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狂对霸，火对火
那惊天的动静就是从大佛那边传来。
陈亦才刚刚跃起，就看到一道湛蓝刀光从大佛顶上冲天而起。
凝聚成刀罡，通天贯地，晶莹剔透，尤如实质。
隔着数里之远，陈亦仍然能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
那是从心底升起的冷，也是如同置身冰天雪地一般，实实在在的冷。
“北饮狂刀，傲寒六诀……”
陈亦没想到在剧里吹得震天响，却才半集不到就领了盒饭的某高手，竟然出手间会有这等威势。
陈亦自问，单论武学修为，他似乎连这个戏份不到半集的大龙套都不如啊……
那他现在的那个对手岂不是能完爆他？
这就有点尴尬了……
“雄霸！”
一个充满了愤怒的狂吼震动着山林。
一阵狂猛的飓风呼啸而来。
是那道通天贯地的湛蓝刀罡动了。
擎天一刀，缓缓下斩。
连天上的浮云都被激荡的狂风鼓动翻涌。
“轰！”
刀势看似极重极缓，却在刹那之间就斩了下来。
这惊天动地的一刀，却被挡住了。
通透如白玉般的半球形光罩倒扣在山林中，将湛蓝刀罡阻得哪怕是一分一毫都再难落下。
一个狂笑声随之而起。
“北饮狂刀聂人王不过如此！哈哈哈哈！”
“三分归元气！”
一股无边的压力似乎从天而降。
相比于那道寒意彻骨的刀罡，此时才真的是风云变色。
风起，云涌，意如霜。
三股截然不同的气劲狂涌，铺天盖地。
那两人交战的之地，方圆数里，林木如摧枯拉朽般倒折，甚至被连根拔起。
凌云寺也在波及范围之中。
却在气劲涌到之时，一股祥和之气弥漫，将残破得似乎一触即溃的凌云寺包裹。
任由这恐怖的气劲冲击，却如同大海中礁石，任由惊涛骇浪拍打，自巍然不动。
不用想，陈亦都知道是湛明老和尚。
这一切，不过是在一瞬间发生。
下一刻，汹涌激荡的风云骤然一收，寒彻人心的霜冷再无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莹莹如白玉般波纹荡漾。
如同惊鸿一现，就悄然而逝。
大佛之顶，复归平静。
只余一声霸道之极的狂笑。
陈亦此时已来到那大佛之侧，半山悬崖的小道上。
正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大汉从大佛顶上坠落。
佛头之上，还有个长须长髯，浓眉似刀，高大魁梧的中年，一身着紫缎锦衣，衣上绣有九条金龙，张牙舞爪。
只是在那一站，便有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霸道凛冽、睥睨天下的气息。
“吼！”
又是一声震天巨吼响起，吼声中充满了暴戾。
无论是坠落的大汉，佛头上的中年，还是陈亦，都感到了周围的空气温度在急剧攀升。
一道火光从大佛膝上的洞窟中射出，将整个大佛和周围山壁照得通红。
火光之中，隐隐有一只狰狞巨兽的轮廓，四足踏火，从洞口疾掠而出，巨口一张，便将那坠落大汉叼在口中。
火光如急流涌退，倒卷入洞窟中。
这一连串惊变，让人猝不及防。
兔起鹘落间，热气已去，火光已逝。
那大汉却已被拖进了幽深的洞窟中。
“爹爹！”
两个幼小孩童突然钻了出来，其中一个较小的迈着短腿朝着洞窟奔了过去。
佛头上的中年纵身一跃，瞬间便出现在大佛膝上，将幼童提在手中。
任由他哭喊挣扎，走到洞窟前，向来霸道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
半晌，抬头看了一眼半山道上的陈亦。
以他那惊世骇俗的修为，早已发现了这年轻和尚的存在。
迎着这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天下会之主，雄霸雄帮主那凛冽霸道的眼神，陈亦微微一笑，合什点了点头。
雄霸目光却是毫无波动，一沾即分，回过头去。
似乎全然未将陈亦看在眼里，不值得他的视线多停留一分。
若是以往，这等于他如蝼蚁般的存在，随手也就杀了。
不过今日他败了北饮狂刀，放眼天下间，除却一人外，已无人再是他对手。
正踌躇满志，又被那冲天火光所惊，已懒得理会。
大袖一拂，将旁边另一孩童也卷在手里，大步而去。
陈亦笑容不改，看着数息之间已远去里许之外的雄霸，唇齿微微张合。
被雄霸卷在手中，不断挣扎喊叫的小断浪，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在耳边响起，平和轻微，却字字入耳，字字入心。
“小断浪，记住我的话……”
“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诸烦恼生，必由痴故，莫让贪痴二毒污了本心……”
“若有一天，你想离开天下会，就到少林寺寻我吧。”
大佛之上，重归平静，只有陈亦一人，从雄霸消失的方向收回了视线。
传入断浪耳中的声音，是他以归元秘笈上记载的千里传音，和他自己融入了舌绽莲花神通与催眠术所创的心印之法。
千里传音确实神奇，连雄霸这样的修为都难以察觉。
而他的心印之法，想必也能给这个有点悲催的小断浪一点护持。
“剧情”毕竟只是剧情，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至少第一次相见时，这小孩的聪慧，和清澈又倔强的眼神，让陈亦无法坐视他变成那个不择手段的极恶之人。
收回心神，目光又落到了凌云窟前。
“火麒麟……聂人王……唉……”
陈亦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这洞窟极为狭长深邃，弯弯绕绕，曲折迷离。
陈亦脚踏五行迷踪步，一步迈出，便是百丈余，仍走了许久，视线才豁然开阔。
这大佛之中，竟有如此一个高阔宽广的天然洞穴。
处处是巨大的石柱石梁，弯曲，纵立，横空，硬生生将庞大的洞窟地形侵害得复杂之极。
想来这里已经是地下，那洞察隧道是直通向乐山之底的。
否则怕是要把整座乐山掏空，才有这般大的洞窟。
“吼！”
充满暴戾的兽吼在陈亦头顶响起。
抬头一看，一团通红炙热的火光正立在不远处一座石梁上，嘴里叼着一个已经烧得焦黑的人影。
正是被它拖进来的聂人王。
火光之中，巨大的兽首甩动，将聂人王当空甩起，四足踏动，欢愉又残暴，似将聂人王当成了玩具一般。
那聂人王被雄霸三分归元气所伤，又被火麒麟身上开火烧得片片焦黑，竟然仍然未死，在空中发出呻吟。
不过这样子也已经离死不远了。
“孽障！”
陈亦一声暴喝，身上也腾起一片火光。
人影一逝一现，已出现在火麒麟上空。
人如一团天火，狂猛霸烈之极，以摧毁一切之势，轰然坠落。
最狂最烈，莫过于火。
最灵动最迅捷，也莫过于火。
这就是五行迷踪步中的火行烈火腾空！
“轰！”
“吼！”
陈亦整个人都撞上了火麒麟，两个火团似乎融合成了一个更大的火团，洞穿了巨大的石梁，去势未绝，化作一道火柱，斜斜坠落洞底。
轰然巨响中，在坚硬之极岩石地面上，炸出一个大坑。
火麒麟也被这一撞给撞得摇头晃脑，连声怒吼。
五行迷踪步本只是一种身法，此刻却被陈亦化成了一种恐怖的杀伐之术。
也只有仗着他强横霸道到极点的肉身，才敢用这么蛮不讲理的方式。
换成了一般人，不用撞实了，在那狂暴猛烈之极的下坠过程中，可能已经被烧成灰烬。
突然而至的袭击，让火麒麟陷入狂怒。
昂首一声怒吼，身上的火焰竟然再次暴涨。
麟足一踏，就化作了一道虹光，直射那个胆敢偷袭它的小虫子。
陈亦刚刚接住从空中落下的聂人王，心神一警，便抖手将他甩了出去。
恐怖狂暴的巨力已经撞到了他身上。
直接将他撞得倒飞而出，去势如离弦之箭，轰然巨响中，将他直直撞入了坚实的洞壁，深深陷入石壁丈许有余。
火麒麟仍然不解恨，四足火踏，瞬间出现在洞壁前，巨口一张，就往陈亦砸出的坑洞中喷出一团熊熊烈焰……
第210章 狂野！
恐怖的高温将岩石都烧得一片通红。
血肉之躯在这种火焰之下，恐怕早已化成焦炭。
另一边，聂人王被陈亦远远甩出，滚落在地，发出一声呻吟。
强大的生命力让他在接连受到重创后，虽然意识混乱，却依然能保持起码的清醒，手中仍然死死地攥着雪饮狂刀。
陈亦和火麒麟野蛮狂暴的对撞动静极大，惊醒了意识混乱的聂人王。
趴在地上，吃力地抬起头，正好看到陈亦被撞进洞壁的一幕。
虽然没有看到之前陈亦救自己，但他也能猜得到大概，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救了他。
这时，火麒麟已经出现在洞壁前，张口吐出烈焰。
聂人王猛然一惊，手中雪饮刀一紧，奋起所剩不多的余力，朝地上一掌拍下，整个人如炮弹一般直射火麒麟。
“死！”
人在途中，手中雪饮刀已斩出湛蓝刀气。
“当！”
无往而不利的锋锐刀气当头斩落，却只发出了一声似金铁般的脆响，怪物毫发无伤。
“吼！”
就算只是挠痒痒一样的袭击，也让癫狂暴戾的火麒麟暴怒不已，回身怒吼，一跃而起。
瞬间就到了聂人王上空，抬起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麟足踩了下来。
聂人王刚才那一刀已用尽最后余力，这时人在空中，根本没了半分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巨大的火爪抓下。
“孽畜，你这火焰浴不错，我还没让你停呢！”
白影一闪，陈亦如同缩地成寸般，就出现在火麒麟与聂人王之间。
万象归元，土联经纬。
五行迷踪步的土行，几近遁术、瞬移般的身法。
被打桩一样打进石壁中，又被烈火烤了这么久，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甚至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陈亦双手一探，无视熊熊烈火，将火麒麟两只前足抓在手里。
“轰！”
麟足上的烈火伤不了他，整个人却被火麒麟的巨力给压了下来。
落到地上，双足崩碎岩石，整个小腿深陷其中，方圆数丈，裂纹蔓延如蛛网。
“吼！”
火麒麟连声怒吼。
它一双前足却被陈亦牢牢抓在手中，顶在半空，进不得，退不得。
“跟佛爷比力气？”
“啊啊啊！”
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聂人王，骇然地看着这个和尚抓着怪物巨足，本是俊逸出尘的一张脸青筋暴突，变得狰狞。
却渐渐地将那一只前足都要比他大两倍的怪物举了起来。
陈亦面目狰狞，双臂肌肉鼓胀数倍，好好一个帅小伙，终于有变成了他十分嫌弃的魔鬼筋肉人的趋势。
“吼！”
火麒麟怒吼不已，前足挣扎，后足死死抓地，却仍然抵不过脚下蝼蚁那变态的巨力。
“给我滚啊！”
陈亦一声暴喝，猛然将火麒麟庞大的身躯高举过顶，就像一只蝼蚁举起了大象。
“砰！”
双臂猛地一甩，将火麒麟当成个球一样投掷了出去。
飞越了数十丈距离，重重地撞到了洞壁上，在坚硬的石壁上轰出了一个大坑。
火麒麟毕竟太过庞大，没有像他刚才一样整个人都埋了下去，只是半个身子陷在壁上，微微一挣，就有脱落的趋势。
红光一闪，陈亦却已经全身火光升腾，整个人朝着它撞了过来。
“轰！”
庞大的身躯又陷入数尺。
陈亦丝毫不停，抡起双拳，朝着火麒麟的大脑袋不断地暴捶。
“砰！”
“砰！”
“砰！”
……
聂人王看着这眉清目秀的和尚狂躁地暴捶怪物，将怪物一点一点地捶进石壁中，残暴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由心中阵阵发寒……
“吼吼！”
被雨点一样的拳头捶懵了的火麒麟终于回过神来，暴戾的怒吼声在洞窟中回荡。
身上的火焰暴涨，洞中的温度似乎都在升高。
巨首一晃，正捶得爽的陈亦就被一股狂暴的巨力掀飞，轰然撞落。
“嘶~”
陈亦后背着地，一阵生疼，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躺在地上抬起头，看着好不容易脱被他暴揍，从石壁上挣脱落地火麒麟踏动四足，摇头晃脑，似乎还有些晕眩。
忍不住骂了一句：“该死，你属浩克的吗？”
别告诉我这畜生有无限怒气挂呀！
火麒麟不知道什么是怒气挂，但它知道自己很愤怒！
大脑袋晃了几下，四足踏焰，轰隆隆地朝着令它愤怒无比的蝼蚁撞了过来。
“怕你不成！”
陈亦向后一拍，也整个人如炮弹一般朝着它射去。
“轰！”
一人一兽撞到了一起，巨大的声响中，爆发出狂猛的劲气向四周激荡。
聂人王就看到了一幕让人瞠目结舌的战斗。
火麒麟将全身能用的“武器”都用上了，用嘴咬，用角挑，用爪挠，用身躯撞。
陈亦也毫不示弱，根本不用什么技巧招式，就是拳打脚踢，拿身子撞，甚至拿脑袋磕。
完全是个残暴程度不弱于火麒麟的人形凶兽。
两个凶兽用最原始的方式扭打在在一起，就像两团火球，从东滚到西，从南滚到北。
洞中被撞得到处是坑，处处是碎石。
扭打了不知道多久，陈亦竟然感觉有些喘了。
火麒麟虽然一时伤不了他，但他也一样伤不了这畜生。
这东西肉厚不厚不知道，但它这一身像血玉一样的鳞甲真的太硬了。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力量在渐渐减弱，火麒麟却是越打越怒，越怒越强。
天生神圣，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除非陈亦给它直接喂一个波吃，还有可能搞死它。
否则再这么下去，被暴揍的就是他自己了。
不过他的目的可不是杀了它。
陈亦紧咬着一口白牙，猛地翻身跃起，落到火麒麟头上，猛地一拳捶下。
狂暴的一拳却只是让火麒麟眩晕了一秒，就变得更加暴怒。
疯狂地甩动着大脑袋。
