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诱惑
这只手，如同白玉雕琢一般，却又嫩滑如凝脂，更有一丝丝异香透出。
仅仅是这只手，就能让人魂与色授。
钱多多却没有这种感觉，反而一股凉气直窜背脊，冲上头顶，整个头皮发麻，头发都顶了起来。
又化作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啊——！”
“老黄！跑啊！”
撒腿就跑！
这时他还不忘回头招呼一声。
匆匆一瞥，却看到黄道宗呆立在原地，脸上露出一种痴痴的笑容。
“姨啊！”
这让钱多多更是浑身发冷，差点就僵了。
又尖叫了一声，扭头玩命地跑。
边跑还边喊：“老黄啊，这可不是我钱多多不讲义气，与其咱都陷在这里，不如让我先跑去搬救兵回来救你们啊！”
被这一惊吓，钱多多已经顾不上别的，连方向都不大能分清。
只是下意识地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跑了多久。
直到实在跑不动了，才不得不停下来。
直接软软趴到了地上，双手撑地，呼呼地喘着大气。
“呼……呼……！”
“奶奶个腿……累死球了……”
“还好本少爷我久经阵仗，区区美色也想迷惑我？”
“这老黄也太没出息了，还有郑老爷子，没想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竟然还贪图美色……呼！真是的，也不知道这老身板还能不能行……”
一边喘，还不忘一边说着骚话。
也许他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心里的恐惧。
叨比叨地说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刚才扑通直跳，都快跳出来的小心肝才慢慢平缓下来。
回头看着身后没有“人”追来，才翻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张脸顿时哭丧了起来，五官眉毛都纠到了一块儿。
“这下完球了，全陷在这鬼会所里了，这可怎么办啊……”
“该死，好好一个和尚庙，怎么就变成会所了呢……”
“和尚？对！佛爷……回去找佛爷！”
钱多多一怔，终于想起了自己的大靠山，磨了磨牙：“老黄啊，你们可要把持住，等我搬救兵回来！”
又自言自语一阵，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
他刚才跑得有点偏，不过幸好没有偏离太多，还勉强能辨别出方向。
但当钱多多站起来，又发现了一件让他惊恐的事。
一个女子正趴伏在他前方，当他看来时，抬起头，露出一张明艳的脸庞，竟是一个姿色十分动人的少女。
但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庞，却如梨花带雨一般，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公子，救救奴吧……”
声音如空谷鸟鸣一般，清幽幽，又充满哀怨。
恐怕没有几个男人看到这副样貌，听到这样的声音，还能无动于衷。
哪怕是身经百战的钱多多，也觉得小心脏有点受不了，像是只调皮的小鹿，四处乱跑……
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眼珠转了转，强撑着脸上不露出异色：“你、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
“公子，奴与姐姐们是从苍南县来寻亲的，却不幸路遇强匪，将姐姐们强掳了去，全赖姐姐们舍命相护，才逃得一命……”
这女子一身紫纱衣裙，满脸楚楚可怜，哀泣道：“奴只是一个弱女子，虽是逃得一命，却如何逃得远？那些强匪怕是就要追上来了，还请公子救奴一命……”
“喂，你尊重一下本公子好不好？你这套路也太老了吧？”
钱多多糟点满值，忍不住吐了出来。
把紫衣少女说得一张明艳脸庞都呆滞了一瞬。
“……”
“公子何意？”
紫衣少女两眼呆滞了一下，又恢复了哀怨之色：“难不成公子忍心见死不救，让奴被那些强匪劫去吗？”
“若是如此，还请公子助奴一臂之力，就此将奴杀了，也好过遭那群强匪污辱。”
少女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朝钱多多扑了过来。
钱多多根本没反应过来，不知怎的，竟然就见那少女娇弱地软倒在自己怀里。
“公子，你快下手吧……”
少女在他胸前楚楚可怜地仰着脸，两只白嫩的小手抓起他的手臂，就往胸前放去。
“你你你……你想干嘛！？”
钱多多被她胸前那诱人的曲线弄得心神一荡，旋即醒悟，猛地摇摇头，一把抽回自己的手，将少女推了出去。
“公子……你竟如此狠心！”
少女娇弱得像风一吹就倒，被他一推，就趴在了地上，抬起头，已是满脸泪珠儿。
钱多多感觉自己快顶不住了，觉得如果再让这妖精撩拨下去，恐怕自己也得栽。
“我呸！”
钱多多一口啐了出去，转身就跑。
边跑还边喊：“你个妖精，想要勾引本公子！本公子尝遍万花，不沾一叶，你这点道行，还早八百年呢！”
看着这个一溜烟逃跑，有些贱兮兮的背影，紫衣少女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满脸呆滞，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坐在地上看着他越跑越远，很快就不见了影子。
才忽然掩口噗哧一笑。
旋即脸上又现出一丝哀伤，衣袖一拂，便消失在了原地。
……
钱多多这一次，哪怕是累死，也不敢再停下来。
当他再次回到兰若寺，已经是两天之后。
这一番折腾，要不是他跟着空空训练过一个月，早就自己跑死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
当钱多多爬上山，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直接仰躺在地。
头顶忽然伸出一张脸。
钱多多撑开眼皮，看到谢玉那张俊秀的脸，顿时泄了最后一口气。
无力地摆了摆手：“去找、找……佛爷！”
“佛爷不在。”
谢玉接下来的话，令钱多多差点崩溃。
他的大靠山竟然不在寺中!
寺里竟然只剩下谢玉一个人。
不仅是陈亦，连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甚至那个空空小和尚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连那个差点被他忘了的姚剑仙，也在他回来的前一天，被忽然跑回来的阮南竹忽悠了出去。
说是请他去帮忙捉鬼……
“完了……彻底完了……”
钱多多绝望的时候，并不知道，他的大靠山此时就正在他脚下。
确切的说，是在伏魔山之下……
……
陈亦已经打开了山底下，兰若寺和尚的金身封印。
带着燕赤霞、知秋一叶，还有空空一行，踏入了封印之中……
第570章 封印
燕赤霞看着眼前的大殿，怔然无语。
他没想到，陈亦竟然是用这样的方法，将原来的兰若寺藏了起来。
更让他心中巨震，无法言语的，是眼前的景象。
“想不到，这里，方是兰若寺的真正面目，枉我燕赤霞在此多年，却没有半点发觉，”
燕赤霞叹道，旋即双手合什，对周围尸骨团团一拜。
“我燕赤霞从不拜神佛，今日却不得不拜，诸位高僧舍身镇魔，实是大慈大悲，令人拜服。”
数百僧人白骨尸骸盘坐殿中，墙上、地上皆是血图蔓延……
初看自是恐怖阴森。
却偏偏他能感觉到其中散发的一种大无畏、大慈悲的决绝。
给他的心灵冲击更加巨大。
他也曾在兰若寺隐居过许久，甚至就常在这座大殿中，竟然毫无察觉，这里还有着另一副面貌，藏着如此令人触目惊心的一幕景象。
虽说从陈亦嘴里，兰若寺这一场劫难与那几位高僧不无关系。
却也不能否认他们的胸怀。
那数百僧众，更是如此。
知秋一叶也是看着眼前景象，怔怔不语，往日跳脱全无。
空空小和尚倒是比他镇定得多，只是双手合什，嘴里仍叼着奶嘴，喃喃诵念经文。
小脸肃穆，竟有几分庄严之相。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陈亦慢慢走了过来。
“兰若诸僧固然是一时痴念成执，惹来祸端，如此舍身成仁，也算是因果之报，了了一身孽业，只是可惜了这寺中众僧无辜牵连，”
“但这祸端之因，却未必只是诸僧之执。”
燕赤霞沉思道：“大师的意思，是地府……”
“燕大侠所见高人遗书，兰若之劫，赤脚僧血书……”
陈亦走到那尊地藏宝相前：“地府有变，十有**，故而此行怕是凶险难测，燕大侠，知秋道长，二位可真是决定，要与小僧同入鬼门？”
实际上本来按照陈亦自己的意思，在自己道伤恢复之前，都不打算动弹了。
只不过他的打算却出了点意外。
还是没钱给闹的……
之前在白蛇世界，他得到的一个奖励，一个炼宝的机会，到现在都没有使用。
陈亦原本的算盘，就是利用灰幕的力量，将观世音法相，当成法宝给炼出来。
这段日子，他在铜殿里已经尝试过一次。
只是他好像忘记了灰幕死要钱的德性，结果自然是失败。
明明是奖励，但这个炼宝机会，非但要他自己去找炼宝人，还得花费大量愿力！
对于现在已经一文不名的陈亦来说，除了出来玩命赚点钱，也没别的办法了……
燕赤霞在知道他要入地府，便开口要求同行。
当他问出这句话，燕赤霞自然是毫不在意地道：“鬼门若开，便是祸及人间的大事，燕某责无旁贷。”
知秋一叶有点扭捏地道：“我是有点怕死……不过，既然大师和前辈都去了，那我不去，要是错过什么，那就亏大了，所以大师你千万不要丢下我！”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我四人便同入鬼门，看那鬼门之后，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陈亦见状也不再劝阻。
事实上，他的道伤虽未痊愈，却已经压制了大部分，大半修为都得以解放，还有天魔化身，也并非真的就很忌惮那鬼门之后的地府。
想也知道，如果真这么厉害，仅凭兰若寺六僧金身，又怎么可能封印得了？
真的是九死一生的凶险，他也不可能把空空带着一起。
这次带着他，也是想让空空多些经历，更快地成长起来。
一来，他需要帮手。
二来，陈亦可不想自己闷头前行，结果到了最后，回头一看，自己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所以，现在他都是有意识地培养自己身边的人，尽量给他们提升的机会。
话归正传。
陈亦抬头看向那地藏宝相，合什在前，恭敬地拜了三拜。
才直起身来，伸出手，搭上了宝相下的五色莲台。
只这一接触，陈亦就感受到了一股至阴至寒的气息，从他接触宝相的指尖、掌心，像虫儿一般，钻了进来。
阴虚之极，却也霸道之极。
像一个细小到极点的钻头，连他的罗汉金身都被钻得微微一震。
虽未能侵袭入体，但那股阴寒之意，却也令得他遍体生寒。
“大师，可是有何不妥？”
陈亦这一瞬间的异常，却被燕赤霞捕捉到了。
陈亦点点头道：“确是有些小麻烦，都各自防备，护持自身。”
燕赤霞与知秋一叶闻言，都不敢放松，各自凝运法力，警戒护持。
空空站到了陈亦身后。
“轰！”
陈亦双手搬起地藏宝相的瞬间，就将宝相收到了须弥空间中。
一道黑柱却从中冲天而起。
视大雄宝殿的殿顶如无物，直接透顶而出，直冲出上面的伏魔山。
山上，正在商量怎么去营救陷入“会所”的几个人的钱多多和谢玉，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香客，突然感觉脚下猛然剧死震动起来。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一道黑柱从脚下山体冲了出来，一瞬间贯穿了整座山，直入空中。
却在这时，整座伏魔山突然亮起了璀璨金光。
冲天而起的黑柱，一瞬之间已冲至空中百丈之高。
却被突然亮起的金光阻挡。
如囚笼一般，将这黑雾牢牢圈住，再也难进分毫。
一侧山壁上，浮现出了几行金字：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那阻挡黑柱的金光，正是从这些金字之上射出。
