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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水乌贼     嵩山道观txt下载     嵩山道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结伴同行

    七月末的天气异常炎热,哪怕已经到了卯时,晓得客栈里还是如同蒸笼一般闷热,即使客栈四面的门窗都已经敞开,还是没有一丝凉意。

    客栈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店里一共有五个伙计,分别是三个纤瘦的小厮,和两个油腻的厨子。此时他们正搬出长凳坐在大门口放风,时不时的还伸手招揽着路过的行人,可惜每一个路过之人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刘掌柜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坐着,而是依旧站在柜台后面摆弄着他的算盘,只是左手中多了一个蒲扇。

    无为走到柜台前,双眼扫了桌上的算盘一眼,随口对刘掌柜说道:“刘掌柜,麻烦给在下弄些吃的,一天没吃东西,实在饿的紧。”

    刘掌柜头也不抬,低声向无为问道:“行,你想吃些什么。”

    一般来说身材丰满的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夏天,哪怕一动不动也会浑身汗流浃背。可刘掌柜却不同,虽然也是一身肥肉,但闷在屋里一天也不见他流汗。

    无为抬手拄着柜台,闷声对刘掌柜道:“随便炒一盘鸡蛋就行,再来两个馒头。”

    他一天都没有动弹,若不是方才修炼《混元气》消耗不小,他连这顿晚饭都懒得吃。

    刘掌柜抬起眼皮看了无为一眼,随后扯着嗓子向门外喊道:“大牛!去厨房弄一盘黄瓜炒鸡蛋,再来两个馒头!”

    坐在门外的一个胖厨子回了一声,赶忙站起来小跑向后面的厨房。

    这个大牛全名叫作项大牛,从前在黄鹤楼里帮厨学做菜,一学就是整整十年,中原八大菜系可谓样样精通。

    原本就要升为黄鹤楼的掌勺大师傅,一个月能领到十两银子的月钱,结果看上了石门镇上的镇花苗小翠,果断辞了黄鹤楼的活计,屁颠屁颠跟到了石门镇,在这个晓得客栈当起了月钱八百文的厨子。

    刘掌柜停下手里的活,走出柜台向无为问道:“方才听李姑娘说,她要跟你同行前往眉州,让刘某多准备些干粮。你不是看不上人家么,怎么还邀请她同行?”

    无为轻咳两声,摆手说道:“别瞎说,什么看上看不上的,李姑娘是蜀地人,在下只是请他做向导而已。”

    刘掌柜哼了一声,扇着蒲扇说道:“刘某什么没见识过,还跟刘某打马虎眼。晌午已经跟大牛打过招呼了,给你们准备了十张椒盐烧饼,保你吃过一次还想吃。”

    无为不以为意,才不信一个烧饼能有多好吃,他只对肉类情有独钟,不过还是谢过了刘掌柜的一番好意。

    炒个鸡蛋对大牛可谓是信手拈来,无为屁股还没坐热,他就已经端着正冒热气的黄瓜炒鸡蛋进了大厅,随手将盘子放在无为面前,沉声说了句“客官慢用”,就满头大汗的跑到了门外。

    要说这大酒楼出来的掌勺就是不一样,连炒个鸡蛋都是带花的。无为看着桌子上点缀精美的黄瓜炒鸡蛋,一时间不知是要先吃左面的苍龙,还是先吃右边的金凤。

    刘掌柜摇着蒲扇坐在无为对面,见他迟迟不下筷子,便开口说道:“大牛就是爱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其实进到嘴里味道都一样,你快吃吧。”

    无为试探的夹起龙首放进嘴里,又夹起一只凤翅。不知是否是心里运用,他就是觉得这苍龙特别脆,金凤特别香。

    无为这一餐吃的心满意足,告辞刘掌柜后就摇摇晃晃的回了客房。他原本是想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赶路可别起的太晚,哪知越想睡就越睡不着,翻来覆去熬到了子时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无为睡的正香,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好事,竟然还咧嘴笑了起来,一阵大力的拍门声突然传来,将他在梦中惊醒。

    无为陡然睁开眼睛,耳中拍门声依旧不绝于耳,他平躺在床上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想起已经与李书琪约定好要启程。

    无为连忙挺起身子坐了起来,先是胡乱将鞋子套在脚上,然后捞起挂在一旁的青衣穿在身上,两步跑到门口将房门打开。

    门外拍门的却不是李书琪,而是那个马脸小厮。他手掌高举做拍门状,见无为衣衫凌乱的出现在眼前,赶忙催促道:“无为少侠,你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再睡一会儿都要到晌午了,人家李姑娘坐在楼下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你快点下去吧。”

    无为一阵汗颜,开口对马脸小厮说道:“小哥你先下去吧,在下先收拾一下,很快就下楼去。”

    说罢也不管小厮是否离开,他转身走到脸盆边,随便的洗漱了一番,拿起桌子上早已准备好的阴阳剑和行囊,快步走出了房门。

    无为走到楼梯处,正好见到一身白衣的李书琪坐在大堂中间的桌子前,端着茶杯自斟自饮,似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情绪。

    无为心下焦急,也管不得身边的楼梯,一手撑住二楼的木制围栏翻身跃下大堂,正好落在李书琪的身边。

    他略带尴尬的对面容清冷的李书琪说道:“在下昨日有些失眠,所以睡的有些晚,让姑娘你等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在下的过错,还请李姑娘赎罪。”

    李书琪抬头看向无为,俊俏的脸上并无怒色,她淡淡的开口问道:“看天色也快到晌午了,方才我已经吃过东西了,你是否要吃了午饭再赶路。”

    无为哪里敢提吃饭,虽然李书琪表面上看着没生气,谁知道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无为可不想因为这点事情惹李书琪不快,于是连忙摇头道:“不必,今日起的晚,一点也不觉得饿,我们还是赶路要紧。”

    李书琪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站起身子将手边的一个油纸包推给无为道:“这是掌柜的为我们准备的干粮,你先收起来。”

    待无为将干粮放进行囊,李书琪先是转头向刘掌柜道了个别,然后率先走出了大门。

    无为抱拳对客栈里的几个人说道:“多谢诸位这几日的关照,在下这就告辞了,我们改日再会。”

    刘掌柜笑着回道:“刘某祝你此行一切顺利,另外要多加油啊,刘某看好你们。”

    无为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两人相处极好,也不跟他客套,点头说道:“多谢刘掌柜的美意,我们后会有期。”

    花斑马一大早就被拴在门口,多日没有走动,似乎是肥了一圈,看来它在客栈里的伙食不错。

    无为解开拴在柱子上的马僵,转头见李书琪正站在一旁正看着花斑马,这才发现她并没有牵马。

    无为连忙向站在门口的刘掌柜问道:“刘掌柜,这石门镇上可有买马的地方?”

