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1章 该杀还是该留
与程昱、荀彧就一盘棋局说道了天下大势,程昱提出要在北方疏通河道,刘辩是半晌没有言语。
默默的听着程昱关于疏通河道的好处,他心里盘算着的,却是疏通河道所带来的人力、物力耗费。
北方缺水,许多地区常年难得见到落雨,一旦到了水枯季节,百姓是困苦不堪,唯有通过祭天祈求老天降一场雨。
虽说刘辩并不反对祭天,可他却并不相信通过祭天这种方式,能够彻底的解决旱涝问题。
程昱提出要在北方疏通河道,也正是与他内心早就萌生的想法不谋而合。
早已有心解决北方的用水问题,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是因为工程太过浩大,一旦实施起来,所耗费的民力将是大汉眼下难以承受的。
“仲德以为,疏通河道,当从何处着手?”凝视着程昱,刘辩对他说道:“河南、河北各地缺水多年,百姓困苦不堪,朕也早已有心疏通河道,只是耗费颇巨……”
“陛下!”刘辩说出他也有心疏通河道,程昱连忙站起,抱拳躬身对他说道:“黄河连年泛滥,每隔数年,便会有百姓受那涝灾之苦!罪臣以为,若要解决黄河泛滥,便要将之与洛水等河道连通……”
黄河与洛水相距甚远,要连通它们,其工程不亚于重建万里长城。
听到程昱说的这些,刘辩顿时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凝视着程昱,刘辩吞咽了两口唾沫,有些迟疑的说道:“仲德,以你之意,朕要疏通黄河、洛水,甚至要将渭河、清河等河道悉数连通?”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程昱没有吭声。
他心中所想的,也正是这样。
如果能够人工开凿出许多河道,使得河南、河北境内河道纵横,中原一地的用水困难,便会彻底得到解决。
只不过他也晓得,这项工程,并非一朝一夕可做,一旦开工,就要做好百年大计的筹备。
完成如此浩大的工程,至少也是需要两三百年,才能在中原一带形成密布的河道网。
紧紧的拧着眉头,刘辩沉吟了许久,才向程昱问道:“若不开通河道,只是将黄河水流分岔,引至下游宽阔地界,至于缺水之处,由各地出资开凿水井……”
刘辩的话一出口,程昱和荀彧都是吃了一惊,俩人相互看了一眼,程昱抱拳躬身,对刘辩说道:“陛下英明,罪臣只是思量假若在中原形成密布河网,将会解决旱涝,却是忽略了耗费巨大。假若依照陛下所言,耗费不过是罪臣预料之一毛,且各地均可解决用水,着实是百年大计!”
点了点头,刘辩嘴角牵起一抹笑意,对荀彧和程昱说道:“朕做这皇帝,也是很不容易!朕朝堂之上,人才济济,可天下太大,万里江山,又岂是些许才贤便可掌控?”
说着话,刘辩站了起来,双手负于身后,走到窗边。
望着窗外的庭院,刘辩悠悠的说道:“朕有时真的很憋闷,天下才贤无数,因何不可都为朕所用!戏志才、郭嘉之流,若是肯归顺于朕,天下何愁难安?曹孟德乃是治世之贤才,却偏偏要做那一方豪雄与朕为敌,究竟朕做错了什么?”
刘辩的一番话,带着强烈的自我反省,荀彧和程昱再次相互看了一眼,二人均站起了身,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的后背,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大汉社稷倾颓,刘辩力挽狂澜,终于平定了北方。
中原平定,关中、关东等地也是牢牢掌控在大汉的手中,可边境却还是有着胡人作乱,大汉将士依然没有少歇的余地。
更让刘辩烦心的是,长江以南,各路豪雄尚未平定。
荆州的刘表、江东的孙氏,如今还在相互攻伐,虽说对大汉已经没有了威胁,可要一统天下,刘辩就不能坐视他们割据一方。
与南方豪雄的战争,早晚要摆在这位年轻皇帝的眼前。
看着刘辩的背影,荀彧、程昱都觉着他那年轻的后背显现出了无尽的苍凉。
身为大汉皇室,这么多年刘辩是如何历经坎坷,终究成就了一番大业,荀彧和程昱都是不敢想象。
“陛下,司马懿到!”屋内众人沉默着,都不知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宁静,门外传来了一个卫士的声音。
听说司马懿来了,刘辩转过身,朝荀彧和程昱微微一笑说道:“文若推举司马懿,朕今日便要看看他的才干如何!假若果真名不虚传,破格重用,又待如何?”
“陛下英明!”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荀彧对刘辩说道:“当年曹操不肯重用司马懿,只因此人有枭雄之相,才始终不肯委以重任。陛下若觉着此人可用,当可重用,假若觉着此人不可用,不若趁早杀之!”
荀彧一开口,就建议刘辩若是不用司马懿便将他杀了,刘辩也是一愣。
看着荀彧,刘辩微微一笑,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朝屋外喊了一声:“唤他进来!”
立于门外向刘辩报讯的卫士听到屋内的招呼,撤步站到一旁,向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人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司马先生请!”
抱拳朝卫士拱了拱手,向他谢了一声,司马懿才跨步进入屋内。
待到司马懿进入屋内,刘辩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此人与他早年想象中的司马懿差距甚远。
或许是由于电视剧的作用,早年刘辩想象中的司马懿,长相应该是极其成熟,给人一种老成持重的感觉。
可站在他眼前的,却是个二十刚刚出口,面白如玉、身量颀长的翩翩美少年。
穿着一身雪白长袍,司马懿的体格并不显得多么强壮,在颀长的身高衬托下,他甚至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抱拳躬身立于入门处,司马懿始终没敢抬起头来。
自打被汉军俘虏,他早就有投效刘辩之心,只是荀彧等人没有发话,地位卑微的他,也是不敢轻易说出向汉军投降的话来。
晓得荀彧这些日子每天都会劝说曾经在曹操麾下行事的将军和幕僚们投效刘辩,司马懿等待的,就是刘辩将他们这些人全都召集到一处,把他们收进大汉的编制。
早就想到了终究会有那么一天,司马懿倒也不是十分着急,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辩还没召集曹操麾下众人加以收编,就专程令人前去将他唤到了荀彧的住处。
得知刘辩要见他,司马懿当时的心情是极为复杂。
在曹操麾下之时,他始终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从未敢显山露水的表现出太多的才能。
相比于荀彧等人,司马懿曾经可谓是籍籍无名,历数曹操麾下的人才,比他有名的是比比皆是。
他实在没能想明白,这位登基不久的大汉皇帝,究竟想要做什么,又想从他的身上得到什么。
心内虽说是十分忐忑,司马懿却是不敢违拗刘辩的意思,得到召唤,几乎连耽搁都没敢多做耽搁,就跟着卫士来到了荀彧的住处。
进入屋内,司马懿双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个大礼说道:“罪臣司马懿,叩见陛下!”
“抬起头来!”朝司马懿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对他说道:“文若向朕推举你,说你是经天纬地之才,朕此番请你前来,便是想听听你,对这天下之势有何看法!”
刘辩这番话说的是轻描淡写,可听在司马懿耳中,却是别有着一番滋味。
他没想到荀彧竟然会在大汉皇帝的面前推举他,更没想到眼前这位大汉皇帝,竟然会因为荀彧的推举,破格与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见面。
放下抱起的双拳,司马懿先是朝荀彧投去了感激的一瞥,随后态度十分恭谨的对刘辩说道:“回禀陛下,罪臣无才,不过对天下大势,倒真的还是有些看法!”
凝视着司马懿,刘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默默的在听着他说话。
站在他眼前的这位,就是依照原本历史发展走向,应该同诸葛亮拼斗多年,保住了曹魏基业,最终却撼动了曹魏根基的司马懿。
司马懿的身高,甚至要比刘辩还长上两寸,他的脸色是白皙中透着红润,给人一种健康阳光的感觉。
额头宽阔,一双眼睛并不是很大,却是炯炯有神。
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应是他的鼻梁。
鼻梁高挺,而且是棱角分明,仅仅只是从鼻子,便可看出他的性格与柔弱的相貌完全没有交集。
生着一张俊俏的脸蛋,此人却是有着极其刚毅的性格。
凝视着司马懿,刘辩心内也是有些纠葛起来。
站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连曹操都不敢加以重用的世之枭雄,若是委以重任,究竟日后能不能驾驭?
满心纠葛,刘辩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依然是一片淡然。
面朝他立着的司马懿并不知道,此时的刘辩,心中在盘算的,并不是他将要说出的治世之法,而是究竟是该杀他,还是该将他留下并委以重任!
第1352章 司马懿的平定江东之策
并没有从刘辩的神色中看出什么,司马懿也没敢轻易说出他心内对天下大势的看法。
笔直的面朝刘辩立着,司马懿等待的是刘辩让他说出对征伐天下的看法。
汉军已经平定了北方,日后要面对的,仅仅只是割据南方的各路豪雄,在司马懿看来,面对强悍的汉军,南方豪雄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大军只须采用战法得当,平定南方,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周章。
刘辩就在眼前,司马懿心内有着许多话想说,可刘辩不问,他却是不敢轻易说出口。
以往在曹操麾下,他也是有着不少破敌的良策,可惜曹操对他始终有所忌惮,从不委以重任,他也只能将那些想法都憋在心内。
凝视着司马懿,过了好一会刘辩才微微一笑,对他说道:“仲达有话,但说无妨,朕洗耳恭听便是!”
刘辩发话,要他将心中所想说出来,司马懿赶忙抱拳躬身向他行了个大礼。
礼毕直起腰,他向刘辩问道:“陛下,可否着人送张地图?”
点了点头,刘辩朝王榛摆了下手。
王榛抱拳一拱,转身走向门口。
站在临门处,王榛向门外的卫士吩咐了一句什么,又折了回来,站到刘辩身后。
没过多会,卫士便取了一张地图送进屋内。
司马懿双手从卫士手中接过地图,平铺在墙壁上,用唾沫沾了下地图的四角,把它粘在墙壁上。
唾沫的粘性终究不好,地图在墙壁上,刚粘了一个边角,另外的边角立刻就会脱落。
看到这一幕,刘辩微微一笑,向王榛使了个眼色。
“来人!”见了刘辩的眼色,王榛朝门口喊了一声。
随着王榛的喊声,两名守在屋外的卫士跨步进入屋内抱拳躬身立于临门处。
“扶住地图!”看着那两个卫士,王榛语气漠然的吩咐了一句。
两名卫士应了一声,走到地图前,一左一右站定,伸手按住了地图的边角。
卫士扶住了地图,司马懿朝他们投去感激的一瞥,这才指着地图上靠近长江流域的地方说道:“陛下已然平定中原,北方虽有胡人扰边,胡人却只是肌肤之痒,不足为患!而今陛下急切要做的,只是平定南方,一统天下!”
听着司马懿所述,刘辩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司马懿所说,他大多还是赞同,唯一不太赞同的,就是胡人只是肌肤之痒。
如今大汉国力还算强盛,胡人难以进入中原,在许多人看来,着实是肌肤之痒。
可刘辩却是晓得,若是历史依照应有的轨迹发展,东晋之后将会进入南北朝。
那时掌控着中原的割据势力中,有许多都是胡人的政权。
假若轻视了胡人的存在,胡人早晚会纵横中原。
刘辩一直致力于民族融合,为的便是将胡人彻底灭族,让他们融入到汉人之中,最终避免南北朝割据的出现。
扭头看向刘辩,见他点头,司马懿心内的忐忑多少放松了一些,接着说道:“刘表占据荆州,荆州乃是在长江以北,水军与江东水军不相上下,陛下若是南下,所要面对的最强敌人,正是江东水军!夺取荆州,收编荆州水军,即便在长江江面上,大军得不到甚么好处,也是可将江东水军系数引到水战之中!”
听了半天,还是没太明白司马懿的意思,刘辩侧头看着地图,向他问道:“占据荆州,我军即便吸引了江东水军,又如何击破江东?”
“陛下!”转过身,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司马懿说道:“听闻汉军已然进入益州,并且向南蛮地界挺进。南蛮地界,多有雨林,且道路难行,却是自背后绕到江东的捷径!”
诸葛均当初向刘辩提议占据益州,也是考虑到了这一层,听了司马懿的一番话,刘辩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言语。
司马懿所说这些,与诸葛均当初提到的并没有什么差池,若是仅仅只看这些,司马懿的才干也不过如此!
心内多少有些失望,刘辩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仲达莫非无有其他法子击破江东?”
“有!”心内已是打算不重用司马懿,让刘辩没想到的是,他这句话刚问出口,司马懿就冒出了一句:“陛下若是觉着此法太过繁杂,尚有一法,可击破江东!”
听了司马懿这句话,刘辩这才愣了一下。
敢情站在地图边,分析了这么久的战局,他说出的只是常规的打法,真正出奇制胜的法子,还被放在了后面。
“仲达请说!”朝司马懿比划了个请的手势,刘辩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双手抱拳,朝刘辩躬身一礼,司马懿才对刘辩说道:“长江有数处渡口,大军南下,可先击破荆州,尔后进攻江夏!”
看着司马懿,刘辩晓得他说的这些,不过是战前的部署而已,并没有插嘴说话。
见刘辩还是没有吭声,司马懿接着说道:“占据荆州、江夏等地,水军可调拨到江夏渡口。江夏水流平缓,适宜大军展开,江东水军必定以为我军会从江夏渡江!”
话只说到这里,刘辩就已经想明白了司马懿的计策。
这条计策,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的计略而已,在战争中,并不出奇。
想到这些,刘辩脸上不由的流露出了一抹失望。
从刘辩脸上看出失望,司马懿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可知江东孙权是如何得来爵位?”
他这么一问,倒是真的把刘辩给问的一愣。
眨巴了两下眼睛,看着司马懿,刘辩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流露出了疑惑。
“孙策有后!”面朝刘辩低下头,司马懿说道:“此人名为孙绍,只因孙策年少殒命,孙权才夺取了他的爵位,继承了江东!”
“即便孙策有后,此时恐怕也是尚且年幼,又可有何作为?”微微蹙起眉头,刘辩对司马懿说道:“仲达莫非是要利用孙策后人,先使得江东乱起?”
“正是!”抱起双拳,将身子再度躬下,司马懿说道:“江东周瑜,同孙策乃是故交。陛下可着人前去探访周瑜,与他商议册封孙策之子为江东王一事……”
“那周瑜怕是不会轻易上当吧?”眼睛微微眯了眯,刘辩说话的时候,语气中也是带着一丝古怪。
“周瑜与孙策乃是故交,且又是连襟。”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司马懿说道:“陛下着手处,可从孙策亡妻大乔与周瑜之妻小乔着手!那周瑜号称江东才子,与小乔琴瑟相谐,只须小乔吹上几句枕边风儿,何愁他不英雄气短?”
司马懿一番话,把刘辩说的是再次愣了一下。
许多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为平定江东感到困扰,却从未想过,平定江东可从大小乔着手。
大乔乃是孙策之妻,以往在江东有着至高的地位,如今孙权得了权势,大乔的地位必定是与日俱下。
继承孙策爵位,孙权并没有得到大汉皇室的首肯。
在天下豪雄看来,大汉皇室如今还是持掌天下的正统,刘辩一旦册封孙绍为江东王,孙权为保住爵位,必定会对孙绍下手。
捏着下巴,想了片刻,刘辩才向司马懿问道:“以仲达之见,何人可往江东?”
“回禀陛下!”刘辩问出这么一句,司马懿心内顿时一喜,连忙说道:“蒋干可往!”
听到蒋干这个名字,刘辩咧嘴一乐。
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初吕布在貂蝉怂恿下叛逃洛阳的事。
虽说当时刘辩并不晓得究竟是何人从中作梗,撺掇貂蝉说服吕布叛离洛阳,可后来的调查,却是所有疑点全都指向了曹操,而且曹操所派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寿春人蒋干!
也曾看过蒋干过江的典故,刘辩对那个典故却是并不十分相信。
以蒋干的才能,说服一个人,并非太难的事情。
连貂蝉那样精明的女子都能着了他的道儿,派他前往江东,说服大乔与小乔,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点了点头,刘辩对司马懿说道:“仲达且去与蒋干商议,若他愿往江东,待到折返之时,朕必重用!”
刘辩允诺重用蒋干,司马懿心内也是一喜。
连他推举的蒋干都会得到重用,作为计策的制定者,他将来的前程必定是要比蒋干好上许多。
抱拳躬身,司马懿向刘辩行了个大礼说道:“谢陛下隆恩!”