钱多多和山上众香客，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那黑柱，竟然是一些黑色的烟雾，因太过浓郁，凝聚得几如实质一般。
被金光一挡，黑雾便猛然爆发，四处散开，滚滚如潮涌。
几乎瞬间便将伏魔山上空淹没。
更是向着下方的伏魔山汹涌而来。
看到那滚滚而来，如若实质般的黑雾，从空中盖压而来，山上香客惊恐不已，尖叫四起。
这时，山上的金光再变，一道道金光扭曲，蔓延纠缠，如丝如锁，竟在瞬间织出了一张大网，将所有黑雾网住。
黑雾滚滚汹涌，左冲右突，却竟无一丝泄漏。
见了这一幕，那些香客如见神迹。
想起传说，顿时便以为是有妖魔作祟，菩萨显灵，降伏了妖魔，一个个跪伏参拜不已。
第571章 空无
钱多多双眼呆滞：“这又是什么……还有完没完了？”
谢玉没有理他，抬头看着那被金光大网死死缠住的黑雾，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散。
心中不由微微一松。
“佛爷曾经说过，这座山，就是一个封印，虽然不知道封印着什么，”
谢玉沉声道：“但看来应该是佛爷和燕大侠他们打开了山下的东西。”
“不会又跑出什么玩意儿来吧？”
钱多多有点崩溃。
“佛爷既然敢做，应该早有成算，这种封印，我曾经在现世见过，佛爷在天门古镇外也曾放下一座大山，”
谢玉摇头道：“落星墩中，百万诡异，都无一能越雷池一步，我想你不用担心。”
“行吧，就算你说得对，这里不用担心，可老黄和郑老爷子他们不担心不行啊！”
钱多多哭丧着脸：“现在佛爷他们全不在，我们怎么办？完了完了，老黄他们不会被女鬼吸干了吧？”
“……”
谢玉眼角微微抽动：“我跟你去吧。”
“你？”
钱多多有点怀疑地斜了他一眼。
不是他看不起谢玉。
而是郑公和常伟几个人联手，都陷在了那里，他们还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谢玉一个人去，能干什么？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谢玉淡淡一笑，便转过身：“我将寺中琐事安排好，就去救人。”
……
却说山底下的大雄宝殿中。
燕赤霞撤回剑圈，仍心有余悸：“好重的阴煞怨气！”
知秋一叶更是不堪。
要不是燕赤霞及时护他，他根本挡不住那黑雾的冲击。
看向陈亦的目光不由变得幽怨。
这就是你说的一点小麻烦？
“阿弥陀佛……”
黑色浓雾在陈亦周身散发的祥和金光中，逐渐散去。
原先地藏宝相坐落之处，现出了一个大洞。
一个在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眼中，十分怪异的洞。
说是洞，并不大准确。
就像是在大殿的地板上，有一部分空间消失了一般。
而消失的那部分，是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甚至没有光，连黑白都没有。
但这种景象，别说对陈亦，就算是空空也不陌生。
因为在须弥空间中，这种“无”的状态随处可见。
什么是“无”？
或许在许多人的想象中，无就是一片黑暗，或是一片白茫茫。
实际上，“无”是连黑暗和光明都不存。
那种状态，也许就和盲人眼中的世界差不多。
陈亦在曾经的精神医生生涯里，也见过不少盲人。
在他们描述里，他们的世界，就像是正常人，睁着一只眼睛，同时闭上一只眼睛，而那只闭着的眼睛，所看到的，就是盲人眼中的世界。
那就和“无”有了几分相近。
“这……就是鬼门？”
知秋一叶不由自主地靠近这虚无的“洞”。
若说这个“空无”的“洞”，唯一拥有的，恐怕就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像是黑洞一样，让人难以自抑地造近。
“阿弥陀佛！”
陈亦的佛号让他心神一清，再看向“洞”，知秋一叶已经满脸畏惧。
陈亦提醒道：“知秋小道长，收摄心神，若是坠入其中，你怕是永世难出了。”
燕赤霞闻言心中一动：“大师，似是对这‘鬼门’十分了解，可有何说道？”
“恐怕这并非那所谓的鬼门，”
陈亦摇摇头，手指上指，道：“小僧曾与二位说过，这天外有天，界外有界，此界不过是茫茫诸天无量世界之中的小小一界，”
“就如那无量之海中，区区一栗，”
“那无量世界之间，便相隔着无穷尽的‘无’，小僧称其为‘空无之海’，”
陈亦再指眼前的“洞”，笑道：“这便是‘空无之海’。”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是第一次听闻这等异闻，饶是两人都是见多识广之辈，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想起陈亦给他们的那内金莲，不由更是珍稀向往。
燕赤霞忽然意识到什么，道：“如此说来，那地府，其实是在另一界了？”
“应是如此。”
陈亦点点头，目中也泛起一丝奇光。
上次在白蛇世界，他是在睡梦中，就被那个丑判官用勾魂锁勾去了魂魄。
一醒来，人便已在幽冥之中。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到了其中。
那幽冥之路，更是无处可寻。
如今见了这“洞”，便醒悟了过来。
恐怕那幽冥，就是自成一界。
更有甚者……
陈亦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会不会诸天万界的幽冥地府，都是在同一界中？
陈亦按下心头猜想，回头道：“燕大侠，恐怕还得劳烦你了。”
燕赤霞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说来惭愧，燕某虽得奇遇，这唤启鬼门，通幽入地之法，尚未用过，只能勉力一试。”
陈亦神色微微一动。
没用过？
看来这故事和自己所知的有些不一样。
燕赤霞似乎并没有遇上过那个黑山老妖啊？
这是地，燕赤霞已经走到了“洞”前，左右望了望，却露出几分犹豫：“燕某需布下通幽之阵，唤出鬼门，动静颇大，这里有数百高僧遗骸，若是有损，实是大过。”
“无妨，燕大侠但请施为，此处自有小僧护持。”
陈亦笑道。
他未入先天时，就有凭借六神诀中的精妙运力之法，使得方圆数里之内，一人一物，一草一木，都尽在掌控之中。
更何况如今？
燕赤霞对他极有信心，闻言也不再犹豫。
看着眼前的“洞”道：“燕某的通幽之法，本需以无上利器，避开虚空，得大师指点，燕某此时方知其中奥秘，此处空无，应是兰若高僧当初开启鬼门所遗留，倒是省却燕某一番力气。”
说罢，伸手取下了他腰间一个随身皮囊，往里一掏，掏出了一大把铜钱，串在一根红线之上。
四下一望，便将铜钱抖手打出。
“嗖！”“嗖！”“嗖！”……
破空声不断响起，串着许多铜钱的红线在空中纵横来去。
片刻之间，红线便勾勒出了一个两仪八卦之形。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燕赤霞指诀一引，红线上的铜钱尽数开始剧烈颤动，叮叮之声不绝。
无形的力量开始在殿中激荡。
空空和知秋一叶被这力量一冲，竟然隐隐有些站立不住。
而四周兰若众僧的骸骨，却纹丝未动。
显然，是陈亦在护持着。
燕赤霞目光一扫，顿时全然放下了担心。
双手伸入囊中，又掏出了两把白蜡烛。
随手一甩，数十根蜡烛竟然有序地落在了两仪八卦上，各自占据了一个紧要方位。
燕赤霞两手印诀急速变化。
“地狱无门，幽冥引路！”
“熊！”
蜡烛无火自燃，幽幽跳动。
“师兄，你看！”
空空小手忽然朝着那“洞”中一指。
陈亦往前走了两步，便见那空无这中，开始出现了变化……
第572章 地狱
“洞”中的一片虚无，突然像是多了一些光。
有了光，自然就有了颜色，能让人的目光落下，清楚地看到了它的存在。
像是水波一样，泛起微弱的涟漪。
燕赤霞两指如剑，虚空画了几下，往那铜钱红线所勾勒的两仪八卦一指，凌空一引。
红绳的一端朝着“洞”飞射而出，瞬间没入其中。
“洞”中的涟漪越来越明显，在铜钱的震动中，逐渐变成了一个漩涡，慢慢扩大。
过了一会儿，终于露出了一个漆黑的真正的洞口。
洞口之内，一片漆黑，似乎能吞噬一切，让人心悸。
那根红绳系着铜钱，没入那漆黑之中，不知延伸向了何方。
“呼……”
燕赤霞看了几眼，似乎在确认，半晌才松了一口气道：“幸不辱命，鬼门已开。”
“这就是鬼门？”
知秋一叶伸长着脖子，又好奇又失望，撇了撇嘴道：“也没什么特别嘛，就一个黑窟窿。”
“这要怎么进去？直接往里跳啊？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么？”
“不想跳，你也可以爬进去。”
燕赤霞没好气道：“幽冥浩渺，极易迷失，”
“这通幽之法，燕某也是第一次用上，抓住这红绳进去，应能保我们顺利进入冥土。”
说罢，指诀又变。
“叮铃铃~”
红绳上面的铜钱又开始不断震动，发出悦耳的声音。
转头看向陈亦，露出问询之意：“三藏大师？”
因为他自己都没把握，进去之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小僧相信燕大侠之能，”
陈亦道：“便由小僧先入内，若有意外，也可照应一二。”
说完，当先走到那漆黑洞口前，也没有犹豫，直接跳了进去。
在其他人的眼里，陈亦的身体是在一点点地消失在洞中，很快就完全不见。
空空在陈亦进去后，没有迟疑，一下就蹦了进去。
“你小子等什么？到底要不要进？”
燕赤霞看着知秋一叶仍然在探头探脑，没好气地道。
“这个……要不前辈您先请，晚辈再准备准备……”
“……连个奶娃子都不如！”
燕赤霞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直接跃进黑洞中。
“……”
知秋一叶见只剩下自己，左右看了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闭起眼睛：“死就死了！”
……
陈亦一跃进黑洞中，便觉眼前景象蓦然变幻，身子突兀地一轻。
四周一片幽幽暗暗，黑色雾气重重，迷迷蒙蒙，难见他物。
这幅景象，陈亦太眼熟了。
简直和白蛇世界里的幽冥，如出一辙。
看来两者就像不是同一界，也必然有着关联之处。
在这幽暗之中，身边不远，却有一根系着许多铜钱的红绳，垂直坠下，探入那重重幽暗之中。
也难怪要这红绳引路。
若没有引路之物，就是他自己，也难以在其中分辨方向，只能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
黑雾翻滚涌动，陈亦抬头一看，空空那小小的身子已经轻飘飘地飘落了下来。
因为突然失重一般的感觉，让他十分不习惯。
扑腾着小手小脚，像落入了水中一般。
陈亦笑了笑，伸手一招，便将他抓了过来。
牵着他的小手，使了些力，便循着红绳落了下去。
“嗒……”
本以为那红绳探入幽暗之中，深不可测。
却没想到没过多久，陈亦就感觉双脚已经踏上了实地。
没过多久，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也先后顺着红绳落了下来，脸上仍然带着浓浓的好奇惊讶。
显然这幽冥之景，和他们想象的有些出入。
“这里真的是幽冥地府？”
知秋一叶甚至有点失望：“除了黑一点，人变得轻飘飘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了啊。”
虽然确实是一副迥异于阳间的异景，可也仅此而已。
什么奈何桥，黄泉，丰都之类的，全都没有就算了。
怎么连个鬼也没？
“不是说这封印里镇着很多恶鬼吗？”
“真见着恶鬼，你小子第一个逃！”燕赤霞冷笑道。
不过，实际上他也觉得这幽冥未免太过平静了一些。
“阿弥陀佛……”
陈亦此时神色却有些发沉。
低喧了一声佛号，忽地朝前一挥衣袖。
黑色浓雾滚滚翻滚，向两旁分开。
眼前视线，为之一清，露出了浓雾之后的景象。
“这……！”
刚才还因为失望有些百无聊赖的知秋一叶看着前方显露出来的景象，大张着嘴。
燕赤霞双眼瞳孔也猛地缩了起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空空紧密双眼，双手合什，用稚嫩的声音连声念着佛号。
只因前方显露出来的，是一幅真真正正的地狱之景。
那里出些了很多“人”。
不过任谁在看了一眼，都不会认为那些仍然在动的，会真的是人。
无数浑身赤果、鲜血淋漓的“人”，堆叠在一起。
层层叠叠，起起伏伏，无边无际。