    刘掌柜有些为难的回答道:“南边根本没有草场,自古就不产马。从北边来卖马的商人也只是在大城中停留,咱们这种小镇子是不可能买到马的。”

    无为闻言看向李书琪有些为难的说道:“李姑娘,这镇子没有卖马的商人,在下也是无可奈何,要不就委屈姑娘于在下同乘一起骑如何,这畜牲虽然算不上什么神驹,但载着我们二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无为说罢还拍了拍花斑马的脖颈,花斑马也是配合的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同意无为的说法。这畜牲的确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体形长的高大壮硕,鬃毛又密又长,四肢修长粗壮,称之为马中潘安也不为过。

    可惜花斑马再神俊也得不到李书琪的青睐,她身形一转,径直朝着西面走去,声音淡然的说道:“不可能,我情愿走路。”

    无为朝刘掌柜摊了摊手,然后牵着花斑马向已经走远的李书琪追去,嘴里高喊道:“李姑娘等等我,大不了我陪着你走路便是。”

    此时已经到了八月初一,距离乡试开考还有两天时间。程道儒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从襄阳赶回了嵩山。

    嵩山脚下,程道儒一行十人正牵着马向山顶行去,他们皆是一脸疲倦,浑身上下也都是布满尘土,具是一副人困马乏之态。

    李墨白与方云山牵马并排走在最前方,嵩阳书院位于太室峰,而嵩山剑派则坐落在少室山顶,一行人走到山脚的一个岔路口后纷纷驻马。

    李墨白满是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些歉意,他转身向身旁的方云山说道:“都怪我等急着要参加今年的乡试,还连累方兄也跟着一同日夜兼程,李某真是万分惭愧。”

    方云山哈哈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我等既然是一同离开,自然也要一同回来。何况都是江湖儿女,赶了几天路程又算得了什么。”

    李墨白点头道:“方兄豪爽,我等还要赶紧回书院准备乡试的一应事宜,就不再多做客套了,告辞。”

    方云山抱拳一礼,随后带着身后弟子向少室山走去。书院五人目送他们离开后,也动身返回了嵩阳书院。

    因为要照顾学生方便来往洛阳城,所以嵩山书院并未建在山上,而是坐落于山脚。书院占地极广,中轴建筑共分五进院落,由南向北依次为大门,先圣殿,讲堂,道统祠和藏,两侧分布住房足有上百间。

    大门两侧分别挂着两行对联。

    左挂:近四旁,惟中央,统泰华衡恒,四塞关河拱神岳。

    右挂:历九朝,为都会,包伊洛涧,三台风雨作高山。

    李墨白刚带着四名学生靠近门口,就被在门外闲逛的学生发现,那学生连忙进前走了两步,躬身向李墨白行礼道:“学生见过李先生,先生一行可是顺利。”

    李墨白嗯了一声,随后看向那名学生问道:“季庸,乡试临近,你不在书院内复习,跑出来做什么。”

    这名年轻学子姓马,名钰,字季庸,是嵩阳书院学问最好的学生,不过武学天赋太差,学不得高明的武功,只会些粗浅的拳脚,所以并没有跟着前往襄阳。

    马钰听闻李墨白询问,起身从容回道:“回李先生,实是屋内太过闷热,学生静不下心来,所以才出门来透透气。”

    李墨白点头,没有多做计较,一来这马钰的学问很好,无须太过担心,二来实在是太累,不想说太多话。

    他先是对站在面前的马钰叮嘱道:“你也不要再外面太久,如今天气很热,小心不要中暑。”而后又转头向身后四人说道:“尔等都快回房好生休息,明日准备一番就要赶往洛阳城参加乡试,一连三日的考试没有精神可应付不了。”

    几个弟子纷纷应是,先是将马拴在门口,然后跟在李墨白身后进了书院。

    进了书院大门,李墨白先是遣散了其他弟子,然后带着程道儒向院长的房间走去。

    程春秋的房间距离大门很近,就在左手的第一间,两人走到房门前,李墨白抬手轻轻扣门。

    “请进。”

    房内立刻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子声音,两人闻言推门进了房门,走到左手边的书桌前。

    李墨白恭声唱道:“孝纯见过院长。”

    程道儒随后躬身道:“孩儿拜见父亲。”

    书桌后的程春秋并没有起身,他身子向后倚靠在椅背上,面色清淡的说道:“原来是李先生回来了,这次襄阳之行可是顺利,魏盟主对于魔教有什么交代。”

    对面站着的两人早已习惯他的态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从程道儒他娘因为难产而死,程春秋的脸上就再也没有浮现过笑容。似乎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程道儒从没见过他爹的笑容,虽然心底知晓程春秋对他的关心和期待,但他从不展现出来。

    李墨白低声对程春秋说道:“魏盟主已经与所有正道门派商议过了,魔教似乎是在打扬州金钱帮的主意,魏盟主要求所有门派最少派出两名高手和二十名弟子前往扬州共同抵御魔教。”

    程道儒嗯了一声,随后站起身子走到窗边看向屋外的榕树。在榕树的树枝上,一只青绿色的毛毛虫正倒吊在上面吐丝结茧,一圈圈的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