刘辩并没有允诺司马懿什么,他却是行了个大礼谢恩。
他的这个举动,不仅没有引起刘辩的反感,反倒让刘辩对他多了几分欣赏。
作为乱世中的男人,有着野心并不是什么坏事。
也是出于这种想法,刘辩才将曾经背叛过他的吕布留下。
有野心的人才,只须驾驭者能够操控他们,他们不仅不会成为祸患,反倒会成为社稷的栋梁。
凝视着司马懿,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神态,刘辩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却是半句话也没再多说。
第1353章 有桩好差使
从荀彧住处离开,刘辩临走时交代了荀彧和程昱一句,要他们将昔日曹操麾下的将军和幕僚们召集在一处,前往皇宫觐见。
一直将刘辩送到宅子门外,荀彧、程昱二人片刻不敢耽搁,连忙召集众人去了。
出了宅子,刘辩骑在马背上,想到司马懿献的那条计策,他嘴角不由浮起一抹笑意。
江东孙氏,仰仗的无非是长江天险而已。
假若能撩拨的大乔母子和孙权反目,周瑜再从中插上一手,汉军渡过长江,最终收复江东便是指日可待。
得了诸葛均,做出了平定川中的决定,如今又得了司马懿,做出了挑拨江东孙氏内讧的决断,刘辩隐隐的看到了一统天下的希望。
走在街道上,仰脸望着天空,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满脸都是大志得酬的满足。
跟在刘辩身后,王柳、王榛都看得出来,自从见了司马懿,刘辩的情绪几经波动。
满心疑惑,王柳却苦于早先被唐姬要求过不许参政而不便出口询问。
一旁的王榛则是没有这种顾忌,小声向刘辩问道:“陛下,未见那司马懿之前,陛下脸上还是带着几分纠葛,即便是见的时候,对他尚且有着些许警觉,因何在听了他的计策之后,却是这般欣然?”
“司马懿不简单啊!”扭头看了一眼王榛,刘辩对她说道:“此人有枭雄之相,即便是曹操,也是不敢重用于他,深怕他对曹氏不利,朕又如何不会心生顾虑?”
“既有枭雄之相,何不杀之?”听说司马懿有枭雄之相,联想到了曹操、刘备等人,王榛朝左右看了看,见并无人留意她,小声说道:“若是陛下要杀他,末将愿代陛下动手。”
扭头看向前方,刘辩朝王榛摆了摆手说道:“罢了,枭雄之所以成就枭雄,乃因主家无能!若我大汉人才济济,身居皇位者可镇得住天下臣子,又如何会有枭雄问世?想当年,若非桓灵二帝无道,天下又如何会分崩离析?朕又如何会历经无数苦楚,至今尚未能匡复汉室?”
刘辩的一番话,把王榛说的没再言语。
可他显然是感慨还没有发完,深深的吸了口空气,接着说道:“但凡枭雄,若遇明主,即便不会成为世之良臣,必定也只是籍籍无名与常人无异。成就枭雄,先决条件便是君主昏庸!”
说出这么一番话,刘辩显然是对他自己有着绝对能够驾驭枭雄的信心。
跟在他身后的王柳和王榛也是不便多说什么,姐妹二人都没开腔,不过心内却是多了几分对司马懿的留意。
王柳甚至还暗暗做出了决断,一旦司马懿有甚么不妥,她必定会立即动手,将此人诛杀于剑下。
荀彧、程昱到各处宅子,与原本隶属于曹操麾下的众人商议觐见刘辩之事,司马懿此时也是没有闲着。
刘辩做了允诺,一旦蒋干成就大事,必定会重用蒋干。
通过这句话看到他将来前程的司马懿,自是不会有片刻耽搁,在荀彧和程昱找寻众人商议过觐见刘辩之事以后,他立刻便前往蒋干的住处,与蒋干商议南下江东的事情去了。
蒋干与荀彧、程昱等人不同。
他不仅身份卑微,在才干上也并不是十分突出,至少表现出的才干没有值得太让人留意的地方。
到了洛阳,他被安排在一座与数人合住的宅子中,宅子内的汉军也并不像保护荀彧等人的那般众多。
向守门汉军表明了找寻蒋干的意图,负责守卫这座宅子的汉军军官并没有太过为难司马懿,侧身站到一旁,放他进了宅子。
进入宅中,司马懿飞快的朝着后园走去。
在他走向后园的途中,一些负责守卫的汉军兵士都朝他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面对这些汉军兵士投来的目光,司马懿反倒是一片淡然。
见了刘辩,在他看来,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过去曹操的麾下,他已经隶属于大汉朝廷,唯一与大汉官员不同的,或许只是眼下还没有被安排实缺。
进了后园,司马懿一路疾走,到了蒋干入住的房舍外,他轻轻叩了叩房门。
屋内并没有回应,站在门口等了片刻,司马懿将耳朵贴到门上,细细聆听着屋内的动静。
来到洛阳城,原本隶属于曹操的众人,起先是被困在宅子内,根本不允许随意出入。
直到刘辩上回与荀彧相见,汉军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对他们的管控。
程昱等受到特别待遇的,平日里相互往来,虽说是被汉军监视着,却是完全没有遭到阻拦。
相比于荀彧和程昱等人,司马懿、蒋干这些人,出于则不是那么自由。
他们要离开宅子,往往都会有汉军兵士跟随。
包括司马懿在内,许多人由于嫌有人跟在身后烦心,平日里也是不肯太多出门。
相比于司马懿,蒋干出门的次数,显然是要多了不少。
他不在屋内,司马懿也是不会有太多的怀疑,可耳朵贴到门上时,司马懿却听到了一些异常的声音。
那声音时粗时细,就好似女子欢愉的喘息。
只不过与寻常的喘息不太相同,屋内的女子好像是在压制着体内膨胀的愉悦,喘息声是压抑且又急促。
听到这种声音,司马懿眉头微微皱了皱。
不用说他都知道蒋干此时正在屋内做着什么。
抬手用力的拍了拍房门,他再度喊道:“子翼,速速开门,有要事相商!”
再度拍打了几下房门,当司马懿把耳朵又贴到门上时,他没再听到屋内传出奇怪的声音。
除了女子喘息的声音止住,他隐约还听到有人穿衣发出的窸窸窣窣响动。
听着这些声响,司马懿咧嘴苦笑了一下。
蒋干是寿春才子,写的是一手好文章,为人也颇有辩才,唯独美中不足的,便是生性好色,无论到甚么地方,总要与当地的一些女子有所勾连。
方才在屋内发出呻吟的,不晓得又是他从何处春楼召来的女子!
在门外等了片刻,房门终于从内测打了开来。
开门的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
女子相貌尚可,虽说不算多么美艳,却也还能让人入得眼。
打开房门,女子红着脸,双手掩着尚未遮好的领口,低着头走出门,一溜烟的跑了。
回头看了女子一眼,司马懿跨步进入屋内。
“仲达来此何事?”还没等司马懿说话,蒋干就冲他咧嘴一乐说道:“方才正自爽利,不想却是被仲达搅扰。”
“荀彧、程昱二位先生,可来找过子翼?”并没有理会一脸欲求不满的蒋干,司马懿向他问了一句。
“找过!”撇了下嘴,蒋干在屋内坐了,对司马懿说道:“只是彼此某正与小女子快活,并未前往与二公相见!”
“你呀!”抬手点了点蒋干,司马懿有些无奈的说道:“若是有朝一日你遭了不测,以某料想,断然也是因胯下之物!”
“娇娘美艳,皮子细嫩,若无男人挞伐,她们也是不会爽利!”咧嘴一乐,蒋干说道:“仲达不必介意,某别无他好,只是爱好娇娘而已……”
摇头笑了笑,司马懿说道:“若非某特意前来,子翼怕是要耽搁了一桩好差使!”
“差使?”司马懿话音刚落,蒋干就一脸狐疑的问道:“甚么差使?”
“方才某与陛下谈过!”凝视着蒋干,司马懿说道:“陛下有心请子翼前往江东走上一遭!”
“前往江东?”刘辩会给他安排差使,已经让蒋干万分不解,又听说是要前往江东,更是让他纳闷不已,向司马懿问道:“前往江东作甚?”
“大汉倾颓,陛下力挽狂澜!”看出蒋干满脸的疑惑,司马懿说道:“我等昔日追随曹公与陛下为敌,陛下并不追究我等罪责,反倒给予我等立功赎罪的机会,子翼莫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不成?”
被司马懿如此一说,蒋干只觉着后脊梁一紧,连忙说道:“仲达这是说的哪里话?到了洛阳,某本以为再无缘与娇娘做那快活之事,不想守着我等的汉军并不加以太多约束,反倒眼看着某将娇娘领回住处。陛下之心,某如何不知?仲达与陛下谈的甚么,只须告知于某便可!”
“孙策殒命,留下一子!”蒋干做了表态,司马懿才对他说道:“孙权不仅未有将爵位交于孙策之子,助他坐稳江东,反倒夺取孙策爵位,成了江东之王!陛下要的,便是子翼前往江东,说服大乔,与陛下联合,将孙权赶下位去!”
“陛下是要扶持孙策之子?”眼睛微微眯了眯,蒋干嘴角挂起一抹笑容说道:“怕是那孙策之子尚未坐稳江东,大汉兵马便会渡过长江,将那江东并入朝廷之手!”
“此事乃应陛下思量,与你我何干?”蒋干的话刚说出口,司马懿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对他说道:“子翼无须思量太多,只须考虑着,到了江东,如何说服那大乔便是!”
第1354章 去城外寺庙看看
司马懿将他与刘辩商议的事情一五一十的与蒋干说了。
得知要前往江东,蒋干不仅没有半点为难,反倒对司马懿说道:“仲达放心,某与那周瑜乃是昔日同窗,这同窗情谊,想来周瑜也是忘怀不得,此番到了江东,某必成事!”
见蒋干一脸的信心满满,司马懿反倒有些担忧了起来。
他微微蹙起眉头,凝视着蒋干说道:“那周瑜计略过人,子翼断然不可小觑了他!”
“晓得,晓得!”满脸不在乎的摆了摆手,蒋干说道:“当日某来到洛阳,策反了吕布与貂蝉,那周瑜即便英雄,可英雄的过吕布?”
蒋干说出当年他来到洛阳的事情,司马懿也是找不到由头反驳他,只是又提醒了一句切要小心,便向他告辞离去。
离开了荀彧住处,刘辩在王柳、王榛的陪同下一路朝着皇宫走去。
正走着,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一件什么事情,将战马勒住,对王柳、王榛说道:“朕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眼看着就要到了皇宫,刘辩突然勒住战马,倒是把王柳、王榛给闹的满头雾水。
满心疑惑的看着刘辩,王榛问道:“陛下想起了甚么?”
“当年朕离开洛阳之时,于城外见过一座庙宇!”看着王榛,刘辩说道:“庙宇香火惨淡,不晓得如今怎样。”
“陛下说的,可是金刚崖寺?”刘辩提起庙宇,王榛想了一下便对他说道:“金刚崖寺,乃是明帝之时接引西域高僧所建,到如今已是有了数百个年头。只不过中原百姓并不相信西域神祠,因此香火惨淡!”
“走!去看看!”想了一下,刘辩将战马一兜,对王柳、王榛说道:“听闻高僧多是佛法精湛,朕今日恰好闲暇,且去与寺中僧人叙谈一番,看看那寺中僧人,可否让朕的心绪稍稍宁静一些!”
晓得刘辩最近被许多俗务缠身,心内必定烦闷,王柳、王榛并没有劝解他,只是应了一声,就跟着他一路朝城门去了。
金刚崖寺坐落与洛阳城郊。
前往寺庙,还须出了城门再走上一段路程方可到达。
寺庙自打建造以来,汉室就对佛法并不是十分推崇,因此金刚崖寺的香火也不是十分鼎盛。
洛阳城内,时常会有一些和尚、沙弥进城传法,可城中百姓,大多都是相信道法,对佛法并不是十分熟悉,因此他们的传法收效甚微。
刘辩想到金刚崖寺,还是因为当日逃离洛阳,曾经从寺庙门外经过。
虽说那时他与寺庙并没有甚么交集,可当日逃亡的路上,他留下的记忆太多,前往金刚崖寺,无非是要找回些当年的记忆而已。
在王柳、王榛的陪同下,刘辩领着一众卫士出了城门。
守卫城门的汉军,眼看着他领人来到,也是不敢拦阻,纷纷站在城门旁抱拳躬身向他行礼。
城头上的甘宁,见有一支队伍出城,正要向亲兵询问是何人出城,一个守城门的军官就飞快的跑到了城头上,抱拳躬身对他说道:“启禀将军,陛下方才领人出了城!”
听说刘辩出了城,甘宁吃了一惊,连忙对那军官说道:“速去龙骑卫营,告知邓展将军,就说陛下出了城,请他决断是否出城护驾!”
“诺!”刘辩出城,对于汉军来说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军官也是不敢耽搁,赶忙下了城墙,翻身上了一骑快马,也顾不得城内有不得策马飞驰的旨意,双腿朝马腹上一夹,一边大声吆喝着让路上的百姓让开,一边飞马朝龙骑卫军营去了。
出了洛阳城,刘辩在王柳等人陪同下走出没多远,回头朝着城墙看了一眼,嘴角微微牵起一抹笑意说道:“不知为甚,离开洛阳,朕心内竟是轻松不少!”
“陛下是在城内太久,假若时常出城走走,心情必会爽利一些。”跟在刘辩身后,一边随他往前走着,王榛一边接口说了一句。
刘辩没有吭声,一旁的王柳却插嘴说道:“妹子说的倒是容易,可陛下又如何可时常出城?”
被王柳说了一句,王榛才没吭声。
她也晓得,在皇宫内,刘辩整日要处置的事情根本就是堆积如山。
不仅前线战事他要晓得进展如何,他还得处置各地呈上来的奏章。
何处有了水旱灾祸,何处官员被人弹劾,他都要亲自过问。
想起来,这个皇帝做的也是着实辛苦。
骑马走在最前面,刘辩也是满心的感慨。
自打做了皇帝,他闲适的日子是越来越少,整日里忙着应对那些从各地送来的奏折,还要考虑如何才能壮大汉军,最终一统天下。
早些年,在逃离洛阳之时,他还从来没有想过,当有一天真的做上了皇帝,日子会是怎样。
如今真的做上了皇帝,刘辩并没有太多身居高位的感觉,他感觉到的,只是无尽的疲倦。
做皇帝不易,做个好皇帝更难!
若是他有选择,他宁愿做了领兵打仗的将军,让别人去做这个皇帝!
可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已经完全逆转了历史应当有的轨迹,即便不想继续走下去,也已经是射出的箭矢,只能飞到目的地再思量如何落下。
沿着城外的官道,刘辩往前走着,一路上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没用多久,众人就看见前方出现了一片庙宇。
庙宇占地倒是很广,只不过建筑却是多少显得有些老旧。
许多房舍的屋顶,瓦片都有些开裂,显然是有不少年头没有修葺。
看到出现在前方的庙宇,刘辩双腿朝着马腹上轻轻一夹,策马往庙宇奔去。
见他加快了行进的速度,王柳等人也是连忙跟上。
到了庙宇前,刘辩仰脸朝着门头上几个小篆字看了一眼,这才提着缰绳,策马进入了庙宇正门。
进入庙中,他并没有翻身下马,而是一直骑在马背上,走到十分宽敞的前院。
庙中的僧人原本是正在做着功课,听到有人骑马进入寺庙,纷纷跑了出来。
僧人也时常会进入洛阳城内传法或者购置一些生活用品,其中有些进过城的,自是认得刘辩。
看清来到寺庙的竟是大汉皇帝,那些认得刘辩的僧人吃了一惊,一个个惊慌失措的跪伏在地上。
不认得刘辩的僧人见许多人跪伏在地,虽说心内疑惑来的是什么人,却也没敢多问,纷纷跪倒在地。
“朕今日来此,不过是闲暇了看看!”见僧人们跪伏了一片,刘辩朝他们虚抬了一下手说道:“你等都起身吧!”
寺庙中的主持并不认得刘辩,在他跪地的时候,一旁已经有僧人小声告诉了他刘辩的身份。
得知来的竟是大汉皇帝,主持在吃惊的同时,也隐隐的感觉到,金刚崖寺恐怕自今日往后,是要别有一番风光了。
“陛下!”跪伏在地,主持低着头,对刘辩说道:“昨日老僧夜观天象,见紫薇游走于庙宇上空,真不晓得主何事,不想今日便得睹真龙天颜。老僧迎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再次朝主持虚抬了一下手,刘辩翻身下马,一边往大殿走,一边对主持说道:“你等都起身吧,朕不过是心血来潮,想要祭拜佛尊罢了!”
刘辩跨步走向大殿,主持赶忙站了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由于有着王柳、王榛阻隔,主持并不能离刘辩太近,走在王柳侧旁,他向刘辩问道:“陛下也尊佛法?”
“天下神祠,朕均有敬畏之心!”回头看了一眼主持,刘辩说道:“佛法乃是西域传入中原,自明帝起,便应弘扬,只是不晓得数百年来,你等都在做些甚么!”