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这是一片血肉的山丘，血肉的平原……
说是鲜血淋漓，实在已经是极度简略、匮乏的形容。
腐烂的血肉，裸露的白骨。
残肢，断臂，头颅……
甚至找不到一个完整的“人”。
在这层层叠叠的血肉山丘中，伸出无数的头颅，全都是只剩下一层皮包裹着头骨，眼窝深陷，利齿如刃，发出可怕的嚎叫。
凄厉，恐惧，却无一例外，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渴望。
无数腐烂的血手从中探出，四处乱抓。
偶然抓到一只手、一条腿、一颗头颅，甚至是一块腐烂的血肉，就发出兴奋、急不可耐的嚎叫，一把塞进了嘴里……
咔咔……
吧唧……
密密麻麻的声音，听得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只有一层皮贴着骨头，除了腹部鼓胀，其大如斗。
令人更恐惧的是，无论“它们”往嘴里塞进什么，被吞进去的“东西”，都会再次撕裂那鼓胀的腹部，重新钻出来，在更加凄厉的哀嚎中，回归“原位”。
然后再被吞吃……
周而复始，似乎永无止尽……
“果然是地狱……”
饶是燕赤霞心坚如铁，声音也有点发颤。
当初被那只蜈蚣精吸干的人堆叠起血骨之山，在这幅景象面前，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第573章 金刚摩尼花
“怎、怎么会这样……”
知秋一叶浑身僵硬，连舌头都发直了。
“吸……”
燕赤霞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翻涌，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要看地狱吗？呐，好好看个够。”
陈亦没有顾得上他们，目光从这幅地狱之景上收回，摸了摸旁边紧紧靠着他腿的小光头：“空空，不要怕，师兄教你一段经文，你且在记住了。”
说着，便再次看向前方，迈开了脚步。
双手合什，朝着前方饿鬼相食的尸原血丘一步步走去。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更大的可能，是闻到了血肉的香味。
无数的头颅突然地转了过来，张开利刃般口齿，兴奋地嘶嚎着。
无数“人手”伸出，远远看去，就像一是片密密麻麻、红白相间的蛆虫在摇晃。
“咔嚓！”
陈亦脚下，是一片黑褐色的“地面”，“泥土”有些粘稠，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在这时，突然破裂。
一只带血的腐烂手臂穿了出来，抓住了他的脚踝。
下一刻，让众人更加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现。
“地面”寸寸开裂，一条条手臂从中钻出。
入耳尽是一片黏黏腻腻的声音。
这时他们才发现。
脚下的一片黑褐色粘稠“泥土”，根本就是混在一起，凝结成块的污血肉泥。
而那些可怖的恶鬼，并非只有远处堆叠在“地上”的血骨丘原。
在这“泥土”之下，也不知埋藏着多少。
陈亦脚步微顿，脸上却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平和如初。
低垂的眼眸中透着庄严和慈悲。
心经经文流水般从他口齿间流出。
这幽冥之中，本该是地藏经最适合，也能从根本上解脱这些饿鬼。
但问题是他道伤在身，实在不敢在这种地方念诵地藏经。
一个不好，用力过猛，那是会出大事的……
再说，心经乃是大乘佛法根基，有无穷无尽的不可思议之力，绝非只对活人有用。
相比于之前，如今他修习了观自在大乘观心法，观想出了一部分观世音法相。
心经的威力也已是天差地别。
在燕赤霞等人的眼中，被无数从地上“长”出来的手臂围困住的陈亦，身后突然显现了一尊通体紫金之色，头顶圆光，形貌模糊，难见真容的菩萨法相。
高有九丈余，悬立于虚空。
顶上绽放万千毫光，呢喃梵音渐闻不绝。
摇晃不休的血手像是突然陷入了停滞。
本来牢牢抓住陈亦的手，也在不由自主地松开。
陈亦也不去管脚下无数林立的血手，自顾向前迈步。
一步踏落，便有一朵朵奇异之花盛花，似莲非莲。
通透晶莹如琉璃，却有七色光华流转，璀璨炫丽之极。
从他落脚之处，不断蔓延开去。
一步一步，所过之处，污臭粘稠的血泥上，一张奇花铺就的地毯在缓缓展开。
莫说是那些血手的动作变得迟缓，就连这些饿鬼身上的血污都在渐渐变得洁净。
无处不在，充斥两耳的凄厉嚎叫，也变得越来越小。
不是被那直入人心的呢喃梵音压过，而是那些饿鬼真的在慢慢停止嚎叫。
甚至他们还能看到那些可怖的头颅上，狰狞的恶相竟然也在慢慢变得安详。
“这是什么法术……”
知秋一叶眼睛都看直了。
这一手简直太威风了！
旋即眼珠子也咕噜噜转起来。
要是能学会这一手，他还学什么剑啊？
燕赤霞也看得心中震惊。
他并没有感觉到半点法力的痕迹。
陈亦好像真的只是在念诵经文。
说是武道更不可能。
这位三藏大师，果然是深不可测。
旁边的空空仰起头道：“这不是法术，是佛法！”
知秋一叶看着他认真的小脸，撇了撇嘴：“那还不是法术？”
空空皱起两点眉头，脆声强调：“是佛法！”
知秋一叶摆手道：“知道知道，佛法就是佛门法术嘛！”
“佛法！”
空空小脸都皱了起来，他有点生气了。
“你……”
“行了行了！”
燕赤霞让两人的争吵转移了些注意力，黑着脸，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知秋一叶脑后：“你小子能不能有点出息？跟一个奶娃子吵？”
“……”
知秋一叶抱着头，嘴里仍然不服地嘀咕：“明明就没说错……”
此时，地上的血手也慢慢缩了回去，开裂的血泥地面也缓缓合闭，恢复如初。
陈亦脚下的奇花已经开遍三人视野之中，血骨丘原上的每一寸“土地”。
原本充斥着的恶臭气息，都消散得几不可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神无比安宁祥和的异香。
就连那无数的恶鬼也一扫狰狞痛苦的模样，变得宁静安详。
知秋一叶见状，抬腿小跑了过去。
“大师大师！”
他搓着手，嘿嘿笑道：“这个……那个……”
陈亦抬头，微微一笑：“你想学？”
“嗯嗯嗯！”
知秋一叶头点得跟小鸡吃米一样。
陈亦不置可否，笑道：“刚才小僧念的经文，你可记得住？”
“……”
知秋一叶这才发现，他竟然想不起刚才陈亦念的是什么。
哪怕本来就听不懂，可他现在却是连声音都响不起来。
“你毫无佛法根基，如何学得佛法？”
陈亦早知如此，也不意外，笑道：“你若真想学，小僧倒是愿意为你剃度，待你佛法有成，再传你此篇经文。”
“嘿……嘿嘿……那个，还是算了，我想了想，还是学剑的好……”
知秋一叶一脸讪讪。
“真是白痴！”
这时燕赤霞带着空空也走了过来，狠狠地骂了一句。
陈亦看向空空道：“空空，你记住几分？”
空空闻言低着头，有点沮丧：“师兄，空空只记得五六句经文，空空是不是很笨……”
陈亦摸着他的小光头，笑道：“不赖，不赖。”
“这还不赖？笨到家了！”知秋一叶在旁边嘀咕。
然后被燕赤霞一句话堵得够呛：“你记得一个字吗？”
“……”
燕赤霞这才开口问道：“大师，这些……”
“这些怕是并非一般恶鬼，”
陈亦眼中竟然露出几分忧心：“恐怕他们在这里，已经不知被困了多少年月，不得轮回，怨气弥天，恶煞蚀心，怕是连真灵都已被侵蚀，”
“小僧这心经，只能解得他们一时之苦，非是根治之法……”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那遍地的奇花在一朵朵消失。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一惊，顿时戒备。
他们现在可是站在那无边的恶鬼之中。
“不必惊慌，小僧佛法尚浅，这金刚摩尼花也只能现出一时，无法久持。”
陈亦和声说了一句。
让两人一阵无语。
你这还叫浅，那什么才叫深？
你佛门都这么豪横的吗？
陈亦没有理会一两人腹诽，已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尔等苦难，吾已尽知，吾在此立誓，日后定当寻得他法，度尔等脱此疾苦，恶业已消者，当往生轮回，恶业未消者，当需待业消之时，”
“若无怨忿，便快快让开去路，更待何时？”
祥和的声音传遍四方，响彻虚空。
在两人面面相觑中，一方有一堆叠如山的尸鬼，突然一阵阵蠕动。
那血肉尸山之下，竟然露出了一条通道。
通道之中，却又是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
第574章 勾魂锁
“这是……”
“兰若寺那六位高僧？！”
那些恶鬼血尸下显露出来的通道中，竟现出了几个人影，。
燕赤霞认出了这几个人。
知秋一叶两眼圆瞪：“还真是！他们不是都死在上面了，怎么还会在这里？”
“这只是他们神意凝聚的舍利之身。”
陈亦说着，已经走了出去。
那些恶鬼仍然在缓慢散去。
渐渐露出了通道中的全貌。
那里竟有一面十分残破、黑黝黝的城门。
就像是在完整的一面城墙上抠出来，只剩下一个门洞，和边沿一部分参差不齐的城墙。
门墙都是用一漆黑如墨的砖石堆砌而起，十分古朴。
高阔均有十余丈。
六个兰若高僧的舍利金身，正是悬空盘坐在那黑黝黝的门洞之中。
走近了，才看到六僧身上竟然都是被一条漆黑的锁链贯穿。
锁链贯穿六僧，将他们联成一体。
两端在门洞那参差不齐的边沿缠绕了几圈，将他们悬在了门洞之下。
六僧均做五心向天之状，被锁链悬挂门下，纹丝不动。
脸上的神情仍清晰能见。
虽然都让那锁链洞穿了胸腹，却都是神态安详，不见一丝痛苦与恐惧。
“到底是谁这么恶毒，死了就死了，还要把人挂在这里曝尸！”
知秋一叶很愤怒。
照之前从陈亦口中听到的故事来算，这几位高僧怕不是已经死了百年。
也就是在这里被曝尸了百年。
燕赤霞脸色也不好看，不过他四处看了看，有点疑惑道：“有点奇怪，为什么他们没有被那些恶鬼啃噬？”
与其说是恶鬼，不如说是饿鬼。
它们连自己都吃，何况六具满含佛门修为的舍利金身。
应该早就留不下来才对。
“因为他们并不是被人悬于此处。”
陈亦一直抬头看着那六具金身，还有贯穿他们身上的那根锁链。
此时才开口道：“是他们自绝于此。”
燕赤霞眉头扬起：“自绝于此？”
“阿弥陀佛……”
陈亦没有回答，看着六僧金身合什道：“痴念成执，酿此大祸，你等也算是自食其果，却枉送了许多无辜性命，受此灾劫，终也免不了一个魂飞魄散，万鬼噬身之苦。”
照眼前来看，六僧如今不但是死了，恐怕还是魂飞魄散，真灵泯灭，轮回都不可能了。
如果他不来，这六僧金身怕也保不住，终有一天，会被这些恶鬼分吃了。
当然，前提是他没有来。
他们如今仍得以留存，却是因为那条锁链。
陈亦慢慢打量着那条贯穿六僧的锁链，说道：“这锁链，应该是兰若寺的宝物，他们是以此链将自己六人连成了一体，六人法力合一，催动此链，将这门锁住。”
“宝物？”
知秋一叶听到宝物两个字，下意识地就转着眼珠子，不停扫过那根不起眼的锁链。
燕赤霞道：“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这六位前辈高僧非要用这么决绝的方式来封锁？”
他心中很是震骇，什么东西能比这数不清的恶鬼还可怕？
“也未必。”
陈亦摇摇头，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根同样黑漆漆的锁链，浮现在他手上。
“咦？大师你怎么也有一根？”
知秋一叶看着他手上的锁链，分明和串连六僧的那根一模一样。
话音未落，却见陈亦手上出现锁链时，串连六僧的那根竟突然有了动静。
在一阵“哗啦啦”声响中，那锁链从残破的门上松动。
也不知如何，就脱离了六僧的身体。
扭动着朝陈亦飞来。
准确地说，是朝着他手上的锁链飞来。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两条锁链竟然慢慢重合，变成了一条！
【获得勾魂锁（残）x2】
【勾魂锁（残）：幽冥地府的宝物，由阴神牛头、马面掌管，完整的勾魂索可分化亿万，勾魂索魄，镇锁地狱，无量诸天，无远弗届。此为勾魂索破碎时脱落的残缺碎片。等级：五品（6星）。】
果然！
陈亦看着许久未出现的灰幕在眼前垂下。
当初他在白蛇世界，从那个勾他入幽冥的丑判官手中抢了这根锁链，本来只以为是一件有点意思的宝物，被他用来勾“玩家”的魂。
