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老妖怪
深不可测……
这是陈亦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先天……
绝对是先天之流，而且绝不是初入先天那种。
眼前这个看上去老迈孱弱的老妇，绝对是他有史以来遇上的最强大的敌人。
至于在女儿国世界和七绝山中所见的那些当然不能算。
因为他们不能算是陈亦的敌人，他根本不配和那些存在成为敌人……
眼前的老妇，虽然一脸和蔼笑容，似乎充满了善意。
陈亦却不觉得她真的是带着善意来的。
“这位老夫人，我们认识？”
陈亦说话的同时，已经全身都在戒备，随时能暴发自己的全力。
同时也做好了直接发动“下线**”的准备。
“呵呵……”
老妇摇头缓笑道：“老妇人与小师父萍水相逢。”
“阿弥陀佛，”
“既然如此，小僧有礼了，恕小僧失礼，小僧还有要事在身，不能陪老夫人多说了。”
陈亦合什一礼，当即向另一个方向迈动脚步。
才一步迈出，便见那老妇就在前方，拄着拐棍笑意吟吟看着他。
似乎她本来就在那里，一动也没动。
“咦！”
陈亦故作惊讶，指着原来的方向：“老夫人，你刚才不是在那里吗？怎么突然跑到这边来了？”
“咝~”
陈亦倒吸了口凉气，露出一副惊惧的模样：“你、你……你不会是什么老鬼吧？！”
阿弥了个陀佛，早知道你个老东西不怀好意。
你会装傻，佛爷也会！
陈亦也不管了。
他本来就不是个肯随便吃亏的性子。
反正是敌非友，既然是来找麻烦的，也不必客气。
打是打不过，先讨个嘴瘾……
“……”
老妇脸上的雍容笑意微微一滞。
活了这么多年，哪个不是对她敬畏有加，这么被人当着面臭骂还是第一次……
这小东西怎的这般惫赖？
“小师父在哪座名山宝刹修行？老妇人看你与一位故人似有几分神似，或许你我还有几分渊源也未可知。”
老妇倒底不是一般人，也不会被这一句话就破功，依旧不紧不慢地道。
“不是老鬼？那就是吃人的老妖怪了？”
陈亦一脸惊恐：“我跟你说，我的肉可不好吃，你要吃肉，便去找个老的，听说肉越老，炖起来越香。”
“咔嚓……”
老妇手中拐杖拄着的地方，突然凭空出现一道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弯弯曲曲向外蔓延，入目皆是，似乎整座山都裂开了。
“……”
老妇眼角深刻的皱纹抽动了几下。
古井深潭一般的心境也泛起了波澜。
奇哉怪也……
老妇人近千年道行，怎的今天这般失态？
“你果然是老……！”
“小师父！”
陈亦地指着四周的裂纹，惊恐地叫出声，就被老妇一声大喝给打断。
她实在是不愿再让这惫赖货没完没了地骂下去……
“唉，看来小师父是对老妇人有些误解，罢了……”
老妇叹道：“小师父，你年纪轻轻，便已有天人之相，怕是百年之后，便能成仙成神，长生逍遥，实在是天资聪慧，世间少有，何必妄干天机，逆天而为，枉招祸端？”
“老妖……夫人，你在说什么？小僧怎的听不懂？”
陈亦装傻道，他本来一句老妖怪还想出口，不过感受到老妇的气息猛地一下沉了下来，也不敢太过撩拨她。
老妇摇头叹道：“你不必如此，老妇人对小师父你并无恶意，实是惜你之才，不愿你自招祸端，非但枉自送了卿卿性命，一身道行烟消云散，怕是连轮回都入不得了。”
“不如随老妇人回山中清修，老妇人愿倾囊相授，保你百年之内，参得大道，位列仙班，从此逍遥自在，岂非好事？”
“哦？这么好？老夫人的意思，是想收我为徒？”
陈亦一脸诧异。
“如此说来，也未尝不可。”
老妇笑道：“你也不必担忧，老妇人并无门户之见，也曾教授过几个弟子，有僧有道，有仙有俗。”
陈亦露出一丝意动之色：“那不知老夫人你都有什么本事？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知道就随你去吧？”
“哈哈哈，”
老妇仰头笑了几声，连连点头：“应该，应该。”
“我有《黄庭玉经》三卷，一曰内景，可炼金丹一枚，长生逍遥，二曰中景，可结元神不坏，不入轮回，三曰外景，可成阴阳一气，摄星拿月。”
老妇面露得色：“不怕告诉小师父，非是老妇人狂妄，你便是寻遍这天上地下，怕是也找不出几个能与老妇人相提并论之人。”
“咝~这么厉害？”陈亦满脸震惊。
老妇笑着点头：“老妇人从不打诳语。”
陈亦一脸不信道：“既然老夫人这般厉害，可有名号？”
“自然是有，”
老妇缓缓点头笑道：“老妇人俗家名姓，早已多年不用，不过小师父既想知道，说与你听也无妨，老妇人俗姓魏，本名华存，也曾有个名号，唤作南岳夫人。”
“哇！”
陈亦发出一声惊呼，老妇脸上笑意吟吟，隐有得色。
“没听过。”
“……”
老妇一口气差点没出来，胸中一口老血翻涌。
“不过，既然老夫人这么厉害，那小僧就……”
陈亦一脸雀跃，合什就拜，让老妇看得露出一脸欣慰笑容。
“就告辞了！”
“轰！”
如山如海一般的气息猛然爆发。
熊熊血焰升腾，包裹黄金色烈焰。
五神当空。
千手千臂摇动，千轮轮转。
一神居中端坐，模糊如水中泡影。
一手抬起，无边光明照耀，如琉璃铺地。
天上风涌云动，无形力量汇聚。
一只巨大佛掌已当空坠落。
陈亦积蓄已久的力量，全然爆发。
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强的手段。
同时人也化成了一道金光纵起。
那已经临头的佛掌，如山的压迫力激荡起可怕的飓风倒灌，吹得山崩石裂，林中树木如枯朽粉碎。
老妇于这无边的压力之下，一身衣衫烈烈，发丝飞舞。
抬头看着佛掌，目中闪过一丝惊异。
却无半丝惊慌。
看到化作金光飞逝的陈亦，反露出笑意：“呵呵呵……果然是只顽劣的小猢狲……”
第360章 老道
“小师父，你不知我神通，也不怪你，便让小师父看看我那《黄庭》三卷的妙用……”
“此乃阴阳一气，阴阳颠倒，乾坤逆转，移星换斗……”
陈亦以金光化虹冲天而起的瞬间，就招出了筋斗云，全力跑路，耳边却传来老妇那笑意吟吟的声音。
心中不由一沉。
筋斗云的速度之快，哪怕只是这短短片刻，至少也能跑出数十里之遥。
这老妇的声音却仍如在耳边一般。
不对！
陈亦猛然惊觉。
什么数十里之遥？
他好像根本就没在动！
“轰隆隆！”
一声轰然巨响。
却见他打出的那一记佛光初现，已经拍落。
却不是拍到了那老妇头上，而是出现在了数里之外。
在这一掌之下，一个百余丈的小山头直接被抹平了一截。
老妇就在地上笑意吟吟地抬头看他。
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顽劣的孩童。
令陈亦惊骇的是，筋斗云确实是还在飞，可无论怎么往前飞，却始终还是在同样的位置。
林子还是那个林子，山还是那些山，不曾有一丝改变。
他确实是在飞，可就像整个世界都在跟着他一起动一样。
无论他朝哪个方向，总是和他保持着一致的步调。
让他始终只能在原地踏步。
搞什么？
佛爷虽然骑的是筋斗云，但不是孙猴子。
你个老妖怪也不是大老板。
无论陈亦如何惊骇，如何费尽心力想去看透其中玄机。
也丝毫察觉不到什么异常。
就像走夜路时，头顶的月亮星辰永远在跟随着一般。
果然如老妖怪说的一般，真是乾坤倒转，移星换斗！
这等手段，是他全然没有见过，也不能理解的。
是真正的传说中的仙家手段！
不可力敌！
不是万不得已，陈亦并不想在人前用下线**，尤其是这种大能面前。
因为这很有可能会暴露出一些自己的根底。
不过现在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有这等能为，老妇至少是先天中品。
他不敢迟疑。
“山中有吾家~~”
“茅庵草堂~无有冬夏~~”
正当陈亦想要钻进须弥空间之时，突然听到山林中传来一阵奇腔怪调。
腔调怪异，却苍劲，悠扬，透也一丝丝自在、豁达，却又不乏人间烟火之气。
如那白云深处的人家，清贫，无忧。
“六腊月，四季花~~”
“洞门外搭着一座葡萄架~~”
“嗒、嗒……”
歌声中时不时夹着一声声清脆的敲击声，似乎是敲击竹子的声音。
配着这怪异的腔调，竟十分的和谐。
“哟——”
“哈哈哈哈！”
“嗒、嗒……”
“清静无为是吾家~”
“不染凡尘道根扎~”
“群仙会上赴龙华——”
“嗒！”
“哈哈哈哈！”
似唱似说，一声声朗笑，在这深夜里的山林中，传得格外悠远。
陈亦敏锐地察觉到那老妇目中有一丝惊愕一闪而逝。
“嘚嘚嘚……”
“嘚嘚嘚……”
一阵轻快如马蹄触地的声音渐渐清晰。
没多久，便见一匹乌黑的小毛驴从林中欢快地跑了出来。
小黑驴背上驮着一个宽袍大袖，满面白髯的干瘦老者，怀中抱着一个竹筒似的渔鼓。
被小黑颠得此起起伏伏，前后摇晃，时刻要被颠滚下地的模样。
奇怪的是，这老者却是倒骑着驴，在驴背上颠来滚去，却始终也不掉，还时不时敲响怀中渔鼓，扯着老嗓，吊上两句奇腔怪调。
渔鼓？
倒骑毛驴？
陈亦看着那突然出现的骑驴老人，目中放光，停下了动作。
若真是他所想的人，或许就不用下线跑路了。
他之前行脚天下，曾经听过一些民间传说，神仙志异。
就曾听过与此老相似之人。
不仅是在此世，就是现世，那人也是鼎鼎大名。
“哈哈哈哈，月明星稀，山野崎道，想不到竟还能得遇南岳夫人，实是张果之幸。”
那小黑驴看着速度慢，四蹄一甩，数里之地却是一瞬即至。
看到老妇，老者一骨碌从驴背上滚落，一阵哈哈大笑。
同时随手拍了拍黑驴，便见那小黑驴砰的一声散成一团白雾，只余一张纸叠的驴躺在地上，被老者捡了起来。
果然是他！
陈亦心中再无怀疑。
“咚！”
“呵呵呵，”
老妇却是一顿拐杖，慢笑道：“通玄先生，你此番来，可是要与老妇人为难？”
“诶！”
老头连连摇手：“南岳夫人可莫要诬了老道，老道区区一介山野闲人，向来只敢与人为善，怎会为难他人？”
“咦！”
他忽然一副惊异的模样，像是才看见天上的陈亦：“这位小师父好生面善啊。”
“小僧三藏，拜见张老仙人。”
陈亦立在云上，也不下来，只远远拜道。
“三藏？”
老头老眼之中微光一闪，旋即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哦，你果然识得老道，我二人莫不是见过？”
陈亦笑道：“久仰仙人之名，未曾得见。”
“没见过？既非故人，你且去罢，老道山野之人，不与世俗之人打交道。”
老头露出一丝不耐，连连挥手驱赶。
陈亦呵呵笑道：“老仙人，小僧倒是想走，却走不得啊。”
“怎么？你有手有脚，还有这朵云儿……啧，你这朵云儿真真是妙啊，”
老头摇头晃脑：“你有这般好宝贝，那九宵之上自是去不得，这世间之大，你又何处去不得？”
“嗯？难不成，你还看上了老道这纸驴儿？”
陈亦眼中一亮，当即打蛇随棍上：“老仙人若是愿意，小僧倒真是想相借宝驴一用。”
“小小和尚，太也贪心！”
老头指着陈亦骂了一句，抓着满脸凌乱白髯扯了扯，似乎十分犹豫不舍，一只枯瘦的手却是半点不慢，从袖中掏出了那只纸驴。
“呵呵呵，张果，你既一定要逆天而行，管这闲事，老妇人也只好领教一番，看你于这二百余年人间烟火之中，都修成了什么名堂。”
老妇这时却动了。
手中拐杖又是轻轻在地上一顿……
不谈老道，陈亦已是突然之间，变觉一阵天旋地转。
是真正的天旋地转，而不是他的感知错觉。
漫天的星斗，都像是陷入一个无形的旋涡之中，旋转起来。
一点点星辉，变成了一道道光弧。
陈亦别说抵抗，根本就还没来得及反应，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是被晃晕一样，已经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
忽听老道朗声一笑，将手中渔鼓高高抛起。
“嗒、嗒、嗒……”
渔鼓自发敲响，发出一阵清脆敲击声。
每一次声响，便有一点星光坠落。
脆响不断，眨眼之间，天上已星落如雨。
陈亦这才站稳，惊疑未定地看着恢复如常的夜空，星光依旧点点生辉。
没能深究刚才究竟是什么手段，便听老道叫道：“贪心的小和尚，老道这纸驴儿便借你一用，你可别强占了去，可是要还与老道的。”
老道一扬手，那纸驴穿空而至，飘入陈亦手中。
“喂这驴儿一口水，天地之大，任你遨游，哈哈哈哈，去吧！”
陈亦便觉一阵清风抚过，便觉天地转换，眼前再也不见老道老妇。
不过他也不敢耽搁，虽然他现在好像脱离了老妇的手掌，可老道既然把纸驴给他，当不是无意之举。
看着手上的纸驴，陈亦摸了摸后脑壳，眨了眨眼……
“he~tui！”
口水溅落，纸驴变做一篷白雾……