刘辩这番话出口,主持顿时是满脸通红,跟在他身后走向大殿,却只恨找不到个地洞钻进去。
“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将佛法传入中原。”进了大殿,环顾着殿内的神像,刘辩对主持说道:“当年祖师可是住在这金刚崖寺?”
“回禀陛下,正是!”躬着身子,主持已是满头的冷汗。
他本想在刘辩面前说上一通佛法,说服这位大汉皇帝信仰佛尊,却没想到,这位皇帝懂得的事情竟是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取香来!”站在大殿的主神像前,刘辩向一旁的王榛吩咐了一句。
还没等王榛回应,已经有个小沙弥取来了香,递给了后面站着的一名卫士。
将香点着,刘辩双手捧着香,向佛像行了三个躬身礼,这才把香插进了香炉中。
见刘辩朝佛像行礼,不仅王柳、王榛,就连跟随进入大殿的卫士们都是个个满脸愕然。
身为大汉皇帝,虽说刘辩起兵以来,天降异象不少,汉军将士们却从未见过他对哪尊神祠如此恭谨。
相互看着,跟随刘辩进入大殿的众人都是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
立于一旁,已经是满头冷汗的主持始终低着头,连半声也没敢言语。
从刘辩所说的话中,他已经感觉到这位皇帝晓得不少佛法,在刘辩的面前传法,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第1355章 诛人不如诛心
接待皇帝,与接待寻常香客自是不同,待到刘辩拜了佛像,主持连忙令人收拾出一间上好的厢房。
在主持的陪同下进了厢房,刘辩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倒是也颇为雅致,有几分佛家的风范。
在厢房内坐了,刘辩朝王柳、王榛使了个眼色,王榛跨步走出房间,在门口仗剑立住,将几名守在门口的卫士支走,而王柳则是笔直的立于刘辩的身后,一双美目片刻也没从主持的身上挪开。
被王柳盯着,主持是满心的忐忑。
年岁已是不小,可面对眼前这位年轻的皇帝,主持却是不敢有半点唐突。
端坐在首座,刘辩凝视着主持,向他问道:“寺中香火如何?”
刘辩问起香火,主持的脸色又暗了一暗,低头说道:“回禀陛下,香火始终不济……”
手捏着下巴,刘辩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才对主持说道:“朕倒是希望此处香火旺盛起来!”
听得刘辩说出希望此处香火旺盛,主持连忙抬起头,一脸期盼的望着他,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敢把话说出口。
“不知你等以为,忠君为何?爱国又为何?”见主持脸上现出期待,刘辩微微一笑,突然向他问了这么一句。
被刘辩一问,主持愣了一下说道:“回禀陛下,君乃国之根本,忠君即爱国,爱国即忠君!”
显然主持的回答让刘辩很是满意,他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说道:“若是有人意图戕害君主,与贼人为伍,又当如何?”
“世人皆有轮回之苦,无论分贵贱,死后均会进入轮回道!”躬着身子,主持对刘辩说道:“假若悖逆君主,以下犯上,必定进入阿鼻地狱,受那无尽之苦!”
主持说出这么一番话,刘辩脸上的笑容更盛,站起身,朝他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的一番话,朕也是晓得深意。自今日起,你便时常进入皇宫,同朕谈些佛法、世事!”
本就想借着刘辩来此贡香,与皇室搭上牵连,听得刘辩说他可以时常进入皇宫,主持赶忙跪伏着说道:“陛下恩德,老僧铭记在心!”
“恩德不恩德的,且不去说他!”看着主持,刘辩对他说道:“只望你莫要忘记方才说的那些,弘扬佛法,还须传扬忠君爱国之事!”
“老僧谨记!”跪伏在地上,向刘辩行了个大礼,主持口中应允着。
觉着并没有必要在寺庙中逗留太久,刘辩转身走向厢房门口,临到门外,还不忘交代了主持一句:“莫要忘记进入洛阳城,去皇宫找寻朕。”
“诺!”主持跪着转了个身,面朝着刘辩,再次跪伏下去应了一声。
刘辩离开了厢房,主持依然是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好半晌也没有起身。
等在外面的僧人,见刘辩等人离去,几个大和尚才敢进入这间厢房。
进了厢房,发现主持还跪在地上,两个大和尚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师父,陛下已经走了!”搀扶起主持,一个大和尚说道:“陛下只是来上了柱香,并未留下任何香火钱……”
“住口!”大和尚的话尚未说完,主持就喝断了他,对屋内的和尚们说道:“陛下乃是给我等送来了活路,佛法无边,自今日起方得弘扬!”
主持这句话刚说出口,一名跟随刘辩出了寺庙的卫士便回到了厢房门外。
“此间主持可在?”站在门口,卫士明知主持就在屋内,却是故意问了一句。
“在!”听得卫士问他可在,主持赶忙应了一声,在几个大和尚的搀扶下迎到门口,颤巍巍的向那卫士问道:“军爷何事?”
手按剑柄立于门口,将主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卫士说道:“陛下有旨,此寺赐名白马寺,寺名克日更改!”
刘辩只是在寺内走了一圈,上了一炷香,便将寺名给改了,主持愣了一下,立刻便反应了过来,跪伏在地上喊道:“老僧领旨谢恩!”
主持跪了下去,一众大和尚也都纷纷跪倒在地。
屋内跪了一片僧人,卫士在传了刘辩的旨意之后,转身离去。
直到卫士走远,僧人们这才纷纷站了起来。
离开了白马寺,返回洛阳城的途中,刘辩是满脸的得意。
骑在马背上的他,甚至还有些摇头晃脑。
他的举止,让跟随在身后的王柳和王榛都觉着有些古怪,却又不好开口询问。
感觉到二人心内疑惑,刘辩回头朝她们咧嘴一乐问道:“可是觉着朕有些古怪?”
被他这么一问,王柳、王榛才点了点头。
二人只是点头,并没有接过刘辩的话头,只是满心疑惑的看着他。
咧嘴一乐,刘辩说道:“世人之所以敢于悖逆臣纲、不尊君主,缘由只有一个,便是无有敬畏之心!”
跟在刘辩身后,听着他所说的这些,王柳和王榛的脸上都是一片迷茫。
姐妹二人实在是想不明白,让人有敬畏之心,与区区一个寺庙有什么关系。
“陛下,若要人敬畏,但凡敢于挑衅皇权者,杀了便是!”又走了几步,王榛才开口说道:“这区区寺庙,又如何会让人心生敬畏?”
“你等不懂!”微笑着摆了摆手,刘辩对王榛说道:“诛人不如诛心!即便朕将天下悖逆者杀光,还会有更多的悖逆者涌现。但凡人有不臣之心,便是不惧生死,朕又如何杀得光他们?”
早年跟随在刘辩身旁,也曾历经过战阵杀伐,王柳、王榛姐妹二人也是晓得,刘辩说的这些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可她们还是想不明白,区区一个白马寺,又怎能让人心生敬畏。
“你等可相信人若死了,会有来生?”一边朝前走,刘辩一边向王柳和王榛问了一句。
姐妹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是点了点头。
虽说他们没有接触过神佛之说,也是从道人那里听闻过一些关于轮回的说法,对人死之后会有来生,并没有多少的怀疑。
“佛家讲究轮回,认为人若是死了,必定会进入轮回之道!”扭头看了一眼二人,在回过头时,刘辩接着说道:“轮回之道并非完全转世为人,除了人道尚有畜生道。朕要的,便是通过此处弘扬佛法,向世人讲述忠君爱国的道理,若是悖逆君臣之道,死后便会受那无尽苦楚!但凡心有敬畏者,想到死后要受的苦楚,怕是已然望而却步!”
直到刘辩做了这些解释,王柳、王榛这才恍然大悟。
前往白马寺进香,刘辩竟不是单纯的为了回忆当年逃离洛阳之时,而是想要利用将此处弘扬广大,宣扬忠君之道,以求达到对天下人诛心的效用!
领着队伍正往回走,刘辩迎面看见走过来一队人马。
那队人马身穿大红战甲,头盔上插着金灿灿的羽毛,每个兵士都是身材魁梧,一眼便可看出,他们是历经杀伐的百战勇士。
“龙骑卫怎的来了?”望见迎面过来的队伍,刘辩微微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的咕哝了一句。
跟在他身后的王柳、王榛也是一脸的疑惑。
他们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告知任何人,龙骑卫又在怎么得到消息,匆忙出城?
带领队伍迎面过来的,正是邓展。
得知刘辩出了城,邓展片刻也不敢多做耽搁,连忙点齐龙骑卫兵马,出城找寻刘辩。
他并不晓得刘辩出城意欲做些什么,他唯一晓得的是,刘辩离开洛阳城,身旁带的卫士不足。
虽说刘辩身旁有王柳、王榛陪同,以二人的剑术,寻常剑客也是奈何不得刘辩,可邓展总是觉着心内不安,哪里还能在军营内坐得住。
原本他以为出了洛阳城,找寻刘辩等人须费上一番周折,没想到,刚出城门,就迎面遇见了刘辩等人。
见到刘辩,他双腿朝着马腹上用力一夹,加快速度迎了上来。
“邓将军因何来此?”邓展刚到近前,还没等他行礼,刘辩就向他问了一句。
“陛下!”抱拳向刘辩行了一礼,邓展说道:“末将得知陛下出城,唯恐身旁所带卫士不足,因此特率龙骑卫前来护驾!”
回头朝身后的卫士们看了一眼,刘辩眨巴了两下眼睛,对邓展说道:“朕离开洛阳,所带卫士也有百人之多,即便路遇刺客,想来也是足以应付……”
“陛下,请听末将一言!”刘辩话才出口,邓展就顾不得君臣礼节,打断了他的话头说道:“如今陛下乃是九五之尊,牵一发而动整个大汉,还望陛下千万莫要儿戏!”
没想到邓展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儿戏,刘辩愣了一下,心内瞬间生起一丝恼怒。
不过转念一想,邓展也是在为他好,于是便压下心内的不爽快,对邓展说道:“将军言之有理,朕记得了!”
邓展打断刘辩话头的时候,王柳和王榛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当她们发觉刘辩并没有面露恼怒时,才长长的吁了口气,看向邓展的时候,也是一副松了口气的神态。
第1356章 弄些明矾和食盐
刘辩面见的荀彧、程昱等人,又采纳了司马懿的计策,决定令蒋干前往江东,洛阳城内匠作坊的工匠们,却是正围绕着白多块雪白的兽皮犯了难。
百多块兽皮平摊在匠作坊的地面上,工匠们简单做了硝制防腐处理,试图将这些兽皮裁剪成块时,却是犯了难。
他们采用了钻眼、切割等等法子,始终都未能在兽皮上切出半点痕迹。
一个工匠正用锥子在兽皮上钻眼,他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在锥子下的兽皮竟是连个白印都是钻不出。
“怎样?”停下手上的活计,刚抬起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他就听到一旁传来声询问。
扭头朝侧旁看了一眼,工匠摇了摇头,一脸的无奈。
站在他身旁的,是个比他年岁稍长一些的工匠。
低头看着那张无论怎么钻也钻不出哪怕针尖点大窟窿的兽皮,年岁大些的工匠脸上也流露出了纠葛。
“怎办?”在兽皮上钻眼的年轻工匠抬起头,看着站在跟前的年长工匠说道:“陛下要我等将兽皮制成铠甲,可这兽皮,切是切不动,钻也钻不动,就算是用火烧碳烤,也无有半点动静。我是着实想不到如何将它制成铠甲。”
在兽皮旁蹲了下去,年长工匠提起那块兽皮,眉头紧紧的拧着,沉吟了好一会才说道:“若是果真无法钻出眼来,怕是只有如实呈禀陛下了……”
说出这句话时,年长工匠心内也是一阵纠葛。
身为工匠,他们承担的就是为汉军将士们制造衣甲的职责,眼前这些兽皮,若是贴附在铜甲外侧,无论甚么兵刃,也是刺穿不得半分。
刘辩让工匠们把兽皮制成铠甲,一旦铠甲可成,汉军将领征伐沙场,又是多了几分防护。
也是满心想要将铠甲制成,可工匠们用尽了法子,都无法在兽皮上钻出哪怕半个眼儿,坚韧倒是坚韧了,如此坚韧的兽皮,却让工匠们吃了不少苦楚。
整个匠作坊都在忙着切割兽皮,可那一张张兽皮,任由他们如何去割,都无法切出哪怕一条白印儿。
无奈之下,匠作司只得令人前去向刘辩禀报,只说那兽皮太过坚韧,根本无法切割。
才回到皇宫,还没坐下稍歇片刻,匠作坊无法切割兽皮的消息就传到了刘辩的耳中。
也曾亲眼见过兽皮的坚韧,得知匠作坊无法切割,倒是并不出乎刘辩的意料。
端坐在寝宫前厅,刘辩稍稍想了想,对一旁的王柳、王榛说道:“我等还须去匠作坊一遭!”
晓得他是记挂着兽皮无法切割之事,王柳、王榛应了一声,侧身立于一旁,只等刘辩起身前往匠作坊。
走出寝宫,刘辩正往前走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向身后跟着的王柳和王榛问道:“皇宫内可有明矾?”
“明矾?”王柳、王榛相互看了一眼,都是满头的雾水,几乎同时摇了摇头。
“就是平日里用来澄清饮水的物事。”见二人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刘辩又追述了一句:“看起来很是晶亮的那种石块,丢在水中可融化!”
“哦!”他这么一说,王榛才明白过来,对他说道:“陛下所说之物,末将并不晓得是甚么,昔日有术士炼丹,倒是用过这等物事。”
“为朕找寻一些,再带些食盐前往匠作坊!”得知能找到明矾,刘辩放心了一些,向王榛交代了一句,随后对王柳说道:“王柳先随朕前往匠作坊!”
“诺!”姐妹二人应了之后,王榛先一步离去,为刘辩找寻明矾,而王柳则陪着他,径直朝皇宫正门走去。
出了皇宫,刘辩在王柳和一队卫士的护卫下,一路策马朝着匠作坊行进。
骑在马背上,眼看着就快要到达匠作坊门外,王柳突然干呕了一声。
听到她干呕,刘辩回过头,一脸疑惑的看着她问道:“怎了?”
红着脸摇了摇头,王柳轻声说道:“或许是这些日子晚间未有好生盖上被子,有些着了风寒!”
王柳这样解释,刘辩倒也没再追问,回过头继续往匠作坊赶去。
还没到匠作坊门外,他就看见匠作司领着一众工匠等候在前门口。
见刘辩来了,匠作司赶忙抱拳躬身朝他深深行了个大礼说道:“臣等恭迎陛下!”
朝匠作司摆了下手,刘辩翻身下了马背,一边领着王柳等人往门内走,一边向匠作司问道:“你等采用了何等法子?怎会连半个眼儿也钻不出来?”
“回禀陛下!”匠作司跟在刘辩身后,很是诚惶诚恐的说道:“臣等采用了钻眼、切割甚至用火燎烧的法子……”
“用火也少不动?”只晓得兽皮用利刃难以切割,却没想到它竟会坚韧到用火也无法燎灼,刘辩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匠作司问了一句。
跟在他的身后,匠作司躬着身子,一边走一边应道:“是!此物坚韧,用火也是燎灼不得!”
点了点头,刘辩没再吭声。
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坚韧的兽皮,简直就是水火不侵!
进了匠作坊,刘辩径直走向平摊着摆放在庭院里的兽皮。
百余张兽皮平铺着摆开,在地面上就像是地毯一般,白花花的很是晃眼。
站在其中一块兽皮旁,刘辩低头看着那块几乎连白印都没有一个的兽皮,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匠作坊的工匠们已经试过了他们能够采取的所有办法,对这块兽皮都是半点办法也无。
看着兽皮,刘辩并没有吭声。
他在等待着王榛。
王榛若是将他需要的物事送来,他还是有着几分把握,能够分割兽皮,并且在其上钻出眼儿。
刘辩没有吭声,匠作坊里站着的所有人都没有吱声。
之所以向刘辩禀报,说他们已经无力分割兽皮,匠作司考虑的,并非真的不去分割这些兽皮,而是想要请这位好似什么都懂的皇帝亲自过来看上一看,或许会有分割的法子。
一众人站在匠作坊的庭院内,好一会都没人言语,就连刘辩,也是紧锁眉头看着那一张张平铺在地面上的兽皮。
“陛下,来了!”正看着兽皮,等待王榛,得了他命令的王榛从门口跑了进来,到了刘辩近前,双手捧着一个布包,递到了他的面前。
接过王榛递来的布包,刘辩解开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布包里包裹着的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半透明晶体。
用手指蘸了点晶体,放在舌尖上尝了尝,一股涩涩的味道立刻从味蕾传到了整个舌头上。
朝一旁啐了口唾沫,刘辩对王榛说道:“正是此物,可有带食盐?”