但现在，他见到了第二根。
在灰幕中显示的名字，多了一个“残”的后缀。
说明文字也全变了。
区区一点残缺碎片，就是相当于六等先天仙的宝物……
阴神牛头，马面……
分化亿万，勾魂索魄，镇锁地狱，无量诸天，无远弗届……
难道是那个贯穿无量诸天，掌管无量世界众生生死轮回，真正的幽冥地府？
如果真的是如他所想，这等宝物，对地府来说也应该算是很重要的。
为什么会破碎？
还有他的须弥空间也是一样……
“……”
陈亦收起手上的勾魂锁残片，将心中的不安压在了心底。
还是那句话，这不是此时的他能触及的。
对于旁边几人的好奇，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这种东西，他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六僧金身在勾魂锁离体后，便已从门上坠落。
“人死灯灭，如今你们连真灵都已泯灭，纵是天大的孽业也无处可寻，终究是同为一脉，你等也算是佛门前辈高修，你们的金身，小僧自会寻得一处合适所在，好生供奉，一是敬你等之德，二是警醒后人，莫生执痴。”
陈亦口中说着，大袖挥动，六具金身便已被他收回须弥空间中。
“呼……吼……”
就在此时，一种奇异的声响，从那残破的门洞之中传出。
似从极远之处传来，像是狂风过洞，也像是异兽嘶吼。
哪怕只是隐隐约约，也让人心中惊悸。
除了陈亦外，其他人都是面色一变。
从这个声音中，除了恐怖惊悸外，他们都能感受到浓浓的兴奋情绪。
这绝对是某种“活”物的声音。
燕赤霞沉声道：“看来这锁链真的是兰若高僧用来封锁某种怪物的。”
“究竟是不是，你我进去一观便知。”
陈亦笑了笑，当先走入了那门洞中。
……
与此同时。
在阳世，那西乡村外的古庙中，谢玉等人也正面临着一个可怕的怪物……
第575章 营救
当日，谢玉将兰若寺中的香客送下山，寺中却还留宿了几个远道而来的香客。
只好托付宁采臣和傅青风二人代为照看兰若寺，就和钱多多急急下了山。
这一来一去，已经耽误了两三天时间，郑公几人陷在那古庙中，生死不知，实在让他们担忧。
谢玉不是钱多多，后者需要两天的路程，他却只用半天不到，就赶到了古庙前。
“这……”
钱多多看着眼前的古庙，又是一脸呆滞：“就是这里，可是……原来不是这样的啊……”
这古庙与他离开之时相比，却又有了巨大的变化。
那庙倒还是那座庙，只不过更残破了。
几乎只剩下了一片残垣断壁。
而造成这一切的，却是原本洞穿了庙中大殿的那根粗大的树根。
此刻这树根却已经变得更加庞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弯弯曲曲，横亘在前方，就如同一面树墙般。
还长出了无数的根须，将破庙几乎每一寸地方都扎了个通透。
整个破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巨大的树根给包裹住，只露出只瓦片檐。
那庙门陷入了无数根须纠缠出来的一个黑幽幽的洞中。
就像是一只怪物张开了巨口，在等着猎物送上门。
谢玉一言不发，仰头静静地打量着那不知道从哪里探出来的庞大树根，半晌才开口道：“这是……槐树。”
“啊？”钱多多没反应过来。
谢玉重复了一遍：“这是槐树的树根。”
“槐树根？那又怎么了？”
钱多多愣愣说了一句，然后气急败坏地道：“啧！我说你有病啊！郑老爷子平时说你就是块木头，还真没说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个烂木头！快进去救人啊！”
“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是在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
看着钱多多呆愣愣的样子，谢玉忽然有些怀疑起来。
这个超级富二代平时看着莽，其时在莽的外表下，却有着过人的精明。
但现在他很怀疑，那些隐藏起来的精明，才是他的伪装，其实他就是莽！
“兰若寺。”谢玉无奈之下，还是惜字如金。
“兰若寺怎么了？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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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多多看着眼前庞大得不像话的树根，像是喉咙突然被卡住了。
谢玉见他好像反应过来，摇头道：“不过是一截树根，就这么庞大，别说见，你有听过吗？”
钱多多接过话头：“所以这不是普通的树，是……妖！”
“是那个兰若寺里的树妖姥姥……？”
钱多多声音有些颤抖。
觉醒者是厉害没错，可是见过了燕赤霞和那个姚剑仙斗剑的惊动地天的场面，他们都知道，这个世界，比他们想像中的更可怕。
他们在荧幕中看到的，可能根本不足以描绘出这些强人的力量，怕是万分之一都表现不出来。
以此推论，那个能跟燕赤霞斗得旗鼓相当，甚至要不是有主角光环，还不一定是谁厉害的树妖，恐怕根本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不会吧……那玩意儿不是应该被燕赤霞解决了吗？”
钱多多一边发抖，一边说着。
如果佛爷在，那肯定不需要担心。
那可是一只手就能压得燕赤霞和姚剑仙放不出一个屁的狠人，小小树妖，算个屁！
问题是他们不是佛爷……
抖着抖着，钱多多又忽然一愣。
槐树……
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不就和一株槐树有过一声邂逅吗……
好像这古庙，就是从那之后，开始有了变化的……
这该不会是因为他吧……？
想着，钱多多重重地咽了口口水。
“好了，路已经带到，你先回去吧，我进去救人。”
这时谢玉说了一句，便往那被根须纠缠的破庙走去。
“等等！”
钱多多叫了一声，迎着谢玉回头投来的疑惑目光，坚定地道：“我也去！”
“？”
谢玉对于他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有点莫名其妙。
你一个普通人，瞎捣什么乱？
“这一次的事情，应该跟我有关，是我连累了郑老爷子他们，我不能袖手旁观。”
钱多多正色道：“你放心，我不是那些傻白甜，我虽然没有觉醒，但怎么也是三钱集团的少东家，自然有保命的手段，关键时刻，没准还能帮到你。”
“……”
谢玉看着他十分认真坚定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这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尊重你，但你的死活，我不会保证。”
说完就转身走向那破庙，没有劝阻他的意思。
因为现在钱多多，恐怕劝不住。
而且如他所说，三钱集团可不仅仅是有钱而已。
作为一个商业帝国的少东家，在现世那么混乱的状态下，又怎么会没有一点保命手段？
别的不说，身上带一两件奇物，再正常不过。
一些强大的奇物，可能比十个八个觉醒者都要管用。
“嘎……”
谢玉走到那变得残破不堪的庙门前，推开半掩的庙门。
钱多多嘴里虽然说得坚定无畏，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紧紧地跟在谢玉身后，半步也不敢落后。
原本以为，在这门后会是一副恐怖的景象，甚至一打开门，就会有个什么鬼脸鬼爪啥的冒出来。
现在是白天，但这庙中仍然是一片昏暗，难见多少日光。
但透过那些被根须洞穿的口子，却也有不少亮光射入，勉强能看清庙中景象。
钱多多没想到，他想象中的恐怖和鬼怪全都没有。
庙中除了破点，暗点，并没有什么特别。
而他们要找的郑公等人，也不见半个人影。
里面一片空空荡荡。
殿中的地板、佛像、供桌，四处都是厚厚的灰尘，像是长年累月没有人居住过的样子。
但早已见过这古庙模样的钱多多，自然不会这么想。
古庙本来就不大，被这些树根藤蔓破坏之后，更是一眼就能看个遍。
“怎么会这样？人呢？”钱多多有点傻眼。
谢玉四处扫了几眼，就忽然闭上了双眼。
钱多多便见他胸口突然亮起一团金光，还缓缓飘了出来。
“这是……”
这是一柄虚幻的金色小剑。
这自然是陈亦给他的那朵金莲所化，就是所谓的心剑。
“你这么快就练成了？”钱多多睁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里面满是羡慕。
“略有所得。”
谢玉将小剑捧在手心，往前一伸。
“心有所向，剑必能往。”
虚幻小剑微微颤动，剑尖转动，突地朝一个方向嗖的一声射了出去。
“轰！”
“卧草！”
在一声巨响，还有钱多多的叫声中，前面佛像后的墙壁，出现了一个人高的大洞。
里面满是树根、藤蔓纠缠盘绕，黑幽幽深不知几许。
第576章 姥姥
“真要进去啊……？”
钱多多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树洞，心里实在有点发毛。
“你可以不进。”
谢玉说了一句，便已经走进了洞里。
钱多多没法子，也只能跟了上去。
虽然他真的很怵，但他堂堂钱大公子，做事绝对要有担当，区区恐惧就能让他后退么？不能够！
“啊啊——！”
趾高气昂，小心翼翼地跟在谢玉身后的钱多多，才走没多久，就突然尖声大叫。
因为刚刚走过一个拐弯，突然感觉有什么掉到了他肩膀上，伸手抓，竟然扯下了一具干枯尸骸，只有一层薄薄干皱的人皮，裹着手骨，趴在他肩上，颅骨垂在他脸侧，两个黑幽幽的眼洞正好与他两眼相对。
钱多多顿时头发都炸了，死命的狂甩、乱蹦，好不容易将尸骸甩了出去，就双脚一蹦，一下蹦到了谢玉背上，手脚死死抱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呜哇——！”
“妈妈！好可怕！”
“……”
谢玉脸皮不停地抽动，一只手捏紧，忍了又忍，才又松开。
总算没一拳抽过去……
走进这无数根须纠缠的洞中，就发觉这洞里弯弯曲曲，四扭八拐，跟一个迷宫似的。
谢玉手托心剑，金光照亮前路，一路向着剑尖所指行去。
陈亦传给他的心剑种子，他越参悟，就越觉得不可思议，神妙非常。
绝对不仅是用来打打杀杀而已。
这种冥冥中的感应、指引，就是他参悟那枚心剑种子，金莲变化成了现在的这枚小剑，所诞生的一种神异。
心有所向，剑必能往。
这是诞生自他自身那种坚定的意志。
剑随人心，心意如剑，剑心一体。
心剑之名，当之无愧。
所以哪怕是这树洞之中的通道四通八达，如若迷宫，难辨方向。
谢玉的脚步也没有半点停留和犹豫。
“下来……”
就是身上扒着的一只八爪鱼让他脚步变得沉重……
“哦哦哦……”
感受到自己此时的动作，稍微有点基气，还有谢玉的杀气，钱多多急忙跳了下来，惊魂未定地看向身后的尸骨。
“还好还好，不是郑老爷子他们……”
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他还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那尸骸的身形，和身上的衣物。
幸好不是如他所想的一般，心中庆幸不已。
“这个洞到底是怎么来的？还有这倒霉玩意儿，他身上穿的好像是僧袍啊，不会是原来庙里的和尚吧？”
“也好，这此倒霉和尚以前都是干的杀人放火的勾当，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孽，要不是因为他们，郑老爷子又怎么会来这里犯险？”
“亏他们想得出来，夺了这和尚庙，披上袈裟，真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了？”
“咱们佛门的名声，就是让这些坏蛋给败光了！”
“这下好了，总算遭了报应！”
“就是不知道这窝强盗和尚死光没有……”
“……”
“嘶……这走了得有几个小时了吧？怎么这地方就没个尽头吗？那个老妖婆其实不是树妖，是土拨鼠成精吧！”
钱多多一路碎碎念，都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他还在不停地嘴炮鞭尸。
谢玉只感觉自己耳边有几百只苍蝇在嗡嗡个不停。
这小子有点不要面皮，现在就以佛门弟子自居，一口一个咱们佛门。
不过他这叨比叨的碎嘴，没准还真有点天赋……