陈亦紧紧抓住它一只分叉如树枝一样的大角，被甩得飘来荡去。
另一只手聚起了如金色电浆般的气。
瞬间聚起了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金色能量球。
眼中精光闪过，便举手将能量球朝着火麒麟大头按了下去。
“轰！”
恐怖的能量爆发，将陈亦自己也掀飞了出去。
火麒麟发出了一声哀嚎，巨大的身躯被深深地轰进了坚硬的岩石地面。
狂暴的能量余波如同海潮一般向四周澎湃汹涌，所过之处，一道道石梁、一根根厂柱，如朽木一般一触即溃，化成碎石粉尘。
陈亦脚踏五行迷踪，出现在扑街的聂人王身旁，抓起就跑。
瞬息间就钻进了那狭长深邃的出口。
可怕的能量余波仍然不绝，狂猛地力量在洞中激荡。
陈亦头也不回，脚底抹油。
等到他出现在凌云窟洞口时，仍能听到一阵阵狂怒的吼声从洞中隐隐传出。
扯了扯嘴角吸了口凉气。
真是阿弥了个陀佛，谁说火麒麟是个水货的？
撤！
直接将筋斗云放了出来，嗖一下上了天。
没过多久，轰隆隆的蹄声如闷雷，凌云窟内射出冲天火光。
浑身火玉般的鳞甲变得焦黑一片，狼狈不堪的火麒麟暴躁地踏动四足，却没有发现那只给它留下了前所未有的伤痛蝼蚁踪影，不由仰天怒吼。
吼声震天，一直传出数十里外。
岷江上过往船只上的人听到了这声音，一个个都是面色惊恐，直接掉头。
那三江汇流处，火魔的传说不知道流传了多少年，附近的居民，和经常来往的商客都一清二楚。
这必定是那火魔又出现了。
陈亦踩着筋斗云，在天上看着，直到火麒麟不甘地返回凌云窟，才松了一口气。
这畜生似乎不愿意离开凌云窟，哪怕在这种狂怒的状态下也没有冲出去。
否则让它跑出来四处发泄怒火，倒是件麻烦事。
看了看手中已经奄奄一息的聂人王，摇了摇头。
这位北饮狂刀也不知是倒霉还是幸运。
被他和火麒麟粗暴野蛮的战斗余**及，不知道被石头砸了多少下……
嗯，应该是幸运……
否则按照“历史”，他早就死了！
给自己的行为下了定义，陈亦降下云头，在凌云寺上空用千里传音将声音远远送出：“老和尚，我去少林了。”
话音才落，也不等湛明老和尚回应，筋斗云已划出一道金黄虹影，直入青冥……
第211章 少林
这个世界的地域和现世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出入。
嵩山少林，千年古刹，陈亦不用问别人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
不到半日，就已跨过数千里之遥，从蜀中来到嵩山。
没有急着上少林，在嵩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里，花钱向这里的村民租借了个小院暂时住下了。
至于他哪儿来的钱……
不用问，问就是玻璃弹珠……
无论在哪里，都没有几个人能抵抗弹……金钱的魔力！
这位北饮狂刀虽然没断气，不过也差不了多少了，还得先把他救活了再说。
陈亦自己就是医生，虽然是精神医生……
对人体的了解却也不是常人比得上的。
而且，在仙鹤世界里得到的那部归元秘笈是一个大宝藏。
不仅是天下武学总纲，还有个“天下奇医，本草纲目”的名号。
里面少不了医术、药理的记载。
陈亦虽然只修炼了里面的般若禅功和五行迷踪步两门武功，但里面的一些疗伤法也是专门研究过的。
聂人王的底子确实很厚，在陈亦的手段下，几天后恢复了意识，清醒了过来。
刚睁开眼，就看见了一个光滑圆润的发光物体……
“发光物体”转了过来，露出一张脸。
“醒了？”
“是你？”聂人王微微一惊，却牵动了伤势，剧痛让他眉头微微一皱。
“不是小僧还能是谁？”
陈亦从地上站起来，随口道：“小僧劝你最好别乱动，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的。”
“……”
聂人王明显是想到了这年轻和尚与火麒麟的狂野对战，此时看着他一副出尘脱俗的平和模样，只感觉怪异之极。
“多谢小……大师救命之恩，聂某必有后报。”
“大师就大师，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陈亦不满道。
又拂了拂僧袍笑道：“你不用担心，就算你不说，小僧也是要你报答的，不用这么看小僧，没错，这就是挟恩图报。”
“……”
聂人王显然是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人，被咽得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大师但有所命，只要不违背道义，聂某赴汤蹈火，绝不皱眉，但若……还请大师收回这条命吧。”
“哦？那倒是奇了。”
陈亦笑了笑：“你就这么轻贱自己？舍得就这么死吗？”
“堂堂北饮狂刀，不仅被人打得半死，妻子已经投入别人怀抱，儿子也快要成了别人的了，你就不想报仇？”
“……”
聂人王要不是动不了，立马就要提刀照着那颗光头砍下去！
刀……
嗯？我刀呢？！
看到聂人王脸色一变，身子微微挣动，十指曲伸，陈亦干脆一指点了下去，顿时让他动弹不得。
“让你别动没听到吗？别找了，你的雪饮刀落在凌云窟里了。”
陈亦忽然一笑：“看来那把刀真是命中注定，是属于你儿子的。”
“风儿？”
动弹不得的聂人王也顾不上品味他话里透露的意思，神情一变：“风儿怎么样了？！”
“现在才想起儿子来？”
陈亦撩起袈裟，直接盘坐在地上。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雄霸一战，若是就这么死了，聂风会是什么下场？”
聂人王脸上肌肉抖动：“雄霸答应过我，若我败了，不会伤害风儿。”
“你真的认为，雄霸这样的枭雄，会信守承诺？”
聂人王脸色一变，却又愿承认：“……他是天下会之主，怎么可能自食其言？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陈亦笑道：“雄霸志在天下，脸他还是要的。可谁说害人一定要光明正大地害？他堂堂天下会之主，要害一个人，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风儿！”
陈亦的话终于击毁了聂人王最后一丝奢望，身体颤动着，他在强行运功，想要冲开陈亦的束缚。
陈亦缓缓道：“小僧劝你不要犯傻，你死了，你儿子可真要认贼做父，从此历尽坎坷，一生凄苦了。”
在他看来，风云两人确实都是苦逼。
如果不是主角光环，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哪怕到最后他们都成了人中之神，身边的亲人爱人朋友也一个接一个地死光死绝。
简直惨不忍睹。
聂人王浑身一颤，停下了逞强的举动。
他已经绿了，不能再让儿子成了别人家的！
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这个光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反而念缓缓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九霄龙吟惊天变，风云际会浅水游。”
聂人王皱眉：“什么意思？”
陈亦不答反问：“你信不信命？”
“不信！”
“小僧也不大信，所以，想要证实一下……”
陈亦仰起头，似乎要穿透屋顶，看那高天之上。
虽然他不相信一个四品世界，会有什么女娲啊、大日如来啊之类的大神，还有什么所谓的超越了时间与空间的九空无界、剑界之类的地方。
扯淡！
可这个世界确实有些难以理解的东西。
比如风云就是。
是天命，还是人意？
如果真有天命，那他的两个任务可就是要逆天而行啊，亏大发了。
想来灰幕还不至于这么坑他。
收回目光，看向一脸茫然的聂人王，笑得很慈祥：“你不必多想，反正你只需要记得欠我一条命，我保证让你们父子团聚，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
聂人王看着这和尚，一时倒觉得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不是他傻，容易相信人。
一是陈亦救过他命，二是他见过这和尚的本事。
一般有本事的人，说话都很有分量……
陈亦使劲儿把聂人王忽悠得有点茫然后，又守了他半个多月。
等他恢复了一点自保之力后，才在村庄了雇了一对夫妇照料他，就踏上了嵩山。
……
少室山中，一座古刹座落在幽静的深林里。
那已经有些古旧斑驳的寺墙砖瓦，已经说明了这座寺庙的年月之久。
从山下通往寺庙的蜿蜒古道石阶，已经积满落叶泥石。
任谁看了，恐怕也想不到这里，竟然会是曾经光耀武林，威震天下的禅宗祖庭，武学圣地。
陈亦看着那冷清破烂的寺门，也有点不敢相信。
这还是他知道的那个红墙碧瓦、雕梁画栋绵延不绝，香火鼎盛、游客满山、门徒僧人遍布全世界的寺庙？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前途有点渺茫……
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哀叹了一口气，敲响了寺门。
也许是许多年都没有人来过了，连个知客的都没有，过了许久，破烂的寺门才吱呀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青年和尚。
陈亦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有这么年青的弟子，证明还是有人愿意拜入门庭的。
青年和尚看见陈亦的模样，微微一愣，合什道：“阿弥陀佛，这位小师兄所为何来？”
陈亦同样合什：“见过师兄，小僧想要求见住持方丈。”
青年和尚摇头：“小师兄见谅，敝寺已封山多年，方丈早已不见外客，若是要挂单，敝寺倒是还可容身。”
陈亦笑道：“还请师兄先代为通禀，小僧有书信一封，见与不见，待方丈看过再说不迟。”
说着递出湛明老和尚的书信。
青年和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书信：“好吧，那便请小师兄在此稍侯。”
说着，退了回去，又把门关上。
陈亦又叹了口气。
这少林寺看来是真的封山封得很坚决啊。
湛明老和尚的面子确实好用，没过多久，寺门再度打开。
来人却不是那青年和尚。
而是一个白须白眉，看起来倒比湛明都要老的和尚。
老和尚从寺门迈出，平和湛然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陈亦。
既不招呼，也不说自己是谁，更没让他进门，直接开口问道：“你从哪里来？”
这老和尚肯定已从湛明的信中知道他的来意，这是要查户口啊？
陈亦心中微转，便笑道：“从天外来。”
“哦？天外？你莫不真是湛明师叔信中所言的天生佛子，从极乐之地，佛祖座下，降下凡尘？”
老和尚讶道。
眼中却不见半点惊意，平和如常，倒有点像故意做出的表情。
陈亦却大大方方地点头：“说是天生佛子或可，是不是佛祖座下，小僧也正在寻求答案。”
“你这小儿倒是大胆，疯言疯语，也不怕佛祖怪罪。”
老和尚摇摇头，伸手点了点他。
口中虽叱骂，眼中却不见嗔怪之意。
又问：“你来少林做什么？”
陈亦直言道：“求法。”
老和尚也不怪罪：“所求何法？”
老和尚问得快，陈亦也答得快。
“求持身法，求渡世法。”
“你待如何持身，如何渡世？”
“以佛法持身，以武法渡世。”
老和尚皱起白眉，叱道：“我佛门中人，从来只讲佛法无边，渡人也渡己，你这小儿倒好，区区武学之法，不过匹夫争勇之道，杀伐之术，只会祸**己，如何能渡世？”
陈亦摇头：“人若不自度，佛亦不度，乱世为**，乃人自取灭亡，佛法又如何去度？只有持屠刀，灭**，世人得平安，享喜乐，方能听得佛法，度得己身。”
“胡说八道，离经叛道！”
老和尚面现不快，直指陈亦怒叱。
放下手，念了声佛号，喘了两口气，才堪堪压住怒气一般。
神情不快地斜眼看陈亦：“你这小儿若听我一言，放下此等悖谬之念，我便收你入门墙，让你在寺中清修。你要学佛也好，学武也罢，都由你去。少林千年传承，想来也足够你学了。”
陈亦摇摇头：“不听。”
老和尚怒目：“冥顽不灵！既然如此，那你便自去吧！”
陈亦又摇头：“不去。”
“无礼小儿！如此纠缠不休，哪有一丝出家人之貌？哼！”
方丈怒叱，拂袖而去。
关闭寺门，将陈亦拒之在外。
陈亦也没有什么不高兴，反而笑意吟吟，撩了撩僧袍，直接寺门石阶盘坐起来……
第212章 天下会
要是连这老和尚虚张声势都看不出来，陈亦还用混吗？还有脸自称人类灵魂拯救者？
老和尚，就跟你比比禅定功夫，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生佛子。
陈亦还真的就在寺门前闭眼跌坐，不言不语不动。
第一天，寺门紧闭，似乎根本没把他的到来放在心上，早已遗忘。
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全无动静。
第四天，寺门依旧紧闭，但是一边的斑驳寺墙上，冒出了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是当日为陈亦开门的青年和尚，攀在墙头，看着不言不动的陈亦，摇了摇头，又缩了回去。
第五天、第六天，青年和尚都会攀在墙头看上一眼，又缩回去。
第七天，寺门两边墙头上，接连冒出一颗颗光头。
看热闹一样看着寺门前坐定的陈亦，啧啧称奇。