第361章 塔
“啊哦~啊哦~~”
“啊——哦——！”
一只黑驴子在白雾中甩着四只蹄子上蹦下跳，扯着嗓子怪叫，猛甩着驴头。
一张驴脸上竟然有十分丰富的表情，却全是恶心嫌弃。
任谁头上一脸黏乎乎的口水，都会恶心。
黑驴子突然停了下来，一双驴眼恶狠狠地瞪着前面这个恶心的死光头。
“呵……呵……”
陈亦有点尴尬地看着黑驴子：“这可不怪我，是你的主人让我喂你口水的，要不等你回去自己找他算账去？”
黑驴子突然屁股一甩，后腿一蹬，两只大驴蹄子就往陈亦脸上踹去。
来势竟然十分迅猛，丝毫不输于他之前见过的武林高手。
陈亦念动间，金光如膜，化成一只金钟倒扣周身。
“砰~！”
两只大驴蹄子竟然直接踹碎了金钟，在踹到陈亦之前，落到了他横挡在前的双手中。
“呸！”
陈亦虽挡住了大驴蹄子，但一股骚臭味却扑面而来，差点没吐出来。
难怪别人骂人会用什么骚蹄子，原来真的很骚！
“你这犟驴脾气还挺臭！”
陈亦嫌弃地抓着驴蹄子，掌心吐力，将这臭脾气的黑驴子给震开。
虽然这家伙强得有点出乎意料，但他还不至于连头驴子都打不过。
就在这时，陈亦突然间又有了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这一次，却是像坐在了高速行驶的车上，天上地下，前后左右，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变化成了线条一般，向后急速流泄倒退。
不止是周围的景物在动，还有他。
陈亦面色微变，身形奋力一跃，直接跃上了黑驴背上。
“快跑！你可你家主人亲自送我的，误了佛爷，佛爷非得向你主人把你求来，直接炖成驴肉火锅！”
也不知是他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因为黑驴子也分得清轻重，倒也没有不依不饶地跟他闹。
四蹄甩动，一缕缕云烟在蹄下生出，驮着陈亦腾空而起。
四周的景物仍在飞退，不过黑驴子四蹄腾空，穿梭其中，陈亦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下在慢慢脱离那老妇的“手掌心”。
不知跑了多久，陈亦才终于感觉到天地间变得正常了起来。
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老妖怪还真不是吹牛的。
举手投足间乾坤倒转，移星换斗。
手段委实骇人之极。
要不是这位传说中的张果老突然出现，恐怖他还真的只能乖乖跟老妖怪回去了。
也不知道这俩怎么样了，有没有打起来？
算了。
这是神仙打架，他还是躲远点。
太丢人了，竟然被逼得只能靠一只驴子灰溜溜跑路。
立马找地儿去练级！
不满级不出来，非得找回这场子不可！
陈亦磨着牙根。
虽然早知道这个世界有着超乎想象的强者，但这么早就遇上，还是在人间，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这些神仙怎么就这么闲，不在天上快活，怎么满地跑？
黑驴子的速度确实快。
陈亦心里正盘算着种种念头，黑驴子四蹄腾云，明明感觉速度不快，片刻之间，却已经飞出了数百里之远。
或者这已经根本不是单纯的速度，而是某种道术神通。
千里之地，转眼即至。
不愧是仙家手段。
黑驴子驮着陈亦，没多大工夫就到了目的地——永州。
“谢谢你了，犟驴。”
陈亦翻身下驴，伸手想拍它脑袋，却被它直接躲了过去。
让陈亦有些好笑。
这驴子虽然傲骄了点，但还是挺靠谱的。
陈亦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丝自以为很温柔的笑意：“犟驴，要不然你暂时跟着我，我保你吃香喝辣的，反正你主人这么厉害，早晚会来找你的。”
他的讨好，却换来了黑驴子一个鄙视的白眼。
“噗~！”
黑驴子突然张开驴嘴，露出大白牙，一大团口水朝着陈亦就喷了出来。
“我……！”
陈亦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
“啊哦~~啊哦——”
黑驴子已经甩着蹄子登空而去，瞬息不见了踪影。
“……”
这只臭驴！
陈亦摇头一笑，一拂衣袖，一滩驴口水直接被甩落。
随即回身，抬头看去，远处一江横流，江边青山起伏。
山水之间，露出一截高塔。
这高塔向西去十数里，就是永州，归于湖南观察使管辖。
不过这却与陈亦无关，他的目的只是那座塔。
他在来前就将白蛇缘起中的剧情都看烂了。
这里面存在着太多的迷。
别说是这方世界，仅仅是出现在“剧情”中，围绕在两个主角周围，就有着不少迷团。
例如国师太阴真人、蛇母的来历，不过这点也算是清楚了。
目前来看，这两者的实力虽然不弱，却连先天都差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对他的任务没有太大的影响。
让陈亦忌惮的，是那座神秘的宝青坊和那只狐狸精。
一个宝青坊，拥有着无数神奇法宝。
一只长着萝莉模样的老狐狸，竟有化人为妖的逆天手段。
在剧情中虽然看似是许宣和白蛇自己求上门去，才和那只狐狸精产生了纠葛。
可最后出现的与狐狸精交谈的神秘声音，明显是早有预谋。
陈亦忽然想到了在长安，从太**士怀中掏出的金匕首。
金匕首突然异动的时候，他之所以突然放手，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这时候想起，也一样是心血来潮。
莫名地觉得，金匕首的主人，很可能就是那只狐狸。
这只狐狸太过神秘，别说实力高低深浅，连立场都模糊不清。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便是白蛇许宣一时欢愉的那座塔。
就是眼前这座了。
这塔中似乎隐藏着很多秘密。
若说秘密，仅仅是刚刚遇到的老妇和张果老道，就已经让他窥视到这个世界的一角。
确实远不是现在的他能窥探得全的。
但是至少，与“剧情”相关的，他必须弄清楚。
只要能完成任务，这个世界再大，也就是一个任他随时来去、开发的宝库而已。
心中盘算着，人已经向着那座塔的方向走去。
数里之地，于他很快就能到。
佛塔建于山林之间，四周罕有人烟。
塔下方圆数百丈都有石砖铺地。
塔身周围还搭着层层木架，显然这塔还在修建之中。
但奇怪的是，并没有见到一个人。
陈亦走在石砖铺就的地面上，时不时抬脚轻跺几下。
如果“剧情”没错，这下面，应该有个规模不小的地宫……
第362章 地宫
陈亦脚下灌注一道真气，轻轻在地上一跺。
一股细微的波动便自脚下无声无息蔓延开去。
静静地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感觉，果然地下有着一大片空洞。
陈亦也没有想着要破坏地面，直接下去。
这里以后可就是他的了，怎么可能自己砸自己地盘？
不只他自己，以后也不会允许有人来这里搞破坏！
塔下连扇门都没有，只有一个门洞。
堆积着大量的石料、木料，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十分杂乱。
迈步走进黑黝黝的门洞，塔中一丝光亮也无。
黑暗却挡不住他的视线。
头前一座韦陀像在黑暗之中若隐若现，怒目张口，青面獠牙，十分吓人。
往里走，一尊尊庄严慈悲的佛像接连进入视线。
只是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中，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
陈亦一路走过，却没有能让他视线停留的特殊之处。
这塔建得有高，怕不有二三十丈。
站在塔顶上，视野极阔。
山川河流，林原谷地，远处的永州城，尽在眼底。
他也算游遍天下了，这么高的建筑还是头一次见。
但除了高之外，这座塔也没了其他的特异之处。
似乎真的就只一座普通的佛塔。
陈亦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关于这座塔，他曾经请皇帝找人调查过。
才知道这塔在三十几年前就已经建了起来。
修建此塔的，便是那时候的湖南观察使，一个名为辛京杲的人。
此人是一个有着盛名的将帅。
曾在安史之乱中，有着极耀眼的战绩。
每逢大战，必当奋勇争先。
当时的皇帝肃宗李亨曾称赞他有万夫不挡之勇，如古之黥布、彭越、关羽、张飞之流。
难得的是，他还有着十分出色的统帅之才。
在三十多年前，湖南道发生叛乱，辖下各州刺史前后纷纷起兵。
当时那位于千古之后仍有着诗圣之名流传的杜甫，因躲避战乱，流落于此，又偏偏遇上了这场兵乱，又一次被逼得跑路……
从而又多出了许多名传千古的诗篇……
这个辛京杲，当时被派遣到这里任观察使，短短数月之间，便平定了叛乱。
让陈亦奇怪的是，这样一个猛将，为什么要建这么一座佛塔？
又恰好佛塔底下有那么一座地宫。
是巧合，还是这座地宫也和他建佛塔有关？
还是说，地下的地宫，也是那时候一同建立起来的？
多想无益。
既然塔中没发现特异之处，就到塔下看看。
陈亦思忖着，看了眼底下平坦的地面，找准了一个位置。
他刚才已经察遍了整座塔，并没有发现什么暗道门户之类。
也不知道是没有，还是被什么特殊手段隐藏了起来。
既然斯文的不行，那就来粗鲁的吧……
脚下一点，跳出了佛塔，整个人直直坠落。
“轰隆！”
一声巨响，厚厚的石砖地板被陈亦一头撞破，露出了个大洞。
陈亦去势不绝，直接坠入其中。
“熊！”
“熊！”
“……”
本是如深渊般黑暗无光的地窟中，随着陈亦的到来，竟然有一团团火光接连点亮。
一条狭长深邃的甬道出现在陈亦面前。
这么先进？
陈亦拍拍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看向甬道两旁。
两旁墙角下，每隔数丈，就有一盏青灯，一簇簇火苗，将甬道笼罩在一片柔和的黄光之中。
长明灯？
陈亦没有急着走，反而蹲到了墙角，研究起墙角的灯盏来。
灯盏中根本没有灯油，甚至连灯芯都没有。
一篷小火苗就这么凭空悬在那青铜灯盏上。
法器？法宝？
不能这么多吧？
一眼看去，以这甬道的长度，这灯盏怕不有成百上千。
他都只是通过抽奖才有了一个冒牌的法器紫金铃。
“区区”一个五品世界，法宝就这么廉价吗？
陈亦不大愿意承认自己是这么的贫穷啊……
这火也不是一般的火。
陈亦伸出两根手指往火苗上捻去。
火苗竟然像实物一样，被他捻去了一截，在他两指间微微跳动着。
火苗竟然十分柔和，根本不像火焰。
没有一点烫手，反而暖洋洋的。
烧东西是没指望了，倒可以当个完美的暖手宝。
“嗒……”
“嗒……”
陈亦站了起来，在甬道中慢慢地向前行走。
脚步声在寂静的通道中格外清晰。
同时也格外地吓人。
陈亦视线在四周不断地扫视。
甬道四四方方，就上下左右四面墙壁，本来也没什么好看。
但是这四面墙壁上，却是每一寸都几乎雕满了一幅幅浮雕。
内容十分丰富。
有祥云缭绕，有异兽飞腾，
有佛陀，有仙神，
有凡人，有鬼怪，
天地神鬼，僧道凡俗，精怪妖魔，竟无所不包。
却是十分杂乱，彼此之间也看不出什么关联。
更别说记载着什么故事。
“嗒……”
陈亦突然停下了脚步，瞳孔微缩。
因为甬道已尽。
前方一面石门堵住了去路。
让他惊异的，是石门上的两道符文。
一道符文青如天，清如水，
一道符文金光灿灿，厚重庄严，又有几分祥和。
符文这种东西，是陈亦从来没接触过的。
这门上两道符文，他自然未曾见过。
也认不出是什么。
但是后者上面浓浓的佛门气息，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两道符文镌刻在石门之上，又分别投射出清光、金光，在空中映出两道光符，如水般摇曳。
陈亦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石门里面有着什么。
也不敢贸然去碰触。
摸了摸光脑门，陈亦试探着，对虚空小声说道：
“喂，大佬？”
“在不在？”
“回句话？”
“还活着不？”
“活着给个提示呗？”
除了灰幕，他当然没有其他求助对象。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装死，还是真的只是死物，陈亦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啧……”