忍着用自己手上的心剑给他抽冷子来一下的冲动，谢玉打定主意不接他的话茬。
转过一个弯，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低喝了一声：“闭嘴！”
钱多多自己说了这么久，也没得到一句回应，这突然的一声让他吓了一跳。
“谢木头……唔唔！”
刚要开口，就被谢玉直接捂了回去。
“……老妖怪，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劝你早点把我们放出去，否则等我们师父寻过来，你的下场好不了我跟你讲！”
前面已经没有了路，扭曲纠缠的树根和藤蔓绞成了一面树墙挡在前方。
却有声音隐隐从那些空隙中传出。
钱多多也听到了，这声音让他两眼圆睁。
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唔！唔唔！”
谢玉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才放开了手。
钱多多眼含兴奋，用最低的声音道：“是老黄！”
“呵呵呵呵……”
“你们这些人倒也有趣，都落得这步田地了，竟然还敢狂言，就不怕姥姥我把你都吃了？”
一个诡异的调笑声响起。
一时沉厚沙哑，一时尖细刺耳，非男非女，又时男时女，一句话中，就变幻了数次。
让人听在耳中，有种抓心挠肺的感觉，十分难受。
“怕你？等你知道咱们是什么人，我都怕你吓尿了！”
钱多多吞着口水，低声道：“这老黄是吃了什么药了？怎么胆子变这么大？”
“呵呵呵呵……”
“你这厮，姥姥是答应了这位南竹姑娘，暂且不杀你们，可你若是惹怒了姥姥，姥姥可就不敢保证了。”
“呸！”
一个苍劲的老头声音啐了一口：“老妖婆，说什么大话！”
“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你这老妖婆怕是自身都难保，在这里装模作样，吓唬谁呢？”
“你答应？你他娘的是拿老子没办法！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试试！看老子的黑虎战旗是不是泥捏的！”
“郑老爷子！”
钱多多兴奋之下，声音不免大了一点。
“这老头可以啊！”
“你闭嘴！”
谢玉忍不住低声喝道。
“呵呵呵，姥姥我久未出山，倒是不知这世间竟多了这么多好汉……”
“看你们几个，非释非道，又非武者，身上精元倒是挺足，还别有一番香味，嘶……真是好闻得紧，真是令姥姥我食欲大开……”
“不如就拿一个来尝尝……”
“姥姥！你可是答应过我的！”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钱多多一脸诧异：“阮妹子？她怎么也在？”
“南竹姑娘，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地陪着姥姥，等黑山大人过来下聘迎娶，姥姥我自然不会伤了他们……”
“不过……”
“姥姥可是只答应你，不伤这几个，可不是……”
“外面的两只小老鼠！”
谢玉面色微变，猛地一推钱多多。
“轰！”
第577章 乐声
谢玉与钱多多前面的那道树墙，猛然洞开。
一道碗口大的树藤爆射而出，射在后方那厚实坚固的根须洞壁上，像是射在豆腐上，直接没了进去。。
若非谢玉推了钱多多一把，恐怕他就要被这树藤直接扎个透心凉。
“嘶嘶！”
扎进洞壁的树藤并没有停止，突然像是烟花一般猛然炸开。
炸裂出十数根细小的藤蔓，分别射向两边，绞向谢玉和钱多多。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
谢玉在这种险境中，却突然念起诗句。
在他动作间，仍于周身缓缓绕飞的金色透明小剑，突然绽放光芒。
皎皎明明，如一轮明月。
在明月的光晕中，谢玉的身影已在瞬间消失。
与之一同消失的，还有钱多多。
那些细小藤蔓再次扎了个空。
钱多多只觉两眼一花，脚下空虚，头有点发晕。
待两脚有了落实的感觉，才有点晕晕乎乎地撑开眼皮。
便见眼前已变幻了景象。
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竟然是一个极为高阔的洞窟，头上脚下四周，全是密密麻麻，纠缠在一起的树根藤蔓。
中间有一根直径至少十来米的庞大根茎，从洞顶直穿而下。
那些密密麻麻的根须，全是从这根根茎上延伸出去。
而在这根茎不远，正有几人坐在地上。
正是他们要来援救的黄道过、郑公和常伟五人。
他们坐在一起，在郑公身前，插着一杆黑色大旗。
黑色的旗幡飞扬舞动，将几人笼罩其中。
在他们前方不远，那巨大的根茎下，有几个女子俏立，簇拥着一个身穿红色嫁衣，披着红盖头的婀娜女子。
令人惊悚的，是从洞顶上垂下来的无数根须，竟然都缠着一具干枯的尸骸。
密密麻麻，如同蚕蛹，怕不是有上千之数。
“咕嘟……”
钱多多吞咽了一下，又看看谢玉抱着自己的手，脸皮一抽，猛地挣开：“谢木头，别以为我读过书，你刚刚念的是情诗！你不会对我有想法吧？警告你啊，我不好这口！”
“……”
谢玉表示，不想理会这个文盲。
“不过你这一手挺帅啊，念着诗就能把架打了！啧啧！”
钱多多自顾说着，他只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的惊恐。
这太刺激了！
“呵呵呵……”
“又来个有意思的人，吸~真香啊……”
这时，那根巨大的根茎之上，突然不断扭动，竟然慢慢现出了一张脸。
满是粗糙褶皱的树皮，扭曲纠缠，构成了这张脸的五官，很是恐怖。
那根须纠结，奇皱无比的鼻子，竟然还在陶醉地耸动着。
“谢玉！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那身穿嫁衣的女子掀开盖头，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庞，竟然是阮南竹。
看到谢玉两人，脸上除了惊异，更多的是慌乱。
“原来是来救你的，难怪难怪，这般香甜的味道，也只你们几人身上方有……”
那张树皮老脸蠕动着，发出时男时女的诡异声音。
“哎呀！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那黑旗下，黄道宗见得两人，顿时跳了起来，却是气急败坏地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圣僧呢！？”
其他人脸上竟也现出几分绝望。
他们并不认为，谢玉一个人就能从这老妖手里救下他们。
至于钱多多……
好吧，那就是给老妖送菜来了。
钱多多道：“老黄你先别瞎叫唤了，到底怎么回事？”
黄道宗跳脚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这老妖怪，竟然想把阮老师嫁给黑山老妖！”
“嘶~”
钱多多吸了口气。
这怎么串上剧情了呢？
这树妖突然跑出来蹦哒也就算了，嫁黑山老妖的不是聂小倩吗？
怎么变成了阮妹子了？！
“呵呵呵……好了，南竹姑娘，姥姥也让你们叙旧了，看了姥姥多疼你？你可要乖乖的，等着黑山大人来迎娶你哟……”
“现在嘛，称让姥姥填填肚子，姥姥让那个臭道士关了这许多年，可是饿得难受哇……”
“那些凡夫俗子的精元可没这般香甜，血肉更是又臭又酸，吃上百十个，也比不上你们这些人一个啊……”
“嘿嘿嘿……”
在那阴阳不分的声音中，无数藤蔓根须突地从四面八方暴射而出。
“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早有防备的谢玉在老妖话音未落时，就已疾声念出一句诗词。
伸手向前一指，在周身绕飞的金色小剑刺破空气，发出厉啸之声，向前疾射。
厉啸声中，带出一个金色锥形光罩，挡在两人身前。
那些迅猛无比的藤蔓竟然都被这无形光罩给挡了下来，而且在瞬间就被绞成了无数碎块。
“噗！”
谢玉却在这一瞬间的接触中，就张口喷出一口血。
显然，双方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哪怕他挡住了这些藤蔓，自己也不好受。
“咦？”
那张树皮老脸发出一声诧异之声。
却不惊反喜：“竟然能挡下姥姥的手段，倒是比这几个都强上许多了，果然是味道最香甜之人，咯咯咯……”
“马的！”
“老子忍不了了，跟这死人妖拼了！”
那边郑公猛地坐了起来，握住旗杆，挥动起来。
黑色旗幡烈烈卷动。
常伟三人也都站了起来，各自出手。
原本他们还期待着逃走的钱多多能将佛爷带来，可事到如今，除了拼死一斗之外，也别无他法。
“呵呵呵……”
老妖毫不在意的笑声中，无数藤蔓根须飞扬。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谢玉强行将再次涌上喉间的腥甜咽了下去。
朗声诵念，挡在前面的小剑一声厉啸，猛然炸裂。
竟有无数剑气爆射而出。
剑气狂舞，扯起狂风阵阵，剑光闪烁，如雪花飘舞。
高阔的洞窟之中，竟刮起了一场剑气暴风雪。
无数根须被绞得寸寸碎裂，一时难近众人周身。
还有郑公的黑旗狂卷，虎吼震动四方，
常伟三人不知从何出拿出一柄阔剑，朝着那巨大的根茎冲了过去，
但无论是看似纵横无敌的剑气，还是那如猛虎般威势惊天的黑旗，还是常伟三人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剑锋，却没能让众人四周的根须藤蔓减少哪怕一点点。
一根被绞碎，反而会再次冒出两根。
仿佛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用老妖再有什么手段，只待他们力竭，就是死路一条。
显然，那老妖似乎也是这般打算。
那张树皮老脸带着诡异的笑，静静地看着，却有无数的根须不断地冒出，绞向众人。
“呜……”
就在众人渐渐力竭时，突然有一阵阵奇怪的声响，幽幽传来。
似乎是乐声，如泣如诉。
声音似从幽远极深之处钻出，阴冷，令人毛骨悚然，却有着欢快喜庆之意，更令人觉着诡异。
第578章 迎亲
阴暗，森冷，让人一听就如坠深渊，却偏偏欢快喜庆。
但没有人有半点喜庆的感觉，这乐声听在众人耳里，反而更像是哀乐。
诡异的乐声由远渐近。才入耳时，还远在天边。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队伍出现在视线中。而且出现的方式比这乐声还要诡异。
这洞窟虽然极为高阔，却始终也只是一个地窟，再大也有线。
但那个队伍出现之时，明显远远超出了这个地窟的界限。
那根须纠缠的洞壁，像是虚化了一般，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这个诡异到极点的队伍，奏着同样诡异的乐曲，从深渊中一步步慢慢走了出来。
却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眼前。
树妖在诡乐出现之时，就已经停下了对谢玉等人的攻击。
众人终于得以喘息。
但看到这个队伍的真容，却是一股凉气从背脊直透上顶门。
两列队伍，每一个“人”都身高丈余。
黄麻斗笠，腐朽的大红麻衣，都像是风一吹，就会化为灰尘一样。
斗笠上垂下一张张白色符纸，上面歪七八扭地写着几个字：百年好合
符纸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枯争灰白的嘴，手执一支枯黄的骨笛吹奏着那诡异的乐声。
之前这乐声只是让他们感觉到诡异、不舒服。
近在眼前时，再听到这声音，就有一了一种魂都要被勾出来的感觉。
“呜……”诡异的乐声停了下来。
这些身穿腐朽麻衣的“人”，视谢玉等人如不见，静立在洞窟中，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起伏都没有，如同死人。
“哦呵呵呵……”巨大树根上的老脸发出一串怪异笑声。
众人竟从中听出了几分畏惧之意。“黑魂骨笛相召，不知是黑山老爷有何吩咐？”树妖的声音竟十分恭敬。
麻衣“人”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了一个个血红的箱子。
那箱子上竟堆叠着许多人骨、纸钱之物。
“哦呵呵呵……”树妖怪笑道：“出嫁之事，我早已在准备，”
一根藤蔓卷了过来，如同一只触手，指着下方身穿红嫁衣的阮南竹道：“这便是新人南竹姑娘，黑山老爷随时可以迎娶，”
