之战,曹军在许都之内布防严密,龙骑卫前往许都,取不了曹操的人头!”嘴角牵起一抹森冷的笑容,刘辩对柳奴说道:“可怜那去卑,却在此时来捋本王逆鳞!居次好生在洛阳住着,直到住的厌烦了,再离去不迟!”
刘辩撕了书信,着实是出乎了柳奴的意料。
看到书信时,她本以为刘辩是不愿和去卑发生冲突,要将她送回匈奴,却没想到,刘辩竟然会为了她,向龙骑卫下达诛杀令。
“殿下!”柳奴还在发愣,一旁的管青已是轻声对刘辩说道:“殿下诛杀去卑,当须有个由头!”
“由头?”扭头看着管青,刘辩嘴角始终带着一抹冷笑说道:“区区一个去卑,拂逆了本王,这个由头便已足够杀他万次!还须甚么由头?”
“居次毕竟是匈奴人!”管青低着头,双手抱拳,轻声对刘辩说道:“去卑请居次返回匈奴,也是情理之中,殿下若不寻个合适的由头,恐怕天下人会有微词!”
第868章 男人三妻四妾又何妨
扭头看着管青,刘辩的脸上也现出了一抹迟疑。
管青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柳奴终究是匈奴居次,去卑与柳奴早先也是有过婚约,刘辩虽然可以以刘豹和匈奴单于为借口,将去卑诛杀,可他却没有理由将柳奴留在洛阳。
刘辩脸上流露出了迟疑,管青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对他说道:“若是殿下要将居次留在洛阳,便须有个合适的由头!”
“青儿以为,本王以何种由头将居次留下,方为妥当?”看着管青,刘辩眉头微微蹙起,向她问了一句。
“殿下可迎娶居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管青只觉着好像有一柄利刃正割着她的心口,在把话说完之后,她紧紧的抿着嘴唇,几乎快要把嘴唇都给要破。
刘辩并没有看出管青脸上的纠葛,他眉头紧紧的拧着,摇了摇头说道:“留下居次,乃是居次不愿返回匈奴,本王又怎可趁人之危?”
站在刘辩对面的柳奴,听得管青提及要刘辩迎娶她,脸颊已是红成了一片。
陡然间,她又听出刘辩并不想迎娶她的意思,顿时将头埋了下去,脸上现出了一片落寞。
刘辩还想再说些什么,柳奴已是抬起了头看着他:“殿下无须再说,我只是匈奴人,殿下身份娇贵,如何会与匈奴女子联姻!着实是本居次多想了!”
丢下一句话,柳奴也不等刘辩回话,已是转身朝后园跑了去。
看着柳奴跑进后园的背影,刘辩嘴巴微微张着,满脸都是愕然。
“居次早已倾心殿下!”柳奴跑进了后园,管青轻轻叹了一声,对刘辩说道:“殿下如何不晓得女儿家心事?”
从来没把他和柳奴想到一起,听了管青说的这些话,刘辩更是一脸的迷茫。
与刘辩对视着,管青低垂下头,轻声说道:“居次既是有心委身殿下,她在洛阳又无亲人,殿下何不……?”
刘辩先是没有说话,待到管青止住话头看着他的时候,他才说道:“本王已然有了四位王妃……”
“男儿丈夫,三妻四妾又待如何?”刘辩的话尚未说完,管青就接住了他的话头:“殿下贵为秦王,即便后宫佳丽三千,也是无人能说出甚么!”
说这些话的时候,管青的心就好似被什么揪着狠狠拧了一把一样疼痛。
抬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管青,刘辩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沉吟了片刻,才对管青说道:“此事青儿做主便可,无须告知本王!”