“带了!”刘辩问起食盐,王榛从怀里掏摸出了另一个小包袱,打开包袱,包裹在里面的正是呈大颗粒的食盐。
“将这两种物事混合搅拌,用水溶解。”把食盐和明矾递给一旁的匠作司,刘辩对他说道:“待到溶解充分,上面盖上陶盖,用文火蒸煮。盖儿上的水千万莫要用手触摸,更不可品尝,小心盛放到陶罐中备用!”
“诺!”接过明矾和食盐,匠作司应了一声,转身递给了后面的一个工匠,还不忘吩咐了一句:“千万不可触碰、品尝蒸出的水汽。”
工匠得了明矾,依照刘辩吩咐配着食盐蒸煮去了。
站在兽皮旁的刘辩对一旁的匠作司说道:“若是此法再不可行,恐怕这些兽皮,朕只能让将军们上阵时裹在身上了!”
一旁的匠作司低着头没敢接话。
身为统领工匠的官员,他承担的便是制作兵械、衣甲的职责,不想却是对眼前的这些兽皮无计可施,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个最大的讽刺。
匠作司满脸的惭愧,刘辩却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
面前摆着的这些兽皮,无论是韧性还是坚硬度,都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在他的印象中,即便是两千年后人造的一些坚硬皮革,也是达不到这种坚韧程度。
若是果真能将此物制成铠甲,发放给汉军将领穿戴,从此往后,将军们纵横沙场怕是会所向无敌!
陪着刘辩站在庭院中,一旁的王柳脸色不知为何稍稍的有些难看。
她的小脸煞白,就好似突然大病了一场似得,好几次干呕着,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每到干呕,王柳总会把脸转向一旁,避开刘辩的视线,送明矾和食盐来到此处的王榛,却是看了个真切。
“姐姐,怎了?”凑到王柳身旁,王榛小声向她问了一句。
紧紧的抿着嘴唇,王柳摇了摇头,脸色是越发的难看。
“我这边告知陛下,就说姐姐身子不太爽利!”见王柳的脸色难看,王榛很是担忧的小声说了一句。
她正要转身告诉刘辩,王柳连忙拉住了她的衣袖,又朝她摇了摇头。
见王柳执意不许她说,王榛心内有些担忧的小声问道:“姐姐真个无恙?”
“无恙,恐是昨晚受了些风寒!”小脸越发苍白,王柳轻声对王榛说道:“莫要告知陛下,制造铠甲要紧,不可因些许小事,误了陛下行事!”
第1357章 古怪的脉象
拿着明矾和食盐的工匠,将两种物事倒进一只陶罐中,尔后在陶罐里兑了半罐子水。
用一根木棒搅动着放了明矾和食盐的水,待到两样都溶解之后,工匠把陶罐放在了一团篝火上。
罐子放到篝火上,他还在其上加了个可供蒸馏水流出的小口。
一名卫士为刘辩拿来了张草席,在草席上坐了,刘辩微微蹙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那只陶罐。
他懂得一些制造酸性物质的法子,可惜硫酸和硝酸的制造工艺相对复杂,只有盐酸的制造工艺,在这个时代可以获取材料。
制造盐酸,刘辩过去并没有做过,对他来说,这种制造法也是首次尝试。
他心内有些放不下的,不仅是盐酸究竟能不能做的出来,还有那动物的皮肤,用盐酸到底可以不可以腐蚀。
篝火****着陶罐的底部,没用多会,罐子里的水就沸腾了起来。
水冒着气泡,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没多会庭院内就弥漫起了微酸的味道。
闻到这股味道,刘辩的脸上浮起了一片淡淡的笑意。
“都用麻布将口鼻捂上,莫要闻这股味道!”朝一旁伸出手,刘辩向庭院内的众人吩咐了一句。
一个卫士从怀中掏出麻布,双手捧着递给了刘辩,待到刘辩用麻布将口鼻捂住,庭院内的其他人,这才纷纷拿出麻布,将嘴和鼻子捂了起来。
酸酸的气味越来越浓郁,从罐子里流淌出的液体也是越来越多。
看着流淌出的一滴滴稍带粘稠的淡黄色液体,刘辩嘴角笑意是越来越浓。
盐酸他终于是制造了出来,下一步就看那些兽皮会不会被酸腐蚀。
烈火都烧不毁的兽皮,刘辩还真是没有太多的把握。
可话也不敢说的太过肯定,毕竟盐酸的腐蚀性,与火焰燃烧所产生的破坏性不同。
罐子里流淌出的液体越来越粘稠,一个工匠把罐子从篝火上提了起来,扭头看向刘辩。
刘辩摆了摆手,示意那工匠把罐子放在一旁。
过了约莫小半盏茶的光景,刘辩从口鼻上拿开麻布,深深的吸了口酸味已经退去的空气,说了句:“险些憋死了朕!”
见他拿开了捂着嘴和鼻子的麻布,庭院内的众人也纷纷将麻布拿开。
酸味已经散了去,众人拿开麻布之后,都是深深的吸了口气。
“取根树枝来。”站了起来,刘辩向身后的卫士吩咐了一句。
“陛下,此处有楔子。”晓得刘辩是要亲自在兽皮上钻眼,匠作司赶忙说了一句。
“此物名为盐酸。”指着陶罐中的液体,刘辩对匠作司说道:“一应铁器、铜器,放在其中便会溶解,若要用它,只有取些细小的树枝!”
说话间,一个卫士已经为刘辩取来了一根很细的树枝。
弯腰提起盛着盐酸的陶罐,刘辩走到一张兽皮前,将树枝的尖端放在陶罐内沾了些盐酸,尔后把沾了盐酸的树枝按在兽皮上。
树枝很细,按在兽皮上,也只是有一个小点与兽皮接触。
当沾着盐酸的树枝戳上兽皮时,刘辩和满院子的人都愕然的发现,盐酸沾上了兽皮,兽皮竟然冒出了一缕缕的青烟。
看到这一幕,刘辩顿时面露喜色,对匠作司说道:“此物可腐蚀兽皮,切割、钻眼均可用它!”
说着话,他将沾了盐酸的树枝拿起,果然,被树枝按着的那块兽皮呈现着淡黄的色泽。
“快!试试可否钻眼!”兽皮的颜色发生了些许改变,匠作司丝毫不做耽搁,赶忙向一个工匠吩咐了一句。
那工匠拿着楔子,跑到兽皮前,用楔子轻轻朝兽皮上戳了一下。
随着“噗”的一声轻响,原本用最锋利的锥子也难以锥破的兽皮,竟被戳出了个小洞。
被戳出了个小洞,周边没有变色的兽皮依然是极其坚韧,无论楔子如何往里捅,就是捅不进去半分。
“有了此物,多久可制成铠甲?”眼看着工匠在兽皮上钻了个眼,刘辩向匠作司问了一句:“能做出多少副铠甲?”
“回禀陛下!”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匠作司对他说道:“一副兽皮至少可制成三套铠甲,此处共计兽皮一百二十七张,足可制成近四百套铠甲!”
得知这些兽皮可以制成近四百套铠甲,刘辩嘴角浮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说道:“既是如此,尽快赶制,前方将军们等着要穿!”
“诺!”匠作司抱拳躬身应了一声。
又朝那些摊开摆放在地上的兽皮看了一眼,刘辩向王柳、王榛招呼了一声:“回宫!”
王柳、王榛齐齐应了,带着一队卫士,跟在刘辩身后,离开了匠作坊。
刘辩离去之后,匠作坊内的工匠们立刻动起手来。
常年制作铠甲,工匠们的动作是极其娴熟,没用多会,就把许多张兽皮给分割成了小块。
匠作坊内,工匠们忙着制作铠甲,离开此处的刘辩等人,则是不紧不慢的沿着街道朝皇宫行去。
跟在刘辩身后,王柳不时的会发出一声干呕。
起初刘辩并没有太过在意,可走了没多会,就连续听到王柳发出干呕,不由的回头朝她看了一眼。
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刘辩问道:“怎了?莫非身子骨不爽利?”
“无他,陛下不必记挂!”微微一笑,王柳轻声说道:“或许是受了风寒……”
“受了风寒,也不至于连番干呕!”眉头微微蹙起,刘辩向一名卫士吩咐道:“请华佗先生前往王皇妃寝宫,为皇妃诊断!”
“诺!”卫士应了一声,兜转战马,掉头走了。
目送着卫士离去,刘辩对王柳说道:“身子骨不爽利,可不随朕出门,何必强撑!”
被刘辩责怪了一句,王柳红着脸没有吭声。
虽说做了刘辩的皇妃,近来刘辩对她又多是宠幸,王柳还是比较喜欢跟随在刘辩的身旁做他的贴身将军。
至于皇妃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无非证明她是刘辩的女人而已。
回到皇宫,刘辩也不再去其他地方,带着王柳、王榛,径直返回了王柳的寝宫。
自打刘辩迎娶了王柳,整日与她在一处的时间,要比与其他皇妃在一处的时间多了不少。
他的宠幸,虽说让王柳感到了心内欣然,同时也造成了她在后宫之中,与其他皇妃相处并不融洽的事实。
皇宫后院,皇妃们平日最爱去的,便是唐姬的寝宫,至于王柳这里,由于其他皇妃与她关系并不是十分相谐,她也不大去别处串门,别的皇妃基本上也都不会来她这里。
相比于其他皇妃的寝宫,王柳的住处由于根本无有客人,显得是极其冷清。
回了寝宫,发觉王柳脸色不是很好,两名宫女连忙迎了上来,将她搀扶到了内室。
看着宫女搀扶王柳进了内室,刘辩向王榛问道:“方才你与王柳在一处,可发觉她何处不太对劲?”
“启禀陛下,姐姐以往身子骨就弱,承蒙华佗先生调理,如今方才好了些。”抱拳朝刘辩行了一礼,王榛小声说道:“末将看姐姐脸色苍白,显是身子欠安,莫要是旧疾复发方好!”
王榛的一番话,让刘辩心内也是多少有些忐忑。
王柳身子骨不好,这是他早就晓得的事情。
当年王柳刺杀他时,简直就是个垂死的病秧子,若非华佗悉心调理,恐怕早已是命丧黄泉。
如今好端端的,突然又干呕了起来,着实是让刘辩放不下。
回到王柳的寝宫,刘辩满心焦虑的等了足足有小半柱香的光景,华佗才在一名卫士的引领下,来到寝宫。
见过刘辩,华佗也不耽搁,赶忙进入了卧房。
王柳并没有睡下,虽说刘辩要她卧在铺盖上,莫要轻易动身,她还是觉着躺下不太舒服,只是盘腿在铺盖上坐着。
看到刘辩领着华佗进了卧房,王柳俏脸一红,对刘辩说道:“妾身只是偶感风寒,陛下无须劳烦华佗先生……”
“偶感风寒,若不医治,也会酿成大病!”挨着王柳坐了,刘辩招呼了华佗一声:“请为皇妃诊断!”
抱拳躬身向刘辩和王柳告了个罪,华佗说道:“烦劳皇妃伸出手来。”
扭头看了刘辩一眼,王柳一副不太情愿伸手的模样,可看到刘辩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有不敢拂逆了他的意思,只得抿着嘴唇,小脸通红的把手递给了华佗。
把住王柳的手腕,华佗细细的诊断着。
在诊断之时,他的脸色是忽而变化一下,先是一脸欣喜,尔后又好像是觉着哪里不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面露纠葛之色。
凝视着华佗,刘辩从他的脸上看出了古怪,一颗心也旋即提到了嗓子眼里。
“怎了?莫非……”华佗还没有开腔,刘辩就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陛下!”放开王柳的手腕,华佗站起身,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一礼,脸上纠葛的神色半点没有退去,开口说道:“皇妃此脉怪哉,臣下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等古怪之脉象!”
第1358章 两全其美的法子
华佗一番话,把刘辩给说的心头一紧。
他坐直了身子,向华佗问道:“此脉有何古怪?”
“从脉象看,皇妃已有身孕!”抱拳躬身,面朝着刘辩,华佗说道:“只是不知为何,皇妃脉象中,竟有冲脉。”
“何为冲脉?”紧锁着眉头,刘辩向华佗追问了一句。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华佗说道:“陛下莫要焦躁,不过是脉象相冲罢了,臣下且给皇妃开几副药,皇妃近日切不可妄动,只管在寝宫中歇息!”
“劳烦先生了!”点了下头,刘辩向华佗客套了一句。
对于华佗,他始终保持着应有的尊重,虽说是做上了皇帝,刘辩从未将华佗当成臣子一般对待,每次称呼他,还都是称作“先生”。
向刘辩和王柳告了个退,华佗到了外间,开了副药方给王榛,要她去御医房抓药,他则匆匆离开了王柳的寝宫。
被华佗诊断为有了身孕,王柳俏脸通红,轻轻抚摸着她的肚子,脸上虽是带着娇羞,满满的都是欣然。
陪着刘辩并没有多少时日,虽说刘辩这些日子与她同房次数不少,她却没想到,竟会这么快便有了龙种。
发现王柳一脸的满足,正轻轻抚摸着小腹,刘辩将她揽进了怀中,轻声对她说道:“没想到,你竟是如此之快便有了身孕。”
依偎在刘辩怀中,王柳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柔声说道:“妾身也是未有想到,竟会如此之快,便要为陛下生下孩儿。”
二人正依偎着,王柳想到方才华佗说的那些话,轻声对刘辩说道:“妾身有了身孕,倒是一桩美事。只是华佗先生言语之中……”
提起华佗说的那些话,刘辩眉头也锁了起来,对王柳说道:“朕稍后且去问问华佗,他话中究竟有何深意。”
依偎在刘辩怀中,王柳没再言语,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要比先前多了几分担忧。
正搂着王柳,刘辩看见王榛从外间走了进来。
到了卧房内,王榛抱拳朝刘辩拱了下说道:“陛下,末将去为姐姐取药!”
“去吧!”点了下头,在王榛转身要走的时候,刘辩又唤住她说道:“问问华佗,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究竟有何深意。”
“诺!”并没有听到华佗与刘辩和王柳说的话,王榛却从刘辩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妥,应了一声,心内不免也有些忐忑起来。
她与王柳是成年之后才重逢,起初她还曾想过要杀王柳。
可姐妹之间相处日久,又经历了那许多事情,闹明白了王越当年是如何对待她们的母亲,她已经没有再杀王柳的心思,反倒是关心起王柳。
从刘辩的神色中,王榛觉着好似华佗说了些关于王柳不好的话来,否则刘辩绝对不会如此紧张。
心内忐忑,王榛却没敢向刘辩询问,反正稍后见到华佗,只要依照刘辩所言问个缘由,一切也都明了了。
向刘辩告了个退,王榛退出了卧房,径直出了王柳的寝宫。
御医房就在皇宫外院,华佗除了时常出城,在城外的山中找寻一些稀奇草药,其余的时间一般都是呆在御医房中。
方才才进入皇宫内院为王柳做过诊断,华佗此时断然不会走远。
拿着药方,一路急匆匆的走到御医房门外,王榛抬头看了一眼门头,跨步走了进去。
守在御医房门外的卫士,平日里都是受王榛节制,见是她来了,哪里敢会上前阻拦,纷纷抱拳躬身向她行礼。
心内记挂着王柳,王榛也没给那几个卫士回礼,进入御医房,站在临门处就喊道:“华佗先生可在?”
刚回到御医房,正打算歇上一歇,华佗听到外面有唤他的声音,连忙从里间迎了出来。
御医房里的几名御医,见来的是王榛,都没敢上前招呼,待到华佗从里间走了出来,几个御医都把目光投到了他的身上。
抱拳朝站在临门处的王榛拱了拱,华佗向她问道:“王将军,可是前来抓药?”
“正是!”点了下头,王榛把药方递给一旁的一位御医,随后压低了声音对华佗说道:“陛下要末将前来问问,方才先生所说之言,究竟有何深意?”
被王榛这么一问,华佗迟疑了一下,才朝她招了招手说道:“将军请随某来!”
见华佗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王榛不由的有些疑惑,抬脚跟着他,进入了里间。
进了里面房间,华佗将门掩上,小声对王榛说道:“不瞒将军,王皇妃腹中所怀胎儿,乃是双生,只是皇妃气息紊乱,某认为,不宜留下这两个孩儿……”
“此话因何不对陛下说?”听说王柳怀了身孕,王榛心内先是一喜,可听到不宜留下腹中孩儿时,她顿时感到心口一阵拔凉,冷声向华佗问了一句。
“王皇妃怕是早向为陛下生个一男半女。”轻轻叹息了一声,华佗说道:“她腹中又是双生,若是某说出这些,岂非开罪了皇妃?得知皇妃有了身孕,陛下必定也是欣喜莫名,某又何忍将此话说出口来?”
华佗话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王榛紧锁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一脸纠葛的向他问道:“先生,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
王榛问的两全其美的法子,无非是要王柳顺利生产,而又部会伤及到她的性命。
沉吟了片刻,华佗才轻叹了一声说道:“某且试试吧,皇妃有孕,不过数日而已,距临盆尚有数月,想来应是会有法子!”