一个光头怀疑道：“他真的坐了六天没动过？还不吃不喝？”
另一个光头道：“那还有错？加上今天是七天，淳真师兄每天都看着呢。”
“咦？淳真师兄呢？”
“去向方丈禀报了。”
“你说他怎么能坐这么久？平日里方丈让我禅定打坐，我几个时辰就累得不得了。”
“你那叫饿得不得了！”
“说来也是，他这样不会饿死渴死吗？”
“听淳真师兄说，他武功修为不弱，十天半月的顶得住。”
“我们少林已经很久没从外面收弟子了，好像从我入寺以来都没见过，他这样坐有用吗？”
“我看方丈绝不会收的，要不是我们都是从小被人丢弃，也入不得寺中。”
“你说我们要不要偷偷给他点吃的喝的？看他年纪也不大，修为能有多深厚？就算不收他，也别把人家饿坏渴坏了。”
“你们在干什么？都不想练功了吗？那就都给我抄写经文去！”
一群年岁都不大的小光头趴在墙头上，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后面突然传来一声呵斥，两排小光头惊叫一声，顿作鸟兽散。
墙头又露出青年和尚的光头，看了一眼，又摇摇头便缩了回去。
陈亦虽然对这些动静置若罔闻，但其实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
除了这些和尚，这几天其实还有某个看似恼怒嫌弃他的老和尚，一直都藏在某个角落暗戳戳地关注着。
只不过这老头太死脑筋，估计他还得坐那么一段时间才进得了这门了。
在陈亦和方丈老和尚比赛谁更倔强的时候，远在近万里之遥，有一个小屁孩子也在倔强地硬撑着。
天山，一如其名，地处高远，如天一般高高在上，远离人间。
在这高高在上，远离人间的天山之巅，却有着一片连绵宏伟的建筑。
这里，就是天下会。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天下会。
虽是高山绝巅，却处处是恢宏的楼阁、雕像，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如同天宫。
这等远离凡尘的居所，似乎应该是隔绝了人间俗心俗念的无争之处才对。
但实际上，这里却处处充满的争斗、喧嚣、**……
哪怕只是几岁的孩子，也要争！
这是小断浪来到这里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醒悟的真理。
此时，他正闷闷不乐地看着自己唯一的朋友小聂风，和一个小女孩在花园中嬉戏。
不远处，一座不知是何方神圣的宏伟雕像脚下，一个脸上冰冷如霜，似乎完全不会笑的男孩正安静地坐着，手中拿着小刀不停地雕刻着一块木头。
除了小聂风外，这里并没有一个让他看得进眼中的人。
却因为他们几个几乎是同时进入天下会的人，才勉强走到了一起。
“喂！新来的！”
一个明显还稚嫩却又透着嚣张乖戾的声音远远传来。
小断浪圆乎乎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团。
早早就在他小小心灵中扎根的倔强却让他在转身的瞬间就绷紧了小脸，不愿让自己露出一丝害怕。
正在嬉戏的小聂风和小女孩停了下来，害怕地凑到了一起。
宏伟雕像下的冰冷男孩仍旧低着头，手中的雕刻丝毫未停，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周围的动静。
“你们想干什么？”
小断浪壮着胆，挡在聂风前。
这是一群和他们差不多年岁的小孩。
他知道这些人的心可比很多大人都要狠。
一个身材明显高壮许多的男孩叉着腰，昂着头，尽力地显示着自己的威风：“不知道规矩吗？新来的先要过来向我们跪下磕头，你们来了多少天了？竟然还要我们亲自过来请？好大的架子！”
“就是，本来要磕三个头就够，现在我们亲自过来了，你们就每人磕三十个头，要不然，可没你们好过！”
一个小孩脸上带着和他的年纪极不相称的戾气叫着。
面对着一群比他们年纪都大、身材都装的人，三人都很怕。
小断浪也不例外，只是强撑着没有表露，梗着脖子叫道：“哼，新来的又怎么样？你们先到的就了不起吗？”
“断浪……”小聂风拉了拉他袖子，害怕他惹怒这帮人。
“怕什么？”
小断浪甩开他的手，瞪着这帮小孩：“你们敢不敢比一比？谁输了谁就给赢的磕头？怎么样？”
高壮男孩感到自己被冒犯了，怒道：“好大的口气，都跟我上，教教他们怎么在天下会做人！”
一群小孩气势汹汹地一拥而上。
小断浪盯着那个高壮男孩直接扑了上去，任人拳打脚踢，就是死死抱住不放，和他扭打在一块。
旁边小聂风虽然害怕，这时候却也没有退却，也咬牙发起狠，冲进了人群中。
毕竟都是小孩子，虽然天性已经被扭曲，但还有着起码的善意和底线，没人去碰那个小女孩。
而雕像下的男孩依然不闻不问，如若不闻。
两人虽然年幼，毕竟出身不凡，亲生父亲一个是一个是北饮狂刀，一个南麟剑首，并列于江湖的两大绝顶高手。
对上十几个比他们高大的小孩，竟然一时间不落下风，接连放翻了好几个人。
混乱之中，一个小孩眼见自己等人以多欺少，竟然还被人压住，小脸上不由露出狰狞，从腰间掏出了一柄短刀，朝着近处的小聂风冲了过去。
雕像下的男孩突然抬头，手一抖，将手中的木雕掷了出去。
力道竟然不弱，带起一丝劲风射向那持刀小孩。
“聂风！小心啊！”
完全无能为力，只能在一旁哭喊的小女孩叫了一声，竟然也在这时朝着持刀小孩冲了过去，奋不顾身地将他抱住，扑倒在地，却正好躲过了射来的木雕。
木雕去势不停，直朝后方小径射去。
正好此时小径上有两道人影走来，木雕眼见就要击中其中一人，却在三尺之外，突然倾刻化成了一团粉末洒落……
第213章 方方方丈
“哎呦！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帮主？”
两人中一个头截高帽，脸上涂着浓浓脂粉，如同小丑般的男子，手中挥着一柄小扇，手舞足蹈，惊声怪叫。
他身旁，正是身着九龙金丝紫缎袍的天下会之主，雄霸。
所有人见到他，都惊惧地跪伏在地。
除了一人，还昂首站立人前。
“嗯？你好大的胆子！”
小丑般的男子扭着腰小跑了过来，用小扇指着他喝问：“你是什么人？见了帮主为何不跪！”
“我叫断浪！南麟剑首之子！”
小断浪倔强地昂着头。
小丑男眼中微微一惊，回头看向雄霸，只见他面沉如水。
心中又是一惊，打岔似地继续喝问：“你们两个很面生啊，都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聂风。”
“步惊云。”
雄霸本待就此离去，听闻这两个名字，突地顿住脚步。
回头看了眼聂风、步惊云两人，又振袖而去。
“哎呦！你们呀，都等死吧！”
小丑男指着小孩们跳了下脚，小跑着追了上去。
几人相视了一眼，都是惴惴不安。
之后几天，都在害怕中度过。
直到这天，雄霸突然召集帮众，连他们这些年纪幼小的孩童也被召集起来。
位于天山之巅，袅袅云雾之中的天下第一楼前，就是一个广阔之集的演武场。
雄霸站在天下第一楼前那近千级的台阶之上，意气风发地宣布：“天下会如今已是威震天下，本座一统天下之宏图伟业也已不远。”
“不过，本座弟子却只独有秦霜一人，未免太过单薄，所以，本座要再收两人为徒……”
睥睨天下的目中竟闪烁着一种欣喜，扫过底下无数天下会众：“步惊云，聂风！从今日起，你们二人就是我雄霸之徒！”
“哎呦，喜事啊，大喜事啊！”
一直陪侍身旁的高帽小丑男夸张地笑着，挥舞着小扇跑到台阶前：“你们两个还不快快跪拜！全都跪下！”
“拜见师父！”“拜见师父！”
“恭贺帮主！帮主宏图伟业，一统天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无数帮众齐齐下跪，声震云霄，四周云烟都被阵阵高呼驱散。
在这无数人中，却仍有一人，昂首直立，极为扎眼。
“嗯？你好大胆子！为什么不跪！”
小丑男面色一变，在雄霸眯上了双眼时，一阵小跑过去，小扇几乎戳着小断浪的脸尖叫着。
小断浪梗着脖子：“我不服气！我与他们一同进天下会，为什么独独选他们，不选我！”
“哟呵！帮主说话做事，还需要理由？还需要向你区区一个小儿解释？”
小丑男阴阴地笑道：“我记起来了，你叫断浪是吧？”
“不错！我就是断浪！”
“嘿嘿嘿，南麟剑首之子是吧？那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去下院当一个仆役，要么，现在就死！你想选哪个啊？奴仆，还是死人？”
小断浪仍梗着脖子，噘着嘴，小胸脯不断起伏。
跪在他旁边的聂风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小断浪却没有理会，只想不顾一切硬扛着，才不辜负爹爹的威名。
就在这时，心中忽然回响起一个温和的声音：“诸苦所因，贪欲为本，诸烦恼生，必由痴故，莫让贪痴二毒污了本心……”
不知怎地，心中一股气就平复了下来。
小脸纠结，眼中闪过一丝屈辱，终于缓缓地跪了下来，趴在地上，不让人看见他眼中的泪光：“我愿意当仆役……”
“嘿嘿嘿，”
小丑男得意地一笑：“罚你在这里跪一夜。”
“其他人，都散了吧！”
“是！帮主宏图伟业，一统天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台阶之上，雄霸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的杀意也随之而散。
袍袖一挥，便转身走入了那高耸入云的天下第一楼中。
午夜。
一个幼小的身影仍跪在演武场中，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天山之巅的寒风又岂是一个几岁小儿能受得了的？
尤其还在深夜。
恐怕到不了天明，他就要冻成冰雕。
就算如此，小断浪仍然倔强地挺直了幼小的肩背，紧咬着牙关。
“若有一天，你想离开天下会，就到少林寺寻我吧……”
在冻得意识都快模糊的时候，他心中忽然又响起了那个温和的声音。
“光头大叔……”
他想起了今天已经响起过一次的声音，还有当时被雄霸带着时，像是在他耳边细语的声音……
才渐渐省悟过来，那是当时在大佛膝下，凌云窟前，见过一面的光头大叔的声音。
是光头大叔在帮他……
“光头大叔，谢谢你……不过……”
小断浪用手背后擦了擦眼角。
“我不能丢了爹爹的名声，我要靠我自己，我一定会让帮主看到我，看到我断浪不比他们差！”
“断浪！”
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传来，两个小小的身影从夜幕中跑了出来。
“聂风？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衣服，要不然你会冻死的！”
小聂风从身会小女孩的手上拿过来一件厚厚的皮裘，披到了小断浪身上。
他身在贵为帮主之徒，待遇可比以前强太多了。
原先的小女孩玩伴孔慈也被派到了他身边当侍婢。
小断浪捏了捏皮裘，犹豫了一下，才道：“……谢谢你，聂风。”
“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小断浪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聂风，你就是我唯一的朋友！”
“嘻嘻！”
……
少林寺前，光头大叔仍跌坐石阶之下。
这已经是第十二天。
寺门仍然没有打开过。
感应着刚刚躲在墙角偷窥完，正往回走的老和尚，陈亦心中无语。
虽然他可以继续坐下去，直到天长地久……
但却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所以，他开始……念经。
呢喃的诵经声从他口中如水流泄而出。
心经经文如同涓涓细流，渐渐汇聚，如潮涌动。
“快看！他在发光！”
又攀在墙头上看热闹的光头们忽然惊呼。
“莲花！”
金光如水，伴随着诵经声，就像经文化成了实质，在周身缭绕不休。
身周虚空似有一朵朵莲花虚影绽放。
寺门前方圆十数丈之地，像是化成了一片金光佛土。
“怎么会这样？！”
“难道他真是佛子？”
墙上的两排光头开始还是乍乍呼呼，但随着经文的诵念，却又慢慢安静了下来。
不止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祥和平静，脑子都变得澄空，往日里背诵的许多经文似乎都隐隐明悟了。
一个个不由自主地从墙上爬出，来到陈亦身边，围着他盘坐了下来。
垂首合什一拜，就闭目沉浸在阵阵梵音中。
寺中。
青年和尚淳真小跑着冲入方丈禅房，将屁股刚刚沾上坐垫的老和尚吓了一跳。
不由皱起白眉叱道：“淳真，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成何体统！”
“方、方方方……”淳真方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老和尚更不满了：“方什么方？舌头捋直喽！平日的修行都修到哪去了？”
“方方方丈！那个……他……外面……”
“我说淳真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淳真像是舌头打结了一样，就是说不出来，干脆脚一跺：“哎呀！方丈您自个儿到外面看吧！”
“你这孽徒……”
“待老衲一看究竟，若是无事，定要重重罚你！”
老和尚指了指他，双脚着地，为了显示自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精深禅定，一摇三晃慢悠悠地往寺外走……
第214章 至高无上之学
“嗝~!”