“小气！”
陈亦撇了撇嘴，迈动了脚步，想要靠近一些，好好研究一下。
只是脚刚一落地，便听“轰”的一声。
两道符文骤然光芒大盛，却是一现即逝。
连那投射出的光影都收敛黯淡。
“轰隆隆……”
眼前石门豁然慢慢升起……
第363章 浮雕
陈亦微微一惊。
什么鬼？
自动感应门？
难不成谁来都给开门？你也太随便了点吧……
心里嘀咕别人随便，他自己也很随便地踏进了石门。
也不怕别人是开门揖盗，只等捉他这个只瓮中鳖。
【造化+1……】
【造化+1……】
【……】
“？？！！”
(°ー°〃)
陈亦一只脚才刚刚踏进石门，就见一道道灰蒙蒙细如发丝的气体飞射而来，跟着灰幕就刷起了屏。
这东西他也没见过几次，但是太熟悉了，魂牵梦绕，牵肠挂肚，刻骨铭心啊……
一阵懵比之后，陈亦有种喜极而泣、泪流满面的冲动。
终于，再次见到了……
短短一瞬间，陈亦就收入了11点造化。
欣喜之下，陈亦快步走了进去，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送了他这么大个礼包。
比起得到的造化，究竟造化的来源是什么，才是他最想弄明白的问题。
“砰！”
“……”
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才踏了进来，身后的石门就轰然落下，紧紧闭合。
石门上的两道符箓重新亮起，分别发出蒙蒙的清光、金光。
陈亦双眉微微一皱。
目光扫过四周。
这是一个十分高大宽敞的石室，周边八面墙壁，连成一个整齐的八边形。
他进来的石门并不是唯一，八面墙壁各有八道石门，分列八方，呈八卦状排列。
毫无例外，每一道石门上，都有两道符篆。
石门上头，都有一个说不出名字的兽头，在符篆的映照下，黑洞洞的口鼻处，散发着幽幽的金青色光芒。
十分狰狞可怖。
“当……”
“当……”
陈亦从石门上收回视线，落到了脚下。
他忽然发现，脚下所踩的地板，似乎也不是一般材质。
轻轻跺了两下，竟然发出十分坚实的声音。
地砖的形状也很特别。
六棱形的地砖，一块块严丝合缝地衔接着，发出淡淡的乌光，倒像是某种十分厚实的鳞甲一样。
陈亦脸色忽然一愣。
这石室……
猛然抬头。
石室穹顶上有着一道道纵横阴刻线条，看着像是易中的爻符。
有些线条两端却又有两点，又像是古人记录星宿图文。
这些线条密密麻麻，遍布穹顶，混乱又有序，更透着一丝丝神秘。
穹顶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浮雕。
燕颌鸡喙，长颈长尾，双翅合抱，首尾相连，蜷曲成圆盘。
分明是一只朱雀鸾凤之属。
是这个地方……
“熊！”
陈亦刚刚升起念头，便见穹顶上一道道纵横的爻符线条突然亮起光芒。
一道火光大炽，那浮雕上的两只凤眼骤然大亮，冒出炽红的火光。
双翅大张，团起身形舒展开来，一只石雕巨爪猛然探下。
那爪上有一道道裂隙般的纹路，其间有火光焰舌吞吐。
整个石室都瞬间笼罩在一种极致的高温之下。
陈亦还没动，就已被石爪抓在其中，整个人被摄到了穹顶。
那石雕转动着长颈，凤首绕到了陈亦之前，尖喙豁然一张。
“熊！”
一道金黄之中泛着深红色的火柱从凤喙之中吐了出来。
陈亦顿时被喷了个正着，整个人被淹没在烈焰之中。
“咔嚓……咔嚓……”
“轰隆隆……”
一阵低沉的闷响，伴随着一阵阵细微的机括声，地面在颤动。
那如鳞甲一般的地砖竟然在一块块升起，变成了如龟壳般的形状。
两颗巨大的石雕头颅不知从何处探出。
这哪里是什么地板地砖，分明是这石雕的背甲。
两颗头颅，一龟一蛇，龟蛇一体，不就是传说中的玄武？
两颗头颅连着如蛇一般的长颈，打着转，绕着石室盘旋而上。
一前一后，对着陈亦张开了巨口。
“熊！”
“熊！”
两道火柱猛然喷出。
却竟然是幽幽的淡青色火焰。
陈亦本来在被石雕朱雀抓住之时就想挣开。
但那火焰喷出后，他微微一愣，却反而不急了。
后面出现的石雕玄武，更让他欣喜。
因为灰幕又刷屏了……
【太阳之精炼体，体+1，气+1……】
【太阳之精炼体，体+1，气+1……】
【太阴之精炼体，体+1，气+1……】
【太阴之精炼体，体+1，气+1……】
【……】
别说挣扎，如果可以，陈亦宁愿被一直烧下去，直到天长地久……
这火是真不好受。
石雕朱雀的金红烈焰炽热难当。
哪怕他曾经常年用天雷地火炼体，又得了罗汉金身，也有些难以忍受。
石雕玄武的淡青幽焰阴寒入骨。
不是那种生硬刺人的冰冷。
实际上乍一接触，并没有多冷。
只是却有种渐渐沁入骨髓，甚至是神魂的阴寒。
如果是普通人，怕是在不知不觉间，思维都已经被冻住。
一冷一热，一内一外，那酸爽……
但陈亦现在却是痛，并快乐着……
这里绝对是他的一个福地，没跑了。
门没进，就得了个造化大礼包。
走两步，又突然冒出了什么太阳之精、太阴之精，给他刷属性……
不过……
“咯吱……咯吱……”
陈亦牙根里都发出了怪异的声音。
真的太痛了！
不仅是身体上，像是被撕裂出了千万条缝隙，每一条缝隙里都爬进了一只只小虫子，不停地蠕动啃咬。
精神上更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摧残。
陈亦被石雕朱雀爪子抓在空中，紧紧地咬着牙根，身体崩得笔直。
以他的意志，倒不至于蒙了心志。
心里仍存着清明。
却是在狠狠地发着誓。
别让我知道是谁造的这地方，佛爷感谢你祖宗十八辈！
“咔嚓……”
“咔嚓……”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两只石雕喷得累了，还是嫌弃陈亦皮太厚，一阵机括声响动，石雕朱雀松开了爪子，石雕玄武也缓缓缩回了一龟一蛇两颗头颅。
一块块棱形背甲层层叠叠，也恢复成了平坦的地砖。
陈亦从空中飘落，脚下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呼……”
“呼……”
一口一口地喘着粗长的气息。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看向灰幕，99点体，99点气。
这就是刚才这一通虐的收获，真不知道是赚还是亏……
心有余悸地抬头看了眼那只石雕朱雀，已经恢复成初见时的圆盘浮雕。
穹顶的纵横线条也重新黯淡。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里又到底是什么地方？
第364章 笼中困兽
明显十分庞大复杂的地宫，
看似杂乱无章的壁画，
无油无引，悬空自燃的青铜盏，
似是一佛一道两种符文书就的符箓，
石雕的玄武和朱雀，
莫名其妙的太阳、太阴之精……
在他所知的原“剧情”里，这座塔也不过是惊鸿一瞥，并没有太多的提及，他也无从猜想。
还有八面墙壁上的八个门户。
除了他来时那个，其余七个又是通向哪里？
陈亦索性就坐在地盘上，抬头看着穹顶上的纵横线条。
唯一的线索，可能就是这些爻文和星图了。
虽然陈亦一直觉得，那些影视剧里，有很多陷阱暗道密室之类，偏偏在里面就留下了各种线索供人破解，实在是有点扯淡……
明明是为了坑人杀人用的，你当是玩密室逃脱游戏么？
现在他却希望这些影视剧不是骗人的……
仰着头，看了半天，陈亦头上却像是冒出一圈圈乱麻一样的线团。
问题很严重，他不懂星象易理啊……
……
在陈亦挠头时。
千里之外。
那山林之中，张果老道怀抱渔鼓，与那被称为南岳夫人的老妇仍在相峙。
只是他们周身的环境却有些奇异。
山石树木，天上星斗，都像蒙上了一层水光薄幕，摇曳晃动，朦朦胧胧，如同虚幻般的不真实。
南岳夫人一顿拐杖：“通玄先生，你如此作为，便不怕高坐九宵之上的那位动雷霆之怒吗？”
“哈哈哈哈，”
张果老道仰天打了个哈哈：“老道只管游戏人间，逍遥自在，你等谋划与老道又无干，那位也非不讲理的，为何要无故兴怒？”
“那个小和尚与你等谋划有何干系？南岳夫人，你也是堂堂女仙之首，紫虚元君示现凡间的化身，何必与区区一个凡人小辈为难？”
“呵呵，”
南岳夫人轻笑道：“通玄先生，老妇人不信，此前天机突变，你会不知。”
“哦？那又如何？”
张果老道故作疑惑之色：“莫不是南岳夫竟认为天机突亦，是与那小和尚所为？”
“哈哈哈哈……”
老道似乎听到了十分可笑之事，一阵大笑：“那小和尚虽是天资惊人，可不过是**凡胎，连仙都未成，如何能有这般能为？”
“他自然无这般能为，但此事却怕与他脱不得干系。”
南岳夫人看着老道笑道：“若非如此，通玄真人又怎的会忽然出现在此地，为此子出头？”
老道仍在笑，笑得白髯颤动，好一会儿，才渐渐停歇。
又忽然面露叹惜之色，摇头道：“南岳夫人，你等为了那造化玄机，实在是煞费苦心了，不是老道多管闲事，妄自尊大，这般苦心积虑，刻意强求，实是失了道真，怕是难免有入魔之虞，千年道行，恐要毁于朝夕。”
南岳夫人闻言脸色依旧不变，笑意雍容，语声悠悠：“兽困笼中，有食便可，人乃天地之灵，困于咫尺之地，也难免心生烦闷，”
“我等为仙，天地虽大，于我也不可咫尺，纵有千年、万年道行，纵可与天地同寿，也不过犹如困兽于笼，不得脱出。”
“倒不如一介凡人，短短百年，便化尘土，入那轮回之中，虽浑浑噩噩，也好过我等永世煎熬。”
“唉……”
张果老道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长叹息，嗒嗒嗒敲起了渔鼓，忽然用他那怪异的腔调唱了起来：“世人都道神仙好，谁知神仙愁心间？千年修得脱红尘，怎奈又落红尘间？”
唱得几句，便又顿住：“南岳夫人，老道多事，再劝一句，须知仙道艰难，可莫要因一时贪念，迷了道真，凡事终不可太尽……”
“此间道理，南岳夫人当不需老道多言，今日老道多管闲事，在此告罪了，他日赴那群仙会，老道自会向紫虚元君请罪。”
说罢，便伸手一招，竟不知从何处又招出了那只纸驴儿，吹了口气，滚落地上，变成了那头黑驴子。
转身倒坐在驴背上，敲着渔鼓，驴儿甩着四蹄，嘚哒嘚哒地响了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那怪异的歌声传来。
“六腊月，四季花~……”
“洞门外搭着一座葡萄架~……”
南岳夫人听着老道渐去渐远的怪异歌声，脸上笑意依旧。
眼中却似乎多了几分沉凝。
这老道虽尚未入上仙之列，远无法与她本体相比。
但此老本身距上仙之位已是相差不远，又修的是红尘法，颇为神妙。
而且还有几位至交，也与他一般，甚至犹有过之。
其中一位，更是根脚非凡，怕是连九宵之上的那位都要让上一分。
几人向来同进同退，形如一体。
招惹了一个，与招惹了一群没什么区别。
简直是个马蜂窝。
所以这次虽然两人只是一触即分的试探**手，老道也未曾说过什么明显的话语，但她也能体会到其中意思。
那小和尚究竟是何来历？
莫不是真与此次天机突变有关？
南岳夫人眉头微微皱起。
她来截这小和尚，其实也算是机缘巧合。
她在天机变幻之后，便赶来长安城查探。
却无意中在发现了此人。
先时只是被他资质所动。
此人一身金姿玉质，莫说人间，便是天上也是难以寻觅。
所以，哪怕知道他是个佛门弟子，也难免动了心念，真想收他为徒，传承衣钵。
可随便发现自己竟看他不透，心中大惊之下，便在旁观察了许久。
同时也将之与天机变幻联系了起来。
直到他出了长安城，故意露出几分气息，没想到此子竟然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
不过，虽然他资质难得，一身修为在这般年纪，也是十分可贵。
可正如张果老道所说，终究不过是一介凡人，又有何能为，能令天机变幻？
又有何德行，竟能让张果这一向只管自家逍遥，游戏红尘的老仙不惜得罪她南岳夫人，与号称女仙之首的紫虚元君，出面相帮？
罢了，如今造化玄机将出世，天地乱象将起，也犯不上为了一个小辈，与这群人起了龌龊。
南岳夫人一拄拐杖，转身一步迈出，便不见了踪影。
……
佛塔地宫下。
陈亦盘坐在地，双目微合，正作五心向天之状……
第365章 阿罗汉功
陈亦本来想着，既然看不懂，常规途径行不通，那就暴力破解就是。
哪知这石室十分坚固，他至少七八成的力量轰击在八面石门、石壁上，竟然纹丝不动。
不是不能用全力，而是他轰击石门石壁的力量提高到一定程度，那穹顶上的朱雀圆盘竟然又再次蠢蠢欲动。
虽然还能提升属性是件大好事，但陈亦暂时还不想再受一次虐，至少得缓口气啊……
这个地方，八成就是“剧情”中白蛇和许宣坠入的一个石室。