华佗这番话,无疑是给王榛吃了颗定心丸,她心内一喜,赶忙抱拳对他说道:“先生若可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王榛此生此世,不敢稍忘先生大德!”
谢过了华佗,王榛离开御医房,临出门时,还不忘向华佗行了个大礼。
看着王榛离去的背影,华佗脸上的神色却不是那么的坦然。
经过数年调理,王柳的身子骨虽说要比早年康健了不少,相比于正常人,还是弱了一些。
假若再调理两年,她应是可以恢复到寻常人的体质。
体质虚弱的女人,往往很难怀孕,华佗也是没有想到,王柳才做了刘辩的皇妃,竟然这么快就有了身孕。
之所以敢允诺王榛,华佗也是有着计较。
若是实在找寻不到万全的法子,待到临盆之时,他便去问刘辩,保住大人还是保住孩子。
身为一代神医,保住大人或是孩子中的一方,华佗还是有着绝对的把握。
并不晓得华佗心内的计较,王榛喜滋滋的回到了王柳的寝宫。
讲药包交给一名宫女,吩咐宫女为王柳煎药,王榛跨步朝内室走了去。
到了内室门外,她抱拳躬身对屋内的刘辩说道:“启禀陛下,末将方才问了华佗先生,先生果真是说了一些话!”
“华佗说了些什么?”从王榛的脸上没有看出纠葛或者困惑,刘辩晓得,华佗给她的答案,她必定是十分满意,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向她问了一句。
“华佗先生说,姐姐腹中怀的,乃是双生胎儿!”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王榛对刘辩说道:“只是先生又说了,姐姐身子骨虚,此时尚不宜有孕!”
得知王柳怀的是双生,刘辩和她都是一愣。
看着刘辩,王柳的脸瞬间又红了。
几位先入宫的皇妃,为刘辩生的都是独胎,年岁最小的柳奴,到如今肚子都不见有动静,王柳入宫没多久,竟然就怀上了双生。
轻轻抚摸着肚子,她依偎在刘辩身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连王榛后面说的话,都没有听进耳中。
王柳选择性的无视了王榛后面所说的话,而刘辩却是逐字逐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眉头渐渐锁了起来,凝视着王榛,刘辩向她问道:“华佗可有说,以何法可使得此事两全其美?”
“回禀陛下!”放下抱起的双拳,王榛对刘辩说道:“华佗先生并未说有何法子可避免此事,只是告知末将,届时他会尽力!”
“尽力……”听到这两个字,刘辩心内便隐隐的感觉到了一些不安。
所谓的尽力,往往都是无能为力!
王榛之所以一脸的坦然,甚至还有几分欣然,完全是她没有领会到华佗这句话的精髓。
对保住王柳腹中胎儿并没有太多把握,华佗才会以这种借口来搪塞王榛。
轻轻拿开王柳搭在他肩头上的手,刘辩站了起来,对王榛说道:“你随朕再去见上一见华佗!”
看出刘辩脸色有些不善,虽不晓得他为什么还要去见华佗,王榛却是不敢违拗,应了一声,撤步站到了一旁,给刘辩让出了通路。
“陛下!”刘辩刚起身,还坐在铺盖上的王柳就唤了他一声。
回头朝王柳微微一笑,刘辩向她虚按了两下手说道:“你且在此候着,稍后朕自会来陪你!”
留下这句话,刘辩招呼了王榛一声,径直走出了内室。
看着刘辩离去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王柳才低下头,轻轻的抚摸起她那尚且平坦的小腹。
第1359章 让他们渡河
领着王榛离开了王柳的寝宫,刘辩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的步子迈的很大,王榛跟在他的身后,甚至都要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出了后园,刘辩径直走向御医房。
御医房,相当于建造在皇宫内的专属医院。
刘辩占据洛阳以来,此处以往虽然不是叫这个名字,却一直承担着同样的职责。
负责御医房事务的,正是一直都被刘辩看重的华佗。
带着王榛,直接走向了御医房正门。
守在门口的几名卫士,先前是眼看着王榛离去,此时又见她陪着刘辩来到,心知必定是有大事,赶忙抱拳躬身向刘辩和王榛行礼。
根本没有理会那几个卫士,刘辩径直进了御医房前厅。
刚进入前厅,几个正在厅内研究药材的御医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都扭头朝外看了一眼。
当他们发现站在临门处的竟是刘辩时,赶忙起身,抱拳躬身口中山呼着:“臣等叩见陛下!”
朝御医们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向他们问道:“华佗呢?”
“回禀陛下,华太医在内堂!”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其中一个御医应了一句。
没再理会这些御医,刘辩径直朝内堂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王榛一边快步朝内堂走,一边向那几个御医摆了摆手。
见王榛摆手,几个御医这才散了开,各自干自家的事去了。
进了内堂,刘辩找了片刻,并没有找到华佗。
正沿着内堂的走廊往前走,迎面他看见一个年轻御医走了过来,朝那御医招了招手。
才从侧旁的一间厢房走出,迎面看到刘辩,那御医正要行礼,见刘辩朝他招手,赶忙快步迎了上来,到了离刘辩还有四五步的地方停下脚步,抱拳躬身行了个大礼说道:“臣,叩见陛下!”
“可有见到华佗?”虚抬了一下手,刘辩向那御医问了一句。
“回禀陛下!”还从来没与刘辩如此近距离的说话,年轻御医在回答的时候,神色间还带着几分忐忑,他吞咽了两口唾沫说道:“华佗先生方才出去了!”
“出去了?”进御医房的时候,外面的几个御医还都说华佗在内堂,眼前这个小御医却说他出去了,不由让刘辩心内有些不解,开口问道:“何时出门?因何外厢之人并未见他出去。”
躬着身子,年轻御医已经紧张到快要说不出话来。
站在刘辩身后的王榛有些耐不住性子,插嘴说了句:“陛下问话,因何不答?”
被王榛追问了一句,年轻御医浑身打了个激灵,磕磕巴巴的说道:“回……回禀陛下,华太医是从后门出去……”
年轻御医如此一说,刘辩才想起御医房着实是有后门,不过后门向来都只是供送药材的商人往来,御医们是不屑于去走那道小门的。
拧起眉头,把年轻御医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刘辩向王榛吩咐了一句:“走,随朕去后门看看!”
“陛下!”刘辩也要去御医房的后门,王榛赶忙说道:“那后门乃是……”
“乃是供药材商人所走。”不等王榛把话说完,刘辩就打断了她的话头说道:“朕也是晓得,只是你我要找寻华佗,便是顾忌不了这许多,且去后门看看!”
“诺!”刘辩都这么说了,王榛也是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得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跟在他身后,穿过走廊,朝后门去了。
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一直到刘辩和王榛走远,年轻御医才直起腰,抬起衣袖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出了御医房内堂,拐进后院,迎面刘辩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后院之中,几名杂役正忙着将新到的草药码放整齐,见刘辩和王榛来了,杂役们赶紧抱拳躬身向二人行礼。
并没有理会这些杂役,刘辩径直走向后门。
眼看着皇帝走向御医房的后门,杂役们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惊愕。
刘辩做了大汉皇帝,虽说对平民和地位低下的人很是眷顾,可在大汉朝堂上,地位的高低,还是决定着享受待遇的主要因素。
身为一朝皇帝,刘辩竟会来到御医房后门,着实是让杂役们心内想不通透。
守在后门的几名卫士,见刘辩来了赶忙抱拳躬身行礼。
到了后门门口,刘辩向带领这几名卫士的军官问道:“可见到华佗?”
“回禀陛下!”领着几名卫士守卫御医房后门的军官闻听询问,赶忙应道:“华太医方才出去了,说是要进山中,找寻什么药草!”
从军官口中得知华佗果真外出,而且还是找寻什么药草,刘辩眉头皱了皱,对那军官说道:“告知邓将军,要他派出十多名龙骑卫找寻华佗,务必要确保华佗周全!”
“诺!”军官应了一声,也顾不得正在值守,亲自出宫通知邓展去了。
目送着军官走远,刘辩才向身后的王榛吩咐道:“走!去看看你姐姐!”
王柳怀了身孕,却因身子骨虚弱,或许在临盆时会有危险。
刘辩满心担忧着王柳的同时,位于西南蛮人地界,汉军同蛮军之间已是展开了数场战斗。
战斗的规模都不是很大,双方每次战斗投入的兵马,都没有超过千人。
不过每经历一场战斗,祝融夫人便会下令要蛮人后撤数里。
不知不觉中,汉军已经朝着蛮人地界纵深推进了百余里。
领着大军,正往前行进着,诸葛均看见前方来了一骑快马。
骑乘着战马朝他这边冲来的,是一个汉军骑兵。
那骑兵到了诸葛均近前,抱拳朝他拱了拱,高声说道:“启禀将军,祝融夫人率领蛮军正在前方渡河,我军是否追击?”
“蛮人可有留下殿后?”得知蛮人正在渡河,诸葛均连忙向那兵士问了一句。
“没有殿后!”放下双拳,骑兵对诸葛均说道:“蛮兵一窝蜂涌向河对岸,情状很是混乱,不像撤走,倒像是在溃退!”
听了骑兵的禀报,驻马立于诸葛均身后的许褚说道:“诸葛将军,蛮人既是后撤,我军当可趁势掩杀……”
“且让蛮人渡河!”诸葛均并没有听从许褚的建议,而是对他说道:“蛮人与我军只是有过小规模战斗,即便是最初那场大战,蛮人也是并未彻底溃败,当不会混乱至此!”
诸葛均的一番分析,虽是并没有太多的说服力,可他毕竟是大军主帅,许褚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抱拳朝他拱了拱,没再吭声。
汉军放缓了行进速度,领着蛮人大军已经渡过河流的祝融夫人脸上却是一片失落。
凝望着河岸对面,祝融夫人俏脸上带着几分森冷的寒意,使得跟在她身后的蛮人头领和将军们,一个个都觉着好似被泡进了冰窖中,冷的有些耐受不住。
“夫人!”正凝望着河岸对面,一个蛮人头领从河边跑了过来,到了祝融夫人近前,抱拳对她说道:“汉人放缓了行进,好似并无进攻我军的意图!”
“放缓行进?”听了那蛮人头领的话,祝融夫人愣了一下,朝河岸对面望了过去。
正在渡河的蛮人混乱不堪,许多人推推挤挤,跳上横在河面上的木筏。
跳上木筏的蛮人挤做一团,催促着撑木筏的人加快行进,而岸边上还没有跳上筏子的,则是大声嚷嚷着,让后面的木筏快些靠岸。
有些蛮人,由于站的太靠岸边,相互推挤时还被挤落水中。
落水的蛮人在河中扑腾出水花,岸边的蛮人则朝他们伸出手。
一些离岸近的,被同伴给拽了上去,也有少部分离岸远的,则只能在水中扑腾着挣扎。
几个被挤入水中的蛮兵,仗着通些水性,拼命的朝着河岸对面游去。
其中一个正在游着,迎面过来了一只木筏。
木筏的速度很快,撑筏子的蛮人发现他的时候,想要将筏子止住已经晚了,木筏的边角重重的磕在了那蛮兵的额头上。
额头被木筏磕了一下,水中的蛮兵两眼一黑,随着河流卷起的浪花,向水底沉了下去。
木筏上的蛮人连忙伸出手想要把他抓住,动作却是慢了半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河水把那蛮兵湮没。
蛮兵在河面上消失,河水中泛起一小团像是梅花一样的殷红。
殷红随着河流的卷动,渐渐扩散开来,最终没有了踪影。
“传令下去,放缓渡河进程!”得到汉军放缓行进的消息,祝融夫人脸上失落是溢于言表,向身后的蛮人吩咐道:“告知对岸藤甲兵,待到大军悉数渡河,他们尽快来到此岸!”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蛮人应了一声,向正在渡河的蛮人下达她的命令去了。
“夫人有令,放缓渡河进程!”得到了祝融夫人的命令,撑着木筏到对岸接蛮人大军的蛮兵,一边撑着竹篙,一边高声朝对岸喊叫着。
对岸的蛮人听到喊声,一个个也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原本就没有必要推挤,是祝融夫人下了死令,要他们尽快渡河,若是过了晚了,便悉数斩杀。
没人不怕被砍掉脑袋,在恐惧之下,蛮人才争先恐后的抢着渡河。
第1360章 盾硬甲坚的蛮人军队
蛮人放缓渡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诸葛均的耳中。
得知蛮人恢复了渡河的秩序,诸葛均扭头朝一旁的许褚和典韦微微一笑说道:“蛮人并未大败,却是摆出了大败之相,本将军料定,他们必定是埋下了伏兵,只等我军钻入彀中。”
驻马立于他身后的许褚和典韦,都是点了点头。
在汉军将领之中,许褚与典韦都是出了名的勇将,可二人智虑却是寻常,根本不可能像诸葛均看的那样通透。
听闻诸葛均说出蛮人必定埋设伏兵,他们虽是没有吭声,却还有些不太相信。
蛮人撤到河对岸的动作确实是迟缓了下来,可在许褚和典韦看来,蛮人不过是想利用假装的混乱,吸引汉军上前厮杀,至于伏兵,他们真是看不出在什么地方能够设下。
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了不太相信的神色,诸葛均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
有些事情,说的太多,倒不如让他们亲眼看见。
领着大军,缓慢推进到能远远看到正在渡河的蛮兵处,诸葛均抬起手臂,向身后的大军喊道:“原地驻扎,任何人不得轻易出战!”
得到驻扎的命令,汉军将士们纷纷散了开来,在他们到达的这片区域,扎起了营帐。
汉军在距离蛮兵渡河处扎起营帐,驻马立于河岸对面的祝融夫人远远望见,俏丽的眉头拧的更紧。
蛮军还在向河岸南面撤退,汉军若是此时向他们发起进攻,埋伏在暗中的藤甲兵就可趁势杀出,自腰肋狠狠的撞上汉军一下。
穿过丛林进入南蛮地界的汉军,在人数上原本就不如蛮兵众多。
若是蛮兵采用战法得到,祝融夫人有信心,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支汉军击溃,擒获汉军主将,交换孟获返回南蛮。
可惜,汉军好似看出了她的企图,河岸边上的蛮兵乱作一团,汉军却根本没有趁势掩杀的打算。
这让祝融夫人很是失望。
双方大军若是隔着河岸对峙,将会进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决。
经过多次战斗,汉军已经从蛮人那里夺取了不少食物。
对于将近两万汉军来说,那点食物根本维持不了多少天。
可是出了丛林的汉军,一路上已经是向蛮人地界纵深挺进了不少,他们背后,再不是根本找寻不到食物的原始丛林,而是成片物产丰饶的山林。
只要汉军将士们愿意,依托山林,他们能与蛮人持续对峙数年。
驻马立于河岸边,遥望着对岸的汉人大军,祝融夫人的脸色是越来越冷。
汉军没有上当,她已经隐隐的感觉到,南蛮将要面临的局势,或许不会像她前些日子想象的那么乐观。
征服南蛮的,很可能就是驻扎于对岸的不足两万汉军!
汉军驻扎了下来,将士们扎起的帐篷,与河岸边上的蛮兵遥遥对峙着。
军营内的汉军将士们,望着远处还没有完全渡过河去的蛮兵,一双双眼睛中,都充满了强烈的战意。
连续数日,汉军同蛮人之间展开过大大小小数十场战斗。
每场战斗,参与的人数都不是很多,可汉军却是保持着自一开战,就从未有过败绩的记录。
望着河岸边的蛮兵,几乎每个汉军都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一旦他们冲杀上去,蛮兵必会大乱,至少在河岸这一侧的蛮兵,将会被他们悉数剿灭。
让汉军将士们失望的是,诸葛均显然没有下令向河岸便蛮人冲锋的意图。
站在军营外口,手按剑柄,遥望着河岸边的蛮军,诸葛均的脸上,始终带着一抹蔑视的笑容。
最后一批蛮军撤到了河岸对面,诸葛均并没有立刻返回军营,而是继续站在那里,凝望着河岸边。
眼看着蛮军纷纷过了河,军营内的汉军将士,有许多人甚至感到了一阵失落。
在将士们看来,他们若是方才冲上前去厮杀一场,蛮人即便不会真的溃退,至少也会折损许多人马,这场远征便已是成功了多半。
身为主帅的诸葛均不许将士们出战,让许多汉军在这一刻对他的指挥产生了些许的怀疑。
怀疑归怀疑,汉军将士们却是不会因为怀疑,而与诸葛均捣乱。
毕竟诸葛均是三军统帅,他的命令,才是大军应该完全遵照执行的决断。
眼看着蛮人撤到了河岸对面,汉军将士们一个个满心失落的返回营帐。
就在大多数汉军回到营帐之后,军营外围突然传来了一个喊声:“那里是社么?”