“方丈！方丈！”
“您别吓我呀！”
来到之前每日偷窥的墙角下，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老方丈猛地一抽就向后仰，还好淳真和尚眼疾手快才没扑街。
“方丈！您醒醒啊！您不能死啊！少林不能没有您啊！”
“滚！”
老方丈被他摇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发出声来，一把推开淳真和尚。
失去了搀扶，自己却扑通一下坐到地上。
“哎呦~我的老骨头……”
“方丈！”
淳真和尚跑了回来，蹲在旁边，却没敢再扶。
老方丈颤巍巍地摸了摸老臀，怒目而视：“老衲都摔成这样了还不扶一把！你这不肖孽徒！”
“是您不让我扶的……”
淳真和尚一脸委屈地扶起老和尚。
老和尚一边颤巍巍地揉着老臀，一边通过门缝看着寺外，两眼发直，脸色通红如酒醉。
“智慧通明，声闻之境……”
“怎么可能……”
“没道理啊……”
一阵自言自语，声音都发颤了。
旁边的淳真和尚满脸鄙夷：“还说我？您自己的修行又到哪儿去了？”
“我说方丈，我叫您过来是看小师弟他们的，这小子也不知道用什么妖法迷了小师弟他们，咱们少林本来就没几个弟子，您再不管管，就这么几个都要被人勾走了。”
“孽徒！”
老和尚一个暴栗敲下：“不学无术，平日里教你的东西都学到哪儿去了？”
“哼！快去召集寺中长老各院首座，老衲今日要降魔！”
“……”
“怎么？还不快去！”
“方丈，虽然不知道您要降什么魔，但是……咱们寺里哪来什么长老首座？弟子们都在门口了……”
“……”
老和尚脸色一滞，怒目而视：“胡说！你不是还有两位太师叔吗？”
“方丈，两位太师叔加起来都快三百岁牙都快掉光了，您就别折腾他们……了……”
淳真看着老和尚白须白眉无风自动，目中闪烁精光，声音越说越低，话没说完，扭头就跑。
“弟子这就去请！”
……
寺外。
陈亦口中诵经声渐渐停歇。
“砰！”
破旧沉重的寺门轰然洞开，将他周围的光头们惊醒。
见到寺门下的一行人，都是一惊，连忙站了起来，齐齐合什躬身：“见过方丈，两位太师叔！”
寺门下，除了方丈老和尚外，还有两个干瘦如柴，皮皱如老树，无须无眉，口中齿秃，腰背佝偻，在淳真和尚一手一个搀扶下，仍旧颤颤巍巍，气喘吁吁。
看起来风一吹就倒，每一次呼吸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口气的感觉。
方丈老和尚昂首阔步而出，清了清嗓，须眉震动：“少林弟子，列入门之仪！”
一群小光头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迅速动了起来，分列寺门两旁，垂首合什，口诵经仪。
“方丈，不是说要降魔……吗……”
淳真低声嘀咕，迎来的是老方丈凶狠的目光，立时闭嘴。
老和尚走到陈亦面前，正色道：“老衲且再问你一次，是否愿意放心中妄念屠刀，于寺中清修佛法？”
陈亦振袖而起，合什道：“佛法自然要修，屠刀却放不得。”
“哼，果然冥顽不灵。”
老和尚一脸不悦，手拂长须，斜眼看他：“罢了，念你心志弥坚，老衲便给你一个机会……”
“方丈但说无妨。”
老和尚眯眼冷笑：“你不是要求我少林武学吗？你可知道少林有何绝学？”
陈亦眉头微扬：“少林千年古刹，禅武双修，也曾威震天下，小僧倒是有些耳闻，也不知对是不对。”
老和尚面现不悦，很不满意他的用的一个“曾”字，但还是道：“说来听听。”
“听闻少林有七十二绝学，拳脚指掌，刀剑棍棒，内修外炼，无所不包，无一不绝，还有达摩祖师亲传剔易筋洗髓二经，更是天下间的至高绝学。”
陈亦也只是随口说说，他也不知道这里的少林究竟什么情况啊。
老和尚不置可否，抚须道：“知道得还不少，连我少林至宝易筋洗髓二经都知道，看来你便是想学这七十二绝学与这易筋洗髓二经了？”
陈亦也不否认。“自然是想。”
“七十二绝学，乃我少林历代高僧不断参悟精研，千锤百炼，千年以来，几臻改无可改、进无可进的不破至境，易筋洗髓二经，更是达摩祖师亲传，可使人脱胎换骨，功返先天，直达天人至境！”
“天下间能与我少林所传绝学相提并论，可说绝无仅有，屈指可数！”
老和尚说得都快叉起了腰，用鼻孔看着陈亦。
陈亦脑门见汗。
绝无仅有和屈指可数是能放一起用的吗……
这老东西，装疯卖傻？
至于吗？
刚才老和尚在墙角下偷窥的自言自语，陈亦也听到了。
能从他的诵经声中就听出“智慧通明”来，说明他就不可能只是个不正经的老头。
还能说出“声闻之境”……
这至少证明在少林寺中，绝对有人达到过“智慧通明”与“声闻之境”。
他是靠灰幕才莫名其妙得到的，但不妨碍他理解这两个境界的高妙。
对于能仅靠着自己修持，就走到这一步的人，更是觉得可怕。
陈亦心中认定老和尚是装疯卖傻。
两边的光头们却是听得一阵尴尬。
一来是因为方丈的举动太丢人。
二来……方丈吹牛吹得也太过分了……
咱们这点三脚猫功夫，就只能强强身而已。
听十几年前那些破寺而出的师叔伯师兄弟们说过，有次都被人打上门来了，还是你低声下气把人哄走的呢……
咱们少林寺真有这么牛气，还会这样吗？
老和尚对弟子们的羞耻犹自不觉，继续忘我地吹着：“这些倒还罢了(liao三声），其实我少林还有一门至高无上之学，若能练成，必能横扫天下，无敌世间！就算是天人降世，也未必能敌啊！”
“……”
方丈啊，别再吹牛了！
众弟子心中哀嚎，有捂脸的冲动。
“咳……”
老和尚好像吹得有些累了，清了清嗓子继续……
“你既然想学武，那好……”
老和尚嘿嘿一笑：“老衲成全你，今日便收你入门，并传你这门至高无上之学，不过……”
“只不过，这门至高无上之学藏在少林之中，已数百年未有人能参透其中玄机，你若能参透，少林上下，无论佛法武学，任你去予取予求，但你若参不透……”
“就要放下妄念，随老衲在寺中参研佛法经文，在你参透玄机，练成那至高无上绝学之前，你不得踏出少室山半步！”
“如何？你可愿意？”
老和尚眯着眼，略显得意地看着陈亦。
“……一言为定！”
陈亦想都不想。
不管老头想打的什么主意，但是……
你怕是还没听说过什么叫挂逼……
第215章 玄机便在此处
“两位师叔，弟子空寂不孝，今日便要破那五百年之誓，将此子列入我少林门墙。”
陈亦答应之后，方丈老和尚不再与他言语，返身走到淳真搀扶着两个奇古无比的干瘦老和尚身前，竟撩起僧袍，跪伏在地。
这还没完，说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语，就开始磕起头来。
脑袋在坚硬的石板上撞击出咚咚闷响。
把包括陈亦在内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在他面前的淳真，手一抖，差点就将两个老和尚给扔出去。
手足无措地左右看了看两个老和尚，他们却都像是睡着了一样完全毫无反应。
仔细一听，还真的有呼声……
“两位太师叔！太师叔！”
淳真早对这两位硕果仅存的太师叔有了解，也不奇怪，分别贴着他们的耳朵吼了起来。
“呼噜……呼噜……”
不吼还好，这一动作大了，其中一个老和尚直接头一歪，搭在淳真和尚手臂上打起了呼噜……
“……”
陈亦忽然觉得自己也许不应该来这里……
也许应该可能……
直接去找帝释天拼命还靠谱点……
方丈老和尚像是没看见一样，并没有停下磕头。
咚咚咚的声音让在场的光头们一阵惊心动魄，惊慌得不知所措。
他们可从来没见过自己这位方丈师父这个样子。
“醒醒！太师叔！”
淳真和尚也顾不得，咬咬牙，用力摇起两个老和尚。
“两位太师叔！吃饭了！”
两个老和尚微微一颤，艰难地撑起干皱无比的眼皮。
露出两双枯涩浑浊到极点的眼睛。
两人俱是老迈无比，身躯一般地干瘦如柴，皮肤也皱得像老树皮，脸上都是深深的岁月刻痕，已经根本看不出相貌差别来。
只是一个个头稍矮，一个稍高。
个头稍矮的老和尚颤颤巍巍地出声：“吃……饭了？今日……怎的早了这许多呀？”
稍高的老和尚像是才发现脚下磕头的方丈老和尚，也是有气无力，拉长着声音：“空寂呀……你这是做甚……？我说呀……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么逞强呀？这这……铁头功，是你这年纪，该练的吗……？”
空寂老和尚却只是磕头。
稍矮的也眯起浑浊双眼寻找起来：“怎么？空寂那小猴子又顽皮了？在哪呢？待老僧给他两鞭……”
淳真和尚看不过去了，在两人耳边吼道：“两位太师叔！……”
他将刚才空寂老和尚的话用力吼了一遍，用力过度，脸色憋得通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打架。
稍矮老和尚颤巍地摇头：“哦……收徒？那不好……不好……这岂非又多了只小小猴子和老僧抢饭吃了？”
陈亦：“……”
稍高的叹气道：“唉……空寂都当了方丈了……寺中之事，就由他吧……”
“当方丈了？那是不能骂了……嗯？刚才是哪个小猴子说有斋饭吃了？快快扶老僧过去！”
空寂老和尚这时才拿脑门狠狠在地上砸了一下，才抬头道：“空寂不孝！多谢两位师叔成全！”
又转过目光：“淳真，扶你两位太师叔去用膳。”
“师父……”
淳真看着空寂老和尚额上绽开的血红，方丈也不叫了。
“去吧。”
见他神色，淳真咽下话语，提着两个老和尚回返寺中。
空寂老和尚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顶着一脑门血，做高僧样环顾四周：“你们也都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十来个光头面面相觑，目光在老和尚和陈亦之间来回转动，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做鸟兽散。
寺门外只剩下空寂与陈亦。
“方丈大师，您这是……”
陈亦是真被他这一番操作给搞懵了。
我就拜个师而已，不行就不行，你不用搞得这么严重，还要自残吧……
空寂老和尚淡然道：“若你能参透玄机，你不问老衲也会告诉你，若你不能，那便也不需问了。”
说着，一抖袈裟，转身走向寺中：“跟我来吧。”
很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的高人风范。
当然，如果脸上没流下那几道血痕的话……
“……”
陈亦只好按下疑惑，跟了上去。
……
少林寺果然是千年古刹。
陈走进寺中，才算是看到了它的真面目。
哪怕如今已经凋敝到了极点，其底蕴也并非在外面所见的一座破旧寺门，两堵斑驳寺墙。
进了破旧寺门，一路上所见也可说是惨淡荒凉无比。
建筑不少，却都是经年失修，破旧不堪，处处是厚厚的灰尘蛛网，杂草丛生。
也不见有门人弟子居住。
似乎少林如今真的只剩下了两个老得随时断气的老和尚，一个白须白眉的方丈，还有十二个年轻的光头。
除此外，再不见他人。
寺门之后，走上几条弯曲的坡道。
就是一座雄伟的琉璃大殿，也就是大雄宝殿。
这座大雄宝殿虽然一样显出岁月残色，却比陈亦见过的要雄伟夸张不知几许。
不说别的，仅是那座落的石阶高台就是十数丈之高。
琉璃檐下有两排深红巨柱。
每一根柱子都是至少两三人合抱。
远远看去都让人感到渺小之极。
这宏伟到极点的风格颇让陈亦无语。
也不说什么巨人国之类的形容了，这分明和漫画里那种夸张画风一样啊……
有这么牛的房产至于搞得这么落魄吗？
空寂没有带他走进这座宏伟到极点的大殿，直接绕了过去。
大殿后是一个宽大之极的广场。
就这广场，容纳个万人轻轻松松。
遍地都是用巨大的半人大的青砖铺就。
就是极为残破，过半都是碎裂的砖石，一片片坑坑洼洼。
以青石的坚硬，岁月应该不可能留下这种痕迹。
倒像是遭遇过什么严重的摧残一样。
走过广场，还见到了不少夸张的建筑。
似乎从那座大雄宝殿开始，这之后的一切都是这种夸张宏伟的画风。
但也有着一个同样的特点，残破……
这座古寺，好像经历过一场恶战，连绵的宏伟建筑群都被毁去了大半。
剩下的，也都残破不堪。
从这些残破的建筑中，竟然还能感受到少林曾经的辉煌。
“此乃我少林重地，千佛殿。”
空寂老和尚指着前面的大殿道。
这座大殿的宏伟程度，比之正中的大雄宝殿丝毫不差。
甚至尤有过之。
因为这座大殿，是陈亦一路上见到的最完整的一座建筑。
宏伟，肃穆，庄严，瑰丽……
从这座大殿，才像是真正看到了那座千年古刹，禅宗祖庭的缩影。
“当年我少林鼎盛之时，天下人皆以为藏经阁是我寺传承圣地，一个个心怀觊觎，也不知有多少人不自量力，想潜入藏经阁中盗取经书。”
空寂老和尚说起当年旧事，似有缅怀，似有唏嘘。
随即又是抚须一笑：“却不知，我寺真正传承所在，不是藏经阁，而是这座千佛殿！”
陈亦仰首看着宏伟的大殿，没有说话。
空寂老和尚也没打算等他说话，径直踏上殿前那数百级石阶。
进入殿中，一种雄浑壮阔，庄严肃穆的气息更是扑面而来。
这大殿之中，空空荡荡。
只有一根根几人合抱的巨柱，支撑着十数丈高的穹顶。
陈亦觉得，这里该叫千柱殿才对。
不过他倒是看到了那“千佛”的由来。
那墙壁上、巨柱上，有着无数壁画、浮雕。
金光，祥云，瑞兽，
眦牙怒目、状如恶鬼的金刚，
形貌各异、千奇百怪的罗汉，
慈悲的菩萨像，庄严的佛陀像……
一笔一画，极为传神地勾勒出了一片极乐之地，佛国净土。
千佛，那是往往少了说。
除此外，一无所有。
一片纸，一片木头，全都没有。
传承？
根本就没有。
或者说……
处处都是传承！
这座千佛殿的地板，也是质地极为坚硬的巨石砖。
但是上面却同样是无数坑坑洞洞。
脚印，拳印，指印……
棍痕，刀痕，剑痕……
陈亦看着这无数清晰的印痕，就像是看到了一个个少林前辈高僧在其中辗转腾挪，举手投足都是千锤百炼的神功绝学。
“不用看了。”
空寂老和尚的声音打断了陈亦眼中那无数似乎跨越了千百年的时空，为他演武传道的身影。
“老衲要你参悟的玄机并非在此，你若参透了，这些绝学你有的时间去参悟。”
老和尚笑了笑，继续前行。
直到大殿正中最深处的墙壁下才停了下来。
回头笑指着墙上壁画：“玄机，便在此处……”
第216章 六神图
陈亦走了过来，抬起头。