“只是不知黑山老爷竟如此心急，来得这般快，嫁妆尚未备齐，怕是失了礼数啊。”
这些麻衣“人”也没有动作，更没有说话。
只是将手中骨笛又凑到嘴边，诡异的乐声再起。
却有八个同样身着大红麻衣，却是身高三丈余，身形却比常人还要瘦些，看起来就像竹杆似的。
抬着一顶满是人骨、骷髅做饰的红轿，缓缓地走了出来。树妖怪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恭祝黑山老爷与南竹姑娘百年好合！哦呵呵呵……”
树根下的阮南竹忽然浮了起来，径直朝着那顶红轿飘了过去。
阮南竹此时像是睡着了一般，竟然毫无所动。
“休想！”
“杀！”
众人见状，也已顾不上别的。
郑公与常伟突然暴喝，同时暴起。
谢玉一声不响，金色小剑已经直接向那顶红轿疾射而去。
“呜呜……”那些麻衣“人”对众人的攻击似乎完全不在意，只是其中一个麻衣“人”微微抬起头，手中的骨笛不过是微微一声呜咽，便见一道音波荡出。
凝如实质，肉眼可见，呈死灰之色。
无论是谢玉等人的攻击，还是他们自己，都在这道死灰的音波的冲击之中，如同朽木一般，一触即溃，毫无抵抗力，如遭重击，尽数倒飞。
那麻衣“人”就像是拍飞了几只苍蝇一样，丝毫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看也没有看一眼，就转过身，回到了队列中。
“呜呜……”其他麻衣“人”早已径直掉头，一步一步走入那深渊般的虚化墙壁。
“别走！”郑公不顾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的剧痛，撑着黑旗爬了起来。
但没等他站直，一行麻衣“人”早已走进了那深渊中，化成了一团黑色烟雾消散不见。
“咚！”
郑公狠狠一顿旗杆，脸色难看：“该死！”
“哦呵呵……”
“既然新娘都走了，你们啊，时辰也该到了，呵呵呵呵……”
巨大的树根上，干皱的老脸挤出恐怖的笑容。
无数根须再次舞动，将众人团团包围。
众人脸色难看，刚才他们都抵挡不住这树妖，更何况现在几近筋疲力尽，还被那道诡异的死灰音波震伤了。
被众人护在中间的钱多多却在这时，伸手从胸口掏出一个东西。那间是一枚黄澄澄的铜钱。
“带我们离开这里！”钱多多竟是在对这枚铜钱说话。
却见黄澄澄的光芒一闪，竟包裹着一行六人，瞬间消失在地窟中。
“嗯？！”树根上的老脸显然有点懵。
不多时，一声尖锐之极的怒啸，在洞窟中激荡……
……
却说众人在黄光的包裹中，竟然一瞬间出现在了一处树林中。
“这怎么……”
黄道宗四处张望，脸上带着疑惑，还有劫后余生的惊喜。
“钱大少，是你干的？可以啊！你还有这一手呢！”
其他人也都意外地看着他，或者说，是看着他手里的铜钱。
钱多多也在看着自己手里的铜钱，不过却是一脸哭丧。
因为这枚本来黃澄澄的铜钱，竟然变得通体黯淡，满是铜锈。
郑公惊诧道：“这难道就是三钱集团传说中的那枚如意金钱？”
“不错……”
钱多多丧着脸，都带上了哭音：“这下亏大了……”
“什么意思？你亏什么了？”黄道宗以往并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秘闻。
郑公解释道：“我听说，如意金钱是一枚会‘吞’钱的铜钱。”
“可不是吗！”
钱多多垂头丧气地道：“我来的时候可是让它吃了个饱，把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零花钱都给它吞了，这才一下就差点清空了，那可是10几亿啊！”
“……”
众人一阵无语，尤其是黄道宗，眼角狂跳。
10几亿叫零花钱，你这有点过分了吧……
“行了，现在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办吧，阮老师不知道被抓到了哪里去，这里也不安全，那老妖怪八成很快就要追来。”
郑公沉声道：“这老妖怪的根须，恐怕已经遍布这方圆几百里的地下。”
“该死的老妖！你总算把归头伸出来了！”
“快把那女娃子放出来！否则本剑仙要你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一道青光从天上疾射而来。
落在地上，现出了一个邋遢人影。
“姚剑仙？！”
“嗯？怎的是你们？”
姚剑仙见了几人，微微一怔，旋即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第579章 市井
“你们怎会在此……”
姚剑仙见到几人，脸色讪然，目光更变得有些躲闪。
“唉，罢了，”
姚剑仙一跺脚：“姚某一世英名，想不到碰上了你们这些人，竟然一连两次栽了跟头，”
“你们要怪罪姚某，也是应当，说吧，你们想怎么样？”
“姚前辈，你这是何意？”
黄道宗奇怪道：“我们要怪罪你什么啊？”
“嗯？你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姚剑仙见几人神色不像作假，便叹道：“唉，之前姓阮那女娃子来求我相助，说是在左近有一个村子，近日接连有人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探查了一番，发现有鬼怪作祟，便是那老树妖，追寻而去，却不是对手，折了两个人，自己逃了出来，”
“也不知你们那……”
看样子，他想说的是陈亦，只不过因为曾败在人手下，又被收了自己压箱底的剑丸，一提及，脸色就十分不自然。
“去了哪里，她无人可寻，便求到了姚某，姚某也听说，在姚某昏迷时，是这女娃子对姚某照料有加，念及此情，姚某便答应与她同去，”
“只是，却去得晚了些，你们那两个同伴，已死在那老妖手下，被它吸干了精元，”
“那老妖手段厉害，且神出鬼没，姚某手里没了剑丸，本事大打折扣，让它卷了阮女娃而去，”
说着，姚剑仙面现气愤惭愧之色：“我一路追寻而来，方才在天上见得此地光芒大作，以为是那老妖又在作怪，没想到，却是你们几个。”
从姚剑仙口中，众人才确认了那两个一直朝夕相处的同伴已死，不由脸色齐齐一变。
“所以您才见到我们就这样……不对”
黄道宗悄然，旋即又面色焦急道：
“姚前辈，阮老师已经被老妖送走，是一群怪人将她带走的！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到她？”
黄道宗急急说了一句，然后将刚才在地窟中发生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遍。
“黑山老妖……”
“麻衣人……？”
姚剑仙听完，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两眼一睁，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糟了！”
郑公追问：“姚前辈，可是有什么线索？”
姚剑仙神色黑沉道：“阮女娃十有**，是被带入了幽冥！”
众人闻言，不由相视一眼。
郑公神色阴沉：“看来，果然是我们知道的那个黑山老妖。”
这次轮到姚剑仙意外了：“怎么？你们知道这黑山老妖是何方妖魔？”
他能猜到阮南竹被带到幽冥，并非因为黑山老妖这个名字，而是从他们描述的麻衣人，和它们出场的景象猜测的。
他剑游天下，阅历极丰，曾经就遇到过幽冥来的鬼物，也曾差点被卷入幽冥之中。
所以一听他们说起那些麻衣“人”，还有它们出现时异象，就能猜到。
几人看了一眼，对于他们这些人的来历，自然都很有默契地隐瞒。
郑公笑道：“哦，确实曾经听说过，却不是十分了解，只知这黑山老妖，似乎就是幽冥中的妖鬼一流，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
“敢问姚前辈，可有什么法子，能将阮姑娘救回？”
“想要求这女娃子，怕是难了，姚某养剑一生，这通幽入冥之法，却是不曾晓得。”
姚剑仙脸色有些难看道，旋即有些奇怪道：“那日败姚某之人，可是你等师长？”
“他这般神通法力，实是世间仅见，若是肯出手，莫说救回这女娃子，便是将那什么老妖诛杀，想来也不过是反手之事，何不将他寻回？”
郑公等人不由看向谢玉。
谢玉无奈地摇摇头：“佛爷与燕大侠等人，早已离去数天，说是去那幽冥地府，寻回那李氏之魂。”
几人神色一变，黄道宗跺脚道：“这可怎么办啊！”
一直未说话的常伟忽然道：“你们记不记得，佛爷说过，伏魔山是他搬过来，镇封什么东西的？”
“对！”
郑公醒悟道：“难道山底下……”
“事不宜迟，我们回去看看。”
谢玉和钱多多已经想起了之前山上那冲天而起的黑柱异象。
“姚前辈，我们这些人修为浅薄，您法力高强，能不能助我们一臂？”
姚剑仙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他性子虽莽撞，且心高气傲，却正因如此，才不愿亏了心。
他自认为阮南竹是在他手上丢的，那他就责无旁贷，毫不犹豫道：“不必说了，若是救不回那女娃子，姚某这一辈子是抬不起头来了！”
“别说是幽冥地府，就是无间地狱，姚某也随你们走一遭！”
“多谢前辈！”
于是，一行人便急匆匆赶回兰若寺。
……
不提几人赶回兰若寺，寻那山底下的封印之物。
却说陈亦和燕赤霞一行，听到那声古怪的嘶吼之后，径直进了那原为勾魂锁镇封锁的门洞。
却发现穿过门洞，便仿佛来到了另一方世界。
这里，竟然全无他们想象的恐怖景象。
眼前却又出现了一座城池。
那城墙破败不堪，很是古旧。
破败的城墙，斑驳的城门，都隐泛着猩红。
像是鲜血迸溅其上，年深岁久，沉积下来的黯淡光泽。
“怎么又是一个城门？”
知秋一叶忍不住道：“我怎么感觉这里，跟刚才那个门洞有点像啊？”
陈亦不语，上下打量了几眼。
天地四方，仍然是一片幽暗，黑雾重重。
城池于其中若隐若现。
透过城门，只见内中漆黑一片，犹如一张开的血盆大口，十分骇人。
他说得并没有错，除了颜色不同，这时和刚才他们经过的残破城门，确实很有几分相似。
“进去看看吧。”
陈亦一行都不是凡人，自然不会被吓着。
这城门也无人把守，几人很顺利地就走了进去。
前面忽现通明灯火。
这城门后，竟出现了一副熙熙攘攘，十分繁华的市井之貌似。
人群穿梭，两旁皆是小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还有各类货品，竟是南北之货，应有尽有。
一副阳世之景，全无幽冥的阴森可怖。
而且繁华程度，在阳间都难寻。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看得有点目瞪口呆。
忽然一阵风吹过。
路旁一个正在与人交易买卖的行人，被这风刮飞了手中钱钞。
其中一张恰好落在知秋一叶脚下。
他下意识地弯腰想要捡起，却忽然怔住了。
抬头看了一眼，无论是那钱钞的主人，还是那与他交易的小贩，此时都仍背对着他们。
又扫过街上那来来往往的行人小贩，知秋一叶忽然觉得有些冷，脸色有些发僵。
僵硬地扭过头，对众人示意，用手指点了点脚下的钱钞。
燕赤霞和空空都看了过去，发现那张钱钞竟不是普通钱票，而是，冥纸……
第580章 糖人
在这一刻，市井依旧繁华，灯火依然辉煌，却已经让人感觉，整个城中都蒙上了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之色。
这时，那钱钞的主人回过头来，扯起脸皮，朝着知秋一叶笑了一笑。
知秋一叶肩膀微微抖了抖。
不是他胆小，实在是这种气氛让他感觉有点阴冷。
尤其是那人脸上的笑容。
僵硬的脸皮，夸张的夸张的弧度。
他不知道死人会不会笑，但如果会笑，那大抵就是那人这般模样了。
那人露出了一个令人觉着阴冷的笑容，却也不理会几人，走了过来，捡起那钱钞，又径直离去。
“几位可要买些糖人去吃？”
那人离去后，与他交易那小贩也转过脸来，同样露出了阴冷笑容，僵硬的脸皮，夸张的弧度，与先前那人一般无二。
他手里拿着一根草棍，上面插着糖人，带着诱人的糖彩，除了他那草棍高了点，大了些，和阳间市井中的糖人小贩的行头也没什么区别。
“糖人？”
本来有点无聊的空空，听到这两个字，两只小眼蓦然一亮。
仰起小脑袋，看着陈亦，小脸上满是渴望。
“……”
陈亦忍不住一个暴栗敲到他脑壳上：“你且看清楚，那糖人究竟是何物？”
“师兄，空空吃过糖人！”
空空皱起小脸，将陈亦的话视为挑衅，太小看他空空小师傅的见识了。
不过还是朝那小贩手中的草棍看了过去。
一眼，是糖人没错。
两眼，是糖人……没错！
真的是糖“人”!