在“剧情”中，白蛇就同样被石雕朱雀给摄拿住。
但是同样进入这里的许宣却安然无恙。
神奇的是，这个深山里的小吊丝，竟然十分精通医术易理，奇门遁甲。
还看破了这石室中的奥妙，将白蛇从石雕朱雀和玄武爪下救出。
否则，那时候的白蛇，应该远远没有到先天，不可能承受得住两个石像至阳至阴的火焰。
更别说像他一样直接当作刷属性的挂……
在这段“剧情”之前，白蛇刺杀国师失败，流落江中，顺流而下来到捕蛇村，被许宣所救。
却失去了记忆，为了帮白蛇修复法器珠钗，追寻记忆，许宣将白蛇带到宝青坊。
一个普通的山里人，不仅精通药理，奇门易术，而且还知道宝青坊。
这么看来，这个许宣如果不是出身来历有蹊跷，也定然有过什么特别的际遇。
不过陈亦现在也无暇去考虑这些。
眼前最重要的，是探查这座地宫的玄机。
石室中的布置，有点像是为了炼妖而设，从后面的“剧情”来看，似乎在地宫其他地方，也有着不少妖魔尸骨，有一座大殿之内，更是封锁着一头极为庞大的妖魔骸骨。
似乎这座地宫应该就是针对妖魔而建……
但问题是，陈亦自我感觉良好，一身正气，和妖魔完全搭不上边啊……
干嘛要烧他？
既然想不通，陈亦也不打算去钻牛角尖。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爆力不行……
那就更爆力！
反正他现在愿力还剩下不少，造化也刚刚收入了一个大礼包。
因为缺少造化，已经卡住了这么长时间的铜人功也该升级了。
当下索性直接把铜人功点了……
【《铜人功》（LVmax）可提升品阶，是/否（消耗造化10）】
废话！
是！
【请选择进阶方向，外/内/内外兼修】
陈亦没有犹豫，仍然是选了内外兼修。
【《铜人功》（LVmax）品阶提升，获得《阿罗汉功》，造化-10】
【《阿罗汉功》：上品绝学功法，内外兼修的功法，炼精以化气，炼气以养精，。能锤炼筋、骨、皮、膜、髓五精，蕴养心、肝、脾、肺、肾五气，洗炼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识。学习需求：体50，智20，意20，气50，技10，境界：六识清明；消耗愿力：1500】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陈亦抹了把脸，有些微的激动……
一晋升直接越过了绝学，是与《六神图》一样绝学中的极致，几乎能与先天等级相比的上品绝学。
而且从学习要求上看，需求的总体属性比《六神图》还要高上30点。
至于境界要求“六识清明”……
一般情况下，普通人都是六识俱全，但是只有其中五识清明，第六识处于浑浑噩噩之中。
开启了第六识，便可以叫六识清明。
他已经八识俱开，这点根本不成问题。
至于愿力，还剩余9万多，足够直接将这门武功升满级了！
【领悟武学《阿罗汉功》（上品绝学），愿力-1500，当前等级为LV0/9.】
【《阿罗汉功》（LV0/9）等级+1……+1……愿力-38000】
【《阿罗汉功》（LVmax），体+150，气+150，意+50，获得：阿罗汉三字法门】
【《阿罗汉功》（LVmax）可提升品阶，是/否（消耗造化10）】
从一如以往的虚幻岁月中醒来，陈亦就瞄向了灰幕……
【姓名：陈亦（唐三藏）
境界：声闻（阿罗汉果）（通境）（四品）
寿元：31/？？
愿力：52572
造化：8
修为：3947（体1249+3，智160+3，意1688+3，气632，技201）
武学：……（展开）】
“气”离先天还差着将近一半……
造化也不够用了。
看来还是少不了自己去练了。
还好，阿罗汉功比起铜人功强大了太多。
仅仅是运转速度，提升功力的效率，都要强出了十倍不止。
而且……
陈亦抬头看眼穹顶的朱雀圆盘，这东西也不知道还能用几次。
要是能一直烧，提升到先天不要太简单……
陈亦摸了摸光头，收回目光，又将心思放回了刚刚升满的阿罗汉功上。
一张脸却几乎揪成了一团。
实在是这门武学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就一个字：邪门！
首先是除了与铜人功一脉相承的内外兼修，体和气并重的特点，更兼具了神意方面的修行。
可以说已经十分全面。
但从那段修行这门武功的虚幻岁月中，陈亦知道，这门武学的最大奥妙，全在满级后获得的那个“阿罗汉三字法门”之中。
【阿罗汉三字法门：
我执屠刀，鬼哭神嚎。葬尽烦恼，日月昭昭。——世有大贼，使众生有损，故我执屠刀，行杀道，杀杀杀杀杀！杀尽世间贼！此为“杀”字法门；
我生已尽，梵行已立，所作已作，不受后有。——灭过去已有已生，断将来再有再生，不苦不乐得解脱，不生不灭轮回破。此为“灭”字法门；
我心慈悲，我德恒常，广大灵应，应受供养。——天人同拜我，香火聚功德，功德化金轮，普照人世间。此为“应”字法门。】
“杀”、“灭”、“应”三字法门，代表着三种道路，也是三种心法总诀。
能加诸一切武学招式上，和《六神图》有着异曲同功之妙。
这三法门，也暗合阿罗汉果的三种真义。
其一为杀贼，所谓贼，实指烦恼。
其二为无生，不生不灭，了脱生死，证入涅槃。
其三为应供，以大智慧成圣者，以大慈悲随应众生，随缘教化。
不过阿罗汉功终究只是一门武学，而不是真的能仅以一门武学就能成就阿罗汉果。
也只是取其意，而非遵其义。
所以三字法门，也各有其异同。
其中“杀”字，就真的是字面上的意思，简单粗暴，就是一个杀！
杀心杀意，杀仙杀神，杀人杀鬼，杀尽妖魔！
一切阻道的，都是妖！是魔！都该杀！
陈亦很怀疑，这种霸道蛮横，杀气冲天，毫无半点慈悲的武学，怎么可能是出自佛门？
还是说，所谓的佛门武学，本来就只是他一开始的先入为主，一厢情愿的认知？
如果说杀字法是霸道蛮横，灭字法就是丧心病狂了。
杀，是杀阻道的妖魔，烦恼**是魔，仙凡神鬼是魔。
灭，却是连自己都要灭掉。
斩灭过去，斩灭将来，斩灭一切**。
只留真我永存，不生不灭，也就不入轮回。
而应字，看似最温和，最慈悲，却比前二者都更加霸道，更是透着那么一股子邪气。
我是大圣者，天上地下，神仙和凡人，都要拜我！都要用纯粹的信念和香火来供养我！
这是一种汇聚香火和功德成就自己的法门。
先不说其中的香火和功德指的是什么，说白了，其根本，就是掠夺！
仅仅是阿罗汉功，那是再正宗不过的佛门武学。
陈亦现在一身精纯到极点的佛门真气就是最好的明证。
可这三字法门，却真是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他有理由怀疑，这是不是这门武学的“原配”，而不是某个存在加塞进去的私货？
那么要不要练呢？
说不练吧，别的不说，仅仅一个杀字法，威力之大，实在让陈亦垂涎三尺……
第366章 一刀破戒
陈亦终究还是抵不过三字法门强大威能的诱惑。
尤其是现在，他急于迅速提升实力的时刻。
不过三字法门实在是一个比一个霸道，一个比一个邪门。
陈亦还真不敢全部一起修炼。
只能选其中一个。
虽说是一个比一个邪门，但若要论高下，还真的未必孰高孰低。
所以，还得看哪个最合适他，最重要的，是陈亦自信能掌控哪一个字。
若论最霸道、最强大的，看起来似乎是“应”字法。
简直应了那一句，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如果仅仅只是掠夺，陈亦并不会有多大压力。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他能往来诸天万界，生灵无数，资源无数，这里拿一点，那里拿一点，补补自己总可以吧……
但他并不知道究竟聚香火功德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其中利弊。
实在不大敢碰。
而且霸气过头了，也跟他不大合拍啊。
至于“灭”字，却是三字法中让陈亦最不想沾的。
灭情绝欲，连自己都灭了，还有个什么劲？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阿罗汉三字法门可与契合度九成以上的武学融合，并有机率进阶为更高阶武学。】
三字法门是阿罗汉功的奥义心法，最能尽数发挥其奥妙的方式，是融于一门武功中。
说白了，三字法门，其实可以说是一种招意。
如无名的天剑，剑中至尊，至大至正。
独孤剑圣的剑廿三，灭天绝地。
正好，陈亦早就有心修炼的几门少林绝学中，就有一门十分适合。
“既行杀法，便当破戒……”
“就是你吧……”
阿难破戒刀！
【阿难破戒刀与阿罗汉功三字法门之“杀”字法，契合度99%，融合机率99%为先天武学，1%为神品武学，是/否融合（消耗愿力50000）】
呸！不要脸！
这也要收钱？
陈亦差点咬碎了一口大白牙。
看着刚好剩下5万出头的愿力，陈亦双眼露出一丝凶光。
这鬼东西，真的不是算计好的？
再怎么恨得牙痒痒，陈亦也只能咬着牙做出选择。
“是！”
钱是王八蛋，花了能再赚！
出来吧！
1%的奇迹！
【融合成功，获得阿难破戒刀（杀），愿力-50000】
眼前突然出现了陈亦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缕细如发丝，黑白难分的模糊气流，从虚空之中缓缓钻出……
就在这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降临此世。
天上，地下，人间，俱都有一道道目光突然暴射。
三界俱惊！
惊惧莫名！
九宵之上，那一只散发出至尊至圣的光辉的手再次探出，虚空一抹，层层云烟翻涌，自动分开，露出一个圆形空洞。
如一面明镜一般，天上地下人世间，一幕幕景象于其中急速闪过。
“咔……”
“咔、咔……”
突然，空洞真如镜面一般，出现了一道道扭曲密布的裂纹，猛然爆裂成一片片细小的碎片，纷纷飞舞四散。
“轰！”
一声雷霆轰响，云宵之中，有一个伟岸的身影若隐若现。
两道雷光如人的双目一般，酝酿着让天地都颤抖的怒火。
永州佛塔地宫中。
那一缕黑白不分的蒙蒙气流，在陈亦眼前方圆寸许之地游弋不定。
陈亦一脸煞白，额头和后背都有一片片细密的冷汗。
撑在地上的双手还在微微抖动。
刚才那股莫名的气息虽然只是一现即逝，却让陈亦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恐怖。
过了许久，才缓过这口气来。
看着眼前的蒙蒙气流，陈亦狠狠擦了一把冷汗。
【阿难破戒刀（杀）：先天下品刀法。相如秋满月，眼似青莲华，佛法如大海，流入阿难心。——世尊座下弟子，以阿难多闻第一，俊秀第一，仪容庄严，见者无不心生欢喜。曾与一女子共坠有情之天，有欲之海，斩出破戒一刀。破戒一刀，斩心，斩情，斩天，斩地，斩佛，斩魔，斩神，斩仙，斩过去，斩未来……杀绝一切有形无形。此刀仅得阿难破戒刀之一缕“杀”意，太乙之下，无物不可斩，无人不可杀。】
俊秀第一？
要是佛爷的大老板真是那位，那和这小哥也算同门了，有佛爷在，你敢称俊秀第一？
他的关注点永远这么奇葩……
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要和这位阿难尊者比比脸……
如果没猜错，刚才那种恐怖到极致的气息，就是这位阿难尊者的破戒一刀……的一缕杀意……
连一缕杀意能差点能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让陈亦不服也不行，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回点场子，比如，脸……
按下心头的不服，陈亦又看向眼前的细小气流。
这就是花费了5万愿力进阶的武学，只是多了一个字……
一门刀法，没有他所想的秘籍，竟然是有形之物。
也没有学习条件。
要怎么搞？
念头才起，忽见气流打了个转，跟的一声向着他面门射来。
根本来不及反应，细如发丝的气流直接没进了陈亦眉心。
“轰！”
陈亦只觉脑中传来一声前所未闻的轰然巨响。
“一刀破戒，心无定界！”
“佛魔一念，生死一线！”
这声音无来处，无去处。
听不出男女，辨不清老幼。
只在脑海中不断回荡。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黑白不分的光芒划过。
于眼前，于脑海，于心中……