话刚说完,刘辩就站了起来,径直朝前厅正门走了过去。
吩咐一名卫士向邓展传达了刘辩诛杀去卑的命令,王柳又折回了前厅,一直立于厅内的王柳,在管青劝说刘辩迎娶柳奴之时,心内也是一阵阵的不是滋味。
如果有哪位王妃愿意这样劝刘辩娶了她,即便是来生为奴,王柳也是绝对不会有半点迟疑。
刘辩朝前厅正门走去,王柳赶忙跟上,随着他走出了前厅。
出了前厅,刘辩的脸色一直都不是很好,王柳跟在他身后,也不敢太多言语,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尾随着。
离开管青寝宫,刘辩并没有往其他王妃那里走,而是朝着湖边走了过去。
王柳晓得,刘辩一定是心内又有什么难以开解的事情,需要到湖边冷静的想想。
跟了刘辩已经很久,王柳对他也已是十分熟悉,晓得刘辩一旦到了遇见难以想明白的事情,总爱到湖边坐上一会。
快要走到湖边,还没到那排垂柳前,王柳扭头向后面跟着的几个卫士说道:“去搬张逍遥椅来!”
两名卫士应了一声,转身飞快的跑了。
刘辩听到了王柳说话,却并没有阻止她,他确实是要在湖边多坐上一会,好生想想该如何安置柳奴。
当初他擒获柳奴,柳奴还只是个小萝莉,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由于没有北方风沙的侵袭,柳奴的皮肤也是和中原女子一般水嫩,若是对她没有觊觎之心,刘辩也是不会承认。
迎娶柳奴,刘辩要考虑的并不是应该还是不应该的问题,他要考虑更多的,是一旦这门亲事定下,将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卫士们还没有将逍遥椅搬来,站在湖边,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刘辩眉头微微蹙着,始终保持着沉默。
“殿下可是在纠葛,该不该迎娶居次进门?”刘辩一直没有说话,王柳终于忍不住轻声向他问了一句。
“你跟随本王已有许多时日!”听到王柳说话,刘辩轻叹了一声说道:“去卑要本王将居次送回,无非是想迎娶居次,尔后废掉单于,将匈奴牢牢掌握在手中。本王为居次出头,并非只是替她着想,也是为整个大汉的子民着想!”
“殿下只须晓得,心中可有居次便可!”刘辩的话刚说完,王柳就微微一笑,语气中稍带着些萧瑟的说道:“若是殿下心中有居次,居次既是愿意下嫁,殿下又如何不肯迎娶?”
听了王柳的话,刘辩扭头看着她,眉头紧蹙,过了好一会,才咧嘴露出无奈的笑容说道:“本王也不晓得对居次是种怎样的情感,本王只是晓得,她在洛阳,在王府,本王便会将她如亲人一般看待!住上多久,本王也是愿意将她养着!”
“女儿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刘辩说出愿意养着柳奴的话来,王柳更是有些低落的说了一句。
刘辩虽然在感情上比较迟钝,可王柳语气中透着的酸楚,他却还是能够听得出来。
还以为王柳是在感叹她的年岁已是大了,尚且未有嫁人,刘辩朝她微微一笑说道:“将军若是不提,本王倒是疏忽了。将军今年也是二十有余,当可嫁人,本王过几日便为将军寻上一门好亲事!”
当刘辩说出要为王柳寻上一门好亲事的时候,王柳身子一怔,睁圆了眼睛看着刘辩,赶忙回了一句:“末将愿留在殿下身边,终身不嫁!”
“留在本王身边!”刘辩咧嘴一笑,有些打趣的对王柳说道:“莫非你到最后也是要本王迎娶进门?”
刘辩一句玩笑话,恰恰是说到了王柳的心尖上,她紧紧的抿着嘴唇,把头低了下去,并没敢再言语。
王柳没再说话,刘辩还以为她是被说的不好意思了,于是便不再打趣她,只是将脸转向了湖面,一脸的沉思。
其实王柳心中,更期待的是刘辩能把话头给接下去。
只要刘辩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一会,即便让她抛下面子,恳求刘辩说出要他迎娶,王柳也是断然不会有半点迟疑。
可惜,刘辩就好像一根木头似得,站在湖边,连看也不再多看她一眼,让王柳涌到嘴边的话,又不得不给咽了回去。
没过多会,两名得了王柳吩咐去搬逍遥椅的卫士折了回来,将逍遥椅摆在刘辩身旁。
朝那两个卫士看了一眼,刘辩在逍遥椅上坐下,向身后的王柳问道:“可记得当日捕捞上来的那条大鱼?”