听到军营外围传来喊声,已经进入军营的汉军将士们,又纷纷跑出了帐篷。
拥挤在军营外口,将士们一个个踮着脚尖,眺望着远处出现的一片影子。
那片影子距离河岸还有一些路程,他们从一片林子中蹿出,速度极快的朝着河岸边推进。
正组织着将士们各自回帐,听到军营外围传来的喊声,许褚和典韦连忙往诸葛均这边跑了过来。
到了诸葛均身后,二人朝他抱拳拱了拱,伸长颈子,目光却是停留在远处出现的一片人影上。
刚发现那片人影时,还分辨不清他们究竟是人还是野兽。
直到他们离蛮军渡河的地方越来越近,汉军将士们才看清,他们竟是穿着古怪铠甲的蛮人。
那些蛮人身上穿着黝黑的铠甲,远远望去,铠甲显得十分厚重,可不知为什么,蛮人穿着那身铠甲,竟是丝毫不觉沉重,跑起步来,一个个竟是轻盈的像什么重物也没穿一般。
眼看着那片人影越来越近,诸葛均眉头紧紧的拧着,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站在他身后的许褚咂吧了两下嘴说道:“将军果真料事如神,蛮人竟是在暗中部署了这么一支大军,若是要他们从身后捅上一下,说不准真个会吃场大亏!”
诸葛均并没有吭声,他料定蛮人必定在暗中做了部署,只是没想到,蛮人部署下的伏兵,竟会是如此古怪的一支大军。
这支蛮人大军,看起来人数并不是很多,顶多只有五千余人。
可他们身上的铠甲却是异常的厚实,虽说没有近距离观看蛮人身上的铠甲,诸葛均却能感觉的到,那铠甲恐怕并不是寻常刀剑可轻易砍破。
远远望着那支才出现的蛮人,许褚对诸葛均说道:“将军,这支蛮人显然是暗中埋伏企图于背后攻击我军,他们既然已是撤了,倒不如要末将领军上前掩杀一阵,挫挫蛮人锐气!”
早先许褚曾数次请战,诸葛均都断然拒绝,这一次他却没有拒绝。
凝视着那几千名从远处林子冲出来的蛮人,他并没有回头去看许褚,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诸葛均点头,许褚朝身后一招手,高声喊道:“随本将军上阵杀敌!”
许褚一声令下,立刻就有数千汉军紧随其后冲出了军营。
跟在许褚身后冲出军营的汉军,在人数上,并不比正朝河边飞奔的蛮人少上许多。
朝着河岸边奔跑的蛮人,陡然听到汉军阵营中传出一阵呐喊,一个个都扭过头,朝着汉军阵营望了过来。
当他们发现有一支汉军杀出军营,朝着他们这边杀来时,并没有惊慌失措,反倒是从容了下来,一个个扭头望向了从营地中冲出来的汉军将士们。
飞快的奔跑着,许褚一边策马飞驰,一边抬起大刀朝前一指,向身后跟着的数千汉军喊道:“强弩上弦!”
加速飞奔中的汉军,听到许褚的喊声,纷纷在强弩上搭起箭矢,瞄准了正朝河岸边撤退的蛮人。
蛮人见汉军冲了过来,纷纷止住了向岸边撤走的动作,一个个提着战刀,手中持着盾牌,转身面朝着汉军。
挥舞着大刀冲向蛮人,离蛮人越近,许褚觉着心内越是有些暗暗发惊。
眼前这些蛮人,身上穿着的铠甲与他早先遇见的蛮人完全不同。
蛮人大军,其中的人马大多都是光着上身,浑身上下,除了一面盾牌之外,并没有其他太多的防护。
可眼前的这支蛮人兵马,不仅身上穿着厚实的铠甲,就连手中的盾牌,也显得要比寻常盾牌厚上不少。
“放箭!”眼看着离蛮人越来越近,许褚将战刀高高举起,发出了一声呐喊。
随着他一声令下,跟在他身后冲出营地的汉军将士们,纷纷抠下了手中弩箭的机簧。
一支支箭矢夹裹着风声,朝对面的蛮人飞了过去。
当箭矢兜头罩向对面的蛮人时,不只是许褚,就连追随他一同杀出营地的汉军将士们,都被蛮人强悍的防御力给震惊了。
数千支箭矢飞进蛮人之中,除了三四个运气实在不算太好,被射穿了面门的蛮人应声栽倒在地,其余蛮人竟是岿然屹立,好似箭矢根本对他们造成不了丝毫困扰一般。
强弩射出的羽箭,力道极其强劲,射到蛮人的盾牌上,纷纷折断掉落在地并不出乎人的预料,可它们落到蛮人的铠甲上,竟是也无力刺穿铠甲,着实让汉军将士们都吃了一惊。
第1361章 初战藤甲兵
眼看着箭矢飞向蛮族军队,却并没能射杀几个蛮人,汉军将士们一个个心内都是多了几分没底。
征战多年,他们还从来没见哪支军队的铠甲比他们更加坚固。
汉军铠甲,都是刘辩亲自主持设计的胸甲。
这种铠甲,是将整个胸口都给护了起来,后心也是一整块甲片,敌人若非使足了力气,想在铠甲上切条口子都不太可能。
纵然如此坚固,面对锋锐的箭矢,汉军铠甲所能起到的效用,也并不是十分强悍。
假若承受这蓬箭矢的不是蛮人,而是汉军,将士们都晓得,倒在箭矢下的,少数也会有数十人。
如此比较下来,汉军铠甲与蛮人铠甲的强韧程度,已是无须比较。
从未遇见铠甲比自家铠甲更加强悍的汉军将士们,虽说心内有些没底,脚下的步子却并没有半点迟缓,依然呐喊着冲向对面已经停了下来的蛮军。
眼看汉军冲了上来,领着这支蛮军的蛮人头领,将手中战刀一举,大喊了一声什么,率先迎着汉军冲杀过来。
骑着战马,许褚最先冲进蛮军之中。
双手紧握着大刀,在战马撞飞迎面杀上来的一个蛮军时,他将大刀猛的向下一劈。
锋利的刀刃劈到一个蛮军的肩头,许褚只觉着大刀好似迟滞了一下,才将那蛮兵的半边肩胛给劈了下来。
被劈掉了半边肩胛,那蛮兵惨嚎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那只没被砍中的手,捂着血流如注的肩头,不住的翻滚惨嚎着。
许褚也不理会那蛮兵,放开一只握刀的手,一边继续冲进蛮人队列纵深处,一边不住的朝着两侧挥动大刀。
与他以往厮杀不同,这一次,他在斩杀蛮军时,每批出一刀,总觉着手臂上受到的反弹力要比过去劈杀敌人强了许多。
手中大刀舞的如同风车一般,许褚往前撞了没几步,便被涌上来的蛮人挡住,再向冲进纵深,已是不太可能。
许褚最先冲进蛮人之中,跟在他身后的汉军将士们,此时也是同蛮人撞在了一处。
盾牌撞击着盾牌,铠甲撞击着铠甲,双方将士都在拼足全力,想要通过撞击,将对方给撞的朝后退上一些。
冲出营地的汉军,在人数上,并不比这支蛮兵少上多少,双方拥挤在一处,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前面的人则相互用兵刃戳刺、劈杀。
一个汉军兵士,抡起手中朴刀,朝着一个蛮人的胸口猛的扎了过去。
锋利的朴刀直接扎中了蛮人的心窝,可捅出这一刀的汉军,却是不仅没有因为诛杀了一人而感到惊喜,反倒是满脸惊愕的瞪着被他扎中心口的蛮人。
朴刀扎中蛮人的心口,锋利的刀尖竟是根本没有刺破蛮人的铠甲。
瞪着被他戳中心窝的蛮人,汉军正满脸的惊愕,那蛮人已是大吼一声,抡起手中战刀,朝着汉军兵士的头顶劈了下来。
连忙举起盾牌,挡住劈向头顶的这一刀,汉军兵士还是没有死心,紧攥着朴刀,又朝蛮人的小腹扎了过去。
与上一刀一样,他的朴刀狠狠的扎中了蛮人的小腹,可蛮人就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到一般,再度发出一声怒吼,向他劈来了一刀。
和蛮人厮杀在一处,汉军将士们很快就感觉到眼前这些蛮人不简单。
他们身上的铠甲坚硬,朴刀根本无法刺穿,厮杀了约莫半柱香的光景,战场上倒下的蛮人是少之又少,而汉军将士们,却是折损颇多。
双手紧握着大刀,一刀将一个蛮人的脑袋自颈子处斩落,在那蛮人的头颅翻滚着朝地上掉去时,马背上的许褚弯腰将蛮人头顶的头盔给抓了下来,向战场上的汉军将士们喊道:“收兵!”
喊了这嗓子之后,许褚策马从蛮人之中杀了出来,率先向汉军主阵冲去。
跟着他冲出营地的汉军将士们,眼见不可能击败这支蛮人军队,也是一边同蛮人厮杀,一边朝后撤去。
蛮人倒是也不追击,将汉军击退之后,他们继续朝着河岸跑去。
远处观看着两军厮杀的汉军将士们,眼看着蛮人退到了河边,纷纷将身上的衣甲脱下,丢进了河中。
看到这一幕,汉军将士们一个个都是目瞪口呆。
那坚硬到刀枪不入的铠甲,丢在水面上,竟是轻盈的像是一块木头,漂浮在河面上,任由蛮人兵士趴上去,借着它们的浮力朝河岸对面游去。
驻扎在离河岸不远的地方,眼看着蛮人做出的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汉军将士们一个个吞咽着唾沫,对日后的战斗,也是多了几分忐忑。
之所以以人少敢于面对人数庞大的蛮人,就是因为汉军将士们凭借着精湛的战斗技艺和他们身上坚实的铠甲。
可面对眼前这支人数并不是很多的蛮人,汉军将士们的优势,眼看着成为了劣势。
铠甲不如敌人的坚硬不说,蛮人的铠甲甚至还能被当做单人木筏来用,随意的在河面上漂流。
如此古怪的铠甲,确实出乎了汉军将士们的想象。
领着冲出营地的汉军折返回来,许褚刚进入军营,就翻身跳下了马背,将手中提着的那顶蛮人的头盔往诸葛均脚下一丢,瓮声瓮气的说道:“将军,末将夺了个蛮人头盔回来!”
站在诸葛均身后的一个亲兵,跨步上前,捡起那个头盔,双手捧着递到了诸葛均面前。
并没有去接那个头盔,低头看了头盔一眼,诸葛均的眉头便紧紧的蹙在了一起。
摆在他眼前的头盔,呈现着黑黝黝的色泽,看起来像是用藤蔓编制而成,可其间的缝隙,却是有什么物质填充的满满的。
盯着头盔看了片刻,诸葛均从亲兵手中接过头盔,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头盔捧在手中,质感很轻,要比汉军的头盔轻了许多,可诸葛均却能感觉的到,这头盔的坚硬程度,绝对比汉军的更加强悍。
“取火来!”蹙着眉头,诸葛均向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一句。
应了一声,一名亲兵转身离去,没过多会,便取来了一支火把。
将火把点燃,亲兵递给了诸葛均。
一手持着火把,另一手拿着那只头盔,诸葛均把头盔凑到了火把上。
头盔沾着火焰,“呼”的一下便燃烧了起来。
它燃烧的很是迅猛,不过一眨眼的光景,便烧成了一个火球。
连忙把头盔丢在地上,诸葛均对一旁的许褚和典韦说道:“难怪蛮人铠甲厚实却不沉重,他们的铠甲乃是用藤蔓编制而成,又用桐油浸泡,方才这般坚实。箭矢射上去,恐怕也是难以穿透!”
“将军所料不差!”看着被诸葛均丢在地上的那团火球,许褚满心郁闷的说道:“我等冲锋之时,曾向蛮人射出过箭矢,强弩发射的箭矢,竟然无法穿透他们的铠甲。两军厮杀于一处,我军将士铠甲不如他们坚韧,着实是吃亏不少。”
凝视着地上那团渐渐燃烧成灰烬的火球,诸葛均对许褚和典韦说道:“烦劳二位将军,转告将士们,若是再遇见蛮人这等穿戴的兵马,莫要急于上前厮杀,只远远向他们发射火箭便可!”
亲眼看着铠甲沾到火苗,瞬间便燃烧成了火球,许褚与典韦应了一声,各自向将士们传达诸葛均的命令去了。
与蛮人藤甲兵厮杀一场,汉军虽说吃亏不大,却是首次在战场上伤亡人数超过蛮人。
待到蛮人藤甲兵撤回河岸对面,一队汉军赶到方才两军厮杀的地方,为汉军将士们收敛起尸体。
战死的汉军,少数也有百余人,可蛮人的藤甲兵,满打满算,也不过留下了十七八具尸体。
掩埋着同泽的尸身,一个汉军兵士不时扭头朝河岸对面的蛮人阵列望上一眼。
“看什么呢?”刚将一名汉军的尸体埋进坑内,那兵士又朝对岸望了过去,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头上,随后一个声音飘进了他的耳中。
只听声音,他便能听出是引领他们这些人掩埋尸体的军官,赶忙转过身,抱拳对那军官说道:“我只是想到蛮人杀了我等如此多的同泽,心内不忿!”
“这一战,死了这些兄弟,却是没有诛杀几个蛮人!”轻轻拍了拍那兵士的肩头,军官对他说道:“大家伙心内都是不忿,将军不是说了么,若是再遇见这等蛮人,只须远远向他们发射火箭便可!”
“嗯!”重重的点了下头,那兵士再没往河岸对面去看,跟着军官,一同掩埋下一具尸体去了。
河岸对面,亲眼看到藤甲兵与汉军厮杀,斩杀上百汉军,却只折损了不到二十人,祝融夫人脸上浮起了灿烂的笑容。
她原本相貌就是极美,这一笑更是倾国倾城,纵使对女色不是十分喜好的男人看了,恐怕也是难以克制内心的骚动,更不用说,跟在她身后的蛮人将军们,一个个都是对她觊觎已久。
虽说对祝融夫人觊觎已久,可孟获的地位到如今还是没有大的动摇,蛮人将军们也只能眼看着这天香国色,却又不敢贸然下手!
第1362章 蛮人的战术
藤甲兵与汉军初战,藤甲兵全胜,而汉军却是承受了从未有过的损失。
眼看着趴在藤甲上渡过河的蛮人一个个上了岸,祝融夫人满脸得意的说道:“若是我等均穿上这种铠甲,何愁汉人不破?”
驻马立于她身后,一众南蛮将军纷纷拍马屁似得点头应是。
他们拍祝融夫人的马屁,有着两层意图。
其中一层意图,是万一真的救回了孟获,好在孟获面前讨好,说孟获被擒这段时间,是如何支持夫人对他展开营救,
另一层意图,则是提前巴结祝融夫人。
若是果真救不回孟获,南蛮终究是要换新的主人,谁能得到祝融夫人的支持,便是成功了多半。
也晓得这些南蛮将军心内在做着怎样的盘算,祝融夫人并不点破,只是嘴角带着笑容,朝他们点了点头。
祝融夫人冷淡的神情,让南蛮将军们一个个都有种一拳打在麻包上的无力感。
他们一个个都是面带失望的相互看了看,敛起了笑容,没有再多吭声。
凝望着对岸的汉军军营,祝融夫人向身后喊道:“金环三结!”
听到她的招呼,金环三结连忙上前,向她行了个南蛮礼。
“今日晚间,你引领藤甲兵渡河,偷袭汉军!”扭头看着金环三结,祝融夫人对他说道:“早先数战,你都败于汉将之手,今日晚间务必擒获汉军主将,可有信心?”
“夫人放心!”亲眼看到了藤甲兵的强横战力,金环三结此时也是信心爆棚,对祝融夫人说道:“今日晚间,某若不擒来汉军主将,提头来见夫人!”
点了点头,祝融夫人并没有言语。
对金环三结的承诺,她也没有十成相信的把握。
对面驻扎的,如果是早年曾与蛮人厮杀过的益州军,祝融夫人绝对相信金环三结能够一战功成。
可对岸驻扎的,是经过多场厮杀,已经印证了作战能力的汉军。
面对将近两万汉军,祝融夫人还真不敢肯定,凭着她麾下这三千藤甲兵,能有多大的建树。
河岸南面的蛮人筹划着夜间利用藤甲兵偷袭汉军军营,汉军军营内,诸葛均等人也是没有闲着。
在诸葛均的帅帐内,一众汉军将领分成两列,坐在帐内两侧,一双双眼睛全都看向端坐在首座的诸葛均。
环顾着帐内坐着的汉军将领,诸葛均对众人说道:“今日我军与蛮人厮杀一场,遭遇进入蛮人地界以来,最为严重的一场失败。你等以为,蛮人下一步将会如何动作?”