天地在无声无息间被分成了两半，山川湖海，万物崩裂，化成泥石粉尘，就连天上的云似乎也变成了实物，被裂成了两半，又被充斥天地间的洪水裹挟，连同大地一起，如瀑布一般向下倾塌。
无尽的罡风不知从哪里灌了进来，无边的火海自虚空点燃。
整个天地化为虚无，重归混沌……
陈亦两眼陷入一片呆滞之中，失去了焦点。
在无知无觉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猛然身躯一颤。
双眼焦距渐渐恢复，却又是沁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既没有那崩灭的天地，也不见了那一缕黑白不分的气流。
耳中那奇异的声音也已消逝，只是陈亦似乎仍能听到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不断在心中回响。
充满了奇异的力量，似在诱惑，又似在警示……
“一刀破戒……”
“心无定界……”
“佛魔一念……”
“生死一线……”
第367章 是他！
陈亦忽然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怔怔出神……
你唬我？
这是先天刀法？还是下品？
原本他还觉得灰幕中的描述有点夸张。
太乙之下，无物不斩，无人不杀……
下品就这么牛？
他记得，自己还有一门八部龙神火，位列先天上品。
描述更夸张，超越先天极限，为近神之招……
那又得牛皮到什么程度？
难不成，风云少林的这套刀法本来就有这么牛的潜质？
这一刀……
能不能斩了那个截了他道儿，想把他掳回去的老妖婆？
不可能……
先天下品，不过就是如来神掌第一式佛光初现的水平。
绝不可能有他看到的那幕景象那么恐怖。
不是那一刀不能斩，是他不能斩。
就像如来神掌不是不能拍老妖婆，是在他手中没有那种威能。
根本连人都拍不到。
甚至在老妖婆面前，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不到先天，实在难知先天之妙。
只要他进入先天，有了这一刀，再遇上老妖婆，就算打不过，也能拼个你死我亡……
如来神掌威力虽大，却有慈悲。
其余不知，这一式佛光初现，掌下留有无数生机余地。
出掌之间若存争斗杀伐之意，先就弱了几分。
这破戒一刀，却纯粹为杀而生。
刀下毫无余地。
更可怕的是那一缕杀意。
阿难斩出的破戒一刀中蕴藏的杀意……
天上地下，有形无形，无不可斩，无不可杀……
一缕杀戮刀意，竟然就这么可怕，这位阿难尊者本人，又该是多恐怖的存在？
陈亦咽了口口水，连忙双手合什，朝天连连摇动，嘴里念念有词：“有怪莫怪……弟子就是一时嘴贱，您老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管中窥豹，座下一个弟子都这么牛皮哄哄，那位大老板会是啥样？
他以前却还腹诽过大老板……
不止一次！
一直来来回回念叨了几十遍，才心有余悸地停下来。
扫了眼四周的墙壁石门。
他现在学会了阿难破戒刀，以这刀法的可怕，这些石门再坚固，恐怕也挡不住一刀。
但陈亦总觉得，这一刀绝不能轻易斩出。
他本来就有来这里找地方闭关的意思。
正好，这间石室再合适不过，还可以刷属性。
须弥空间里也准备有足够的食物，陈亦索性决定，就安心躲在这间石室里，刷满级，等神功大成才出山……
……
陈亦安安静静地躲在地宫里，打算做十里坡剑神，外界并不宁静。
前番天机变幻，已经震动了许多人。
这一次，阿难的一缕杀戮刀意降临此世，更是让许多强者感到一种不知所措，仿佛劫难临头。
当然，能感受到的都是顶尖的那一小撮强者。
不过在那云端之下，也有微风四起，波澜暗涌。
朝堂之上，在册立了太子之后，皇帝沉迷参禅悟道，再不上朝。
太子监国，最初还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逾越。
但在一个连数个月未见皇帝身影，朝臣也渐渐动援，多有攀附，太子势力愈发壮大。
在这些朝臣的出谋划策下，接连借故贬黜了几个皇帝心腹大臣，还有一些顽固分子后，胆子也越来越大。
开始把手伸进了军中。
加封重掌神策的老将范希朝为太子太师，时时请益。
明升暗降，虽荣宠至极，手中兵权却渐渐被夺。
神策军中诸将似乎也畏惧太子权势，纷纷附和。
没过多久，便让太子掌了军中大权。
可以说，此时的太子虽未登基，却与新君无异。
便有大臣重演旧事，再次上书，请皇帝禅位。
这一次皇帝倒是干脆得很，直接答应，并且让人在当月就举行禅位大典，似乎早就不想当这个皇帝，只想早早退位，好去参他的禅，念他的经。
这样的作派，让不少仍然对他心存冀望的老臣心寒不已，也不再去阻挠皇位禅让之事。
虽对太子有诸多不满，也好过一个沉迷所谓佛法的皇帝。
就这样，这位皇帝刚刚登基不过数月时长，便退位禅让，自称太上皇，深居宫中，再难见到。
新皇意气风发，开始大刀阔斧，整肃吏治，革除敝政。
所谓吏治，主要是针对太上皇的旧臣。
所谓敝政，也多是太上皇在位时的旧政。
连如今被文人奉为魁首，尊为一代文宗的韩愈，也再一次被贬出长安。
柳宗元、刘禹锡等大儒，短短数月中，接连被弹劾，贬为司马，远离长安。
一朝天子一朝臣。
如今朝堂之上，可说是群臣归心，新皇皇权稳固，急欲大展一番手脚，做大唐中兴之主。
这是人间皇朝。
在那九幽之下，也自有一番风云。
九幽阴司之地，非繁华人间，也无天上胜景。
只有一片似乎无穷无尽的幽暗虚无。
充斥着黑沉死气，只能隐隐得见一条无边无际的大河流淌。
黄浊昏暗的河水翻涌起千百丈巨浪，奔腾不休。
阴阳有别。
若有活人在这里，眼中就只能看到这一幕。
若是死人，却能看到在幽暗虚无之中，漂浮着一点点惨绿幽光。
那是一座座房屋建筑，甚至是一座座城池。
形制都极为怪异，不类人间。
绿光隐隐，黑气缭绕，时不时传出一声声怪异嚎叫，更是透着一阵阵阴森恐怖。
在幽暗的虚无深处，有一片惨绿的火海，幽幽火海吞吐着百十丈长的焰舌。
内中有一座诺大的乌黑殿宇。
“此次迎人间皇帝升仙之事，乃天帝谕令，如今出了岔子，你我无法向天帝复命，恐招雷霆之怒，我等皆无法承担。”
殿中，黑雾缭绕，阴暗一片，只隐隐有几分绿光映照。
六个身着官服的人影轮廓，若隐若现。
脸上仿佛被用水墨抹去了一般，模糊一片，看不清面目。
只能从官服颜色区分。
六人官服各有不同，分作金、红、绿、白、黑、青六色。
低沉的声音便出自那身着金衣的人影。
“诸位，都说说吧，该如何挽救？”
其余五人一阵沉默。
显然对于“天帝”之怒，都十分恐惧。
一人冷声道：“哼，如今我等连究竟是何人搅了大事都不知，如何交代？”
“这倒不难，”
穿着青色官服的人影说话间，伸出一手，便见一本厚厚书册现于掌上。
“我掌冥曹，地府阴魂，尽在此册中，此次升仙舆驾尽没，却有一迎驾使尚有一丝残魂，被本官拘回，究竟是何人所为，一问便知。”
“快快问来！”
青色官服手捧书册，一手轻挥。
书页急速翻动，至一页豁然停下，他口中念念有词，指着书册上一个人名，便见一道青烟从中袅袅钻出。
落于殿中，滚出一个人来。
一身绿色衣袍，正是那个曾自称迎驾使的王臻。
“大胆小吏！”
王臻滚落地上，正自茫然，忽听一声威严的喝斥，抬头一看，顿时惊得趴伏在地：“拜见六部功曹大人！”
“下方小吏，你为迎驾使，如何这般模样？可知人间皇帝升仙，乃天命所定，天地之序，坏了差使，违了天命，后果你怕是担待不起。”
青色官服一番话，吓得王臻仅剩一丝残魂都快要飘散，连连磕头：“六部大人！非小吏懈怠！实是……实是……”
“实是如何？快快说来！”
六色官服齐声喝问，压力如山如狱。
更让把臻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只是当初阴兵舆驾被神策禁军围困，他在乱军之中，也不知道被谁砍了几刀。
军阵之中，血煞之气冲天，鬼神也难挡。
何况他不过是一个死后因读了些诗书，被判官看中，上禀功曹，才勾入冥册之中，得了一尊冥位的小小阴吏？
连他自己都死得有点稀里糊涂，被谁砍都不知道，又哪里说得出什么来？
惊惧之下，搜肠刮肚，急得本就惨白的鬼脸更煞白了些。
忽的灵光一闪，一个光亮的脑壳一闪而过，王臻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尖声叫了出来：“是他！一定是他！”
第368章 将他魂儿拘来
“是何人！”
“说！”
“是是！”
王臻连连叩首，不管不顾地甩出了锅：“回六部大人，是佛门！”
“嗯？”
六张模糊的面容似乎对视了一眼。
此事若牵涉佛门，那便是他们也不好办了。
那青色官服低头垂下一道目光，让王臻瞬间如同背负大山，残魂一阵闪烁。
“下方小吏，你此言可有凭据？可知在本功曹面前信口雌黄，罪在不赦，当受炼殛魂之苦，永世难脱。”
王臻叩首不停，也不敢停：“小吏不敢！小吏不敢！求功曹大人开恩，容小吏禀报！”
“你且说来！”
“是！”
“六部大人，小吏于迎驾途上，为杜将军开道之时，曾于投一店，遇一行三人，因此三人，小吏被那店家无理冒犯，小吏怕有意外，误了迎驾时辰，便斗胆用地曹大人所赐地册谕令，察了此三人生平，”
王臻小心翼翼地说着：“却不想，三人之中，两人也无甚奇，却有一人，地册谕令竟然无法察看他生平……”
青色官服冷笑：“怕是他等得罪了你，你要报复他等吧，迎驾路上，如此节外生枝，此罪先与你记下。”
王臻亡魂大冒：“大人恕罪！”
“好了，此等人有眼无珠，不敬鬼神，与他个报应也是应当。”
那金色官服人影沉声说道，对此事一言而定，便话锋一转：“此人是佛门中人？”。
王臻大喜跪伏：“回神曹大人，那人确是佛门中人，但小吏看他气息匀称，有些气力，似学过些人间武人养气的功夫，却并无佛门修为在身，当非修行中人，只是身披袈裟似极为不凡，应是宝器无疑。”
一身绿色官服人影阴阴嗤笑：“嘿，你小小一个阴吏，双眼浑浊，便真有佛门大德尊者当前，又如何能辨？”
“是是！鬼曹大人，小吏却是两眼浑浊，难辨真人，也许那人真是藏匿了修为，居心叵测！”
金色官服道：“那人年岁几何？是何模样？”
王臻不敢隐瞒：“年约二十许，长相倒是俊秀非凡。”
青色官服点点头：“嗯，凡人体弱不堪，难行大道，故人间修士修行，一贯要先打熬气力，如此看来，当是佛门中的后辈子弟，虽无佛法修为，却有法器护身，其师门当是佛门大宗。不过……”
“此人又与你何干，你怎就敢说是佛门在与我阴司为难？”
“冥曹大人！小吏绝不敢诳言啊！小吏是亲眼所见！那人间皇帝以大军围我舆驾，大军阵下，五百阴兵实不能敌！”
“杜将军本已从军阵中逃出，是被一从天而降的巨掌打死，那巨掌佛光浓厚，掌心有一卍字咒印，小吏绝不会看错，如此能为，定是佛门尊者无疑！”
“哼，人间皇帝，真是越来越不敬鬼神，到了这李氏，祭天之礼也敢敷衍，如今竟然还敢不遵天命，亵渎鬼神！”
白色官服人影冷声道：“本曹定当上奏天帝，拿他问罪！”
另一人道：“人间皇帝自大无礼已久，天帝早已不满，此事自要奏明，只是这佛门竟敢违背天地之盟，突然对我阴司出手，究竟是何意？”
王臻的话是真是假，他们一看便知。
六个人影也不认为小小一个阴吏，敢在他们面前说谎。
金色官服忽然沉沉道：“传闻，上古之时，九宵之上，有太微金阙帝君，便是今日之天帝尊号，”
他朝天恭敬地拱手一礼，收回才道：“却少有人知，尚有一位玄黄高天道祖，一位娑婆世界佛祖，与天帝并存，故此，上古之时，有仙佛与诸神并存，”
“只是不知为何，道祖化道，佛祖入灭，九宵之上，只有天帝君临，仙佛多有陨落，诸神掌管三界，定下天地盟约，众生万灵，皆归天命之下，佛道两家，不得干预天命定数，”
“如此境况，佛道两家却仍传承至今，虽见势微，却仍大能辈出，实是深不可测，不可小觑，佛门既然突然干预此事，怕是别有所图，我等实不得不防！”
一人犹疑道：“话虽如此，佛门势微，却也并非我等可力敌，况且其与道门虽多有争锋，却是明争暗合，同进同退，一个不好，怕是连那些隐而不出，清静逍遥的仙佛也要引出，到那时，三界不宁，我等罪过大矣。”
又一人道：“难道就此撒手不管不成？”
“你道如何去管？”
几人一时间陷入了争论。
若非是发问，他们的话语，王臻是一字也听不见。
他也不敢听，只是紧紧趴伏在地，一动不敢动。
“好了，”
那金色官服打断争论:“如今事态未明，不必急于争论，既然这小吏说是与那佛门小辈有关，便将他魂儿拘来，若真如此，拷问便知，”
“人曹，你管人间之事，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嗯，这小吏虽说那小辈身无修为，毕竟他双眼浑浊，未必是真，你莫要轻忽。”