    程春秋半晌过后开口道:“金钱帮掌握的资源非常多,不可让魔教轻易得手。而且他们每年都会向书院赠送几百两的银子,这份人情也该还了。”

第六十二章 前往洛阳

    扬州本就是富庶之地,金钱帮自从掌控了整个扬州城后,可谓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帮主金钱却不是个目光短浅之人,帮中所得钱财每年都会送给当地的官员和各地的武林门派,以便得到更多的庇护。

    嵩阳书院虽然离扬州很远,但在朝中为官的学生却是不计其数,如今正在扬州任职知州的段灿就曾经是嵩阳书院的得意门生。

    这段知州为人刚正不阿,对这个独霸扬州的金钱帮多次打压,金钱帮几次送出重礼都被他遣人送了回去。

    金帮主能短短几年做到如此成就,靠的就是这人情世故,当即就将他的长子金权送到嵩山书院就读,连同金权一起到嵩山的还有整整一箱子的黄金。

    之后金权每年探亲回到书院,都会送来一千两的白银作为束修之资。

    段知州知晓此事后,果然对金钱帮宽松了许多,金钱也因为他儿子金权的关系和段知州之间有了走动。

    金权进入读书嵩阳书院已有八年,书院收了金钱帮的金银可谓不计其数,如今金钱帮有了大难,若是撒手不管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程春秋看着窗外继续沉声说道:“金钱帮之事的确十万火急,但乡试也同样是重中之重,若是错过又要等待四年,不可错过。”

    他转身走回书桌前坐下,抬头看向站在对面的李墨白说道:“李先生,扬州之行还是由你负责,我会安排楚先生与你同行,明日你亲自挑选出二十名不参加此次乡试的弟子,即可启程前往扬州金钱帮。”

    李墨白环手一礼道:“孝纯领命。”起身后又向程春秋问道:“院长,此次前往金钱帮,是否要将带上伯谦一同带上。”

    伯谦乃是金权的表字,这金权如今不过十九岁,可以说从小就在嵩阳书院长大,对于程春秋比他亲爹金钱更亲近,程春秋也把他当半个儿子。

    他的性子有些大大咧咧,行事张扬,所以程春秋便给他起了一个谦字,希望他能够谦逊一些,可惜完全没有效果。

    程春秋摇头道:我打算让伯谦参加这次乡试,所以就不用带他回去了。”

    李墨白瞪大眼睛,有些失态的对程春秋叫道:“让伯谦参加乡试,这如何使得!”

    一旁的程道儒也是面带疑惑的看向坐着的程春秋,以为是他听错了。

    金权为人善良,性格也很是开朗,出手更是大方,在这书院中人缘极好。不过这学问实在是差的没边,在书院待了这么多年,连最基本的《论语》都背不全。

    书院里的先生们对他可谓是恨其不争,好在都知晓金权来书院的目的不是读书,还是书院的金主,也就不会对他太过苛责。

    程春秋面对李墨白的质疑依旧面无表情,他平淡的对李墨白解释道:“虽然没人在乎伯谦学问的好坏,但进了嵩阳书院我们就要尽到责任。这次我让他参加乡试,便是想要给他一些压力,将他的性子压一压,说不定会让他沉稳一些,也算是对得起他爹送的银子了。”

    李墨白也是随口一问,如今正事已经汇报完毕,也不想留在此处耽误人家父子相聚,当即开口说道:“院长,襄阳之事已经汇报完毕,我这便下去挑选人手,明日就启程赶往扬州。”

    程春秋点头道:“好,你下去吧,稍后我会与楚先生谈一谈。”

    待李墨白离开后,程春秋这才看向候在一旁的程道儒。他脸上并无变化,依旧是一副死板的表情,双眼却带着些许柔意。

    “这一路上可有遇见什么事情,说来与为父听听。”

    程道儒点头,将一路上所见所闻之事大致的讲了一边,程春秋也没有插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程道儒将所有的见闻叙述了一遍。

    这时程春秋才开口说道:“没想到出尘子真人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好歹也是个绝顶高手,改日我可要去那个小道观祭拜一下。”

    程道儒吃惊道:“无为的师傅竟然是个绝顶高手,为何孩儿从未听说过他。”

    虽然程道儒知晓出尘子身手必然不凡,但也只是认为顶多就是个高手境界,哪里想到竟然会是一个绝顶高手。

    这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可谓寥寥无几,哪个不是赫赫有名之辈,就比如武林盟主魏无羡,魔教教主朱之威,武当掌教玉虚真人,都是在江湖上极有威望之人。

    程春秋温言解释道:“出尘子真人成名已久,不过他老人家二十多年前就已退隐江湖,那时你都还未出生,自然是不曾听说。”

    程春秋见对面的程道儒似乎对出尘子很有兴趣,他继续开口说道:“玄德观的弟子向来很少,每代掌教几乎都是绝顶高手。出尘子真人更是惊才绝艳,可谓是江湖中的一代天骄,不到三十岁就已成为绝顶高手。与他同辈的悟明方丈别看如今声望极高,当时在出尘子真人面前不过是个手下败将罢了。”

    程道儒暗暗咋舌,少林寺在江湖中是个什么地位,能够在少林寺附近建了一个道观,并且经历千年而屹立不倒,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程春秋轻咳一声,将程道儒的思绪拉回来,继续开口说道:“这个无为能够成为出尘子真人的亲传弟子,想必天赋同样惊人。能够在这次的比武中夺魁也证实了这一点,成为绝顶高手指日可待。你要好好和他相处,有一个绝顶高手作为朋友,对你可是大有益处。”

    程道儒正要答话,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个身子有些微胖的少年突兀的闯了进来。

    少年身材高大,腹部微微凸起,浓眉大眼,脸颊有些赘肉,一身儒生白衣穿在他身上有些不伦不类。

    他一进屋子便高声叫道:“听说程哥儿你回来了,今日小弟做东给你接风洗尘,咱们去洛阳城里好好玩上一天。”