被诸葛均如此一问,帐内众人都是愣了一下,一个个面面相觑,都不晓得该如何回应才是。
自从与蛮人厮杀,蛮人的战法往往都是相对简单的。
他们大多时候,都是一窝蜂的涌上来,被击退之后,又是一窝蜂的撤走。
就连普通汉军兵士,都认为蛮人作战,根本没有什么章法可言。
诸葛均的这个问题,听在帐内众位汉军将领的耳中,无疑是个多于的问题。
蛮人撤到河岸对面,在汉军将领们看来,他们必定是要拒河死守,不让汉军过河半步。
环顾着众人,诸葛均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对他们说道:“将军们或许是以为蛮人战法简单,退到河岸对面,根本无有下一步的动作!”
听了他这句话,包括许褚和典韦在内,所有汉军将领都点了点头。
虽是没有说话,帐内众人却是用动作证实了诸葛均正是把话说到了他们的心窝中。
“好!”点了点头,诸葛均脸上漾满笑容,对汉军将领们说道:“非常好!本将军只想问你等一句,在今日同蛮人厮杀之前,你等可有想过,蛮人会在暗中埋设伏兵?”
被诸葛均这么一问,将军们才都愣了一下。
如果不是诸葛均严令大军不得向正在渡河的蛮军发起进攻,今日汉军恐怕是要吃场大亏。
一个个面面相觑,汉军将领们都是满脸的愕然。
蛮人在这场战斗中动用了智虑,难保以后的战斗,还会像先前那样一窝蜂的涌上来。
见将军们一个个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诸葛均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若是本将军料想不差,今日晚间,蛮人必定偷袭我军!”
诸葛均说出蛮人必定偷袭的话来,将军们一个个都是满脸的愕然,相互对视了一眼,许褚抱拳朝他拱了拱问道:“蛮人撤到南岸,若要偷袭我军,留在北岸,岂非更加便捷?”
“留在北岸,着实便捷!”朝许褚摆了摆手,诸葛均说道:“蛮人之所以撤到南岸,为的便是要我军疏于防范!今日你等也是看见,那身穿厚甲的蛮人,可将铠甲当做木筏,在水中滑行。到了晚间,他们只需如此炮制,便可顺利渡河!”
诸葛均的一番话,把在场的汉军将领们一个个说的都是心惊胆寒。
若是蛮人果真如此,以那厚甲蛮兵的战力,汉军遭受突然袭击,还真不定究竟会是谁胜谁负。
将军们一个个都愣在那里没有言语,诸葛均却接着说道:“今日晚间,便是我等大破蛮兵厚甲兵之时!”
“许褚将军!”不等将军们反应过来,他已经是扭头招呼了许褚一声,对许褚说道:“多备油布,让将士们准备火箭,到了晚间,我等须用火箭,好生招呼蛮人!”
“诺!”站起来抱拳应了一声,许褚招呼了几名他麾下的汉军将领,跨步走出了帅帐。
待到许褚等人离去,诸葛均又对典韦说道:“典韦将军,今日晚间,你且不用率领象兵,引领三千兵马,携带箭矢,于营外等候,待到蛮人后撤,再于半道截杀!”
“诺!”自从离开洛阳,典韦一直都是率领象兵厮杀,得知有机会率领步兵,心头一喜,连忙起身应了,领令而去。
又向帐内其余几位直属他的偏将吩咐了一些善后事宜,诸葛均朝将军们摆了摆手,对他们说道:“你等且都退下,好生筹划晚间厮杀,今日务必要让蛮人晓得,他们的重甲兵,对我等毫无用处!”
直属于诸葛均的一众将军,也纷纷站了起来,抱拳应了一声,退出了帅帐。
得了诸葛均命令的将军们,行事时并没有太过高调,他们也都是暗中做了部署,要将士们多备火箭,只等到了晚间,蛮人前来劫营,再好生招呼那些白昼里让汉军吃了不少苦头的厚甲蛮兵。
几个汉军兵士,抬着一大锅油,将油摆放在军营内的空地上。
另外一些军士,则是弄来了成堆的麻布。
站在油锅前,弄来麻布的军士们,将麻布浸泡在油锅里,尔后又一条一条捞出来,用木棍卷成筒状,摆放在一旁的地面上。
地面上摆放起许多浸透了油料的麻布,另一拨兵士很快就走上来,将麻布收拾进一个个木桶中,提着这些麻布,朝军营内的将士们走去。
领到麻布,将士们把它们缠裹到箭簇上,一支支的插进箭壶,只等到了晚间,用来对付可能前来劫营的蛮兵。
将麻布缠裹在箭簇上,一个汉军兵士小声向他身旁的另一个兵士问道:“喂,你说,到了晚间,蛮人究竟会不会来?”
“诸葛将军料事,何时出过差池?”被他询问的汉军撇了撇嘴,一边在箭镞上绑着麻布,一边小声说道:“将军说蛮人会来,想必他们定然会来!”
“若是蛮人来了,真刀真枪劈杀一场,倒也是爽快!”缠裹着麻布,先说话的兵士语气里透着几分郁闷的说道:“我等都用强弩,只能看着蛮人被射杀,想来也是乏味的紧!”
“乏味?”一旁的兵士听了他说的这句话,扭头看着他,一脸诧异的说道:“莫非你没看见,早间许将军引领兄弟们杀向蛮人,与蛮人厮杀了一场,我军兄弟可是折损颇多,蛮人却只是死了寥寥几个,其中还有不少几个是被许将军诛杀!”
“晓得!”摆了摆手,先说话的那个汉军兵士说道:“我只不过是说上一嘴,谁又不晓得,用火箭射杀蛮人,要比与他们拼杀强了许多。”
汉军军营内,将士们躲在营帐中,在箭矢上缠裹着用油料浸泡透了的麻布,河岸对面的蛮人驻地,三千藤甲兵也是没有闲着。
藤甲兵身上穿戴的甲胄,是用百年老藤编制而成。
藤蔓自身本就是极具韧性,在编制出藤甲之后,还要将这些甲胄放在桐油中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最终取出晾干,方可制成一套藤甲。
制成的藤甲,并不是只管使用无需养护。
每逢厮杀之后,藤甲兵都要用桐油在甲胄上补油,以免长久碰撞,桐油脱落或是藤蔓松快,造成甲胄防护性能变差。
一个个蛮族藤甲兵,坐在离众多蛮人稍远的地方,将藤甲铺展在地上,精心的补着油。
他们已经得到了命令,到了晚间,要跟随金环三结渡过眼前的这条河,偷袭汉军军营。
之所以没有与寻常蛮兵坐在一处,只因藤甲兵都是蛮族精挑细选出的勇士,他们天生就有种优越感,区别于其他蛮人的优越感。
第1363章 诛心不是诛人
夜幕悄悄降临,丛林与群山在晚风的吹拂下,树冠的叶片摇曳着,发出“沙沙”的轻响。
没有月亮的夜晚更显黢黑,只有流淌着的小河,泛着细细的粼光。
河岸边上,三千名蛮族藤甲兵,轻手轻脚的把藤甲放在水中,一个个扶着藤甲,趴进了水里。
接着藤甲的浮力,藤甲兵尽量将动作放的轻柔,朝着河对岸游去。
虽然他们极力将动作放的轻柔,还是发出了“哗哗”的水声。
河对岸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两个汉军兵士借着石头的掩护,朝河面上张望着。
“来了!”听到河中发出“哗哗”的水声,一个汉军兵士小声对另一个说道:“快去禀报将军!”
另一个兵士点了下头,俩人弓着腰,轻手轻脚的朝后退了去。
借着夜幕的掩护,两个观察河岸对面的汉军飞快的跑向了营地。
才进营地,他们迎面就看见正端坐在营地入口的诸葛均。
“启禀将军,蛮人过河了!”到了诸葛均近前,两个汉军抱拳躬身,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就好似生怕被正在过河的蛮人听到一般,禀报了一句。
得知蛮人过河了,诸葛均站了起来,抬起手臂,朝身后摆了摆。
几名亲兵见他摆手,纷纷朝后跑去,一边跑,那几个亲兵还一边不住的向军营内的汉军将士们摆手招呼着。
军营内并没有留下多少人,不过是顷刻间的工夫,整个军营就空了下来。
汉军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正在过河的蛮人注意。
三千藤甲兵渡过河流,到了河岸边上,纷纷往身上套着藤甲,一双双眼睛还都望向着点燃篝火的汉军军营。
领着藤甲兵过河的,正是金环三结。
他猫着腰,待到最后一个藤甲兵渡过小河,才招了下手,率先往汉军军营去了。
摸到汉军军营外侧,看着根本无人把守的营地,金环三结心内也是有些不安了起来。
汉军的军营太静了,静的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就在金环三结感到心里没底的时候,他隐约听到军营内传来一阵人说话的声音。
那声音时远时近,让人听着觉得很是飘渺。
听到军营内传出人说话的声音,金环三结稍稍放了些心,朝身后招了下手。
见他招手,三千藤甲兵纷纷跟在他身后,进入了汉军军营。
冲进军营,藤甲兵默不吭声的朝着一个个汉军的帐篷跑去。
没过多会,钻进帐篷的藤甲兵就一个个满脸失望的走了出来。
汉军营地内,帐篷成排搭建,可帐篷里却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一个汉军兵士。
钻出帐篷的藤甲兵,一个个满脸愕然的看向金环三结。
从近处藤甲兵脸上的表情,金环三结已经看出他们并没有找寻到沉睡中的汉军,当即叫了声:“不好!快走!”
喊声刚落,他们身后二三十步的地方就跑出了无数黑影。
那些自背后出现的黑影,飞快的排列起队形,还没等金环三结和三千藤甲兵反应过来,一团团火苗就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数千汉军,在箭矢上点起了火苗,一支支带火的箭矢,纷纷瞄准了军营中的藤甲兵。
军营外的汉军排列成队,不过是转眼的工夫,军营四周便亮起了无数火光。
无数带着火苗的箭矢,纷纷瞄准了站在军营里的三千藤甲兵。
“不好!上当了!”已经发觉上当,再加上汉军突然出现,金环三结顿时感到不妙,连忙喊了一嗓子:“随我杀出去!”
他的喊声刚落,将他们包围起的汉军就纷纷抠下了强弩的机簧。
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向军营内的藤甲兵。
带着火苗的羽箭,射到藤甲兵身上,顿时将那一片片用桐油浸泡过的藤甲点燃。
坚硬的藤甲,能够阻挡刀砍剑劈,可是对烈火,却没有半点防御能力。
箭矢射中藤甲,藤甲瞬间燃烧起来,穿着厚重铠甲的蛮兵,有许多人甚至连脱掉藤甲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点成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球。
有些蛮人见汉军射出火箭,反应稍稍快些,飞快的将藤甲卸掉。
卸掉藤甲的他们,虽然逃过了被烈火烧成焦炭的命运,可在汉军射出的火箭下,也是一个个被箭矢贯穿身躯,倒在了军营之中。
金环三结奋力的用兵刃拨打着迎面飞来的箭矢,招呼着冲进军营的蛮人杀出去。
汉军只是射出了两三蓬带火的羽箭,就止住了发射,一员汉将自军营后面杀出,高喊了一声:“金环三结,纳命来!”
听到那汉军将领的喊声,金环三结连忙扭头朝后看去。
当他看清迎面冲上来的汉军将领时,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提着大刀冲向他的,不是别个,正是他在沙场之上遭遇过的许褚。
许褚勇武,金环三结是亲身经历,假若在沙场之上与此人相遇,他断然不敢上前厮杀。
可眼下他们已经被包围,许褚又迎面杀了上来,虽说有些胆怯,金环三结却是没有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发出一声呐喊,迎着许褚飞快的冲了上去。
许褚骑着战马,金环三结却是步行,俩人相向飞奔,一眨眼的光景,便到了彼此近前。
突然矮下身子,金环三结抡起手中兵刃,就想去扫许褚的马腿。
兵刃才挥出,他就觉着后脊梁猛的剧痛了一下,一柄锋利的大刀,深深的穿过了他的后心。
后心被大刀插穿,金环三结只觉着浑身的力气正在消散,眼前的景象也是渐渐的陷入一片黑暗。
双手紧攥着刀柄,许褚一声爆喝,将被大刀插穿的金环三结挑了起来。
远远看见他挑杀了金环三结,汉军将士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欢呼。
军营内,亮着一团团的火球,三千藤甲兵,在汉军火箭的攻击下,多半被包裹在烈焰之中。
少半藤甲兵,将衣甲脱下,其中绝大多数人,还死在了汉军的箭矢之下。
在这场几乎是单方面屠杀中活下来的藤甲兵,总人数也不过不足五百人。
冲进军营的汉军,将被烧的灰头土脸,却存留了性命的藤甲兵一个个的扭住。
料定蛮人会劫营的诸葛均,在战斗结束之后,由一群亲兵簇拥着进了军营。
被汉军控制住的蛮人,一字排开,跪在军营内的空地上,一些汉军兵士,正忙着把军营中的尸体一具具的抬出去掩埋。
走到一字排开跪成一条长队的蛮人面前,诸葛均面色森冷的凝视着这些蛮人。
跪在他面前的蛮人,一个个体格都是极其强壮,显然是从蛮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战士。
“将军,怎办?”跟在他的身后,许褚向诸葛均问道:“可要将这些蛮人悉数诛杀?”
“不用!”摆了摆手,诸葛均说道:“蛮人虽说人数不多,可他们却是盘踞在南方,我等即便诛杀,也不可能全都诛杀殆尽!”
“莫非要将他们放回去?”紧紧的蹙起了眉头,许褚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蛮人未有开化,将他们放回去,怕是还会与我大汉搅闹!”
“要的是诛心,不是诛人!”扭头看了一眼许褚,诸葛均对他说道:“将金环三结的人头交付他们,将他们即刻押解到河边,要他们过河向祝融夫人复命!”
“诺!”抱拳躬身应了一句,许褚朝身后招了下手。
一个亲兵飞快的跑到许褚身旁,抱拳面朝着他,等待他下达命令。
“要他们带上金环三结的人头,将他们押赴河岸边,驱赶过河!”扭头看着那亲兵,许褚复述了一遍诸葛均的命令。
亲兵应了一声,朝身后一招手,立刻便有一队汉军兵士跑了上来。
将那一个个被麻绳捆缚着的蛮人驱赶起来,这队汉军押解着卸除了铠甲的蛮人,走出了军营。
蛮人朝军营外正走着,一个汉军飞快的跑到最前面的蛮人身旁,将用绳索串起来的金环三结头颅搭在了他的颈子上。
颈子上搭了颗人头,那蛮人脸上却是没有半点惊惶的神色。
生长在南蛮,他们以往就是十分的残暴、血腥。
杀个人,将头砍下来制成艺术品,对蛮人来说也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他们此时惧怕的,并不是已经死掉了的金环三结的人头,而是押解他们前往河边的汉军,将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诸葛均与许褚说的话,这些蛮人根本听不懂。
从许褚那狠戾的神色中,他们看出几分不妙的意思,可诸葛均说话却是十分淡然,又让他们闹不明白,这位汉军主将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被押解着朝河边走,越靠近河边,数百名被俘虏的蛮人心内越是慌乱。
他们杀人,也会选择河边或者空旷的地界。
在那种地形杀人,尸体很好处理,根本不用太纠葛如何掩埋。
听着“哗哗”的水声,数百名被俘虏的蛮人,就好像是听到了一曲正向他们催命的安魂曲。
每个蛮人心内,都是带着恐慌,一边向前走,一边满心忐忑的朝押解他们的汉军张望着。
第1364章 不肯过河的蛮人俘虏
河岸边上,数百名蛮人一字排开,在他们身后,则是站着许多全副武装的汉军兵士。
一个汉军走到一个蛮人身后,从腰间抽出了短刃。
听到那汉军抽出短刃的细微响声,那蛮人闭上了眼睛,只等汉军把短刃扎进他的心窝。
可他并没有等到短刃刺入他的身体,反倒是感觉到将双臂捆缚在身后的绳索一松,两条手臂瞬间恢复了自由。
手臂恢复了自由,那蛮人一脸诧异的扭头看着为他割开绳索的汉军兵士。
割开绳索的汉军朝着河面哝了下嘴,示意他往河里走。
畏畏缩缩的走向河边,临下水之前,蛮人又一次回头朝汉军兵士看了一眼。
汉军兵士递给蛮人一根麻绳,由那蛮人牵着一头,他自己则牵着另一头,朝蛮人摆了摆手。
放了心的蛮人,这才甩开手臂,带着麻绳的一头,朝着河对岸游去。
蹲在河岸边的汉军,一边松着麻绳,一边看着蛮人游泳的进度。
眼看着那蛮人过了河,河岸边上的数百蛮人一个个都是舔了舔嘴唇。
他们很是羡慕那个被汉军放了的蛮人,同时又在替他担心。
河面虽说不算很宽,水流却是并不算十分平缓,游到河岸对面,需要有非常好的水性。
汉军选择的这个蛮人,显然是他们之中水性极好的,没用多会,就游到了对岸。
手中牵着麻绳的一头,站在岸边的汉军兵士朝后面摆了下手。
另一个汉军又割开了一个蛮人的绳索,让那蛮人到河边上去。
示意蛮人抓着绳索过河,牵着一头绳索的汉军兵士,用力的扯紧了绳子。
直到此时,数百名蛮人才算是明白过来,汉军将他们押解到河岸边,并不是为了诛杀他们,而是要放他们过河。
放他们过河的汉军,并没有将他们一窝蜂的驱赶进河水中,反倒还为他们准备了过河的绳索,数百名蛮人,心内不由都是一阵感动。
先游到对岸的蛮人,起先并没有明白汉军为什么要让他牵着一头麻绳,直到第二个蛮人拽着绳索过河,他才彻底的明白了过来。
扯紧了绳索,眼看着第二个过河的蛮人凭借绳索离河岸越来越近,望着对面黑黢黢的人影,这蛮人心底竟是涌起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偷袭汉军军营,他们为的就是多杀汉人,可事情败露之后,汉人并没有杀他们,反倒还帮着他们过河。
望着河对岸,扯拽着绳索的蛮人有种究竟该不该再和汉人厮杀下去的狐疑。
不仅是他,河岸边上看到这一幕的所有蛮人,心内都是有着同样的狐疑。
多年与汉人厮杀,益州军也是从来没有挺进过蛮人地界,反倒是蛮人,给汉人招惹了不少的烦扰。
过河的蛮人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每个蛮人临过河之前,都会转过身,向押解他们的汉军兵士们行个蛮族礼。
看着这一幕的汉军,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将蛮人依照秩序割开绳索放行。
越来越多的蛮人过了河,就在大多数蛮人渡过河流时,他们登岸的那一侧,出现了无数黑黢黢的身影。
自过了河的蛮人背后,一大群蛮兵涌向河岸,领着蛮兵的,是一个骑着小矮马的蛮人将军。
那蛮人将军到了河岸边,见河岸上站了不少蛮人,眉头一拧,朝身后跟着的蛮兵摆了下手。
跟在他身后的蛮兵,立刻涌向了那些才登上河岸不久的蛮人。
冲到那些蛮人近前,蛮兵根本不听他们多说,将他们一个个踢翻在地,扭了起来。
虽说是在夜间,对岸发生的事情看得不太真切,可从人影,还是影影绰绰能看出些什么。
过了河的蛮人被撂倒在地,河中间的蛮人,连忙掉头朝回走,那些在汉军兵士身旁,根本还没来及过河的蛮人,则是说什么也不肯往河岸边去。
汉军兵士驱赶着被俘虏的蛮人,可那些蛮人宁愿站在水中,也绝不肯渡河。
眼看着这一幕,领着这队汉军的军官向身旁的一个兵士说道:“速速呈禀将军,就说过了河的蛮人被他们自家人撂倒,其余蛮人不肯渡河!”