这也是一幅佛像壁画。
只不过这幅壁画让陈亦一眼看到，就觉得有些古怪。
世俗供奉佛，无论塑像、画像，都有一定规律、等级。
横三世佛、竖三世佛、西方极乐世界三圣、中央娑婆世界三圣、东方琉璃世界三圣等等为尊居中，次为菩萨，再次罗汉……
不同宗派，所供佛像也有不同。
汉地佛教是大抵相同的。
不过也不会胡乱排放。
比如横三世佛，中为中央娑婆世界之主，右为东方琉璃世界之主，左为西方极乐世界之主。
还有其余排列方式，都是各有规律。
眼前壁画，却很混乱。
壁画中有六尊神佛。
居中者倒确实是中央娑婆世界之主，也是世人惯说的如来佛祖。
其余五尊却是环绕佛祖，居于五方。
佛祖右首，是一尊观世音千手千眼法像。
左首是一尊大势至菩萨像。
右后方向，却是一尊很少见的佛像。
陈亦反复辨认才敢确定，这是一尊……天鼓雷音佛。
这是密宗胎藏界五佛之一。
左后方向，却是一尊罗汉像。
正前方，是一尊怒目金刚像。
这种壁画，若不是胡乱涂鸦，那就明显是有着什么特殊目的。
“是不是很奇怪？”
一旁的空寂老和尚顶着一脑门血，笑眯眯道。
陈亦斜了一眼得意的老和尚，没有接口，反问道：“方丈，你说话可算话？”
“自然，”
空寂老和尚昂首道：“不过也不能任你拖延，老衲给你三个月，三月之内，你若能参透玄机，别说先前承诺，便是将老衲这方丈让与你，也未偿不可。”
陈亦撇了撇嘴：“做方丈就算了，不过，若我赢了，以后我要在少林做什么，你可不能阻我。”
“可以可以。”
空寂老和尚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笃定陈亦做不到，一脸笑意满口答应。
然后又道：“你可想听听此画来历？”
陈亦点点头：“自然。”
空寂老和尚看向墙上壁画，露出唏嘘之色：“那便要说到数百年前的李唐了……”
“世人皆知，唐时太宗皇帝文韬武略，乃千古少有的明君圣君，却少有人知道，太宗皇帝神功盖世，天下间除却寥寥几人外，几无抗手……”
陈亦看着他那陶醉模样，直接道：“所以，你想说太宗皇帝这一身盖世神功是出自少林？”
“……”
空寂老和尚刚酝酿的情绪突然被他打断，差点吐血，嘴唇动了动，白须抖了抖，脸色红白交替。
吞吐道：“这……那……自然不是……”
看着陈亦略带鄙视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
“哼！”
无礼小儿！
陈亦把老和尚吹牛的兴致完全搅没了。
空寂老和尚昂首抚须：“虽然不是，但太宗皇帝登基，我少林也是出了大力的，有此渊源，当年太宗皇帝在自感大限将至时，不想自己他一身惊天动地的神功后继无人，便将其传与我少林。”
“只是那门惊天动地的神功实是非同寻常，若非具大智慧大慈悲者绝难修成，强行修练，必定害己害人，甚至迷失心智，祸乱天下，却无人能制。”
“太宗皇帝便将之化于另一门武学之中，若想修成这门神功，必先参悟此门武学。”
“这门武学，也是蕴含大智慧的神功绝学，若能练成，心智意志也当足以修炼那门神功，就算不能，反欲仗此功为祸，却也不至于无人能制。”
“于是，那门武学从此于少林流传，经历代高僧精研淬炼，更是逾加高深莫测，渐臻至完美无缺之境，却也因此更难以参悟修炼。”
“再加上千年以来，我寺几经劫难，这门武学竟已无人会得，从此失传。”
“万幸，前辈高僧早已未雨绸缪，将此门武学真意绘成一幅图，便是这墙上所画。”
空寂指了指墙壁，又叹了口气：“十数年前，老衲本有一个弟子，佛性深厚，智慧超群，弱冠之年便已修成少林数门绝技，更是佛法精深。”
“老衲便将此图传他，他倒也不负老衲所望，真的参透出了几分玄机，甚至悟出其中所藏，太宗皇帝那门惊天动地之神功，只不过……”
老和尚摇摇头，似已没了谈兴。
“罢了，一切皆是因缘所定，强求不得。”
空寂老和尚看着陈亦，认真道：“从今日开始，你便是我少林弟子，老衲知你佛法武功具已臻上乘，也教不得你，便代师收徒，出家人，也不拘那俗礼，你若愿意，便叫老衲一声师兄便可。”
陈亦微微一笑，郑重地合什鞠躬：“小僧三藏，见过空寂师兄。”
“好，好，好，三藏，三藏，好一个三藏！”
“哈哈哈哈！”
空寂老和尚连道三声好，仰首大笑，便转过身，大步离去。
笑声在高阔的大殿中回荡不绝。
“阿弥陀佛……”
空寂走到大殿石梯下，又回头看了一眼，便带着一脑门血和一脸笑意，一摇三晃地迈着方丈步离去。
不过第一次见面之人，便将之领进千佛殿。
这在少林寺历代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尤其是现在的少林，有那个誓言在，收了他，就是破誓，离灭顶之灾不远了。
不过……
一个能将佛法修到智慧通明、声闻之境的人他都不信，还能信谁？
如此人物，必是佛祖怜悯，降下少林，何须顾忌？
若非如此，那便真是天都要亡少林，一切皆休，谁也无能为力了。
如此苟延残喘，毁少林千年之名，还不如埋葬了吧……
大殿内。
陈亦看着老和尚远去背影，若有所思。
空寂老和尚给他的感觉很怪。
似乎万事不萦，却又负担重重。
收回疑惑的目光，落到了墙壁上的画。
三个月？
陈亦叹了口气，对着壁画伸出了手。
我也不想当挂比的……
【六神壁画：少林寺前辈高僧所画六神图，内藏上品绝学《六神诀》（少林精研版）。】
【《六神诀》（少林精研版）：上品绝学，唐太宗李世民学自天竺神僧之佛门绝学，历经少林十数代前辈高僧精研淬炼，已臻更为精微奥妙之境。此功暗藏玄机，参透此门绝学，可悟得佛门至高神功《如来神掌》。学习需求：体20，智30，意30，气20，技20，境界智慧通明】
“……”
真能藏呀，一个藏一个……
很出乎他的意料，陈亦原本还以为可能是那个很有名的摩诃无量呢。
六神诀……
如来神掌……
剧情乱入？
还是本来就是处于同一世界的产物？
算了，这不是现在该想的问题。
倒是这六神诀，品级虽只是绝学，但现在看来，绝学和绝学之间也是有着等级之分、天地之别的。
门槛也确实是够高。
虽然这数值相对于他现在的属性来说，看起来很低。
但实际上，能达到要求的人绝对不多，尤其是，竟然还出现了从来没见过的境界要求。
难怪没有几人能修成。
照空寂老和尚所说，十几年前还有个弟子不止领悟了六神诀，还悟出了如来神掌，倒是让陈亦极为好奇。
他是开了挂的，其他的要求都绰绰有余，“智”却只有23，离着六神诀的门槛都还差点。
竟然有人比他开挂还厉害？
不相信！
不可能！
第217章 金刚破戒
【《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lv5）等级+1，意+10，智+20，愿力-3200】
【修为：593（体350+3，智40+3，意58+3，气148+3，技81）
【领悟武学《六神诀》（少林精研版）（上品绝学），愿力-3000，当前等级为lv0/9】
【愿力：30672】
“……”
知道《心经》可以增加“智”和“意”，没想到5级之后升一级就能增加这么多。
陈亦感受着脑海里涌入的信息。
这竟是一门全能的武学……
是内功，是招式，也是心法，可以化入任何武功的心法，举手投足都可威力倍增，内蕴玄奇奥妙。
别说双倍愿力，再加一倍都赚呀！
陈亦很想直接就点满。
令人懊恼的是，剩下的愿力看着多，但点满一门绝学就要38500，再翻一倍……
早知道之前就不融合了……
该死的八部龙神火！
算了，练功修行这种事陈亦也算习惯了，大不了花多点时间罢了。
至于愿力，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遇到难以逾越的瓶颈再使用就是了。
这门六神诀与其说是武学，其实倒不如说是以武修佛的一门绝妙经典。
如果仅只把它当做一门武学，那是绝对练不成的，就算强行练成，也会越走越歪，达不到最高境界不说，反而有极高的概率把自己练坏了。
俗称，入魔。
撇开其中的武道，六神诀其实是修的佛门“四谛”圣法。
佛门中有种说法，佛陀乃是因证悟“缘起”而成佛。
所谓“缘起”，就是一切有为法都是因各种因缘而成，此理即为缘起。
任何事物都是因为各种条件的相互依存而处在变化之中。
谓一切有为法，皆待缘而起。
是宇宙、众生生一切万法生灭的定律，是佛陀证悟的世界根本法则。
佛经中记载，因此法艰深难证，佛陀在初***、第一次**传道时，便以**宣讲解说众生生死流转与解脱的缘起之道。
这就是“四圣谛”，是佛陀专为众生所讲证道**。
所以“缘起”其实是佛陀自证之法，而“四谛”便是众生证道之法。
说得通俗点，都是证道**，前者高端，后者通俗。
谛，为不颠倒、真理这意。
四谛，即为苦、集、灭、道，四条真理大道。
四谛是迷悟之本，迷之则六道纷然，悟之则有三乘圣贤。
简单地说，六神诀的主诣，便是期望以四圣谛之法，修得佛门三乘圣境。
所谓三乘圣境，是已得道者的称谓。
第一乘，就是空寂老和尚之前见他念经时脱口说出的“声闻之境”。
闻佛之声教而悟解得道，称为声闻。
以佛道声，令一切闻，故称声闻。
简单地说，达到声闻之境，已可称佛门圣者，能断除自身贪嗔痴等迷情，也能以佛道之声，使人断除贪嗔痴念。
声闻之境，绝对已超脱凡俗，达先天之境。
而先天之境，却未必能达声闻之境。
陈亦离着这种境界还差得远，不过是神通让空寂老和尚误会了而已。
第二乘，是缘觉乘，第三乘为菩萨乘。
前二乘都是自身可以成就的境界，以度自身为主，所以也称小乘。
第三乘却是度脱一切，所以叫大乘。
陈亦是不相信六神诀真能让人明悟四圣谛，达到这种佛的境界。
不过其中的蕴含的佛理确实艰深奥妙无比，修练圆满，入声闻之境应该不是不可能。
陈亦感受着脑中刚刚“领悟”的六神诀精义，索性盘坐在墙壁之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墙上的六神图。
上面的每一尊神佛，都蕴藏着一种**。
所谓四谛，
苦，是指众生生具诸苦；
集，为诸苦根源，贪、嗔、痴三毒；
灭，意指断灭三毒；
道，乃断灭三毒之法。
每一种**，都是为了“断灭三毒”这一个目标。
参破六种**，便能得见如来。
凭借一门六神诀就想跟大老板扯上关系，那是想屁吃。
所以所谓的得见“如来”，不过是指的如来神掌。
六神**，循序渐进，修成一尊，才能修第二尊。
以第一尊怒目金刚为开始，第二尊天鼓雷音佛，第三尊罗汉，第四尊大势至菩萨，第五尊千手观音，最后便是中央如来。
陈亦眼中精光浮动，周遭一切，整个世界似乎都已经消失。
只剩下墙上那幅怒目金刚图。
金刚双目倒竖，似有熊熊烈火于其中跳跃，能燃尽世间一切邪魔。
单足立地，左手五指大开，翻掌高举过头，做撑天之势。
右手紧握，攥拳置于腰侧，含而不出，却有石破天惊之势。
天倾地覆，我自屹立不倒。
我拳出时，便是天塌地陷时。
“轰！”
此时在陈亦眼中，墙上金刚真的动了。
双目怒火爆燃，瞬间蔓延至全身。
腰侧右拳轰然打出，天幕倾塌，大地沦陷。
金刚却始终单足屹立，单手擎天，周身烈火熊熊，任由天塌地陷，自身却万法难侵。
“熊！”
盘坐在墙下的陈亦，双眼猛然燃起熊熊火焰，深红如血，瞬间蔓延全身。
置身熊熊烈焰之中，他却恍如未觉，依旧一动不动。
“哎呦！”
正一摇三晃往自己禅房走去的空寂老和尚，突然脚下一滑，又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老臀休矣……老臀休矣……”
嘴里哎呦不停，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两手无意识地揉着老臀，双眼却呆滞地看着千佛殿的方向，嘴唇一阵阵颤抖，连带着白眉白须也剧烈抖动起来。
“怎……怎怎怎么可、可可可能能能……”
旋即目中呆滞渐渐转换成狂喜。
“天佑……啊呸！我佛慈悲，佑我少林……我佛慈悲……佑我少林……”
一个小厨房里，两个一颗牙齿都没了的老和尚，正各自颤颤巍巍地抱着一块肉，吃力又执着地对付着。
颤巍巍的动作忽地同时顿了顿。
心惊胆战地陪在旁边，生怕两位太师叔吃出什么好歹来的淳真和尚已心中一跳，惊叫道：“两位太师叔！怎么了怎么了？啊？咽着了！？”
一边伸出手在两老和尚背上拍得噗噗响。
稍矮老和尚白眼一翻，颤声叫道：“走开，你个小小猴子，想杀了老僧二人吗？”
“哦，呵呵呵……”淳真和尚讪笑着退开。
两个老和尚对视了一眼，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对付手中的肉食。
千佛殿。
【《六神诀》（lv0/9）等级+1，全属性+3……】
【《六神诀》（lv1/9）等级+2……全属性+3……获得招式：金刚破戒】
“呼……”
陈亦身上深红烈焰渐渐消弭，长长吐了一口气。
2级？
这么短时间练成第一幅图，虽然是有灰幕帮助他领悟入门，却也足够惊世骇俗。
但目前为止，这也是极限了。
“哎呦哟！”
这时，大殿门口，空寂老和尚几乎是四肢并用地滚了进来。
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老臀了，提着袈裟颠颠地跑了进来。
边跑边叫：“快快快！快告诉老衲，你是不是练成了六神诀！”
陈亦刚刚练成神功的喜悦顿时没了，瞬间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到肩膀上。
是不是该过河拆桥，放弃那个任务？
这样的少林队伍该怎么带呀……
陈亦站了起来，转过身：“方丈师兄，你还是先告诉我，少林寺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第218章 破誓
空寂老和尚满脸的欣喜和期冀微微一滞，变得期期艾艾：“这个……不是说了等你参透玄机后再说？你还没做到……”
“熊！”
陈亦眼中又现出深红怒焰，倾刻蔓延，周身熊熊血焰吞吐，似有无边怒意袭卷，让人心惊胆寒。
“金刚破戒……果然，果然……”
空寂老和尚却是满脸喜色。
浑身血焰一现即逝，陈亦道：“堪破六神，得见如来。不过是两套武学罢了，还什么玄机？”
他现在是好大的口气。
六神诀都只勉强学会了一招，就敢连如来神掌都鄙视了。