    程春秋冷哼一声,对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胖子训斥道:“玩什么玩,再过两日就要参加乡试了,伯谦你不好好看书,瞎胡闹什么。还有,我说过你多少次了,为何总是不敲门。”

    来人正是金钱的长子金权,他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院长大人,都是一家人,何必要讲究这么多的礼数。至于乡试嘛,反正我也考不上举人,临阵磨枪这种事我可不干。”

    程春秋只不过训了他两句,金权就立刻一堆歪理顶了回来。好在程春秋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太过生气。

    他冷着脸对程道儒说道:“你一路上也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就要到洛阳城待考了,别跟伯谦出去胡闹。”

    程道儒躬身向程春秋一礼,随后拉着身旁的金权出了房门。

    两人刚一出门,金权就迫不及待的说道:“程哥儿,我们赶紧走吧,正好外面有现成的马,一会儿到了天香楼,小弟给你叫上两个头牌,保证让你一身舒爽的赶考,拿个解元回来。”

    屋内又是一声重重的冷哼,程道儒听出了其中的怒意,连忙又将金权拉出老远。

    直到两人跑到了大门外,这才才停下脚步。程道儒看着金权歉意道:“阿权,为兄连续赶了几天的路,身子真的有些吃不消了,你还是自己去洛阳玩吧。”

    程道儒与金权可以算是两小无猜,金权从小跟在程道儒身后到处跑,时间长了倒真的是比其他学生要亲近许多。程道儒小时候也经常闯祸,大部分都是被金权主动扛下,所以让他小时候免了不少皮肉之苦。

    金权虽然有些不长心,但还是很体谅程道儒,随意摆摆手道:“那算了,今日我先去洛阳将天香楼给包下来,明日你们到了洛阳直接去天香楼住下就是。”

    这天香楼可是洛阳最大的销金窟,每天最少也能赚个上百两,偶尔遇上个纨绔的金主,上千两银子也是不在话下,想要包下整个天香楼,几百两银子是跑不了的。由此可见这金钱帮的金大少爷是多不在乎钱。

    程道儒没有露出丝毫吃惊的神态,这个金大少爷有的是钱,几百两都是毛毛雨。而且他还是天香楼的常客,包场说不定还能打上几折。

    他点头回应道:“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小心些,现在洛阳城里外地人很多,其中也不乏有歹人想要混水摸鱼。你身手不行,若是遇到危险可别逞能。”

    金权解开一匹不知是谁的马,翻身跃了上去,闻言摆摆手对程道儒说道:“程哥儿你可真会说笑,锦衣卫牛千户可是我兄弟,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怕是想要见识一下这鼎鼎大名的诏狱的厉害。”

    这金权靠着手中银子开道,洛阳城中数得上的人物都被他结识了一个遍,上至知府下至捕头,没有不认识这个金小爷的。

    程道儒转念一想,觉得也有道理。这锦衣卫如今就是鬼见愁,除了朱皇帝,任何人的面子都不给,就算魔教之人遇到了锦衣卫也得乖乖绕道走。

    程道儒目送金权驾马离开,转身向他的房间走去,一连驾马赶了五天的路,感觉浑身都很不舒服,尤其大腿两侧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的房间就在程春秋隔壁的院中,虽然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回来,他的屋子中依旧一尘不染,所有陈设都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空气中竟然还有一丝檀香味儿。

    程道儒推开房门,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径直走向右边的床榻,此时也顾不上拖鞋,翻身就倒在熟悉的褥子上,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片刻就熟睡过去。

    这一觉程道儒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清晨,随着熟悉的公鸡报晓声传来,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程道儒伸手掀开身上的薄毯,下床穿好放在木踏上的鞋子,整理好考试该准备的东西,仔细的洗漱一番后,这才出门去给程春秋请安。

    程道儒刚走到程春秋的院子前,程春秋正巧也走出门。程春秋微微一愣,向程道儒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程道儒环手施礼道:“儿子昨日睡下的早,今早听见鸡叫就醒过来了。”

    这也是嵩阳书院的规矩,所谓一天之计在于晨,书院规定所有师生必须在鸡鸣后立刻起床,一刻钟后全部集合在先圣殿前习武,若是有人迟到,便要在大殿中面壁思过两个时辰。

    程春秋嗯了一身,便不再说话,带着程道儒径直走向大门口。

    大门外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儒生,这些儒生此时已经自觉分列左右两边。站在左边的一共有七人,都是准备赶考的学子。站在右边的是以李墨白为首的年长儒生,正准备前往扬州抵抗魔教。

    程春秋先是看向李墨白,沉声说道:“李先生,这次前往扬州万事都要小心行事,一切以魏盟主马首是瞻。魔教之人一向诡计多端,切不可大意。若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多跟楚先生商量。”

    楚先生就是站在李墨白身旁的一位六旬老者,姓楚,名恒,字子岳,曾在宫中给建文帝担任过太子少师。靖难之役后被发配原籍,回到嵩阳书院当了个教书先生,是书院中年纪最大的先生,行事一向稳重,深得程春秋信赖。

    楚恒颤颤巍巍的拱手道:“老朽一定会好好协助孝纯,请院长放心。”

    程春秋点头道:“楚先生都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劳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对不住了。”

    楚恒呵呵一笑向程春秋摆手说道:“院长太客气了,老朽年纪虽然大了,但对付几个宵小还是手到擒来的,按老朽推测此行多半无惊无险,走个过场罢了。”

    李墨白疑惑道:“楚先生何出此言,可是有了魔教的什么消息?”