“记得!”刘辩把话题转移到了大鱼的身上,心内正自失落的王柳应了一声说道:“当日那条大鱼,着实把末将吓了一跳。末将长了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鱼儿!”
“那条大鱼倒是无有甚么!”微微蹙着眉头,躺在逍遥椅上,刘辩若有所思的对王柳说道:“本王寻思的,是于吉让人带来的那封书信!大鱼被捕捞上来,我军便在寿春吃了败仗,本王着实想不明白此种有何联系!”
“殿下!”刘辩将大鱼被捕捞起来和寿春之战的失败联系到一起,王柳愣了一下,随后便对他说道:“于吉不过一介道人,殿下无须太过相信……”
“可是于吉有些话,真的应验了!”躺在逍遥椅上,刘辩扭头朝身后的王柳看了一眼,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本王由不得不信他啊!”
刘辩说出这么一番话,王柳便没再言语。
于吉的名头她也是听过,可身为一个剑客,王柳发自心眼里不肯相信那些太过光怪陆离的事情。
站在刘辩身后,王柳并没有言语,只是默默的望着湖面,等待着刘辩把话说下去。
“寿春一战,我军失利,于毒、韩暹二位将军身死,本王必定要祭奠战死的将士们!”轻叹了一声,刘辩的视线再度回到湖面上,望着碧波粼粼的湖面,他对王柳说道:“可惜本王此番怕是无力出兵将曹操一举歼灭,为将士们报仇了!”
刘辩的话里带着浓重的无奈,自从跟了他,王柳从没见他这般模样,心内不免也是生起了一丝悲凉。
“殿下!”过了许久,王柳才对刘辩说道:“若要取曹孟德之头,末将愿代殿下前往!”
“不可造次!”王柳的话才说出口,刘辩就冷下脸对她说道:“许都比不得当日扬州,若是你再陷入许都,本王即便想救,怕是也无能为力!”
被刘辩训斥了一句,王柳不仅没觉着心内不快,反倒从心底还生起了一丝甜甜的滋味。
那是被她所心仪的男人关心的滋味!
第869章 再逢公孙度
夜幕笼罩着洛阳城,圆圆的月儿挂在正当空,夜空中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与满月争夺着光华。
数百骑健马沿着城内的街道,缓缓向城门口行去。
城门早已关闭,守城兵士见城内走来数百骑健马,连忙迎了上来,高声喊道:“前方何人?”
领着数百人骑马来到城门口的,正是得了刘辩命令,即将前往河套地区诛杀去卑的邓展。
守城门的兵士迎了上来,邓展勒住马,向那兵士说道:“龙骑卫统领邓展,奉殿下之命,领军出城办事!”
在洛阳城内,邓展也是个家喻户晓的人物,守城门的兵士自是晓得他。
不过那兵士并没有立刻退后,而是向邓展问道:“将军既要出城,可有殿下手令?”
秦军向来都是只认手令不认人,若是邓展等人白日出城,守城门的兵士自是不会拦阻他,可夜间出城,即便他是龙骑卫统领,也不会有半点通融。
朝一旁的一名龙骑卫使了个眼色,邓展骑在马背上,面色森冷,连半句话也没再多说。
那龙骑卫点了下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策马走到拦阻他们的兵士身前,探下身子,将书信递给了那兵士。
由于是在晚间,兵士根本不可能看到书信上写了什么,他回头朝站在门口的另外几个兵士喊道:“拿火把来!”