“嗯，不错不错，师弟你果然有些天资，既然如此，你便在此多加努力吧，争取早日参悟，咳，老衲就不扰你了。”
空寂老和尚收起不稳重的表情，撑起方丈腔调，就要离开。
嗖~
人影一闪，陈亦已经挡在他身前，面无表情：“方丈师兄，你想食言吗？”
空寂老和尚白须抖动：“胡说！老衲岂是那等人？你不过只学会了一式六神诀，得意什么？又如何能算是参透了玄机？什么时候你参透了六神诀，学会如来神掌再说吧。”
陈亦见他耍赖，双眼眯起。
空寂老和尚也不甘示弱，一指长的白眉无风自起，眼中精光闪烁。
陈亦忽然笑了：“方丈师兄，之前我看师侄们一个个都是面有菜色，体瘦气虚，寺中应该没什么钱财，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吧？”
“又胡说！我寺千年传承，随随便便拿个东西出去那都是价值不菲，岂会连饭都吃不起？”
陈亦点头做恍然状：“那好吧，想必是方丈师兄境界高远，视钱财如粪土，又或者是怕变卖了家当，以后见了少林先辈，被骂得抬不起头来，这才让师侄们饿成这样的。”
“……”
陈亦像是没看见他那猪肝色的老脸，继续道：“你要是告诉我，以后寺中的吃穿用度都由师弟负责，绝不令有一人短缺，怎么样？”
空寂老和尚眼中精光一闪，脸色顿时恢复淡然，手抚白须肃然道：“嗯，既然你已学会了六神诀，参悟如来神掌也是迟早之事，此事，也终会落到你肩上，先告诉你，倒也无妨。”
“……”
怕他老羞成怒，陈亦决定还是不拆穿他了。
“唉……”
空寂老和尚叹了口气，缓缓步出大殿，陈亦也跟着走了出去。
站在千佛殿前的石阶高台上，居高临下，半个少林寺几乎都纳于眼下。
空寂老和尚环指着处处充满了古旧荒凉、残破凋零之色的建筑，最后停在了那破碎了大半的演武场。
神色沉重：“师弟啊，你看看，你可知，少林为何会变得如此模样。”
很明显……
陈亦老实说道：“被人打的。”
“……”
空寂老和尚现在就感觉这个新收的师弟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不给人留面子！
“百余年前，我寺有一位前辈神僧于定中忽然口吐鲜血，众弟子惊问，却原来是前辈神僧于定中窥得了一丝天机……”
“神僧以凡躯妄窥天机，身受反噬，神僧却从此闭入死关，数年后，其坐关处突然破开，惊动寺中众僧，”
“众僧赶到，却发现神僧仰天惨笑，大呼三声：千秋大劫！便身燃琉璃火，倾刻之间，已经化为虚无，只留下一百零八颗金身舍利，”
“后来众僧才发现，在神僧闭关之处，早已留下警示，原来，神僧窥得的天机之中，得知世间将有浩劫，便闭死关数年，以必死之念，推衍天机，神僧或是真看到了天机所显之浩劫，自叹无力回天，又恐强探天机之举，会祸延少林，只留下两句警示，便自行入灭圆寂……”
空寂老和尚又叹了口气：“只不过，或许冥冥中真有天意，神僧此举，触怒了那高高在上的天意，少林从此多灾多劫，”
“先是寺中为神僧所留警示争论不休，一者认为我佛慈悲，当出山救度众生，一者认为佛本出世，不该妄动红尘，违逆天意，否则，就会如神僧一般，便有通天修为，也要一朝丧尽。”
“慈悲救世，本是佛门大愿，自当遵循。”
“但少林千年传承，却也不能不顾。”
“两者之间，争论不休，寺中清静不再，先是以佛法争论，最后竟发展到以武争胜……”
空寂说着，眼中现出悲痛之色。
“如此争斗，难免有伤有亡，有人意气不平，破寺而出，也有人心灰意冷，从此闭关不出，少林从此元气大伤……”
陈亦静默不语。
这情形比他从灰幕上看到的要严重残酷得多，想来，还不止如此。
果然……
空寂老和尚又道：“偏偏在这时，有一神秘人强闯少林，连败我寺一十三位高僧，寺中无人能敌，千年古刹，半数毁于此战之中！”
他手指那残破的建筑和演武场，神情似悲似笑。
“更逼我少林立下大誓，从此封山五百年！”
“五百年内，少林不得有弟子出山，也不得再广收弟子，他说他既败了一十三人，那便从此之后，少林所收弟子不能超越十三之数！”
陈亦看着这位老师兄那似悲似笑的神情，眉头微蹙：“所以，那天师兄你要收我入门，便是破了这誓言？”
难怪他那时会有这么古怪夸张的举动。
空寂老和尚转过头，笑了起来：“当年那人还说，若违此誓，除非少林有人能败他，否则，便是这一十三之数也不用留了，师弟啊，你可知是何意？”
陈亦眉头扬起：“自然是要覆灭少林，鸡犬不留。”
空寂点点头：“不错，老衲收你入门，实有私心，如今，老衲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怕了，便就此离去，那人虽说行事霸道，却也信守承诺，这数十年来，也有少林弟子破门而出，从此与少林无关，却也安安稳稳地活了下去。”
“师兄……”
“嗯，说！”
“那我真的走了？”
“去吧，老衲不怪你。”
“师兄，那你能不能先放开？”
陈亦看着自己的袈裟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空寂老和尚只当不闻，仍旧紧紧抓着。
“师兄，以后就不要随便试探人了，很多事是经不起试探的。”
陈亦翻了个白眼，又道：“你还是告诉我，百年前那位神僧究竟留下了什么警示？”
这才是他关心的事。
说实在的，他还真想不出什么劫不劫的，能让这么多所谓的“高人”怕得要死，一天到晚把什么天意、大劫之类挂在嘴上，然后做一些莫名其妙、傻到家的举动。
说是为了阻挡大劫，其实都是不断在把所有人往坑里推……
“咳……”
空寂老和尚见他真没有撒手就走的意思，总算放开了手，尴尬地干咳一声……
第219章 诸行无常
“神僧只在坐关之处留下了几个字，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何意，你就算听了也无用，还是好好参悟六神诀，若能学得神掌，若那人找上门来，或可应付一二。”
空寂老和尚肃声道：“当年那人行踪神秘，势力庞大，今日老衲破誓收你入门，他怕是很快便能得知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后山面壁崖上，就有神僧当年坐关的石洞，你若真想知道，日后随时可去看。”
陈亦闻言也就不急于一时，却仍有疑惑：“那人就这么厉害？一个人就将少林逼到今日这般田地？”
空寂老和尚叹道：“那人确实厉害，但我少林传承千余年，也不是如此好欺，若非此人狡猾，在我寺元气大伤之时，趁虚而入，又哪能任他如此猖狂？”
“即便被他逼迫立下五百年之誓，也并非无法可想。除却寺中僧人，千年以来，少林弟子不拘僧俗，早已遍布天下，岂是他区区一人就能赶尽杀绝？”
“只是当年被逼封山后，少林并没有就此得到安宁。”
“千年来，少林一直执武林牛耳，为江湖泰山北斗，却也是树大招风，此前倒罢，寺中遭此大劫，虽已封闭山门，却始终传到了武林中。”
“多少人觊觎少林藏经阁中的神功绝学？岂能没有趁虚而入之辈？”
“我寺就算没落了，也并非人人可欺，却也挡不住这些人前赴后继，不知道有多少林弟子因此丧命。”
“在数十年前，有一群自称天门之人，这群人极为神秘，却个个武功绝高，攻入了寺中，大肆劫掠，我寺再受重创。”
“还有一群东瀛武士，在此战之中，趁乱潜入藏经阁，偷走我寺一门金钟罩绝学。”
“此战中，从各地赶来相助的少林弟子再次死伤无数，所谓树倒猴狲散，更有不少弟子因此与少林自断关系，划清界限。”
“从此，少林却是真的一蹶不振了……”
空寂老和尚指着眼下那一片残破。
“封山百年，少林，便真的只是你眼中所见了。”
“恐怕外面的人，早已忘了，少林二字……”
陈亦心下一叹。
听起来是真够惨的，难怪你这怨念都强得能穿越时空，让灰幕捕捉到了……
天门，东瀛武士，神秘人……
天门，帝释天，
东瀛武士，无神绝宫，
神秘人……
虽然不能确定，但能以一人之力压下整个少林，哪怕是元气大伤的少林，只有那么寥寥几人，也难猜。
这天下间最强的人几乎都跟少林杠上了，果真是树大招风。
绕来绕去，最终两个任务都是要绕到那世间最顶尖的一小撮人身上。
“方丈师兄，因我一人而破誓，让少林面临灭门之祸，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
空寂老和尚抓着白须沉吟了一会儿：“说实话，少林之敌太多，太强……”
他摇摇头：“老衲并不相信你能重振少林，哪怕你小小年纪已佛法精深，竟似已达声闻之境，哪怕你短短时间内，就悟出了六神图之秘。”
“那你为何……”
陈亦很不爽地说着，话才到一半，却忽然听到一个冷漠洪亮的声音，似乎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少林寺。
“你们少林好大的胆子，竟敢违背誓言，收列门徒，是欺本座不敢灭你少林满门，还是自恃湛因、湛果两个老秃驴真能护你少林周全？”
虽在质问，话语中也透露着无穷杀意，那声音却是冷漠无比，毫无一丝情绪波动。
“来得好快……”
空寂老和尚抬着头，白须白眉飘拂，却一片平淡，不见半丝惊惧意外，似乎早有所料般。
“他就是那个神秘人？”
陈亦嘴中询问，也抬头仰望，凝神细察，却发现哪怕有般若观照，自己也根本找不到声音的主人。
“不错……”
空寂老和尚点点头，忽然毫无征兆地朝着陈亦一掌拍出。
轻飘飘的一掌，似乎天下地下，无处不在，他周身每一寸空间，尽皆网罗在这一掌之下，闪不了，避不得，只有硬接或是后退。
陈亦不知老和尚突然发什么疯，自然不想跟他硬拼，只好脚踏经纬，人影再现，已站在千佛殿内。
空寂老和尚收回手掌，拂须笑道：“好身法。”
陈亦皱眉道：“你发什么疯？”
“师弟呀，故事都跟你讲完了，你就安心在千佛殿中参悟六神图吧，外面的事，就不要管了。”
空寂老和尚也不解释，哈哈一笑，竟一撩僧袍，在大殿门下盘坐起来。
看着样子，竟似想要亲自把门，不让陈亦离开。
陈亦有些哭笑不得。
这个架势，难不成是怕自己出去和那个神秘人拼命？
知道这新认的老师兄是想保护自己，虽然有几分感动，但是……
“师兄，就这么有自信能挡得住师弟我？”
“阿弥陀佛……”空寂却已垂首不语。
陈亦可不是乖乖听话的人，他对神秘人好奇，也有些不服气，有心试试这位老师兄的本事。
当下脚踏大地经纬，人影倏忽倏现。
就在以为要跨过空寂老和尚时，又见他又是轻飘飘向前一掌拍出。
这明明只是一掌，打的还不是他，陈亦却无论脚下如何变化，都觉得所有前进的路有无数掌影等着他。
还没能反应过来，这些掌影已经印到了身上。
整个人顿时倒飞入殿中，落在地上，倒走了几步，身上却没有一点伤。
陈亦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已经一掌挥出。
丈许方圆的烈火掌印直扑空寂。
空寂老和尚面对呼啸而来，声势惊人的熊熊烈火依旧不紧不慢地拍出了一掌。
烈火凝聚的掌印顿时四分五裂。
一个浑身冒火的身影却从散裂的烈火掌印中疾射而出，如同一团火球砸向空寂。
化身火球的陈亦却是又见老和尚一掌拍来，却有千百掌影笼罩了他周身每一寸空间。
火光消散，陈亦身影又倒飞回去。
“师兄，你怎么来来去去就这一掌？”
他心中惊骇已极，面上却不愿露怯。
空寂老和尚笑意吟吟：“呵呵呵，师弟，老衲我天资愚钝，只好用这笨法子，空活了**十载，就只琢磨这一路千手如来掌，虽不能超凡脱俗，倒也练得纯熟。”
老和尚厉害呀……
陈亦自忖就算生死相搏，自己可能也干不过他，何况这根本不可能。
他暗自为空寂老和尚那出乎意料的绝高修为惊骇，而在刚才空寂将他打进千佛殿时，在那处小厨房里……
那冷漠洪亮的声音响起之时，两个奇老无比老和尚动作又是一顿，同时颤巍巍地放下手中食物。
淳真和尚正为那个突然听到的声音愣然，看到老和尚们的动作，也顾不上了，赶忙过来：“两位太师叔，怎么了？”
两人相互对视，没有理他。
稍高那个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两只油光滑亮的手在破旧的僧袍上擦了擦。
苍老干涩的声音微微发颤：“这一次……我去吧……那只新来的小小猴子，也不知是怎么练的，小小年纪，金身已成，精元雄厚得可怕，这神意却是修得一塌糊涂，你精研洗髓经……就留下来，指点指点这小小猴子吧……”
淳真和尚听得一头雾水。
稍矮那老和尚缓缓点头，又抖着手，重新拿起面前的肉食：“去吧……你我相伴百余年，是时候道别了……”
“你那老脸我也早就看腻了……算了，我先行一步了……”
稍高老和尚说着，颤巍巍地转身，佝偻着背，有些艰难地迈步……
“湛果太师叔！您这是要去哪儿？”
淳真和尚跑过来想要扶，却被老和尚驱赶。
然后十分震惊地发现，湛果老和尚一步迈出，佝偻的身躯在慢慢挺直……
又是一步，干皱如老树皮一般的皮肉竟然也在渐渐鼓胀……
老和尚一步一步走出，他身上的变化就像是时光在倒流一般，才走到门口，整个人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哪里还有什么老和尚？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雄壮之极的和尚。
四肢筋肉虬结，周身气血蒸腾，扭曲了虚空。
淳真目瞪口呆，他没见过龙，但他就有一种感觉，湛果太师叔此刻不是人了，他变成了龙……
“老和尚”又踏出一步，人已经消失不见。
另一个老和尚一边用没牙的嘴磨着肉，一边颤巍巍地自言自语。
“你倒是解脱了，还要我去哄这些小小猴子……唉……”
“诸行无常……是生是灭……”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第220章 寂灭为乐
少室山，山脚下，那通向山上，弯弯曲曲、杂草丛生的长阶，有一人正一步步踏上石阶。
此人长向后发披散，身着蓝色长袍，相貌平凡，却有一股渊岳峙的气度。
双手背负，脚步不疾不徐，沉缓有力，一步踏落，人却是到了数十丈之远。
转眼便来到了半山腰。
这人却停下了脚步。
一个魁梧高大、浑身散发着刚猛霸烈气息的和尚出现，挡在了他身前。
壮硕的身材，虬结的肌肉，相貌最多不过四十。
让人无法相信，在片刻之前，这是那个腰背佝偻，皮如老树，似乎风一吹就倒，随时会断气的老和尚。