那上面插着的，竟然是一个个裹着糖壳的“人”！
是真真正正的人！
被一根根棍子，贯穿了身子，裹上了一层五彩糖衣的人……
脸上还残留着那种惨死而扭曲的绝望和痛苦。
空空刚才还因不满而皱起的小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嘴里叼着的心爱的奶嘴都吐了出来，喉咙里像是被异物卡住，连着干呕了几下。
“呕~呕！”
本来还没有发觉的知秋一叶见状，也好奇地犯贱去打量那糖人，跟着胃里就一阵翻涌……
边上的燕赤霞其实比他们发现的都早，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不仅是这些所谓的“糖人”，旁边有几个卖果子的小贩，蔑斗中盛的一颗颗红白果子，都是一颗颗糊着血浆脑汁的头颅……
那卖油炸小吃的，炸的是人手人脚……
卖茶的摊上，喝的是人血白浆……
总之这繁华的市井上，一切的吃食，似乎都与“人”有关……
“不要不要！”
知秋一叶好不容易压下胃里那股酸意，连连朝那卖糖人的小贩摆手，避之如蛇蝎。
燕赤霞本还暗中防备，怕自己一行惊动了这诡异的城中“人”，从而暴起。
但那小贩见状，只是露出了一个夸张到让人觉得虚假的遗憾表情，就摇了摇头，僵硬的转过身，继续在街上叫卖。
几人便又亲眼看到，又有几个“人”买了“糖人”去，放进嘴里，咬得咔嚓作响，满嘴染红。
其中还有两个“小孩”，那种纯真和吃了“糖人”的满足欢欣，却让人从心底里有一种恶寒。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燕赤霞也已经忍不住扭开头去。
陈亦如今的意志坚定，说是不朽不坏，还早了点。
但这点阵仗想吓到他已经是不可能的。
不过总是有那么几分恶心却是真的……
闻言干脆摇头，笑道：“不僧也不知，不过，这满街都是‘人’，寻一个来问问便是了。”
话落，便真的随手拦下了街上的一个行“人”。
满脸笑意道：“小僧冒昧，施主可否见告，此地是何所在？”
那人看形貌，是个中年人，颔有短须，身穿罗衣缎衫，佩着许多金玉之鉓，应是十分富贵之人。
不过却木着脸，显得十分僵硬。
被陈亦拦下，僵硬的脸上，似乎很勉强地扯出一个诡异笑容：“这里……当然是……”
“枉死城啊……”
“枉死城？！”
知秋一叶忍不住叫了出声。
引来了街上许多“人”的注视。
在那些幽幽阴森的目光中，知秋一叶吞了吞口水，又连着打了几个寒颤。
“是……”
“生人的味道……”
几个路“人”忽然耸了耸鼻子，口中呼道，听声音，竟然有几分惊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知秋一叶总感觉这份惊喜之中，还有着一些……垂涎！
“如此说来，施主，已经是亡人？”
陈亦却没有什么紧张，仍然镇定自若，旁若无事一般，寻问着那个富贵中年。
“……”
那富贵中年闻言，僵硬的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茫然。
良久，才挤出几分恍然之色：“是了……我已经死了……”
“此处既是枉死城，那施主想来，是枉死的了？”
陈亦满脸饶有兴趣地追问。
让燕赤霞几人除了疑惑外，心中还生起那么几分古怪。
这对话……
怎么这么别扭？
“枉死……？”
那富贵中年就像一个老年痴呆，除了之前问及这里是何所在外，每问一句，都要思索良久。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亦所问，都是他生前之事。
“是了……”
“我本是县中富贾，一日在家中宴客……”
“却突然闯进了一伙强匪，一来就杀人，我那些客人，被他们一刀一个，我自己也被他们一刀砍下了脑袋……”
“咕咚！”
富贵中年说着，颈上的头颅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还咕噜噜了出去。
空空脖颈之上，鲜血直喷。
中年人伸出双手，不住地摸索：“我的头哪里去了……我的头哪里去了……”
“……”
知秋一叶一下蹦了起来，远远躲开，生怕被那颈喷的血溅上。
他感觉自己快哭了……
他宁愿和一百个妖魔大战三百个回合，也不想面对这一幕。
空空也小脸苍白，靠在陈亦腿边，一双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袈裟。
“你的头在这里，拿好了！”
燕赤霞虽然脸皮抽了抽，不过他看到那些路“人”似乎因为富贵中年的头颅滚落，变得有点骚动，怕引起什么乱子，忍着嫌弃捡起了那颗头，塞到了富贵中年不停摸索的手上。
第581章 枉死
看了这满街的“小吃”，众人自然不难想到，“路人”们的蠢蠢欲动是为了什么。
那富贵中年将自己的头颅抱在怀里，还小心翼翼地拍了拍，掸起上面的尘土，才展颜一笑。
只不过，他两手抱着头，头在怀中笑，这一幕给活人的视觉冲击力太强了些……
本来以为这样已经是挑战活人的承受力，但下一刻，这富贵中年又打破了他们的极限……
自己抱着自己头，伸出了舌头，急不可待地在自己身上舔舐起来。
舔的是它刚刚自己喷洒出来的血……
“可不能浪费了……”
直将自己身上，甚至是地上的血都舔得干干净净，富贵中年才将头往颈上一摁，咔嚓一声，就摁了回去，然后咔咔扭动了两下……
“还好还好……”
“那些天杀的强匪，砍哪里不好，却偏要砍我头，害得我时常丢了头，见又不得见，甚为不便……”
富贵中年嘴里絮絮叨叨。
这时，边上的蠢蠢欲动的“行人”又立时停止了骚动，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
只是其中还有一小部分，还游离在陈亦几人周边，耸着鼻头。
知秋一叶喉头滚动了一下，悄然地掏出了一张符，捏在手里，嘴唇动了动，喃喃有声。
手中那张符腾地一下，无火自燃。
之后便见那几个“路人”面现疑惑，又耸了几下鼻头，这才僵硬地转身离去。
“还好还好……”
知秋一叶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这是我们昆仑的遮阳符，我把我们的阳气都掩去了，原以为是个没什么用的符，没想到这么管用。”
虽然不知道让他们发现自己等人是活人会有什么后果，毕竟进来这城中这么久，身边来来去去的，全都不是活人，也没见有什么事。
但这种“出头”的事，还是能少一点就少一点为好。
刚才那些“人”，应该是闻到了他们的生人气息。
只是却不知为什么有些有反应，有些又没反应。
陈亦一直静静地看着富贵中年，也没有因为他一连串诡异举动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只等他安好头后，才又笑问道：“此处既是枉死城，那城中，可都是枉死之人？”
“让我想想……”
“枉死之人……？”
“很久以前，似乎确是如此……”
富贵中年脸皮僵硬，双目茫然呆滞，话语虽然说得缓慢，条理却还算清楚。
“枉死之人……便是如我这般，寿命未尽，却因故丧命之人……”
“于死后，总会心有不甘，怀有怨恨，怨气弥胸，却是无法转世投胎……”
“须得暂居于这枉死城中……”
陈亦摇头笑道：“小僧看施主你，倒是不像心有怨气，无法释怀啊？”
“是啊……”
富贵中年又是一怔，目中茫然之色更浓：“我为何不怨……？”
“那强匪闯我家宅，夺我资财，屠我亲朋，枭我首级，让我死后还受了也不知多少苦痛……”
“我怨啊……我该恨啊……可我为什么不恨，不怨了……？”
它眼中茫然之色越来越浓，最后都滞住了。
用陈亦的话来说，就是宕机了……
“咔嚓！”
这中年不知道是不是想得急了，直接咔嚓一声，把自己脑袋给拧了下来，抱在怀里，挠了挠头皮，又像拍西瓜一样拍了几下。
“……”
众人看得脸皮一抽。
摸不着头脑？
挠头思索？
闪过几个怪异的想法，等了许久，中年还在“挠头”……
不得已，陈亦又拦下一人。
这是个老者，一身青衣，虽不像那富贵中年一样，一身珠光宝气，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长者可知这枉死城来历？能否见告？”
陈亦也没有说多余的话，拦下后就直接发问。
那青衣老者脸皮虽是僵硬，眼中却比那富贵中年多了几分灵动。
被陈亦拦下，怔了怔，似乎也是需要时间反应。
却是比寻中年快多了，滞了滞便开口道：“这枉死城啊……”
“听说是一位法力无边的高僧，有大神通，也有大慈悲，怜吾等枉死之人，或流离阳世，或飘荡于幽冥，不得轮回，便以**力，降下了这枉死城……”
“居于此城中，能消弭怨恨，待怨气消弭，仇恨殆尽，心无挂碍，至原本寿命终尽之时，便可身入轮回，投胎转世……”
青衣老者语声幽幽，却比那富贵中年顺畅了许多。
“是了！”
这时边上的富贵中年似是听到了青衣老者的话，终于把刚才把头都挠掉了的问题想了起来，重新把头摁了回去……
“原来是这般！”
“我本该是怨恨已极的，只是在这城中住得久了，怨恨渐消，只是……”
“我死了已有几百年了吧，为何我还不能轮回……？”
富贵中年才说得两句话，又陷入了宕机状态中……
青衣老者这时幽幽道：“你也是糊涂……”
“如今哪里还有什么轮回啊……莫说几百年，老夫死了千年有余了，这轮回之日也未曾等到……”
“这枉死城本是枉死之人才会到此，如今，可是有钱才能进来……”
“若是没钱，莫说是枉死，你便有天大的冤屈，也只能于幽冥之中流离失所，与那些游魂恶鬼争相竞食，便是不被恶鬼吞吃，终有一日，你也会难耐饥渴，自个将自个给吃了……”
“唉，想老夫在世之时，便是因为家中有宝物，被那些阉宦陷害谋夺，枉送了性命，不想死了，却还是脱不开这钱财之累，也好在老夫生前，家中颇有余资，家中后辈，也还算亲孝，年年多有祭奉，否则也进不得这枉死城中……”
众人闻言，都不由觉得新奇已极。
同时也解了心中之惑。
也难怪，这城中的阴魂亡鬼，与外间所见，全然不同。
虽说诡异之处，更甚几分。
除了对活人生气的本能所趋，却无那般戾气凶狠。
“是了！”
“哎呀！”
那富贵中年突然又一惊一乍，却是两眼忽然变得清明，看着陈亦：“是圣僧啊！”
他一声怪叫，扑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来，以五体投地之姿拜倒大呼：“圣僧慈悲啊！”
“？？”
(°ー°〃)
第582章 地藏逝，轮回隐
别说燕赤霞等人，陈亦自己都有点懵。
“施主，你拜我作甚？”
“拜谢圣僧！拜谢圣僧！”
那富贵中年虽说比刚才灵醒了一些，却依然还是有点呆。
只知道闷头磕拜，陈亦问他，他也不答，只把个头磕得噗噗响。
那青衣老者似是见了中年这番动作，也咂摸了几下嘴唇皮子，忽然盯着陈亦瞧了几眼。
僵硬的脸上也渐渐现出几分欣喜。
“圣僧啊！”