城门处的一个兵士持着火把跑了过来,接了书信的兵士凑着火光将书信展开。
他并没有很详细的去看书信的内容,只是看了一眼下面的印章,便将书信递还给了龙骑卫。
秦军兵士,识字的不是很多,他们讨要手令,往往只是看印章可是刘辩的。
若是刘辩的印章,至于书信上的内容,那并不是十分紧要。
龙骑卫给的手令,上面印章正是刘辩亲自盖下,验证了真伪,那兵士赶忙向一旁侧步站开,朝城门处的几个人喊道:“快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邓展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策马朝城外走去。
五百名龙骑卫,此时穿着的并不是龙骑卫的铠甲,而是颜色杂乱的深衣。
在秦军编制中,羽林、虎贲二卫算得上是近卫军,而龙骑卫,则是刘辩特意豢养的特种兵团。
他们人数不多,而且自从讨伐了匈奴之后,几乎就再也没有随着大兵团作战,执行的都是一些潜伏和暗杀的任务。
这一次千里奔袭,前往河套地区诛杀去卑,也是刘辩不欲同匈奴大兵团作战,才选择使用龙骑卫。
邓展和所有龙骑卫将士都明白刘辩心内在想些什么,也都知道,这次前往河套,必定要将去卑的人头取回,龙骑卫才真正算得上是一支有了千里奔袭能力的特种兵团。
出了城门,邓展片刻都不耽搁,引领五百余名龙骑卫将士,策马朝着河东方向奔去。
刘辩派出邓展率领龙骑卫前往河套地区,庞统也在一队卫兵的护送下,到达了辽东。
辽东公孙度,自从刘辩讨伐公孙瓒以来,一直都没有动用过他。
如今匈奴挑衅,秦军要谨防曹操大军犯境,根本不可能抽调出太多兵马对付去卑,庞统来到河东,唯一的任务就是说服公孙度,向匈奴用兵。
在一队卫士的簇拥下,庞统骑着马,缓缓向着襄平城城门走去。
城门外,一队人马早就列队等候,驻马立于队伍最前面的,正是辽东刺史公孙度。
几年不见,公孙度要比早先庞统见到时苍老了许多。
骑在马背上,公孙度的眼睛都有些微微的眯缝着,几年前还乌黑的头发,已是有些花白。
“父亲,庞军师来了!”公孙度的眼睛微微眯缝着,他的眼前是一片朦胧,远远看见庞统来到,驻马立于他身后的公孙兰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听说庞统来了,公孙度对立于身后的公孙兰和公孙康等人说道:“快!快随为父前去迎接军师!”
远远看到公孙度,庞统心内也是一阵唏嘘。
当年和公孙度相见,在他面前的,还是割据辽东的一方豪雄,而今豪雄已老,他这个当年的黄口小儿,如今却是长成了精壮的青年。
岁月催人老,即便是称霸一方的豪雄,终究也是逃不过岁月的摧残。
心内唏嘘着,见公孙度等人迎了过来,庞统双腿朝马腹上轻轻一夹,也催马迎了过去。
“公孙刺史安好?”与公孙度两马相迎,到了他近前,庞统骑在马背上,抱拳朝公孙度拱了拱,问候了一声。
眼睛中朦朦胧胧的出现了庞统的身影,公孙度虽然看的不太真切,却还是抱拳回了一礼说道:“军师远道而来,老朽本当远迎,无奈身体抱恙,着实受不起长途颠簸,有失怠慢,军师万万莫怪!”
“刺史乃是小子长辈,如何敢劳烦刺史远迎!”放下抱起的双拳,庞统那张丑脸几乎是笑到快要扭曲了,对公孙度说道:“小子当前来拜会公孙刺史才是,刺史出城迎接,小子已是惶恐万分!”
“军师太谦了!”庞统言辞谦逊,公孙度听在耳中很是受用,笑着朝庞统伸手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军师请入城说话!”
再度朝公孙度拱了下手,庞统也谦逊了一个“请”字,才和公孙度并骑向城内行去。
辽东连年无有战事,公孙度在辽东开辟了互市,与匈奴、乌桓、高句丽等胡人互通往来,襄平发展的倒是要比袁绍治下的地区更为繁荣。
由于公孙度出城迎接庞统,城内辽东军早早的就已是将道路清开,他们要走的街市上,是连半个行人也没有,整条街市,就如同刚被扫过一般干净。
虽说辽东军将前方的街道清理过,街市上并没有行人,进了城之后,庞统还是能从城内的建筑看出,襄平城要远远繁华于他以往见过的一些诸侯治所。
“辽东乃苦寒之地,公孙刺史可将此处治理的如此井然有序,实乃大能!”沿着街道往前缓辔行进,庞统一边看着街道两侧的建筑,一边对公孙度说道:“若说这襄平,其繁华着实不输于洛阳!”