    楚恒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

    程春秋并未追问,他心中同样不担心此次扬州之行。魔教虽然与正道门派互相攻伐,但也并非无脑之辈,此次所有正道门派齐聚于扬州,若是魔教还会强行动手,那简直是自寻死路。

    随后他又看向程道儒几人,扫视一眼后眉头微蹙,沉声问道:“伯谦人呢,为何还没到。”

    程道儒闻言连忙出列说道:“回父亲话,昨日阿权提前赶到洛阳为我等订房间去了。”

第五十五章 荒庙避雨

    黄平镇是一个位于宛城以南五十里外的一个小镇子,镇子人口不多,只有六十几户人家。镇子里的镇民可以说互相之间非常熟悉,哪个家里有个大事小情半晌功夫就能传遍整个镇子。

    镇子外不远有一座废弃了十几年的破庙,唤作延历寺。元朝时因为信奉佛教,所以和尚庙在中原遍地开花,这个破庙就是几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和尚修建的。

    原本延历寺里的几个和尚靠着到黄平镇化缘倒也活的比较滋润,直到三十多年前红巾军带头抗起反旗,将蒙古人赶回了草原。

    由于各地的寺庙侵占了无数田地却不缴纳田赋,所以大明朝廷开始压制佛教的规模,重新发放佛教度牒。这使得无数和尚因为得不到度牒,而不得不重新还俗,一时间数不清的寺庙被荒废,同时大片田地重归朝廷手中。

    延历寺本就是新起的小寺庙,寺中的和尚自然也得不到朝廷发放的度牒,几个和尚也理所当然的被逼还俗了。

    黄平镇中的镇民本就是信道不信佛,之前照顾那些和尚也不过是心地纯朴罢了。和尚离开后,镇民也不会到延历寺上香,长此以往延历寺自然而然也就破败了。

    此时天空中风雨大作,天地间只能听见暴雨打在地面和风声呼啸在耳边的声音。延历寺外的土道已经被漫天雨水冲刷的泥泞不堪。几颗瘦小的杨树被狂风吹断了树干倒在路中间。

    猝然间,十匹快马从断树上方一跃而过,直奔延历寺方向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十匹马已经飞奔到寺庙门口。几个汉子飞身跃下了马背,先是将马缰拴在屋檐下的柱子上,而后纷纷躲进寺庙中避雨。

    一身湿漉漉的方云山刚进入庙中,便开口吩咐道:“大家快点收集木柴将火堆升起来。”身后众人也不多说,立刻分散开,四处收集可燃之物。

    延历寺虽然已经破败多年,但当年修建时显然很用心。不仅四周的墙壁没有倒塌,头顶的瓦片也没有任何破损。倒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延历寺的佛堂占地不大,横竖也就三十丈左右。佛堂中间被四根大红柱子上下支撑,柱子上的红漆已经掉落了不少,露出里面有些泛黑原木。屋顶已经结满了一片片蜘蛛网,四周的窗户也都破破烂烂,被大风吹的吱呀作响。

    大堂正中的佛台上供奉着一尊阿弥陀佛的石像,石像上结满了厚厚的灰尘,抬起的右手已经掉在地面摔成几块碎石。大厅的地面倒是有些整洁,角落处摆放着一堆枯树枝,想必是一些经常上山的镇民准备好的,已备平时不时之需。

    因为他们一行人数众多,还要烘干衣物,所以柴火要多生几堆,角落的树枝显然不够。浑身不断滴水的赵武四处打量了一阵,而后拔出宽剑走向佛台前的供桌。

    程道儒也在寻找能够生火的东西,见赵武提剑站在供桌前,顿时知晓他的想法,于是开口向赵武问道:“我说赵兄,你不会是想要把供桌拆了生火吧。”

    供桌可是供奉神灵和祖先时摆放贡品的地方,可以算是个神圣庄严的器物。通常不会有人想到要用供桌来生火。

    赵武已经举起宽剑,闻言转头看向程道儒奇怪道:“程兄你还信奉佛教?”

    程道儒随意摆了摆手,淡淡回答道:“赵兄误会了,在下只信奉圣人之道,对佛教没有一点兴趣。”

    赵武“哦”了一声,而后转头直接挥剑砍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宽大的供桌瞬间被砍成两半。赵武又是一阵乱砍,方才还保存完好的供桌已经变成一堆柴禾。

    赵武收剑入鞘,才接着开口对身后走来的程道儒说道:“我正好也最讨厌和尚,既然如此还想那么多做什么。”

    程道儒走到赵武跟前,先是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才与赵武捧起地上的柴禾走回大堂中间。

    习武之人手脚自然很快,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大堂中间已经升起了两堆篝火。篝火上方还用绳子搭起了一个晾衣架,几个人将已经湿透的衣物全部挂在绳子上,赤条条的坐在篝火旁烤火取暖。

    虽然外面又是狂风又是暴雨,但毕竟是夏天,气温还算太低。哪怕是没有穿着衣服,在火堆边倒也不会觉得很冷。

    嵩阳书院和嵩山剑派分坐在火堆旁,两个火堆并未靠的太近,毕竟都是**着身子,哪怕都是男儿身也要保持些距离。

    李墨白伸出双手烤着火,轻声对周围的四个学生说道:“今年秋闱不到一个月就要举行,你们四个这次回到书院后便要尽快做好准备。至于南下扬州抵抗魔教之事,院长应当会派遣其他人前往。”

    乡试又称大比,被太祖皇帝定在子、卯、午、酉年秋八月进行,故又称秋闱。

    秋闱四年举办一次,错过一届就要再等四年,天下各地的学子都是无比重视。乡试试场设立在各个州府的省城,即布政司衙门所在之地,河南的试场自然是设立在洛阳城中。

    能够参加乡试的学生有两种,一种是国子监监生和府、州、县官学就读的生员,但生员必须是在按察司提学副使主持的科考中获得一、二等的科举生员。另一种是在各级学府中读书的秀才,他们中的一些人经过特别考试,可获准参加乡试。

    嵩阳书院中得学生不仅文武双全,在江湖上也是颇有威望,朝中为官的更是数不胜数。因此明太祖特别允许嵩阳书院的弟子可以直接获得秀才身份,直接参与秋闱的大比。

    四人自然明白此次秋闱更为重要,因此都是点头应是。程道儒身旁的包煜文低声说道:“李先生放心,学生四人对于四书五经已经了熟于心,虽不敢说能得了解元的名头,但中举却是十拿九稳。”