身着红色官服人影挥手道：“放心，本曹便着座下判官亲去拘他，便是真仙，也未必能逃，何况区区一凡俗小辈？”
“如此，当能无虞。”
金色官服点点头，又转首道：“事态虽未明，我等也不能瞒而不报，天曹，你将此事上奏天帝。”
白色官服人影点头：“这是自然。”
“下方小吏，若如你所言，当记你一功，前后功过相折，当可免你殛魂之刑，可若是假……哼！”
话一说完，殿中便沉寂了下来。
良久，王臻才敢抬起头来，只是殿中已不见了那六个身影。
顿时整个人都瘫了下来……
……
永州佛塔地宫。
陈亦正被“活”过来的朱雀石雕抓在爪中，凤首口吐红焰，龟蛇二首环绕左右，喷吐幽焰，整个石室都被两焰淹没。
火海之中，陈亦吊着脚，明明痛得很，他却露出一脸舒爽享受的表情……
因为这朱雀玄武，并不是随时可以触发。
除却最初一次，数月之中，他只引动了三次，现在就是第三次。
洗完这次火焰浴，加上这数月中日夜苦修阿罗汉功，他的“气”应该就能超过900，离先天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过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这点。
毕竟先天对他来说，不过是时间问题，早早晚晚都会晋升。
而是掌握了阿难破戒刀。
实际上这门刀法虽然因杀字法而得到了提升，却确实只是先天下品。
真正让它能无物不斩，无人不杀的，不是刀法，而是那一缕杀意。
属于真正的阿难破戒刀的杀意，或者说，刀意。
学会阿难破戒刀很容易，但要掌握这一缕刀意却很难。
仅仅是想要触碰、参悟，就像是要真正面临那可怕的一刀。
怕是就算是初入先天的人，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就已经失魂丧胆。
当面对之时，却又难以掌控，心志都要淹没在杀戮之中，难以维持本心。
陈亦如今只是初步掌握，却已经有些难以想象，这刀一出，或许真如那个声音所说。
一刀破戒，心无定界。佛魔一念，生死一线……
出了这一刀，陈亦也难保自己是成佛还是成魔……
“咔咔……”
朱雀玄武石雕，又一次吐尽了存货，咔咔退了回去。
陈亦从空中飘落，虽然浑身剧痛，却是感觉舒爽得很。
活动了下手脚，瞄了一眼灰幕，
【气：977】
真是……
一口血堵在嗓子眼里，难受……
第369章 幽冥地府
差着23点，自己练上去估计还得两三个月，等下一次触发石雕，也至少要一个多月时间。
算了，继续吧……
“轰！”
陈亦刚刚升起这念头，就听轰然一声响。
扭过头，就见到一扇石门突然打开。
“……”
什么意思？
开门送客？
我还偏不走了！
陈亦还真怕离开这个石室又碰上什么意外。
难得有这么个刷属性的外挂，要是不榨干喽，他就不叫陈亦……
打定主意，他从须弥空间中拿出一块足以塞满大半个石室的“肉”，开始补充消耗的养分……
陈亦算是看透了。
穷学文，富学武。
这句话一点都没错。
练武这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吃！
没有足够的食物，就算有绝世秘籍让你练，除了把自己越练越伤，没别的可能。
像现在，可能一个普通人能吃一年的肉，也只够他一顿。
如传说中的高人一般辟谷绝食，不是不行，但那是用自己强大的生命力作为消耗来维持。
并不是真的可以不需要吃东西。
吃完一顿可以让普通人破产的饭，陈亦照常于石室中运转阿罗汉功。
气随意转，意随心定。
忘物忘我，却又始终有一点灵光不灭，内外遍察。
这才是高深的入定功夫。
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中，运行功法才能达到最大的效率。
神思于定中浮浮沉沉，冥冥杳杳。
陈亦却忽然心中一紧，睁开眼睛来，却惊诧地发现，自己身处之地，已经不在那地宫石室中。
四周一片幽暗虚无，重重黑色雾气，迷迷蒙蒙。
“那阴魂，莫要看了，此地乃幽冥地府，你大限已至，本判官特来拘你魂儿！”
一个威严之中透着几分凶恶的声音传来。
陈亦循声抬头，却见那幽暗之中，层层雾气翻涌分开，现出一人影来。
这人身着红绿官袍，塌鼻阔口，虬须如针，眼如铜铃，透射出几寸长的幽幽绿光，十分丑陋可怖。
手中挽着一根漆黑粗大的锁链，锁链另一端，正缠绕在陈亦身上，将他捆得结实。
大限已至？
陈亦瞄了一眼灰幕上一串问号的寿数，脸皮抽了抽。
两眼微微眯起。
扫了一眼身上的锁链，和周围的景象。
这里就是此世地府？
他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竟然还是在他入定中，内外通明之时，不知不觉地来到这里。
勾魂……
术法一道，果然有其神奇之处。
那自称判官之人，见陈亦沉默不语，只当他是惊惧失魂，嘿嘿一笑：“那阴魂，此番你也算有几分造化，本判亲来拘你，便与你几句忠告。”
“待入了功曹殿，你需老老实实，交代生平，不得有半句诳言，那功曹薄上，无论天上地下，凡人鬼神，都有记载，你若诳语，察了出来，怕是非旦轮回难入，还要受一番苦刑！”
说着露出一副凶神恶煞之相，周身黑气滚滚，十分可怖。
换了一般人，恐怕真要被吓得失魂落魄。
功曹殿，功曹薄？
真要这么厉害，还用他自己交代？
看这情形，是他不知怎么招惹上这个所谓的阴司地府了。
是因为“迎驾”之事？
陈亦念头转动间，便想到了这个可能。
只不过他当是也没有露面，又是怎么被他们联系上的？
又是有着什么神奇的术法？
如果是这样，那他之前一直躲躲藏藏，倒是没有什么意义了。
陈亦依旧没有动作。
那判官仍只当他是畏惧，冷笑一声。
这是功曹大人亲自交给他的差使，又十分郑重地嘱咐让他小心行事，原本还以为，这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没想到如此不堪。
也算是他的运道，平白捡了一桩大功。
心中不屑，也没有了和陈亦多说的意思，直接扯动锁链：“走吧！”
陈亦心念一转，体内真气随心而动。
心下微松。
他肉身早已入灭，涅槃重生的是万法心体。
所谓心体，是心，是一切神思所生；是因，是一切业相所起。
修行之道，不外乎修内、外，修神魂、肉身。
心体却已超越凌驾这两者。
是实非实，是虚非虚。
所谓“如来常住，不生不灭，非心非色，非有非无。如琉璃地，见宫殿影，此影非有，亦复非无”，这是佛。
却又是在心体之上，更进一步，已经无法形容。
非要名说，不生不灭，无所不在，是一种“空”的状态，可以叫空体……
说起来很玄，特征却很明了。
非虚非实，又可虚可实。
换句话说，肉身和神魂可以是一，也可以是二，肉身可以是神魂，神魂也可以是肉身。
还有一个，就是真正的阿罗汉境界才能达到，所谓万法统归，世间无法可学。
这是陈亦现在还远远无法达到的。
眼前这个自称判官的阴司鬼神，虽然能把不知不觉地将他勾到这里，却看不出他的心体玄奇。
当下也没有反抗。
任由这丑判官扯着他，在幽暗虚无之中飘飘荡荡。
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地府在搞什么鬼。
也能趁机探查一下，此世地府的玄虚。
到底和他从真经上看到的地府描述，有什么不一样，又会不会有着什么联系？
不知飘了多久，四周一片幽暗虚无，充斥着迷蒙黑雾的景象突然一变。
眼前出现了一条大河。
无边无际的大河，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海。
但它就是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这是一条河。
哪怕即便是海，也远远比不上眼前这条大河的壮阔无边。
黄浊的河水掀起千百丈高的巨浪，奔涌不休，流向那幽暗的虚空，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
河中浑浊不堪，也看不到其中景象。
“走过黄泉路，从此便真正阴阳两隔，若是运气好，你当能入轮回之中，投生下世。”
那判官或许是因为白捡了一桩大功，心情十分不错，在这时便想对陈亦多“提点”两句。
陈亦嘴角撇了撇：“若是运气不好呢？”
“咦？”
丑恶判官听他竟敢说话了，有些意外，旋即也不以为意地道：“若是运气不好……嘿嘿，幽都之中多的是亡魂恶鬼，那都是入不得轮回，只能在幽都飘荡，若有本事，还能占得一处阴宅，得个庇护，若没本事……”
“嘿，那便只能在幽冥之中飘荡无依，会遇着什么，也全看自己造化。”
看他表情，这所谓的幽冥，怕不是什么好所在。
陈亦听着倒是有些无语。
要是现世中也是这样，那生而为人，真是惨得不能再惨了。
活着的时候，要为房子奔波劳累，一辈子辛辛苦苦，能成为房奴都算幸运，就怕的是连房奴都没资格当……
死了死了，还得为房子发愁……
真是阿弥陀佛……
丑恶判官跟他多说了几句，已经是心情大好，才大发慈悲。
当下又拖着陈亦前行。
他所说的黄泉路，其实也只是距那条黄浊大河不远的虚空，有一条笔直像道路一般的空洞。
黑雾始终在周遭翻滚，幽暗之中，有着蒙蒙微光。
沿着大河，也不知通向哪里。
黄泉路？
难道这大河就是传说中的黄泉？
真经之上，也曾提过地府之中，有大河名黄泉。
贯穿过去未来，流经无量世界。
还真有可能就是那一条……
心中思绪转动间，又不知飘了多久。
陈亦突然发现眼前又出现了别的东西……
第370章 好宝贝！
在幽暗的虚无之中，点点惨绿幽光若隐若现。
待看清楚，竟然是一座建筑，漂浮在虚无中。
陈亦见过的最奇葩的建筑风格，非龙珠世界莫属。
但是眼前的这些建筑更奇葩。
不说造型，就说方位，有的歪歪斜斜，有的上下颠倒，十分混乱。
甚至有的干脆就像是一团掏空的岩石，多有棱角，却不分上下，左右不辨。
甚至就是一具具棺材，或者干脆就是一个个土馒头。
就是阳间常见的那种埋人的土包……
这类才是最多的。
反倒是那些还有着“建筑”模样的，并不算多，在幽暗之中穿梭许久，才能零星见得一些。
那种“大宅院”更是难见了。
“这些就是阴宅了，”
那判官笑道：“待走过一遭功曹殿，定了你生前功过，若是你在阳间还有亲朋能念你几分，为你安葬，你多少也能有个安身所在，不过……”
“嘿嘿，就怕你保不住，你还是自求多福，不是空话，你冥福若足，你那些亲朋给你烧的纸钱，到得你手的，也能多些，到时使上些冥财，或能请得些阴司鬼差换卒庇护于你。”
说那么好听，就是要贿赂喽？
陈亦眼珠微转，随口问道：“哦？判官大人，不知这冥福如何定数？”
“自然是由六部功曹裁定，你也不必多想，若你生前有功德善迹，没有不敬鬼神，不尊天地之举，这冥福应是足够了。”
丑恶判官冷笑道：“可若是有恶行恶迹，亵渎鬼神，嘿嘿！”
陈亦诧异：“如此看来，阴司之地，倒是个赏善罚恶的公正所在？”
“哼！小小阴魂，怎敢非议阴司！”
判官变色一变，喝骂道：“地府阴司，掌阴阳轮回，赏善罚恶，自是最公正不过！岂容你置喙？”
“是是是！判官大人息怒！”
陈亦露出一脸惧怕讨好神色，连连讨饶：“小僧这第一次……呃，第一次死，没有经验，下次一定注意，一定注意！”
“嗯，也就是本判官心善，若教他人听了去，你怕是逃不过殛魂台上走一遭！”
判官勉强露出满意之色。
也罢，这小小阴魂也算是给他送来了一桩大功，就当一次好人吧。
“多谢判官大人！”
陈亦作大喜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多了解下行情也好。
又小心翼翼道：“判官大人，小的斗胆，不知可不可以请判官大人庇护一二？”
丑恶判官撇嘴一笑：“嘿，你小小阴魂，倒真是斗胆，本判官乃人部功曹大人座下判官，独掌一司，巡察人间，你何德何能？就算本判愿意，怕你也出不起价钱！”
陈亦暗自歪了歪嘴。
地府也这么现实的吗？
倒是赤果果不加掩饰，总比藏在心里暗戳戳的强……
死都死了，还这么喜欢钱。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陈亦心里盘算着，又试探道：“判官大人，小僧生前是出家人，一向慈悲为怀，与人为善，虽无至亲，却也多结良朋，这冥福纸钱应是不会少吧？”
“嗯，倒是忘了你生前还是个和尚……”
判官抓了抓虬须，铜铃般的眼珠转了转，微作沉吟状，在陈亦身上扫了扫道：“先是倒是未觉，你这和尚长得这般俊俏，怕不是什么不守清规戒律的花和尚吧？”