“军师太谦了!”庞统将襄平和洛阳做比较,公孙度立时笑着说道:“洛阳乃是大汉都城,秦王殿下坐镇洛阳,常年休养生息,往来商贾不绝,这小小襄平,又如何与洛阳相比?”
自打见了公孙度,庞统就觉着他好像哪里有些不对。
当公孙度扭头看着庞统时,庞统仔细看着他,才发现,在他的眼睛里,竟然蒙着一层薄薄的白膜。
如果是刘辩看到公孙度如此,必定晓得那是白内障,庞统却是并不知道这回事。
发现公孙度眼睛里有层白膜,庞统小声问了句:“公孙刺史,你的眼睛……”
“不晓得因何,这两年眼睛总觉着看不真切!”庞统提起他的眼睛,公孙度叹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年岁大了,也是该着要瞎,不管那许多了!”
“刺史可有延请医生?”看着公孙度的眼睛,庞统很是关切的向他问了一句。
“请了!”还是摇了摇头,公孙度对庞统说道:“只是这辽东何来名医,虽是请了不少医士,却无人晓得老朽眼睛是如何了!”
“华佗先生正在殿下帐前,假若刺史允诺,小子可向殿下恳请,将华佗先生送至襄平,为刺史医治眼疾!”公孙度乃是一方豪雄,眼睛出了问题,必定会请人医治,庞统晓得辽东没有甚么名医,以此在公孙度说出医士都无法治好他的眼睛时,提出了要请华佗前来辽东的建议。
华佗是当世名医,名声早就在外,听说庞统愿为他将华佗请来,公孙度心内顿时一喜,连忙说道:“军师若是如此,便是某的再生恩人,但凡军师有所差遣,某无不应允!”
自从攻破公孙瓒,刘辩一直都没派人来过辽东,庞统突然来到,公孙度自然明白是刘辩有求于他。
当初依附刘辩,公孙度一是要确实他在辽东的地位,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刘辩乃是皇族,是正统的大汉血脉,依附他,得到的好处会更多。
若是刘辩真的要让公孙度发兵去讨伐别人,身为辽东刺史,公孙度还真是会好生寻思一番,究竟合算不合算。
庞统进城之后,并没有立刻提起要公孙度向匈奴发兵的要求,而是先从他的眼疾入手,倒是真的将他与公孙度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刺史这是说的哪里话!”微微一笑,庞统摆了摆手,对公孙度说道:“小子离开洛阳之时,殿下就吩咐过,刺史乃是我等长辈,是大汉老臣!小子当须以晚辈之礼相见!而今刺史偶有小恙,自是当为刺史解忧!”
“当年与军师在河北相见,你我并未长谈,今日与军师重逢,恰似再遇故人,晚间军师可否与老朽抵足而眠,畅谈至天明?”庞统的一番话,让公孙度很是受用,笑着提出了要和他抵足而眠。
第870章 后宫里的欲擒故纵
邓展领着龙骑卫前往河套,庞统也进了襄平,与公孙度商讨出兵之事。
洛阳王府后园内,此时也是并没有消停。
管青一力劝说刘辩迎娶柳奴,虽说刘辩将处置权交给了她,她却晓得,在王府后园之中,真正有话语权的,并非是刘辩,而是唐姬。
得了刘辩的允诺,管青并没多做耽搁,将柳奴请到内室,俩人合计之后,她便在几名侍女的陪同下,出了寝宫,前往唐姬的寝宫去了。
唐姬的寝宫,与管青住处相隔不远。
离开寝宫没走多远,管青就到了唐姬寝宫门外。
才到门外,管青就听到寝宫内传来阵阵瑶琴声。
她停下脚步,细细聆听了片刻,从瑶琴的乐声中,她听出蔡琰正在唐姬这里。
蔡琰擅奏瑶琴,而且诗词歌赋也是一绝,唐姬十二三岁便嫁到皇宫,所受的也是宫廷礼仪的熏陶,二人之间可说的话,要比和管青、陶浣娘可说的多了许多。
平日里,唐姬和蔡琰也是走的相对要近一些,蔡琰在她这里,管青倒是没觉着多么意外。
不过蔡琰此刻在唐姬这里,管青却是有些迟疑,该不该进去。
身为刘辩的王妃,想到柳奴要嫁给刘辩,管青心内都是一阵阵的不爽快,更不用说和柳奴接触并不是很多的唐姬与蔡琰。
若是只有唐姬一个人,管青还有几分把握能够说服她,可蔡琰在这,她一个人面对两个女人,着实让管青有些忐忑。
站在唐姬寝宫门外,管青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先行离去,等蔡琰走了,再来找唐姬不迟。
她刚转身,还没来及迈出步子,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管王妃,唐王妃有请!”