    这到不是包煜文盲目自大,事实上的确如他所言。这次前往名剑山庄的四个学生皆是嵩阳书院中的佼佼者,不仅各个身手不凡,学问上也是名列前茅。包煜文的文章更是写的华丽,尤其擅长引经据典,书院的先生常常夸赞他乃是状元之文笔。

    李墨白对包煜文点头笑到:“子俞的文章自然是让人放心,只要发挥正常,中举必定手到擒来。”

    子俞乃是包煜文的表字,正是李墨白为他所取。程道儒表字伯彦,是由他父亲程春秋在他行冠礼时所取。

    嵩阳书院中的弟子在江湖上从来不以表字自称,若是跟那些不通文墨的武林中人拽文弄字,恐怕立刻就会被疏远。但在私下里或者与其他文人交流,都会以表字相称。

    程道儒面色如常,心底却有些担忧。他的身手虽然已经接近高手境界,在书院中远高过其他学生,但说道圣人之学,他可就差的太多了。

    程道儒虽然熟读经书,但文章却是写的平平无奇。他身为院长程春秋的独子,受到的期望比其他人要更多,所承受的压力也更沉重。

    程道儒自幼丧母,可以说是被程春秋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若是这次乡试失利,程道儒不知要如何承受程春秋失望的目光。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嵩山剑派那边几人站起身子,**着走向大堂门外。方云山高声对李墨白说道:“李先生,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午时,咱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李墨白点头回应道:“方兄所言甚是。”接着转头对几个学生说道:“我们也去取些干粮,这暴雨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停下来,还是先吃也东西垫垫肚子。”

    所有人都从马上将行囊取进大堂里,纷纷拿出食物准备吃午饭。嵩阳书院众人拿出食物后,顿时一阵沉默不语。他们在行囊中准备的都是些馒头炊饼之类不易变质的干粮,原本向着天气炎热其他食物容易坏掉,结果被大雨淋了个通透,干粮全都泡烂了。

    方云山正用佩剑串起一大块羊肉在火上翻烤,半晌听不到旁边的声音。转头看去,见到他们手里的干粮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显然是不能吃了。

    方云山嘴角带起一丝笑意,摇了摇头,然后侧身贴在一旁正在烤肉的赵武耳边轻声嘀咕几句。

    赵武扭头扫了一眼嵩阳书院那边,点了点头,然后装作随意的高声叫到:“程兄,这下雨天吃烤肉最是爽快,不如过来与我们一起享用如何。”

    程道儒抬眼看向赵武,见赵武只顾着低头烤肉,根本没有打算看他们一眼。心里当下清楚赵武的好意,于是开口轻声道:“李先生,不如我们过去尝尝这雨中烤肉的滋味如何。”

    李墨白原本打算拒绝,但是看到四个学生手中的烂馒头和烂炊饼后,心中很是愧疚,总不能为了一张老脸而让四个学生饿肚子。于是开口对那边的方云山说道:“方兄,李某这便带着学生前来叨扰诸位了。”

    方云山“呵呵”一声,笑道:“李先生哪里话,方某这里肉管够,正在发愁如何才能吃完呢。”

    破庙外依旧风雨交加,不时有阵阵轰鸣雷声从远处传来,门口的马嘶声伴随惊雷此起彼伏。破庙内的篝火旁,五对赤身**的汉子正紧紧靠在一起,恭维的笑声时隐时现。

第五十六章 再回客栈

    清脆的鸟鸣声清晰的传入无为耳中,一阵微风抚过无为的脸颊,带来了一阵舒爽的凉意。

    无为躺在床上呻吟一声,伸手按在额头上捏了几下,稍稍缓解了一下疲倦,这才缓缓睁开双眼。

    最先入眼的便是一张有些泛黄的帷帐,这让无为感到一丝熟悉。他有些费力的抬手掀开身上的薄毯,接着撑住床板想要坐起身子,却是感到右胸一阵刺痛感传来。

    无为口中不由发出了“啊”的一声轻呼,他勉强坐起身子靠在床头,伸出左手掀开衣襟看去。此时胸口已经被裹上纱布,白色的纱布上还渗出了点点鲜红的血迹。

    无为左手按在伤口处,感受着有些酸麻的刺痛,脑中回想着事情的经过。

    无为清楚记得一天清早他离开客栈启程赶往蜀中,先是走上了石门镇的拱桥,接着发现前方发生了骚乱,然后看到是姬无失冲着拱桥跑来。接着他出手将姬无失制服,最后好像是被人用暗器偷袭,直接落进河里失去了意识。

    无为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一时放松警惕,竟然被奸人使用暗器偷袭得手。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被人所救,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无为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便想要翻身下床。结果还没有站起身子,便感觉浑身一阵虚弱,脚下一软又重新坐到床上。无为连忙伸手为自己把脉检查了一下,竟然是中了剧毒,好在毒素已经解开,身体无力只是轻微的后遗症,休息一阵就回恢复。

    无为双手撑在床沿,抬头环顾四周,脚下是用灰色木板铺设的地板,屋子中间一张圆木桌子,底下插着四个圆凳,桌面一套普通的青花茶具。窗户敞开一半,窗外树枝上,两只喜鹊正站在上面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窗户旁边放着一张方形柜子,无为的行囊和阴阳剑正放在上面。

    无为用力撑起身子,双脚虚浮的走到柜子旁。他先是伸手拿起阴阳剑,左手握住漆黑剑鞘,右手缓缓拔出一半,随着“锵”的一声,无为有些苍白的脸庞被映射在剑身上。

    无为用阴阳剑上下翻转,剑身上的他的脸色很难看,双眼布满血丝,嘴唇更是没有血色,严谨就是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无为看着剑身中的影子,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自嘲道:“真是有点惨呐,成了高手就了不起了,还不是让人家一个暗器就给拿下了。”

    正自言自语着,身后的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马脸小厮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他见到无为起身站在窗边,有些欣喜道:“少侠,您这么快就起身了,昨儿个大夫说您怎么也得过上两天才能醒过来呢。”

    无为双手一合,将手中阴阳剑归鞘,放到柜子上后,这才转头看向身后进门之人。看着他那标志性的马脸无为一怔,开口对他说道:“你不是晓得客栈里的小哥么?”