连原本秃齿的嘴里都长出两排白如玉石般的牙齿。
时光倒流，返老还童也不过如此。
“少林舍身诀果然非同凡响，实乃天地间的奇迹。”
“湛因呢？湛果老秃驴，你以为，凭你一人就可以拦得住本座吗？”
“想不到少林都变成这副模样，你们这些秃驴仍然如此狂妄自负，难怪敢破誓言。”
“罢了，既已破誓，少林也不必存于世间了，今日就让本座灭你满门。”
中年缓缓说着。
话语中的有赞叹，有不满，有讥笑，有杀意，但神情语调却始终平淡如水，不曾有半丝波动起伏。
“旁门左道！也敢乱我禅心？”
形貌大变的湛果老和尚猛然横眉怒目，舌绽春雷。
狂猛无俦的气息如飓风般向四周排开。
虚空之中，似有无形的力量在碰撞激荡，隐隐有强光跳跃如电蛇。
原来中年早在不知不觉间施出了某种无形手段。
湛果老和尚百余年禅心不动如山，舍身诀下，更是超凡脱俗，达天人之境。
这无形心念之力于他确是旁门左道，半分撼动不得。
“老僧以残躯苟延近百年，便是为了等你这魔头，今日，正是老僧除魔之时！”
湛果老和尚暴喝声中，人已如山倾倒一般，撞向中年。
几乎是在瞬间便出现在中年身前。
双拳如同两条蛟龙，狂啸而出。
中途却是臂如龙躯摆，交错一绞，便将中年箍在双臂之中。
“去吧！”
湛果老和尚一声暴喝。
气血如火，骤然升腾，筋肉盘结如龙，猛然鼓胀。
脚下山石寸寸崩碎，大有整座山都要被他踩踏一般。
双臂已朝天一掷。
将中年高高掷出不知多少里，老和尚身影也已在同一时间消失。
打是要打，但不能在少室山上打。
否则少林千百年基业，又要再遭涂炭。
千佛殿中。
被空寂老和尚死死挡中殿听陈亦，猛然感受到两股可怕的气息碰撞在一起，发出
惊天动地的轰然巨响。
隔着不知多少里外，这两股强大的气息仍然让他感到惊心动魄。
这两股气息所代表的力量，恐怕就算是当日被他以地藏法身才吓走的血蛮王，也只能俯首。
忍着那种让人难以自禁的心惊肉跳的悸意，陈亦深吸一口气：“方丈师兄，你真要坐视不理？”
“阿弥陀佛，不用理，理不得……”
“既然那个神秘人这么厉害，你就不怕少林再被辗一次？”
空寂老和尚只是摇头，是打定了主意袖手不管，也不让陈亦出去。
陈亦也恼了。
你这方丈都不关心，我一个新来的还用替你操心？
索性就坐到六神图前。
想要参研第二尊神像，但那远远传来的可怕波动却让他怎么也无法定下心来。
不说感应到那两股如渊如狱的无形气息，那传来的动静是切切实实的。
山崩地裂也不外如是。
山确实是崩了，大地也在崩裂。
嵩山并不是一座山，其中有许多山峰。
周边也有不少人居住。
而此时附近有许多村落、城镇中的人们，惊恐地发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
远处，还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不断传来。
就像是天塌地陷一般。
恐慌之中，还有传言在蔓延。
说是山中有神人在交战。
为免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已经有不少人收拾包袱跑路，想要逃离。
少林寺中，十几个小光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天动静，搞得人心惶惶，纷纷跑去寻找方丈。
好不容易在千佛殿前找到空寂老和尚，却见他闭目盘坐在殿门前，不言不语，对于小光头们的一惊一乍根本不作理会。
陈亦也坐在六神壁画前闭目不动。
空寂老和尚的异常，让他有种很不舒服的预感。
恐怕这次为了收他入门，少林需要付出很沉重的代价。
时间在小光头们的惶然，空寂老和尚的静默，陈亦平静中带着一丝焦躁中慢慢流逝。
那两股无形气息的恐怖碰撞没有一刻断绝，惊天巨响不绝于耳。
不知过了多久，陈亦和空寂老和尚同时睁开双目。
“阿弥陀佛……”
空寂老和尚缓缓站了起来。
“少林弟子，随老衲一道……送湛果师叔……”
声音低沉，在整个少林寺中回响。
人已朝着寺门外缓缓走去。
众光头面面相觑，见方丈肃穆之相，也不敢耽搁，紧随而去。
陈亦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
小厨房中，淳真和尚听到方丈的声音，顿时愣然，不知所措地看着若无其事的湛因老和尚。
他不是傻子，从看到湛果的变化后就有预感。
“去吧……”湛因老和尚颤巍巍地挥了挥手。
淳真微微犹豫，对他合什一拜，便匆匆跑了出去。
湛因老和尚只是摇了摇头，又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对付着手中似乎永远吃不完的肉块。
寺门外……
淳真和尚赶到时，看到方丈已静立在寺门石阶之下，旁边站着陈亦，身后是一群不知所措的光头。
才跑到方丈身后，没等他问出口，便听空寂低宣佛号。
山下石阶，缓缓现出一个魁梧壮硕的和尚。
“阿弥陀佛，恭送师叔……”
陈亦惊讶地看着那和尚一步步走来，身形却如漏气的气球一般，一步一步缩小。
走到寺门之下，魁梧的身形已变得干瘦佝偻，虬结的肌肉也成了干枯的老树皮。
口中白玉般的牙齿根根脱落。
这是那两个老和尚中的一个，却变得比之前更老，老得就像一具干尸。
老和尚抬头看了看破旧的寺门上的匾额，“少林寺”三个大字如同埋在尘土之中。
颤颤巍巍的艰涩声音响起：“空寂小猴子……”
“空寂在！”
空寂一步来到他身后，躬身拜道。
老和尚颤抖着抬起干枯如柴的手，指着匾额：“太脏……擦擦……”
“是！”
老和尚艰难地转过头，朝着陈亦招了招手：“你来……”
陈亦愣了愣，走了过来，合什拜道：“拜见师叔。”
这是他第一次，恐怕也是最后一次拜这个老和尚了。
“好，好……”
老和尚咧开没牙的嘴，艰涩地颤声道：“空寂……擦不动的……你来擦……”
陈亦心中叹了口气：“是，必不负所命。”
总是要做的，不过之前是为任务，现在……
却是本心所愿。
“好……好……好……”
老和尚咧着皱瘪的嘴，突然以毫不相称的速度一指探出，陈亦心中微惊。
那截干枯如骨的手指已点在他眉心。
轻轻一指，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身上，让他无法动弹丝毫。
磅礴的力量如同山洪决堤，如大海无量无穷，从那根干枯的手指涌入了他的身体。
“熊！”
老和尚身上同时燃起了一蓬晶莹湛黄，如琉璃般通透结净的火焰。
虽是火焰，却不见炙热，只有光明和温和，照亮了整个山门。
空寂白须白眉颤抖，已缓缓跪倒，颤声道：“阿弥陀佛，圆满诸德，寂灭诸恶，为师叔贺！”
其余小光头们虽不知前后，却已双眼通红，跪伏在地，泣声一片：“圆满诸德，寂灭诸恶，为太师叔贺！”
琉璃火焰中，老和尚的声音缓缓传出。
“诸行无常……是生是灭……”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我求圆寂……”
“而除欲染……”
“哈哈哈……”
第221章 十年，由人成神
“呼……”
琉璃之火随风而熄，眼前已没了老和尚的身影。
地上只有一小堆不规则的七彩晶莹颗粒。
“阿弥陀佛……”
空寂老和尚带着一群小光头对着七彩颗粒顶礼叩拜，才缓缓道：“随老衲一道，将湛果师叔佛骨舍利迎入舍利塔。”
“是！”
一群小光头一边抽泣，一边从地上爬起。
淳真和尚抹了把泪，奔进寺中，没多久，捧着一个古旧宝函，跪在空寂身旁，清点着一颗颗七彩舍利，装入宝函中。
“方丈，他……”
整理完毕后，一个小和尚指着仍旧呆立的陈亦。
空寂老和尚看了一眼：“这是为师代你们师祖收的弟子，从今日起，他就是你们师叔。”
“啊？”
“啊什么啊？好了，淳真，你小师叔刚刚受了你湛果太师叔百年功力，你在一旁等候，不要打扰他。”
“啊？哦……”
淳真和尚十分不情愿。
不情愿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做师叔，更不情愿错过送湛果太师叔最后一程。
不过在空寂老和尚的威胁目光中只能屈服。
嘀嘀咕咕地目送着方丈与小师弟们揍着舍利宝函进入寺中后，淳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回头看向这位新冒出来的小师叔。
“方丈老糊涂了吧？收徒就收徒吧，干嘛要代师祖收？就是长得好看了点，但是连眉毛都没有……”
还好陈亦现在状态特殊，否则有可能拍他。
湛果老和尚那一指竟是将一身精纯到极点的功力传给了他。
这种主角待遇以前看得不少，却从没想过自己会亲自感受到这样的待遇。
说实话，这种感受真的不算好。
这是身心双重的负担。
受人大恩，对他来说就是种心理负担。
强行灌注功力，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身体稍弱点，还没变成高手就直接被撑死了。
若非湛果老和尚手段神奇，所修内力又精纯无比，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
老和尚八成也是看出了他肉身强横之极，否则恐怕也不敢这么做。
饶是如此，老和尚百余年精纯内力磅礴如海，将他全身经脉穴窍都撑得鼓胀欲裂。
陈亦只能费尽心神，去引导融合那汹涌磅礴的内力。
在他全神贯注之时，也没有发现小岛空间之中正发生着一些变化。
等他将老和尚灌注的内力全部纳进气海之中，再睁眼时，发现天色已黑。
【得高僧大德内力灌顶，气+100】
湛果老和尚精修百余年的内力，绝对不止这么点。
只是毕竟不是自己苦修所得，能留得一半，已经是不易。
有些怅然地收回心神，便发现淳真和尚正趴在寺门石阶上打着盹。
将他叫醒，才被告知那位老师兄正领着小光头位为湛果老和尚诵念经文。
叹了口气，探手将淳真和尚提在手中，一步踏进寺中。
片刻间，就已寻到了塔林中的众人。
空寂正与小光头们盘坐在一座舍利塔前。
感应到他的到来，空寂老和尚只是睁眼对他点了点头，又闭上双目。
陈亦静静地走到舍利塔前，对着老和尚的七彩舍利，心甘情愿地顶礼叩拜之后，又盘膝坐下。
口中诵念地藏经文。
真经玄奥，与神通慈航所发金光，让空寂老和尚等人不由侧目。
陈亦念动着经文，心中却越来越疑惑。
他没有见到老和尚。
难不成还真的虹化往生净土了？
“一群小猴子……大晚上不睡觉……在这里吵吵什么？不知道老僧我年纪大了，睡不好吗？”
寺中另一位仅存的硕果，湛因老和尚忽然颤颤巍巍地出现，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着。
“师叔，我等在为湛果师叔诵念往生经文……”
空寂连忙站起来，话才一半，便被湛因老和尚打断：“念什么念？死都死了……你还能把他念活了？”
“师叔啊……”
老和尚颤声骂道：“怎么？湛果这老东西……抢了老僧解脱之机，不踩他两脚就算对得起他了……都走都走，不要吵了老僧睡觉……”
空寂也不敢违了老和尚意思，只得把众光头叫了起来。
“对了……你新收的小小猴子呢？”老和尚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
陈亦已经走了过来：“三藏在此，拜见师叔。”
“嗯……”
湛因老和尚眯着浑浊的双目，伸长脖子像要看清陈亦的模样。
“嗯……看着倒是比别的小猴子好看多了……”
“……”
“三……三藏小猴子？明天开始，老僧的饭食就由你来送吧……”
老和尚说着，没等陈亦回应，已经转身，艰难地移动着颤巍巍的步子。
淳真和尚连忙跑了过来扶着。
老和尚边走还边埋怨：“唉……湛果这老东西做事不干净，让那魔头跑了……不过十年之内，他也不会来了……”
空寂无奈地目送老和尚离去，才站在陈亦身边道：“你不必多想，湛因湛果两位师叔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了近百年了。”
“湛因师叔是想留下来指点你，他说十年，怕是真的就只有十年了，十年后，不是那人死，就是我少林亡。”
“那人百年前已是天人，百年后的现在，湛果师叔用出舍身诀都没能留下他，可见更是深不可测，”
“师弟，你可怕了吗？”
空寂沉声道。
他怕因湛果之死，给陈亦负担。
却又想要给陈亦增加负担。
因为那个人太强了。
他早已跨越了天人之限，在这尘世间，就是神。
要想护得少林，只有打败他。
要打败他，只有一样成为神。
十年时间，由人成神。
在今日之前，空寂老和尚绝不相信世间能有这样的人。
但如今，他却看到了一丝希望。
尽管很渺茫。
对于空寂的问题，陈亦也在想。
今天湛果老和尚和那人的一战虽不曾得见，但那恐怖的气息，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足以让他知道自己的差距。
空寂所说的天人，以现世的标准，应该只是a级的境界。
不过现世的觉醒者等级，只是很单一的标准。
而这些以武成道的人，却几乎是全方位地发展，比单一的觉醒者强出太多。
但肯定还达不到灰幕所说的先天之境。
否则，陈亦就算能开挂，也只能绝望了。
现在，不过区区……a级罢了。
“方丈师兄，我是不是劝过你，不要老是随便试探人？”
陈亦随口鄙视了这位老师兄一句，心思却已不在。
湛因湛果两个老和尚，应该是少林寺最后留存的手段了。
舍身诀，听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他是没有能力阻止老和尚送死。
十年之后，他不会让老和尚白死。
也不会再让剩下的一个老和尚去送死……
第222章 传说
“小师叔！小师叔！”
淳真和尚一手提着僧袍，一路穿过宽大的演武场，向着少林后山急匆匆地跑去。
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明明离着后山还老远，他还是一边跑还一边瞎叫唤。
如今的少林，可不是十年前那个小猫三两只的小破寺。
虽然未复全貌，但这演武场却早已修复。
而且每日里，都有数十上百位僧、俗弟子齐聚此地。
演武场上，自然是演武所用。
虽只百余人，聚集在少林这极宽极阔的的演武场上，仍显得十分空旷。