听到那女子的声音,管青转过身,看见的是一个伺候唐姬的贴身侍女。
见了这侍女,管青立刻明白过来,他来到门外时,定然已是有人向唐姬禀报了。
或许是她在门外等候的时间太久,所以唐姬才让人前来请她。
唐姬已经晓得她来了,管青也不好不进去,只得朝那侍女微微一笑说道:“有劳引路!”
侍女甜甜的应了一声,侧身站到一旁,对管青说道:“管王妃请!”
朝侍女点了下头,管青抬脚进了唐姬的寝宫,随她一同来到此处的几名侍女,则在她进入寝宫正厅时,止住了脚步。
刚进正厅,管青就看见唐姬端坐在首位,而蔡琰则坐在一旁,正在抚弄瑶琴。
见管青来了,蔡琰停下抚琴,和唐姬一同站了起来。
“管王妃不伺候殿下,如何到了我这里?”才站起身,唐姬就面带笑容,向管青招呼了一声。
“殿下已然离去,我是在屋内憋闷的紧,出来散散心儿!”微微一笑,管青先是朝唐姬行了一礼,而后看向蔡琰说道:“不想蔡王妃也在此处,今日着实是热闹的紧!”
“殿下今日要看歌舞,唐王妃献歌献舞,我也抚弄了瑶琴,可殿下却是有些意兴阑珊,我二人正自琢磨着,可是技艺疏松了,无法为殿下排解忧愁!”同样是面带笑容,蔡琰对管青说道:“方才我与唐王妃还在说着,若是我二人也懂得武艺,能如管王妃这般随同殿下出征,可是要比只会这些无用技巧好上许多!”
“蔡王妃此话可真是折煞了我!”脸上保持着笑容,管青说道:“我只是个粗野丫头,还自羡慕两位王妃,能歌善舞,可奏出天籁之音,堪堪的是羡煞人呢!”
“管王妃也莫要谦逊了!”进了前厅,管青还是站着说话,唐姬微笑着说道:“我等都无须站着,且坐下叙叙话儿。回头再让人将陶王妃也请来,我等一家子,便是凑的齐了!”
“唐王妃说的是呢!”唐姬话音才落,蔡琰就接过了话头说道:“我等平日里都在各自过着日子,虽是在同一个园子里,却很少能够相见。日后我等姐妹,着实还是需要多见上一见才是!”
“听凭二位王妃吩咐便是!”管青微微一笑,应了一声。
在王府之中,她和唐姬等人确实见的也太少了一些。
虽然都是刘辩的王妃,四位王妃之间,却并没有多少话可说,相比于当日貂蝉没有怂恿吕布谋叛之前,貂蝉的来到,反倒是会给王府后园带来几许生机。
刘辩令人在徐州救了吕布,貂蝉后来也是到过几次王府后园,可几位王妃对她终究还是有些隔阂,唐姬虽说表面上接纳了貂蝉,心内还是有些警觉。
冰雪聪明的貂蝉如何看不出王妃们的变化,起先来过几次,后来渐渐就来的稀松了,直至最近一直都没有登过王妃们的宫门。
柳奴居住在管青寝宫内,俩人每日还能说说话儿,管青倒是不觉得多么无聊,唐姬等人,日子便是过的无趣了许多。
身份高贵,即便想和侍女说说话,也是没有侍女真个敢与她们平起平坐的对话。
整日里除了研究她们各自的技艺,便是再没有其他事可做。
相比于唐姬和蔡琰,陶浣娘在她寝宫的后园里置办了一小片菜地,闲暇的时候,给菜地松松土,看看菜的长势,倒也是能够打发时间。
要说王府后园之中最无聊的,恐怕就是唐姬和蔡琰了。
唐姬提出日后要多见见的提议,蔡琰自然是立刻附和,有求于唐姬的管青,当然也不会反对。
见蔡琰和管青都表示赞同,唐姬对二人说道:“既然二位王妃也是觉着当该如此,我这边差人去请陶王妃,今日便在此处摆下宴席,我等一边吃着,一边说说话儿。”
“才吃过宴席不久,唐王妃这便是又饿了!”甜甜一笑,蔡琰对唐姬说道:“如此一来,可是要长的如同球儿一般!”