    马脸小厮将手中脸盆放到架子上,看向无为说道:“可不就是小的,您昨天一大早出门,我们掌柜的还说有点舍不得,谁知道没过一会儿您就被一个姑娘给背回来了。听那位姑娘说您受了伤,还是小的出去给您找的大夫。”

    无为走到桌子旁坐下,向马脸小厮问道:“多谢小哥了,你方才说是一个姑娘救了在下,不知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马脸小厮先是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无为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又走到窗户边将窗户全部敞开。树枝上的两只靠在一起的喜鹊受到惊吓,立刻一左一右飞向两边。一股雨后特有的淡淡腥味瞬间涌进了无为的客房。

    马脸小厮做完这一切,才回头对无为说道:“那位姑娘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在镇子里到处逛逛,很快就会回来。”

    无为点点头,对马脸小厮说道:若是那位姑娘回来,请小哥无比告诉在下一声,好让在下前去谢谢那位姑娘的救命之恩。”

    马脸小厮站在无为身旁,手上也没有闲着,伸手拽下肩膀上的麻布,随手在桌子上擦了起来:“少侠放心,等那位姑娘一回来,小的就来告知少侠。”

    无为举起杯子喝了口茶,肚子突然“咕噜噜”的响了起来,无为毕竟一天没吃东西,此时腹中已经有些饥饿。他放下茶杯对马脸小厮笑了笑,轻声说道:“能否麻烦小哥给在下端些清淡点的吃食上来。”

    马脸小厮立刻将麻布搭回肩膀上说道:“少侠稍等,小的立马吩咐厨子做些可口的饭菜。”说罢几步就出了房门,顺手在外面将房门带上。

    无为坐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便起身将柜子上的行囊取过来放到桌上。无为解开上面的扣子,三两下将其摊开。

    里面的东西并不多,一青一白两件衣服,上面放着四百多两银子,两封书信,一支精巧的手弩和装在盒子里的暴雨梨花,在衣服底下还有一本有些破旧的《道德经》。

    无为自从下了嵩山以后,从来都没有翻看过这本据说传承了几百年的古书。倒不是他不识字,而是无为早已经能够把《道德经》倒背如流了。

    玄德观历代都是以武为本,从来都不会去打坐诵经。但是身为道门,《道德经》这部典籍还是要熟读的。

    无为将其他东西重新放回行囊中系好,只留下这本书在桌上,打算重新翻看一边用来打发时间。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为一边翻阅一边轻声诵读,一时间到是找回了小时候在道观中被出尘子逼着背书时的感觉。

    这本书据说是传承了几百年,书页却自然保存的非常完好,虽然很多地方有些褶皱,纸上依旧字迹清晰,也没有一点泛黄的地方。

    “笃~笃笃”

    无为才翻看到一半,门外就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无为将书合起放到手边,朗声道:“进来。”

    房门从外面被推开,一身锦衣的刘掌柜端着盘子走了进来。他今日带着一顶紫色瓜皮帽,两撇小胡子打理的整整齐齐,脚下布鞋也是拾掇的一尘不染。

    无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伸手去拿刘掌柜手里的盘子,嘴上也是说道:“哎呦,怎么好劳烦刘掌柜亲自给在下送饭。”

    刘掌柜身子一转,挡住了无为伸开的双手,快步走到桌子前,将盘子中的食物放在桌上,一碗瘦肉粥,一小盘煮花生,两个鸡蛋。

    刘掌柜先扶着无为坐下,然后跟着坐在他旁边。对无为笑着说道:“少侠也知道咱们这个客栈平时的客人有多少,闲着也是闲着,便来找少侠闲聊几句,顺手就给你把饭带过来。”

    无为也觉得跟这刘掌柜很是投缘,开口说道:“刘掌柜也不要总是少侠少侠的,以后称呼在下的道号无为便是。”

    刘掌柜也不跟他客气,顺势就叫了出来:“那刘某就称呼你无为了,咱们边吃边聊。你昨日究竟碰上了何事。竟然受伤被一个姑娘带到客栈来了。”

    无为拿起一个鸡蛋朝着碗口磕了两下,两下剥开蛋壳。先是递给身旁的刘掌柜,见他摆手拒绝,才一口将鸡蛋吞下,随意嚼了两口便咽下肚子。

    感觉肚子里有了点底,无为才开口向刘掌柜说道:“说来真是晦气,昨日在下走到镇中的拱桥上,正巧碰上了姬无失。”无为停下话,对刘掌柜问道:“姬无失刘掌柜知晓吧。”刘掌柜点头示意知晓。

    身为晓得客栈的掌柜,江湖上的消息可是要比大多数人知道的都多。像姬无失这个盗神传人必然有些了解。

    无为接着说道:“在下原本已经将那姬无失给擒下,哪知一个心下大意,竟然被人用暗器给偷袭了。”

    刘掌柜脸色古怪道:“你不知晓是被何人所伤?”

    无为端起稀粥,稀里呼噜的喝下半碗,轻轻摇头示意不知。

    刘掌柜再次询问道:“那你可知带你来客栈的姑娘是谁?”

    无为将嘴里的稀粥咽下,随口道:“在下还没有与她见过,哪里知道她是何人。”无为昨日中了暗器直接晕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根本一无所知。

    刘掌柜呼了一口气,对无为说道:“那算了,你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顿了顿,他又向无为问道:“无为你可有心上人,或是与人定下亲事?”