“绝不是！小僧一向严守戒律，怕点也不敢违犯啊！”
陈亦指天划誓道。
开玩笑，虽然戒律少了点，但条条要命啊！
说一句国骂都要扣一千愿力，犯色戒更要下地狱，我犯得起吗我……
“嗯，既如此，你或是能有些冥福。”
判官点点头，脸色变得有些缓和。
不是因为知道陈亦是个好和尚，而是因为陈亦是个和尚……
佛道两教弟子，只要是入了正统的，那都是冥福极厚，钱财极丰的……
“若是可以，不知小僧能不能捐个差使做做？”
“嘿，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判官冷笑道：“倒是个机灵的，不怕告诉你，想要做官儿，只要你钱够，就算你想要做判官，也不过是功曹大人在功曹薄上勾上一笔罢了，这阴司里的差官儿，也大都是这般来的。”
“哦~”
陈亦长哦了一声。
那我就放心了……
判官不知他意，也只当他真有这心，不以为意。
说话间，丑恶判官拖着陈亦，已不知飘了多久，忽然一抖铁锁，哗啦啦一阵响。
冷声道：“功曹殿到了，别怪本判官没提醒你，稍等见了功曹大人，若非大人问话，可莫要开口，苦恼了功曹大人，定没你好下场！”
陈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上方，有一片幽绿火海，在这一片幽暗虚无中，就像是太阳一般耀眼。
只是那火海虽大，几乎遮蔽了头顶半个幽暗虚空。
幽幽绿火绵延，吞吐着恐怖的焰舌，却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反倒觉得更阴冷了些。
幽焰之中，隐隐有一座殿宇般的黑影，如在水中一般摇曳着。
这黑影如山般厚重，透着一丝丝直透人心的阴冷。
仅仅是这座殿宇透出的气息，就给人莫大的压力。
陈亦更是隐隐感觉到其中有六股异常强大的气息。
应该都在先天之上。
不过他并不是很担心。
若是别处，他还有些忌惮。
这里？
哼哼！
全是死鬼，这是佛爷的主场！
意外之喜啊！
“启禀功曹大人！亡魂陈亦已经带到！”
丑恶判官一改在陈亦面前威严，卑躬屈膝，小心翼翼地朝着火海中的殿宇拜道。
话语传出，便见幽绿火海之中火舌倒卷，豁然分开一条小道，直通大殿。
“哗啦啦！”
丑恶判官拖着陈亦，飘落那条小道，一步步走进那幽黑的大殿。
于近处看这座大殿，高有百十丈，层层叠叠，十分宏伟壮阔。
隐在无边火海与黑雾之中，那黑漆漆的门户，就算一个吞噬一切生灵的巨口。
走进大殿，仍是黑漆漆一片，不见半点光亮。
那种沉重阴森的气息却是浓重了千百倍。
就算是陈亦，都有了几分窒息感觉。
“拜见六部功曹大人！”
判官拜倒，趴伏在地。
“殿下亡魂，为何不跪？”
“为何不跪！”
“……”
陈亦见到几个身着六色官服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却看不到面目，像是被谁用橡皮擦擦掉了一样，还擦得一片乌漆抹黑的……
一出现就对他齐声大喝，那架势就像是想把他吓趴下一样。
当佛爷是吓大的？
他是不是吓大的不知道，那跪伏在地的判官却是要吓得再死一次。
这和尚，适才明明那般晓事，怎的见在功曹，竟敢这般无礼！
趴在地上，扭回个脑袋，厉声喝道：“大胆！此乃六部功曹大人，乃我阴司之主！快快跪拜！”
“六部功曹？”
他却见陈亦抬起头，面露笑意，十分随意放肆，全无刚才在他面前的恭敬小心。
“好吧，小僧三藏，见过几位功曹，只是不知几个功曹大人将小僧拘来此处，是何道理？”
“大胆！”
丑恶判官又是一声厉喝，同时猛地拉动手勾魂锁，想与他个教训。
却不想这一下拉扯，却像是拉住了一座大山，纹丝不动。
锁上腾起一朵绿焰，瞬间蔓延了过去，将陈亦身形淹没。
却仍见他一脸随意之色，无半点被幽冥之火炼魂之痛。
“判官大人，冤有头，债有主，念你适才指教小僧，无故拘小僧魂魄来此的罪过，便不算在你头上了。”
陈亦扫了一眼将他捆成粽子一般的铁锁，抬头笑道。
心里想的却是：又是一件好宝贝！
第371章 我的地盘！
陈亦使了几分力气，这铁锁巍然不动，更别说挣脱。
这结实程度，别的不说，用来捆人，绝对是好宝贝！
丑恶判官见他挣不动勾魂锁，因刚才的异状而升起的不安平复了下来。
铜铃般的眼珠子撑得浑圆，恶狠狠地盯着陈亦。
竟敢害他在六部功曹面前失了分寸，只待走过这遭，便要狠狠地给这小秃驴一个教训！
“哼，小小凡人，倒是好大的胆子。”
“看来，此人确是佛门大宗弟子，自恃依仗，才敢这般放肆。”
“佛门？便是佛门尊者，到得我阴司，也容不得他放肆，何况区区一小儿。”
几个人影居高临下，虽是怒意勃发，却仍是威严无比，并不去看陈亦，也不关注他的动作，只是各自间发表意见罢了。
似乎陈亦连承受他们怒火和喝骂的资格都没有。
更别说回答他的问话。
只有居中那金色官服目中两点幽光，冷然地盯着陈亦。
“都别吵了。”
他沉声打断其余几个人影的怒意：“看来，那迎驾小吏果真是看走了眼，便是这小辈出手，阻挠我阴司行事。”
“嗯？”
其余人影此时目光才勉为其难地垂落殿下，扫过陈亦。
红色官服疑声道：“神曹，此小辈虽神魂壮实少见，却确是毫无道行修为，照那小吏所言，那人是佛门尊者一流，怎会是他？”
金色官服沉声道：“你看他到得此地，仍旧如此淡然，若非有所倚仗，如何这般？”
“不管他有何依仗，到得此地，便由不得他。”
红色官服冷笑：“我为人曹，便由本曹先与他个报应，让他知晓，身为凡人，不敬鬼神，死也难得安宁。”
说着，伸出一手，摊出手掌，一道道惨绿流火自他手心窜出，缠绕纠结，有一张张人脸在其中挣扎扭曲，发出尖锐的哀嚎，十分痛苦疯狂的模样。
“孽障，不敬鬼神，天地难容，便与你一个百鬼噬心之痛！”
“去吧。”
话落，便见一道道惨绿流火纠缠旋转，钻出许多人脸，争先恐后，嘴张得比脸都大，朝着飞扑而至。
陈亦心思从身上的锁链收回，抬头看到那流焰中的一张张人脸，眉头微皱。
此时，这些人脸已经扑咬到他身上。
一张张人脸从他身上一穿而过，再回头，已是满脸充满了十分畅快享受的神情，没有了先前那种痛苦。
似乎从陈亦身上撕咬下了什么东西，于它们是大补，可缓解它们本身所受的痛苦。
却是因此变得更加疯狂，转头猛地又一次扑咬，无数张人脸一遍又一遍穿过陈亦身体。
“阿弥陀佛……”
陈亦竟然任由这些人脸扑咬，也一动不动，反而面露慈悲之色。
通晓地藏真经，他对于亡者之事知极为了解。
知道这些人脸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它们是在撕咬吞食自己的神魂。
“尔等生而为人，死后魂魄却被恶鬼宵小拘禁奴役，无知无识……”
陈亦静静地看着这些人脸来回撕咬自己的神魂，缓缓摇头：“不知者不罪，小僧不怪你们，”
“吃吧，补足了神魂，小僧再送尔等重入轮回，免受这无边苦痛。”
他有慈悲心是不错，不过离着真正舍己为人还差得远。
只是他有万法心体，罗汉金身，生机不绝，肉身不朽，神魂不灭。
区区一群亡魂，还损不得他的本源。
他这动作却令得向个人影也微微动容。
“我等倒真是走眼了，这小辈倒有几分禅心，若是开始修行，这道行怕不是要一日千里，在佛门之中应当是颇受重视的嫡传。”
“什么禅心，佛门秃驴，最善操弄人心，这小辈怕是已经念经念得痴傻了。”
“哼，倒要看他能忍受多久。”
最后冷哼的是那红色官服。
他的百鬼噬心，便是有道真修也难以承受其中痛苦，如今区区一凡夫小辈竟然能视若无睹，自然十分不满。
“鬼神？”
陈亦视线从那些人脸上移开，抬头看向那依旧高高在上的六个人影。
“神虽未遇过，鬼却杀了不少。”
“擅拘生人，奴役亡魂，看你等作为，所谓阴司，也不过是恶鬼宵小窃居尊位，怕是连阴阳轮回的天地大道，也让你等私相授受，肆意玩弄，”
“佛爷虽然慈悲为怀，却也容不得恶鬼奴役亡魂，祸乱人间。”
“住口！小小阴魂，怎敢在功曹殿上放肆！”那丑恶判官惊怒交加，也生怕被牵怒，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口中已经大声喝骂。
“好大的口气！”
那红色官服终于抬起目中幽光，居高临下，与陈亦对视。
他还要说什么，陈亦却已经不耐打断：“废话少说，我就问你们这些小鬼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把我弄到这儿来的？还有，为什么要谋杀皇帝？咦？这是两个问题哦，算了，佛爷问什么你们这些小鬼就答什么，否则……”
“沙包大的拳头见过没？”
“……”
殿中突然陷入一片死寂中。
这小秃驴莫不是失心疯了？
“算了，量你们不会老实，等料理了你们这些小鬼，佛爷自己慢慢查。”
陈亦感觉自己之前躲着藏着，好像太过小心翼翼了。
先是被那老妖婆给劫了道，现在又被人拘到了这里，想必自己的存在也瞒不住“人”了。
他也不是个喜欢遮遮掩掩的性子，正好，他现在也算有了些底牌，也不用太怂了。
眼前这六个什么功曹，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在他的感知中应该也在先天之上。
不过陈亦总感觉他们这个先天虚得很。
别说和之前先到的老妖婆和张果老相比，就是刚刚初入先天的剑圣给他的感觉似乎都比他们要充实点。
再加上……
这里是我的地盘！
“红尘皆苦，众生皆孽，我心为舟，渡济尘寰……”
“无论尔等生前造作善恶，受恶鬼奴役之苦，也算偿了此业，也该去轮回了……”
“阿弥陀佛！”
丑恶判官惊愣地发现这个在他面前无比顺从的白脸和尚，身上突然金光大盛，自己的勾魂锁竟自动从他身上脱落，更是猛地脱离了他的控制，脱出手去，飞落白脸和尚手中。
“不好！”
感应到陈亦身上的变化，那升腾而起的佛光，六个人影蓦然惊呼。
这样浓郁的佛光，如渊如狱的气息，别说尊者一流，怕是已超出了凡间的极致，真正到了佛的境界！
陈亦看着在他身上穿绕噬咬的一张张扭曲鬼脸，已满是畅快满足之相，摇了摇头，双手合什，口齿开合，念动地藏真经……
“慈因积善，誓救众生……”
“智慧音里，吉祥云中，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
“他是娑婆世界佛陀下凡！”
金色官服眼见光明大放，梵音唱响，神色蓦然一变，几乎是尖叫着喊道：“莫要留手！用功曹六册一起将他打入幽冥火海！”
如此景象，已经让他认定陈亦是所谓的娑婆世界下凡的佛陀。
他虽未见过，却知晓传说。
传闻娑婆世界中的佛陀，都是法力无边，堪比上仙。
他们几个断然不是对手，也只有一起祭出天帝所赐法宝，掌管地府阴司的六册功曹薄，才能抗衡。
此时他真是将那个阴吏恨到了极点，竟然将如此人物，给勾到了地府中！
却未曾想，这是他自己下的命令。
“手中金锡，振开地狱之门……”
“掌上明珠，光摄大千世界……”
一句话间，六人久有默契，已同时祭出六色书册。
陈亦也口诵经文不止，周身异象纷呈……
第372章 佛临凡，轮回现
幽冥地界，自无数岁月以前就已存在。
没有人知道这里是从什么时候诞生，更不知是如何诞生。
这些问题，或许只有高居九天之上那位才能解答。
也只有少数人知晓，天地初开之时，幽冥就已存。
但是知晓幽冥存在的人和神，都知道幽冥之所以叫幽冥，就是因为这里只是一片幽暗的虚无。
在天帝开地府，立阴司之前，这里除了那一条似乎亘古便存在，就已向着那无尽的虚空深处奔腾汹涌，永无何止的黄泉大河外，什么都不存在。
似乎连光都不能在这里存在。
游荡在幽冥之中的无数亡魂阴鬼，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除了那惨绿色的幽冥火焰之外的光亮。
但此时此刻，那无边的幽暗，被一点金光骤然点亮。
初时只是一点，下一刻，却已暴涨，如一**日金阳，悬挂在幽暗的虚无之中。
琉璃一般的金光，照亮了无边幽暗。
无数阴鬼亡魂，暴露在金光之下。
惊恐之余，却发现置身于金光之中，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伤害，反而充满了祥和，连刚刚升起的惊恐之念，都在一瞬间被抹去，只剩下从所未有的祥和安宁。
不由怔怔然，凝望着那金光最初亮起的方向。
便是那魂残魄缺，浑浑噩噩，只能于幽冥之中游荡的游魂野鬼，也能从那里感受到……
一种庄严如山，一种慈悲如海……
有那隐藏在幽暗深处的种种存在，也同样被这幽冥之中千万年未见，突如其来的金光梵唱。
纷纷投出深藏的目光。
他们不那些游魂野鬼，虽都被那种庄严慈悲所感，却更被其中蕴含的伟岸力量所慑。