俏生生的白了蔡琰一眼,唐姬并没有接她的话头,而是向前厅门外喊了一声:“去将陶王妃请来,就说我在宫中摆了宴席,请她前来赴宴!”
唐姬的吩咐落音之后,门外传来了一个侍女俏生生的应答声。
“我等相聚,不如将居次也请来!”吩咐了侍女去请陶浣娘,唐姬想起了管青的寝宫还有柳奴,于是对管青说道:“居次常年居住于洛阳,与我等也是如同家人一般,也是无须见外!”
“居次心中不甚爽利,还是不请她为是!”唐姬提起了柳奴,管青轻叹了一声,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落寞。
看出管青神色间流露出了落寞,唐姬先是和蔡琰相互看了一眼,尔后向管青问道:“管王妃这是怎了?因何嗟叹?”
“无他,只是有些怜惜居次!”勉强挤出了个笑容,管青对唐姬说道:“我虽是晓得居次心事,却是无法帮她,只能暗中悲悯了!”
“究竟怎了?”管青话说的隐晦,唐姬更是满心不解,向她说道:“居次若有甚么需求,只管前来找我。殿下虽是过的节俭,对我等倒是并不奢求,要些甚么,我还是能做得了主!”
“二位王妃想来还不晓得去卑送来书信一事!”话已经说的开了,管青也觉着不把话挑明,也是没有甚么意义,于是便对唐姬和蔡琰说道:“居次烦心的,便是此事!”
提及去卑,蔡琰皱了皱眉头。
当日她随军讨伐匈奴,被匈奴人俘获,若不是刘辩带着八个人潜入匈奴大营将她救了出来,她此时还不晓得命运会如何凄凉。
对匈奴人,蔡琰是发自骨子里的没有好感。
“去卑领军击破匈奴左贤王刘豹!”从蔡琰的脸上看出了几许厌烦,管青并没有止住话头,而是接着对她和唐姬说起了匈奴发生的事情。
蔡琰当日就是被刘豹擒获,听说去卑击破了刘豹,蔡琰冷笑了一下说道:“那刘豹早就该死,去卑打了他,倒是好事一桩!”
“匈奴大单于也被去卑软禁!”看着蔡琰,管青轻叹了一声说道:“去卑差人送来书信要挟殿下,若是殿下不予应允,怕是大单于也要受其戕害!”
蔡琰对刘豹没有好感,匈奴大单于刘坚,却是刘辩的义子,而且当年是十分的依赖蔡琰,对他,蔡琰还是很有感情。
听说刘坚也被去卑软禁,蔡琰愣了一下,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虽是没说话,脸上却现出了一抹焦急。
刘坚虽然不是她的孩子,可当初她抱着刘坚的时候,那孩子却是像依赖母亲一样依赖她,也正是那时,蔡琰才真正的体会到了母性。
这几年虽然没有和刘坚联系过,更没有见过已经做了匈奴大单于的刘坚,蔡琰却还是时常能想起他。
“去卑要做甚么?”刘辩并没有和唐姬等人提到去卑来信的事情,管青说出来之后,唐姬也很是想知道去卑究竟想做什么,于是便向管青追问了一句。
“那去卑要殿下将居次送回匈奴与他成亲!”把视线转移到唐姬的脸上,管青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瑟的说道:“这几日,居次整日以泪洗面,早没了往夕的飒爽劲儿,如何还有心思与我等一同饮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