但百余人僧俗一同演练，动作整齐划一，精气神也非常人可及，竟有种千人万人之势。
淳真和尚大喊大叫地跑过，很是破坏气氛。
被正在众僧俗弟子之间，红光满面，迈着八字步检阅的空寂老和尚吹胡子瞪眼地叫骂了几句。
平时教授这些僧俗弟子的，是空寂这位白须白眉的老方丈亲力亲为。
事实上，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以当初少林的境况，能收到弟子已经足以让这位老和尚兴奋到极点。
九十多的一老头，十年之中，这股兴奋劲儿就没断过。
空寂老和尚见这集体晨练的气氛被打破，索性挥手，让弟子们停下休息。
“大师兄刚才叫的小师叔是谁呀？我们少林寺除了方丈师父之外，还有别的长辈吗？”
虽说目前少林收徒，僧俗不拒。
却终归是佛门清静之地，规矩还是很大的。
吃穿虽不愁，日子过得却还是很清苦的，能受得了的人并不算多。
否则以目前少林的“虚名”，肯定不可能只是这百余弟子。
众僧俗弟子聚到一起，也就难免聊聊八卦，解解苦闷。
直接坐在演武场上，就有人问到了刚才淳真和尚口中所叫的“小师叔”。
“那是你们刚来没多久不知道，你以为咱们少林寺就我们这么点人不成？”
一个已经剃度过的光头坐到了旁边。
先前那发问的人是个俗家弟子，挠着头：“难道不是吗？我拜入少林已经有个把月了，除了各位师兄弟，就是方丈师父，还有积香厨里那位老前辈了，没见过其他人啊。”
那光头笑道：“别说你才个把月，我都剃度入门两年了，都没见过小师叔。”
“那……”
光头笑问：“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上少林？”
俗家弟子道：“我就想学本事，不想一辈子就窝在山沟沟里，好不容易从村里跑了出去，听到到处都在传诵少林寺的威名，正好今年赶上了收徒大典，我就来了。”
“那就对了嘛，我们这些人最早的也才入门五六年，要是就我们这些人，那我们少林寺这么大的威名又从哪里来？”
俗家弟子又一阵挠头：“是啊，除了我们，好像原来寺中就只有方丈师父和十三位师兄，还有那位积香厨的老前辈，那以前偌大的名头都怎么来的？”
“难不成……是假的？”旁边有一个弟子有点心虚地说道。
“胡说！”
不等光头弟子说话，已经有人大声道。
“咱少林寺可是千年古刹，禅宗祖庭！都已经千多年的历史，有多少光辉事迹流传，是做得假的吗？”
“就是就是！”
旁边的弟子纷纷响应。
“往远了说，隋末时天下大乱，就有代天选帝的静念禅院，”
“有率十三神僧义救唐王的昙宗神僧，有统领僧兵、助唐王登基，令少林名传四海，威震天下的觉远大师，“
“若是没有我少林寺，隋末大乱，还不知要延续多久，有多少生灵受难，又怎会有威服四海的大唐盛世？”
“往近了说，天下第一大帮丐帮之主，大英雄丐乔峰，那也是我少林的俗家弟子，”
“咱少林寺藏龙卧虎，连一个打杂的小和尚出了寺门，都能与乔帮主称兄道弟，摇身一变成为灵鹫宫之主，逍遥世间的仙人，”
“藏经阁一个扫地老僧，都是能以一己之力，压服逍遥三仙的在世神僧，”
“你信不信？天天从积香厨里偷东西吃那个老得风一吹就倒的前辈，就可能是扫地僧一般的神人！”
“对对对！当初武当祖师张真人，神仙一般的人物，年轻时还不是我们少林寺中一个杂役罢了？”
“不过是听了咱少林的小半部九阳真经，还不照样成了继往开来的武学大宗师，一手创立了武当派，与咱们少林共执武林牛耳？”
“……”
这些弟子七嘴八舌，细数着少林寺一桩桩、一件件光辉事迹……
只是这画风有些越说越奇怪……
而且竟然也没有人去怀疑，这共执武林牛耳的少林武当，为什么现如今在江湖上根本听不到什么名声，一个比一个缩得紧……
虽然没有人怀疑，但确实是有不解的。
也问了出来：“既然咱少林这么威风，那怎么这么久都没听过江湖上有名声传扬呢？好像从几年前才有人传说。”
“对对，好像武当派也是一样。”
先前那光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咱少林其实是分隐宗与显宗两脉的。”
“什么是隐宗、显宗？”
在场许多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这种“秘密”，不由都围了过来。
光头有些得意道：“咱们少林寺是什么地方？是佛门净地！哪里能和普通江湖门派一样，只会打打杀杀，搞得乌烟瘴气的？，真正修为深厚的大德高僧，平日里都在隐居清修，哪里能轻易见到？”
“武当也一样，我们是佛门清净之地，他们道门也讲究清静无为，总不能和江湖门派一样，天天喊打喊杀的吧？”
“你想想，哪一次少林武当名传江湖之时，不是天下大乱，生灵遭难？也就是在这种时候，世人才能见到佛道两家高人出现，只等天下太平，便就功成而退，我们少林的隐宗一脉，就是这么来的了。”
“对对对！”
有弟子突然兴奋地叫道：“我入门之前就听说了，千年前，代天选帝的静念禅院，就是咱们少林的一座下院，听说最近静念禅院传人重现江湖！这岂不是说……”
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低了下来。
其他人闻言，也是一脸兴奋又不安地表情。
静念禅院是干什么的？
他们可都清楚。
这时候重现江湖，那岂非代表着……
这天下……
已到了改天换日之时？
如今天下纷乱，民不聊生，四处烽烟渐起，连江湖上的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
不，江湖上如今最大的势力天下会，可不仅是蠢蠢欲动。
天下会近十年来，在江湖上大肆杀伐，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几乎一统大半个江湖武林，甚至连各地官军都已有明目张胆，举城投靠天下会之举。
这和举旗造反已无区别。
这般景象，和隋末之乱何其相似？
难道又到了他们少林寺拨乱反正的时候了？
一干僧俗弟子兴奋不已之时，后山，面壁峰下。
陈亦慢慢睁开眼睛，脸皮不断扯动。
哪怕隔着数里之遥，演武场上的动静也瞒不过他的耳目。
听着那些弟子越说越离谱，哪怕这都是他在背后黑手操纵的结果，也感觉有些毁三观。
“小师叔！小师叔！有……有消息了！”
淳真和尚总算跑到了地方……
第223章 时机
陈亦翻了个白眼：“我说淳真，你都三四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哦，那我重来。”淳真和尚说着，还真打算回头重新来过。
“回来！”
陈亦忍住拍死他的冲动：“说吧，什么事？”
“哦，小师叔，你上回叫我注意的事有眉目了，刚刚聂老板遣人来报，天下会各地堂口的主事、高手，有大半都赶回了天山总坛。”
“哦？知道为什么吗？”
“好像说是要赶去天山总坛比武……”
淳真和尚说完，有些期待地问道：“小师叔，这是不是您说的时机到了？”
十年以来，少林寺的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以前，他从来不知道少林寺的光辉历史，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期待。
不过在湛果太师叔圆寂后，这一切就变了。
他们知道了湛因湛果两位太师叔以残躯苦等百年的艰辛，知道了方丈师父的一生所求。
知道了少林寺的“辉煌过去”。
一向过得没什么追求和期待的十三个年轻光头，都被这些‘辉煌过去”给刺激得热血沸腾。
天天盼着少林重新成为以前的那个泰山北斗。
当然，这些“过去”大多是陈亦搞的事。
少林不是没有过真正的辉煌，不过太杂太乱，也不成体系，陈亦干脆来点艺术加工……
“时机？”
十年前，陈亦决定了尽自己所能，让少林重立于世。
从那时起，他就开始了部署。
他的目的不仅是让少林寺重新崛起，还要使之成为灰幕所说的天下第一大派，武林神话，人间圣地。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对少林和他来说，却不是不可能。
以少林寺的传承底蕴，只要消除了外敌，自然而然可以慢慢恢复元气，日积月累，总有重回巅峰的可能。
只是这条路，必然耗时长久，陈亦等不了。
又要短时间内做到，又光明正大地做到，那就只有一条路……
踩着垫脚石上位！
光明需要黑暗来衬托，邪恶才能成就正义。
所以这第一块垫脚石，没有比正如日中天、野心勃勃的雄霸，和他那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天下会更合适的了。
成功踩下雄霸和天下会，最多让少林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神话、成为圣地，莫过于下赢真正的“天下”这盘大棋……
想下赢这盘大棋，首先得有下棋的资格，有可以执使的棋子。
陈亦在这十年中，一直都在为自己积蓄力量，增加棋子。
第二年，陈亦练成第三幅神图。
第三年，陈亦练成第四幅神图。
他去了凌云窟，再一次与火麒麟进行了野蛮的交谈，终于成功让这头蒙昧了灵智的圣兽怕了。
找到了藏在凌云窟中的血菩提，和一幅承载了十强武者武无敌武道真意的壁画。
第四年，陈亦练成第五幅神图。
他亲自去到江南，“以德服人”，与百年前，由一个似乎无所不知的武林奇人百晓狂生创立的百晓庄达成了“并购协议”，让聂老板的商号与之合并。
当代百晓狂生却是一个心思玲珑、长袖善舞的女人，加上百晓庄的势力，是一颗极关键的棋子。
在这之后，天下各地，坊间市井，到处在传扬少林功夫好哇少林功夫妙……
尤其是那几乎遍布天下的说书人，让许多脍炙人口、精彩绝伦的“故事”传遍天下。
每一个“故事”的主角都不一样。
什么乔峰段誉了，什么张无忌令狐冲了，什么杨过小龙女，什么郭靖黄蓉……
但其中却都绝对少不了“少林寺”这个号称天下武学源流的禅宗祖庭、佛门圣地。
几年下来，做为众多有着光辉形象的主角逆天改命的“老爷爷”“金爸爸”，“少林寺”这三个字，已经洗脑了很多人。
对于这其中描述的少林“光辉历史”，陈亦脸不脸红空寂不知道，反正他是有点脸红的……
要不是空寂老和尚还坚守原则，收徒十分严格，少林寺再大，也早被拜师学艺的人给挤破了。
之后的几年，陈亦伸出的“黑手”少了许多，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寺中安心修炼。
直到今日。
这时的聂大老板靠着自己的刀，陈亦的“指点”，和百晓庄的渠道，已经成为中原地区有数的大商人，其下的中原商号更是遍布天下各地。
北饮狂刀的画风算是被陈亦彻底给扭曲了。
少林寺也有了百余位门徒，算是一个放得上台面的门派了。
“是时候了……”
陈亦在淳真和尚期待的眼神中缓声说道。
风云在手，天下会势如破竹，江湖之中，明面上只剩下一个无双城仍有抗衡之力，其余已尽皆臣服。
因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作风，不止武林中人，寻常百姓也已怨气冲天。
只是天下会挟江湖武林之力，对朝廷都要忌惮，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淳真……”
陈亦笑道：“你带上淳实、淳虚，去一趟无双城。”
“无双城？”
淳真挠头：“小师叔，去那里做什么？”
“把弃徒……释武尊带回少林。”
“啊？二……他在无双城？”
淳真脸色微变，一向干净的眼中，少有地带上了一种怨恨之色。
少林这一代淳字辈弟子本来一共有十四个。
真、妄、有、无、是、非、名、相、方、圆、生、灭、法、性。
淳真其实排名第三。
大师兄淳妄，不甘寂寞，破门而出，早已死在江湖仇杀中。
十四师弟也是在这之后才被方丈师父捡回来的。
二师兄淳性……
是方丈师父口中，少林百年来最为惊才绝艳的弟子。
千佛殿中的传承只他一人得传。
但，他却在学得神功后，也和大师兄一样，破门离寺。
这个人，如今就叫释武尊。
“淳真，你难道没有想过，也许他并非你心中所想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
“小师叔！……”
陈亦打断了他：“去吧，用你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看吧。”
“……是。”
淳真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正要离去，陈亦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还有，无双城有一把无双剑，也一起带回来。”
……
天山。
天下会总坛。
在天山西侧山脚下，是天下会的下院。
偌大的天下会总坛，自然需要不少人服侍。
这里，就是整个总坛最脏最累的所在。
“断浪！”
一个穿着天下会制式短打的杂役急匆匆地跑了马厩。
马厩中，一个身材修长精瘦、面貌英俊的少年正在喂马。
粗糙的衣着、脏乱的环境，也掩饰不住他身上那股隐隐傲然的不平凡气息。
少年手上的活没停，随口道：“你急急忙忙的干什么？”
“断浪！”
那人兴冲冲道：“帮主刚刚昭告天下，要在天下会中新开三堂，三堂并列，代帮主分管天下，要在整个天下会中比武决胜，选举堂主！”
“你不是一直在等机会吗？只要在比武中胜出，当上堂主，就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断浪手中草料落地：“真的？！”
“那还有假！”
“太好了……太好了……”
断浪喃喃道，脸上神色越来越喜，最紧握着双拳，大声喊了出来：“我的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那人也是喜道：“嘿嘿，断堂主，以后你可要多关照我们这些兄弟呀。”
“我会的！”
断浪走出马厩，抬头看天。
爹，我一定会让断家威名，重震天下。
光头大叔，我也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