“……”
得了，又跪一个。
陈亦吐了一口气。
这时他心里已经隐隐有所猜测。
如果不是巧合，那八成也和他身后的那个，或者说那些大佬脱不开关系。
“长者，不要再拜了，小僧初至此地，无功无德，实不敢受此大礼。”
陈亦伸出手，同时托着青衣老者和富贵中年，两“人”毫无反抗能力，被他托了起来。
那富贵中年是指望不上了，就算被托了起来，嘴里仍然叨叨谢个不停。
倒是青衣老者整了整神色，拱手道：“于我等而言，圣僧功比天高，德比地厚，怎不受得？”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燕赤霞和知秋一叶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陈亦。
难不成，这果然是一位大佬，在世佛陀？
要不然怎么到了幽冥阴间，都还有这般大手笔遗留？
“长者，何出此言？”
青衣老者呼道：“圣僧啊，这枉死城，便是圣僧您慈悲，怜吾等死后流离，才降下的圣迹啊！”
陈亦摆手道：“呵呵，长者怕是看错了，小僧是初到此地，这枉死城于此间已屹立多少年月了？小僧如何能是那位神圣？”
“不会错的……”
青衣老者僵硬地摇着头，笃定道：“老夫曾在地藏殿中，得见殿中供奉的圣僧尊像，他人记不得，老夫却断然忘不得！”
你就快认了吧！
你就是藏在我们中间的大佬！
燕赤霞和知秋一叶此时看着陈亦的眼神，就透着这种味道。
陈亦眼角瞥到他们的神情，有点无语。
但青衣老者的话语更让他在意。
“地藏殿？那又是何所在？”
“那是地藏菩萨在幽冥之中的居所……”
青衣老者幽幽道：“不过那只是一个传说，已经有许多年前了……”
“在老夫死后，来到此地之时，这个传说就有许多年了，多到连城里最老的阴魂也不知晓……”
“老夫来时，那地藏殿中，别说地藏菩萨，便是一尊像都没有，只有圣僧的尊像……”
“不过，城中历来传言，圣僧便是地藏菩萨化身，在外间，多是传言，于我等，却都是深信不疑……”
说着，青衣老者又想跪拜陈亦，却被陈亦一抚，拦了下来。
老者只得一揖拜道：“老朽在此间浑浑噩噩千余年，不想竟有此天大福缘，能得见菩萨圣僧，枉死之怨，千年囚困，再无怨矣！”
燕赤霞几人神色稀奇。
因为就在这一拜中，他们看到青衣老者身上发生了一眼明明肉眼可见，却又无法明说的变化。
就像是褪去了一层灰暗，尘尽光生，连原本僵硬的脸皮和眼神，都焕发出了几分光彩。
“阿弥陀佛，恭喜长者沉怨尽去，再无挂碍。”
陈亦看得明白，已合什说道。
只是眼中却有一丝疑虑暗藏。
地藏经中，不仅有佛法，还有着诸多见闻秘闻。
陈亦虽只到过两次幽冥阴间，而且还都不过是匆匆一瞥，可实际上对关于阴间地狱，亡者逝者的一些东西，绝不陌生。
以青衣老者此时的状态，换了正常的世界，早就应该直入轮回，连阴司地府也阻拦不得。
轮回便会自现，让他往生了去。
所谓生也赤条条，死也赤条条。
这就是天地间的规律，是生死轮回的规律。
说的便是老者此时的状态。
前生尽去，真灵洁净，便是身入轮回的状态。
那奈何桥上，一碗孟婆汤，起的便是这般作用。
若非如此，那轮回是断然入不得的。
所以，之前听到老者所说，这枉死城的神异，陈亦虽有惊异之处，却也不奇怪。
“全赖菩萨圣僧慈悲，往后老朽不复浑噩，”
青衣老者面露唏嘘遗憾：“只叹轮回不现，老朽怕是只能困于此城中，永无出期了。”
旋即猛地一拜：“还求菩萨圣僧慈悲，将老朽渡入轮回！”
陈亦面现无奈：“长者，小僧真不是你所说之人。”
“是，圣僧既不愿显露身份，老朽该当遵从，只以圣僧相唤，还望圣僧垂怜！”
青衣老者再拜，神色却是已经笃定，不管陈亦说什么，只认定他就是那位降下枉死城的所谓菩萨圣僧。
“唉……”
陈亦看了他一眼，又环顾四周，那看似繁华，实则灰暗阴冷的市集。
“行人”往来如梭，叫卖不绝，却无一“人”对身旁之事有丝毫关注，只像是按照一种固定的程序，在做着重重复复的事情。
喧嚣之中，透着死寂沉闷。
“长者，实不相瞒，度你入轮回，小僧确有此能为……”
陈亦一句话，让青衣老者面现狂喜，也让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神色巨震。
还说你不是大佬？！
“但，此时小僧有伤在身，却无法施为，”
陈亦又道：“长者也不必心忧，出家之人，济世度人，本是应当，只等小僧伤愈，非只长者，该度之人，小僧自会一力尽度。”
青衣老者大喜：“多谢圣僧！”
他倒是半点不怀疑陈亦的话语。
陈亦点头道：“长者信得过，小僧当不至食言。不过小僧此来，还想探查一番这幽冥之中，究竟有何变故，长者久居此地，能否有以教我？”
“圣僧但有差遣，老朽怎敢推托？”
青衣老者揖礼道。
“好，”
陈亦点点头，也不绕弯，直言自己的疑问道：“先前小僧听二位所说，如今入这枉死城中，还需花费钱财，如此说来，这枉死城，可是有管辖之人？你等钱财，便是交给了那管辖此城之人？”
青衣老者点头叹道：“谁说不是呢？”
“说来也是话长……”
他语声幽幽：“老朽也是听那些积年老鬼所说，也不知从何时起，地藏已逝，轮回不现……”
第583章 天地劫数
青衣老者的话让燕赤霞和各秋一叶悚然一惊。
老者似是知道他们的想法，解释道：“并非如诸位所想，地藏菩萨何等尊崇？却是无人得以见过真身……”
他说着这话，却是看向了陈亦，那神情，就像是知晓了某种大秘密一样，又是骄傲又是荣幸……
让陈亦忍不住抽了抽脸皮，干巴巴的笑了笑。
青衣老者自以为他的识趣得到了大佬的常识，暗暗一喜，这才又开始道：“这地藏乃是指那座地藏王殿，也不知从何时起，反正老朽来时，大约是千余年前，而那与我说的老鬼，却比老朽还要早来了千年，那老鬼也是听更老之鬼所言，这年月怕是无法计数了……”
“这地藏王殿，便是在那不计年月之时，竟突然坍塌，只余一片废墟，除了一片断壁残垣，只余一尊残缺雕像，便是圣僧尊像！”
青衣老者又朝陈亦拜了拜：“老朽当年，便是在那废墟之中，得以瞻仰圣僧佛颜，那尊像虽然残缺，但面容仍存，眉宇轮廓，连目中庄严，与这周身焕发的佛光，都如黑夜明灯，与圣僧一般无二，老朽绝不会认错的！”
他夸张的描述和神情动作，让燕赤霞和知秋一叶，甚至空空都忍不住拿眼打量陈亦。
“……”
陈亦莫名有些尴尬。
眉宇轮廓倒也罢了，这眼里的庄严，请问您老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陈亦自认为，自己眼里虽然没可能有眼屎，但不发飙的时候眼神还是很咸鱼……很和蔼可亲的啊。
至于佛光，倒是不奇怪。
他是万法心体，罗汉金身，眉间三瓣金莲蕴藏无穷功德。
心体澄澈，有如琉璃无垢之光，金身不坏，有如金性不朽之光，功德如海，绽放无量金光。
所谓佛光，便是这种种神异交融。
那菩萨佛陀，动静之间，皆有五彩、七彩宝光，不外如是。
他在一般人眼里不会有什么异常，但若不是刻意遮掩，在一些积年老鬼眼中，别说是夜中明灯，就算说是璀璨如大日，也不算夸张。
否则，如青衣老者这等千年老鬼，就算是因为这枉死城洗涮了身上大部分的怨气煞气，也绝对不可能这么和谒可亲，还这么配合，有问必答。
未必是因为他长得像什么雕像，而是因为他身上的璀璨光芒。
这城中市井来往的“行人”，也未必是都对他们这一行人无知无觉，毫不关注。
若青衣老者所说是真，那如今仍居于这枉死城中的，怕几乎全都是一些积年老鬼。
未必有多穷凶极恶，但却绝非善类。
只看这许多小贩摊上贩卖之物就知道，几乎全是人身上的零件。
不过却不是活人身上的零件，想必在这幽冥之中，也找不到这许多活人。
否则陈亦就会这般客气。
话又说回来，虽不是活人，但能将这些“零件”当成美味的食物，啃得嘎崩脆，也许是出于阴物之性，却也正说明，这些“人”，早已经泯灭了大半人性。
都没有了人性，还能指望它们有人的道德准则？
至少在陈亦的感知中，暗中关注他们这一行的“人”，绝对不在少数。
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十有**，不过是忌惮他这个突然出现在阴间中的“太阳”。
就算是身边这个仍然在磕头不已，老是宕机的富贵中年，也不是如他所表现出来的这么令人捉急。
这一切，陈亦都只是看在眼里，并没有提醒燕赤霞等人。
“那地藏王殿突然坍塌之后，对我等亡人便是灭顶之灾！”
那青衣老者这时继续道：“无人知道这地藏王殿究竟是何人所建，又是为何而建，只听说，便是那‘活’得最久的老鬼，来到幽冥之时，便已矗立在那里，”
“听说，幽冥中本是有阴司地府，总管亡人，执掌生死轮转之大律，何人何时生，何时死，前生功过，定来生富贵祸福，”
“但听说在地藏王殿坍塌之后，那阴司地府也有巨变，一夜之间，便消失殆尽，再无踪影，”
“从此幽冥之中便陷入了大乱！”
青衣老者脸上现出了几分悸意：“先是自此之后，再也无‘人’得以轮回往生，这幽冥中的亡人阴魂，是越来越多，经年累月，无可计数，”
“活着的时候，人一多，就必然要有矛盾，这人死了，也是一样，”
“更遑论阴司已殁，无人能管，”
“许多积年老鬼，凶厉老魔，竟然于幽冥之中，自立为王，如那阳间枭雄一般，割据一方，争战攻伐不休，为祸之烈，远甚阳间！”
青衣老者突然有些自嘲一笑：“说是为祸，其实倒也并非全然，这数千年间，轮回不现，幽冥之中亡人新魂越积越多，若非这些老鬼老魔割据争伐，游魂恶鬼自相争食，纵然这幽冥无边无际，怕也总有一日会被填满。”
“这枉死城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有钱财方能进来，便出于此因了。”
青衣老者叹道：“不仅幽冥大乱，因这阴间失序，恐怕连阳间也早已受了累害，老朽生前，也曾为官一任，也曾心怀天下，只是这天下大乱，魑魅魍魉层出不穷，实在有心无力，”
“原以为是**，只要有明君贤臣，便是魑魅魍魉再多，自要人心存正气，总有拨乱反正之日，直至被人构陷而死，方才知晓，原来这天地，已是人力难返，早已经没救了……”
“难怪……”
燕赤霞神色难看说了一句。
原来这便是幽冥之变。
难怪天地之间，妖氛难清。
人越死越少，鬼越杀越多，如何能清？
陈亦却比他们更能理解这其中的严重性。
一方天地间的生灵大抵是有定数的。
若是轮回不现，人自然越来少，鬼当然就越来越多。
人为阳，鬼为阴。
阴阳相生，才是天地的规律，世界的大道。
无论是独阳还是孤阴，都不可能独存。
这是整个天地的劫数。
如果继续下去，恐怕总有一天，整个天地，都要被恶鬼充斥。
这个世界，也就完了。
陈亦思绪电转，毕竟这是亿万生灵之事，心里也轻松不起来。
“长者，如你所说，那这枉死城，如今是归谁所管？”
他就算想要做点什么，也要在了解情况，掌握症结之后才能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