心中惊骇不已。
在那幽暗深处，有一座宏伟较之那座功曹殿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宫殿，悬在虚无之中。
与功曹殿一片阴森黑暗不同。
殿中十分宽敞高阔，被一根根粗如水桶的巨烛照得透亮。
有一人身着金色龙袍，高居殿上龙椅，颔下短段，面貌端正，十分英武。
下方两列巨柱之下，人影分列。
竟与唐皇金殿之上的情景几乎一般无二。
堂堂皇皇，全无幽冥中的阴森幽暗之感。
龙椅上的皇者，与殿中文武群臣都抬起头。
那大殿穹顶竟隐了去，露出外面的幽暗虚无。
还有那极远处的伟岸大佛。
祥和金光泄进殿来，梵音流入耳中。
“这是……”
“佛……？”
皇者喃喃低语，双目中露出一丝难以置信。
在幽暗深处各方，还有九座一般宏伟，却风格各异的宫殿。
殿中都与此处发生着相似的一幕。
就连那九宵之上的存在，也被惊动，投下了威严的目光。
“如是我闻……”
“一时佛在仞利天……”
“唵——”
梵唱声响彻了虚无的幽暗空间。
一声奇异梵音，更如开天辟地一般，破开了幽暗的虚无。
光明普照，隐有祥云缭绕，金莲绽放。
一尊无与伦与，通天彻地的金光大佛出现在幽冥之中。
一手执锡杖，一手托明珠。
就在此时，六道虹光围绕着大佛冲天而起，各呈金、红、绿、白、黑、青六色。
一连几个森冷喝声响起：
“就算你是娑婆世界佛陀下凡！也休想在阴司撒野！”
“幽冥地府，岂容你放肆！”
“功曹薄下，天规地道，鬼神共尊，众生命定，谁能违抗！”
“邪魔外道！不遵天条，违背天命！当打入幽冥火海，永受炼魂之苦！”
“杀！”
六色虹光同样通天彻地，于幽暗之中，环绕大佛，转动不休。
随着虹光转动，一轮圆盘出现在幽冥之中。
圆盘作六色，分六瓣，内有纹路纠缠蔓延，十分神秘，气息晦暗，却磅礴无边。
大佛于圆盘之中端坐，庄严伟岸，安忍不动，犹如大地。
圆盘转动之间，激荡开来的磅礴气息，如惊涛一般拍击大佛，却始终如浪击山岳。
浪潮碎成无数水花，山岳却始终不动。
于此时，大佛缓缓睁开双眸。
便见眸中有无量世界轮转，无量众生生灭，无量慈悲蕴藏。
大佛视那转动不休的圆盘如无物，忽然振动手中锡杖。
“叮铃铃——！”
清脆的声音响彻幽冥。
一座漆黑模糊，看不清真容，却让人感到一种莫可名状的伟岸的门户，无声无息地自幽暗虚空之中显现！
庄严慈悲的梵唱仍在继续：“我今尽未来际不可计劫，为是罪苦六道众生，广设方便，尽令解脱……”
无数亡魂鬼物，在这一瞬间，重新感觉到了一种早已丧尽的感动情绪，更是为一种即将得到解脱的莫名预感，而陷入狂喜和激动。
尽数朝着那尊伟岸大佛跪拜。
大佛缓缓伸出一掌，便有无数亡魂阴鬼化作流光，纷纷投入大佛掌心。
尚有一道道袅袅黑气分离，没入大佛金身之中。
“轮回之门？！”
“不可能！”
虚空中响起六位功曹的尖叫声。
那十座宫殿中的皇者也各自于龙椅上惊起，看着那座伟岸门户，惊骇莫名。
“怎么可能？！”
那与唐皇一般的宫殿中，英武皇者难以自持，惊呼出声。
殿下群臣也同样惊骇不知所以，一大臣惊疑道：“这真是轮回之门？”
“轮回之门，乃三界中最神秘所在，只在黄泉尽头，百年方启，便是九宵之上那位，也无法掌控。”
“阴司虽自称掌控轮回，也不过是占据了通向门户之道罢了。”
“此乃何方神圣？竟有如此神通！？”
就在此时，那大佛之中，又有浩大声音传出：“时辰已到，尔等轮回去吧。”
“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无数亡魂阴鬼于金光梵音之中，明悟了这尊大佛的尊号，无不膜拜高呼：“拜谢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地藏菩萨！”
大佛手掌缓缓探出，伟岸门户豁然洞开！
无数道流光投入门户之中，沉没不见。
“啊！”
“邪魔！”
“怎敢犯我地府！乱我幽冥！”
六功曹陷入了疯狂。
因大佛随手招出轮回之门的震骇也撇到了一边去。
这无数亡魂阴鬼于平时虽是如蝼蚁一般，丝毫不能入他们的眼。
可它们是地府的根基。
连鬼魂都没了，地府空了，还要阴司做什么？
只不过他们最强的手段，功曹薄所演化的六道盘，竟丝毫奈何不得这大佛，他们除了疯狂，也无法可施。
“十位陛下！”
“你等身为阴天子！难道任由邪魔外道乱我幽冥！”
“须知天有天条，地有地规！便是陛下等怕也难承受天威浩荡！”
虚空中突然现出那位金色官服功曹的巨大身影。
模糊的面孔似乎都能看出一种厉色，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十座宫殿中，十位皇者透过穹顶，目光似乎在虚无之中交汇……
第373章 啊呀！痛煞俺也！
“众卿，以为如何？”
如唐皇金殿之中，英武皇者收回目光，于殿下扫过，缓缓开口道。
“启禀陛下，”
一个颔下有长须，面目方正，颇有几分冷硬之色的中年模样的大臣从文官一列中抱笏而出。
“臣观此人……此佛却是纯正之极的佛法神通，”
“那轮回之门百年方启一遭，且阴司把守门户，非施钱财，或生前有根脚之生灵，断难入得轮回，以致幽冥之中，游魂野鬼无数，”
“那大佛此般作为，实乃大慈大悲之举，断不能相阻。”
英武皇者沉吟道：“嗯……话虽如此，毕竟天条之下，朕乃阴天子，也实难束手不管啊……”
“嗤！”
武官列中跳出一位十分肥壮的络腮胡大汉，瞪着圆眼，挥舞着粗大的臂膀道：“陛下，俺老程早就说了，这什么劳什子阴天子当他作甚！只要陛下一声令下，俺老程愿为先锋，打上那九宵金阙，龟缩在这幽冥之中实在憋屈！又不是没死过！怕他个卵！”
群臣对此人作派早已司空见惯，也没人去理会他的叫嚣。
英武皇者将脸扭到一边，露出几分头疼无奈，又嫌弃的神情。
扫过殿下群臣，直接忽略了此人，又问道：“众卿可有教朕？”
“陛下，依臣看来，来者实是神通广大，佛法无边，便是陛下与其余九位阴天子都愿出兵，怕也难勉伤亡，若打出真火，两败俱伤，反被……坐得渔利去，实为不美，”
又有一相貌儒雅的大臣出列奏道：“不过陛下所言，也不得不虑，天条之下，我等若任幽冥动乱，怕是也要激怒九宵金阙中的那位……”
那络腮胡大汉又跳了出来嚷道：“啰啰嗦嗦，还不是一堆废话？这还用你说！”
那大臣面色如常，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抱笏续道：“陛下，臣以为，生死轮回，乃阴阳之序，天地正道，”
“那阴司把持轮回，我等死后，能与陛下再做君臣，虽是幸事，却也违了大道之序……”
络腮胡大汉嚷道：“怎么？你个老小子不会是想让我们自己个抹脖子，再死一次，死个干净吧？”
大臣直接无视他，自顾说道：“陛下胸有韬略，为人道计，虽违天地正道，我等也要苟延残魂，”
“不过，阴兵冥卒之中，多有从生前便追随陛下，至今已数百年有余，臣实不忍我大唐子民，死后仍永无安息之日，”
“今有此大神通者，大开轮回方便之门，臣请陛下，派遣大军假意去与那大神通者交战一番，此人神通广大，就算大军围困，想伤他，怕是也难，”
“他心有慈悲，也不会妄杀兵卒，”
“如此既全了天条，也能送我大唐忠勇轮回解脱。”
“嗯，房卿所言，深合朕意，”
英武皇者面露意动之色，沉吟半晌，点头道：“想来那几位也会这般施为，既如此，即刻择选忠勇……”
说着又微微一顿：“天意昭昭，虽是佯战，却也不能虚应其事，终需做过一场，”
“知节，你既想战，此战便由你去，定要谨记，此战……”
“许败不许胜！”
英武后者一句话让络腮胡大汉一张粗狂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大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突指向一人叫道：“陛下！俺老程向来只会打胜仗，不会打败仗啊！这个这个……对！英国公最擅长此等事，让他去！”
站在班中被大汉指着的那人脸色一黑，拂袖重重一哼，侧过身去。
“朕意已决，程知节，即刻点兵出战！”
英武皇者站了起来，看向大殿穹顶。
一声声金鼓交鸣远远传来，清晰可闻。
此刻，那金光大佛周遭，幽幽暗暗的虚空之中，一面面旌旗烈烈招展。
阴煞之气弥漫，充斥幽冥，滚滚荡荡。
甲士林立，戈矛林立。
天上地下，前后左右八方。
络腮胡大汉程咬金率领一部阴兵赶来，已是最后到来的一方，占据了最后一个方位。
十个兵阵已将大佛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亦视线从大佛双眸之中垂落，左手锡杖仍然振动不止，右手明珠依旧高举。
牵引一道道亡魂化为流光，投入轮回之门中。
这些阴兵冥卒，看阵势，和甲兵形制，分属十方。
应该就是那十位阴天子麾下。
较之他之前见过的那个所谓杜将军带领的，不知精锐强大了多少。
为首的将领，更是个个都散发出强大的气息，十有**，已位列先天。
别说有军阵加持，就算只是这些将领，若是平常状态下，陈亦绝对有多快跑多快。
现在嘛……
哼哼！
都是蝼蚁！
幽冥之中，亡魂无数，业力更似无止无尽一般。
只要他能承受得住业力焚身之苦，地藏法身的法力也无边无际。
这些阴物来再多，再也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不，唯一的意义，就是让他化出更强大的地藏法身。
以他现在的修为，又有金身心体，至少足以支持一尊先天上品的法身化现。
所以，陈亦才会一厢情愿地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地盘。
一点错都没有！
只要占据了这所谓的幽冥，有了几乎无穷无尽的亡魂，这里就是他的主场。
别说这些阴将，就算那位天帝来到这里，也奈何不得他！
还有超度无数亡魂获得的愿力！
虚空中有梵唱四起，金莲绽放，天花乱坠。
陈亦心里，也早已经乐开了花！
难怪地藏王菩萨发下大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地狱真的能空吗？
陈亦以自己短浅的见识来推测，觉得恐怕就算是地藏伟力，也做不到吧？
既然地狱不空，给我一个佛当，我也不干！
“你们竟然只来一部兵马！”
六个功曹已化现出巨大的身影。
金色官服虽然一声威胁，叫来了这般大的阵势，却并未高兴，反而怒极。
“此邪魔乃娑婆世界佛陀下凡，非倾力不可敌！”
“你等如此应付敷衍，本曹定要上天参上你等一本！”
他们这话是对那十位隐而不出的阴天子所说，却终究不敢明着来。
这些可都不是简单角色，生为人杰雄主，死也是鬼雄。
虽受制于天帝，也并非人人可欺之辈。
“呸！”
“一群丧家之犬，也敢在俺面前作犬吠！”
“俺早就看你们这些废物不顺眼，既惹了俺，俺今日便打得你魂飞魄散！”
“记住了！杀你者乃燕人张翼德是也！”
金色官服此举却惹怒了一将。
一声暴喝，震得四周阴煞滚滚，无数阴魂神摇魄散。
此将从军阵之中策一乌云也似的宝马，手执蛇矛，豹头环眼，髯如钢针，如一团乌光，撞向那金色官服巨大身影。
“大胆！”
六功曹齐声历喝，手举功曹薄，本是罩住大佛的六道圆盘突然转动。
“啊呀！”
也不见有何动静，便见那将痛呼一声，于马上摇摇欲坠。
“痛煞俺也！”
“狗贼法宝厉害！”
“仗法宝之利，不敢与俺决一死战！俺羞于杀你！”
“暂且饶你一遭！”
“儿郎们！俺被敌重伤，不能再战！且先退兵！休整之后再来战过！”
这厮一手抱着脑袋，策起黑马，嘚嘚四蹄甩得飞快。
边跑边吼，吼声震动四方。
哪里有重伤模样？
只是一通金鼓声响，旌旗摇动，他领来的兵阵却随他一道，化作一团黑气袭卷，片刻便没入幽暗之中，不见了踪影。
“……”
“……”
……
现场中一阵死寂。
剩下的其余八位将领无不脸皮狂抽。
这黑厮……
真真不要面皮！
啧啧啧，真是我辈楷模啊！
只有最后来的程咬金，啧啧有声，满脸赞赏。
“……”
陈亦本也准备好了“捡钱”行动，谁知看到了这一幕。
合着，这帮人……不是，这帮鬼不是要来围攻他，而是来搞笑的……？
六功曹呆愣愣地看着这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家伙，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猛地反应过来，看向其余九个将领，目中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