兵士应了一声,飞快的朝着营地跑去。
率军挫败了蛮人的偷袭,诸葛均才回到帅帐,正打算歇息,帐外就传来了一个亲兵的声音:“启禀将军,被俘获的蛮人不肯渡河!”
听说被俘的蛮人不肯过河,诸葛均愣了一下,连忙站起,跨步走到帐外,向传报的兵士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将军!”保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势,那亲兵说道:“据说是对岸蛮人,将过河的蛮兵悉数撂倒,以至于他们不敢渡河!”
“叫上向导!”得知对岸的蛮人向他们自家人动了手,诸葛均眼睛一眯,吩咐了亲兵一句,跨步先朝军营外走去。
诸葛均在一群亲兵的簇拥下,先行离开了军营,得了命令的亲兵则找向导去了。
到了河岸边,诸葛均果然看见在岸边上站了三四百名蛮人。
被俘虏的蛮人有五百余名,汉军只准备了一根绳索,他们渡河的速度很慢,在对岸蛮人向自家人动手时,大多数蛮人俘虏都没有过河。
“怎么回事?”到了岸边,瞟了一眼那些不肯过河的蛮人,诸葛均向领着汉军驱赶他们的军官问了一句。
“回禀将军!”见诸葛均来到,军官已经迎了上来,听得发问,赶忙行了一礼说道:“我等放了百多名蛮人过河,可对岸不晓得因何突然出现一支蛮人兵马,将过河的蛮人撩翻在地,这些没有过河的,说什么也不肯过去。”
听得军官那么一说,诸葛均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扭头朝岸边簇拥着的蛮人看了过去。
河岸对面,将过河蛮人擒获了的蛮兵们,纷纷在长弓上搭起箭矢,朝着岸这边射了过来。
由于晚间河面上的风儿颇急,河面也不算十分狭窄,对岸射来的箭矢,根本到不了河岸这边,就纷纷掉落在水中。
这么一来,岸边的蛮人更是不敢过河,一个个簇拥做一团,任由汉军如何驱赶,也不肯往水里去。
“好了!”看到蛮人被吓的不轻,诸葛均向军官说道:“且莫要让他们过河,待向导来了,好生问问他们便是!”
“诺!”军官应了一声,随后转身朝岸边的汉军兵士们摆了摆手。
汉军兵士们见他摆手,也都止住了驱赶蛮人的动作。
簇拥在一处的蛮人,一个个满脸恐慌的看着汉军兵士们,那眼神根本不是出于对汉军的惧怕,而是出于惧怕汉军把他们驱赶过河。
身为俘虏,应该巴望着赶紧过河回到自家阵营才对,簇拥在岸边的蛮人做出的举动,让诸葛均也感到很是不解。
对岸的蛮兵把过河的那些蛮人撂倒,想来应该只是控制住他们,并不一定会诛杀。
望着对岸黑黢黢的蛮人身影,诸葛均正纳闷时,向导在一个亲兵的引领下来到了他的身边。
“问问那些蛮人,因何不肯过河?”向导才朝诸葛均行了个礼,诸葛均就开口向他吩咐了一句。
得了吩咐,向导跨步走向那群蛮人,用蛮人的话问了他们一句什么。
听到向导说的是蛮人语言,那些簇拥在河岸边上的蛮人,情绪稍稍安定了一些,其中一人颤巍巍的回复了一句。
“启禀将军!”回到诸葛均身前,向导抱拳对他说道:“蛮人告诉小人,已经过河的那些,被人擒获之后必定惨遭屠杀,他们不肯过河,也是不想死的太过凄惨。”
“将回话的蛮人带来!”诸葛均点了点头,向一名亲兵吩咐了一句。
亲兵离去后没多会,就把刚才回答向导的蛮人带了过来。
打量了一下站在面前的这个蛮人,诸葛均发现,他的体格十分健壮,虽说身高要比汉人矮了一些,可相对于寻常蛮人,还算是比较高的个头。
“问问他,那些蛮人会遭到怎样的境遇!”打量了一遍站在身前,浑身还在哆嗦着的蛮人,诸葛均又吩咐了向导一句。
向导先是应了一声,随后用蛮人的语言,把诸葛均的问题向那蛮人说了一遍。
蛮人倒也老实,在听完问题之后,叽哩哇啦的说了一大通诸葛均和汉军将士们都听不懂的话。
直到蛮人把话说完,向导才对诸葛均说道:“过河的蛮人被擒获,回到大军之后,必定会被剥皮剜心,如果要死,他们宁愿在此被砍掉脑袋,也绝不肯过河!”
听了向导的解释,诸葛均沉吟了片刻,对一旁的汉军军官说道:“将他们的兵刃还给他们,再给一些帐篷,要他们在距我军百步开外的空地上住下!”
“将军,这……”不仅要留下蛮人,还将他们的兵刃归还,另外还要给他们帐篷,诸葛均的决定让军官感到很是不解,并没有立刻遵照执行。
“依令行事!”见军官没有立刻执行命令,诸葛均眉头一拧,再次向他吩咐了一遍。
第1365章 以蛮制蛮
距离汉军营地百余步开外,数十顶帐篷呈品字型展开。
大多数被汉军安置的蛮人,都进了帐内安歇,只有一顶帐篷外,一个年轻的蛮人,正抚摸着他的兵刃,不时抬头朝远处的河岸望上一眼。
汉军不仅给了他们帐篷,还给了他们一些火盆。
点燃着的火盆跳蹿着火苗,将帐篷与帐篷之间的间隙照的一片通亮。
坐在帐篷外,正不时望向河岸,他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帐篷内,走出了一个比他年岁稍大些的蛮兵。
刚出帐篷的蛮兵,站在空地上撒了泡尿,回头的时候,恰好看见那正擦拭着兵士朝岸边张望的蛮兵。
走到坐在帐篷前的蛮兵身旁,刚撒了尿的蛮兵问了句:“怎的还不睡?”
仰脸朝身旁的蛮兵看了一眼,擦拭着兵刃的蛮兵神色间带着纠葛的说道:“睡不着!”
“想什么呢?”挨着他坐下,才出帐篷的蛮兵问了一句。
凝望着河边的方向,擦拭兵刃的蛮兵悠悠的说道:“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或许吧。”终究是年岁大些,想到恐怕是不可能回去了,刚出帐篷的蛮兵叹了一声说道:“不仅回不去,日后怕是只能随着汉人一同作战了!”
“随汉人作战?”愣了一下,擦拭兵刃的蛮兵扭头看着身旁的人,一脸茫然的说道:“汉人并未要我等随他们作战!”
“你蠢啊!”瞪了他一眼,年岁大些的蛮兵没好气的说道:“汉人给我等兵刃,为的甚么?若是不要我等随同作战,岂不是还要担心我等从背后给他们一下!”
被这蛮兵说的一愣,擦拭着兵刃的蛮兵把兵器放在地上,迟疑了一下才说道:“罢了,要打便打,能回家就行!”
年岁稍大点的蛮兵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多说,只丢下了一句“早些睡吧”就返回他的帐篷去了。
宁静的夜晚总是过去的很快,当黎明的第一抹晨曦铺洒在大地上时,入住着三四百名蛮人的小营地,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汉军兵士为他们送来了食物,坐在篝火旁,一边烹煮着食物,蛮人一边相互说着话儿。
“肉还是生吃来的有嚼劲。”看着串在篝火上的烤肉,一个蛮人咂吧了两下嘴说道:“以往我等吃饭,何时这等烦心过?”
“汉人都是要将肉食烤熟了吃,总不能让他们看着我等吃生肉!”一个蛮人一边烤着肉,一边对说话的蛮人说道:“眼下我等是受汉人眷顾,学着他们,总不至于吃亏!”
说生肉好吃的蛮人没再吭声,不过看着已经烤到半熟的肉,他还是吞咽了两口唾沫,像是忍不住等肉食烤熟。
进入南蛮地界,与蛮人之间展开过数场厮杀,汉军从蛮人那里得来的食物,多是肉食和一些他们叫不上名称的植物根茎。
也正是因此,他们分配给那几百名蛮人的食物,均是肉食。
蛮人刻意学着汉军的饮食习惯,在汉军军营内,一群正吃着烤肉的汉军也在聊着他们。
“兄弟们,跟你们说!”早些时候给蛮人送去肉食的一个汉军兵士蹲在另几个兵士身旁,小声对他们说道:“你们晓得蛮人如何吃肉食不?”
几个没有去送肉的汉军都扭头看着他,并没有人插话,只是默默的等着他把话给说下去。
“他们好似很喜欢吃生肉。”朝四下瞟了一眼,见没有其他人留意他,那汉军兵士才说道:“还是我等告知他们如何烤肉,可他们像是根本烤不好!”
“莫要乱说!”另外几个汉军兵士正听着那汉军的讲述,一旁传来了个声音。
听到有人在一旁说话,兵士们纷纷抬头朝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正是引领他们穿越丛林并且还兼做诸葛均翻译的向导。
看到是向导说话,几个汉军都没有吭声。
虽说向导地位不高,可诸葛均对他却很是倚重,汉军将士们,也都是不肯开罪他。
几个汉军没有吭声,向导却是蹲到了他们一旁,一边看着他们烤肉,一边说道:“蛮人并非悉数喜好吃生肉,他们只是觉着吃生肉更加野性,更像个男人!”
听着向导说的这些,一个汉军兵士从篝火上拿了一串烤肉递给他问道:“听闻蛮人茹毛饮血,如此说来,倒不是这般了?”
“未有开化倒是真的!”咧嘴一笑,向导说道:“只是在吃食上,他们也是要吃熟食,并非全吃生肉。”
对蛮人多了几分了解,几个汉军都是点了点头,其中一个长相稍微猥琐些的汉军小声问道:“听闻蛮人男女,平日里很是随意便睡在了一处,可有此事?”
“有!”扭头看着那汉军,向导点了下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只是也并非当众做那苟且之事,人嘛,总是有些廉耻之心!”
几句话,向导与兵士们便拉近了距离,坐在一处,一边吃着刚烤熟的烤肉,一边说起了蛮人。
收留了几百名蛮人,诸葛均端坐在帅帐内,也正与将军们商议着,该如何安置这些不愿过河的蛮人。
原本诸葛均是打算将那些蛮人放回去,要祝融夫人晓得,汉军并没有将蛮人悉数诛杀的意图。
让他没想到的是,蛮人却并没有依照他的料想那样接受被送回去的战俘,反倒于河岸边,将那些战俘全都捆绑了起来。
过河的战俘,将要面临的命运,也是从不肯接着过河的蛮人那里听说了。
想到日后两军厮杀,被俘获的蛮人将会更多,诸葛均心内就隐隐的觉着有些不妥。
少量蛮人,汉军还可采用监管的方式,随时管控着他们。
一旦俘虏多了起来,消耗粮草自是不用说,对蛮人的管控,也是极为头疼的事情。
环顾着帐内众人,诸葛均沉吟了好一会,才向他们问道:“蛮人不肯返回河岸对面,你等以为,我军该当如何,方是正确的应对之法?”
“杀!”诸葛均话音刚落,许褚就站了起来,抱拳躬身对他说道:“蛮人尚未开化,并无感恩之心,我军若是收留,难保日后不会自背后捅上我军一剑。依末将之见,不若杀之!”
之所以把将军们都召集到帐内,诸葛均就是没有想过要诛杀蛮人。
眼下他们是进入了蛮人的地界,根本没有百姓作为坚强的后盾。
汉军要在这里生存,就不能表现出残暴的一面。
微微一笑,诸葛均朝许褚虚按了两下手说道:“许将军所言,并非不是法子,只是我军若诛杀蛮人太多,恐在南蛮地界会招来蛮人众怒,若是所有蛮人都针对我军,我军如何应付?”
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许褚已是晓得不可能将那些蛮人杀了,将头一偏,不无烦闷的坐了回去。
见将军们也是提不出合理的建议,诸葛均对他们说道:“本将军倒是有个法子,只是不知众位可否认同!”
诸葛均说他有个法子,将军们都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
帅帐内坐着数名汉军将领,帐中却是静的出奇,每个人都在等待着诸葛均把话给说下去。
“本将军以为,诛杀蛮人,倒不如以蛮制蛮。”环顾着帐内众人,诸葛均接着说道:“我军人数不如蛮人大军众多,且又是深入敌镜,丞相眼下虽说是镇守成都,成都距此处也是有着不短的路程,指望援兵,怕是不太可能。若要减少伤亡,唯一的办法,便是扶持蛮人,由他们去攻伐自家人马!”
“将军!”诸葛均才说出这套以蛮制蛮的道理,一个偏将就站了起来,抱拳向他问道:“以蛮制蛮,我等倒是晓得。只是那蛮人难以驯化,如何扶持他们,同他们自家人厮杀?还望将军解惑!”
“可利用蛮人嗜杀!”微微一笑,诸葛均对起身发问的偏将说道:“我等本欲将昨日被俘蛮人放回,不想只是少部蛮人过河,便遭遇了他们自家人的拦阻。我等日后俘获蛮人,只须好生照应,让向导告知他们,汉军进入蛮人地界,并非要将此处兼并,而是欲与蛮人好生相处,教授他们耕田织布,日后蛮汉一家,再不相互攻伐!”
“与蛮人说这些,可行么?”诸葛均的提议,无疑是利用蛮人的最好借口,可一众汉军将领自心底还是觉着蛮人未有开化,其中一个偏将不无怀疑的又问了一句。
看着那偏将,诸葛均并没有把道理说的十分深入,而是对他和帐内的其他将军说道:“且无论有用无用,告知蛮人这些便是。日后每每向前推进,便将沿途夺下土地,分给有功蛮人,要他们看见,我军并非只是嘴上空口白说,而是真个会给他们好处!”
诸葛均一番话说完,汉军将领们一个个相互看着,虽然都是没有说话,一个个却也是没有接着提出疑问。
见无人再有疑问,诸葛均把手一摆,对将军们说道:“若无疑义,便依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