    无为正在往嘴里扒拉稀粥,突然听到刘掌柜的问题,直接被呛得不停咳嗽。

    刘掌柜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替他顺气,嘴里抱怨道:“昨天你浑身湿透,还是刘某人给你换的衣服,这时候到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无为好一会才缓过气来,朝刘掌柜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无缘无故的为何突然问在下这个问题。”

    刘掌柜脸色一变,一脸八卦的说道:“刘某看你的年纪也是不小了,那个姑娘也就比你大个两三岁,而且相貌更是上上之选,身材也是个好生养的,与你可是良配。无为你若是能够抱得美人归,可是天大的福气。”

    无为对他的话颇为不屑:“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人家似的,既然像你说的这般好,为何她这么大年纪还没有与人婚配。”

    无为今年二十五岁,哪家的好姑娘二十七八还未成家,寻常人家的闺女,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第六十四章 村中杀戮

    吴飞的喊声让赵武回过神来,他伸手抹了一把鼻子,立刻感觉到有些滑腻。赵武低头看着手心,果然满是血迹。

    “我去!”

    赵武心底暗骂自己没见识,看了两眼村姑竟然会流鼻血,虽然这个村姑长得的确不赖。

    见身旁的吴飞要把手伸过来,赵武随手一巴掌将他打了一个踉跄,随后没好气的对他说道:“师兄最近火气旺,动不动就流鼻血,这都是正常情况,不要向别人说。”

    吴飞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信这种糊弄鬼的话,不过赵师兄没事就算了,他可是个正经人,不喜欢八卦。

    过了一会儿功夫,杨寡妇端着两碗姜汤走进内屋,她低着头将碗搁在桌上,口中喃喃道:“方才你们淋了些雨,村长叫我们煮些姜汤给你们喝,可以预防伤寒。”说罢立刻迈着小碎步走了出去,似乎一刻也不敢多留。

    站在他们对面的柳小虎见阿娘给这两个人汤喝,却没有给自己拿一碗。咬了咬手指头,扭着屁股跟着跑了出去。

    赵武端起桌子上的姜汤,一股刺鼻的味道立刻扑面而来,赵武皱了皱眉头,又将姜汤放回桌面。吴飞倒是来者不拒,端起他面前的姜汤“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赵武看他喝的痛快,一脸的鄙夷,这种东西怎么下得去口。正要说话讽刺两句,耳边却隐约听到外屋柳小虎的声音。

    赵武起身走到门前侧耳倾听,杨寡妇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听不太清楚。只能听见柳小虎的哭腔,似乎是也想要喝汤,却没有准备他的那一份。

    身后的吴飞见赵武的姜汤没有动,知晓这个赵师兄从小就不喜欢这个味道,况且他从来都没有得过病,不喝也没关系。

    于是他伸手端起赵武的那一碗姜汤,大大咧咧的说道:“赵师兄,你的这一碗我就帮你喝了,省的浪费。”

    吴飞的大嘴刚凑到碗边,赵武又是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上,顺便将他手中的那碗姜汤抢了回去。

    赵武轻哼一声,对吴飞沉声教训道:“姜汤喝一碗就够了,喝多了容易上火。”

    吴飞看着赵武正向外屋走的背影,低声埋怨道:“你又不是大夫,还跟我谈起医理了,你懂个屁的上火。”

    赵武自然听不到吴飞在身后的抱怨,他来到外屋时,柳小虎正眼泪婆娑的被蹲在地上的杨寡妇训斥着。

    柳小虎见赵武走出来,眼泪立刻止住,然后用力一擤鼻子,一条长鼻涕就被他吸了回去。

    杨寡妇见柳小虎正直愣愣的看着她身后,连忙回头看去,发现是赵武走了出来,不由一声惊呼,赶忙站起了身子。

    赵武见她一副受惊的模样,不由有些尴尬,于是目光转向正和鼻涕做斗争的柳小虎,将手中的姜汤递到他跟前,沉声说道:“小孩儿,叔叔不喜欢喝这个,你必须要全部喝光,不许浪费。”

    柳小虎并没有立刻接过姜汤,而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杨寡妇。杨寡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柳小虎见阿娘点头同意,立刻接过赵武手中的姜汤,嘴里高声嘟囔着:“谢谢哥哥。”

    赵武连忙纠正道:“小孩儿不要乱喊,要喊我叔叔。”

    柳小虎姜汤到手,哪里管得了他是什么,几大口喝完姜汤,屁颠屁颠的又跑回内屋。

    赵武见这里只剩下他和杨寡妇两个人,轻咳了一声,就想要说话缓和一下气氛。突然听见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连忙闪身到门前,将房门稍稍打开一条缝隙向外看去。

    此时外面雨势渐大,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地面上,不少洼地已经凝结出了小水洼。

    柳家村外面,一大群提刀汉子正向村中跑来。他们身穿红色劲装,头上系着红色头巾,赵武见此瞳孔微微一缩。

    吴飞在内屋也察觉到外面的情况,快步走到赵武身后,将宽刀递到他手中,低声问道:“赵师兄,外面出了什么事。”

    赵武握紧宽刀,沉声回道:“来了一群魔教的弟子,看着应该是烈火旗的人,人数大概有百余人。”随后转头对有些不知所措的杨寡妇道:“你快进到内屋去看着那个小孩儿,一会儿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哎。”

    杨寡妇听见赵武的语气有些不善,不由有些害怕,连忙转头跑回内屋找柳小虎去了。

    外面那百余个魔教弟子此时已经进来了大半,带头的一个精壮汉子站在村子中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声喊道:“这里的村长请出来一下,我们这群兄弟想要在村子里避一避雨,麻烦村长帮帮忙,我们会给些银子作为酬谢。”

    赵武和吴飞默不作声,手中宽刀缓缓抽出剑鞘,眼中杀意闪现,只等方云山出现,两人立马就会杀将出去。

    那汉子连喊了三声,却没有见到有人出来,心中顿时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出门查看,委实有些不太寻常。

    他刚要开口提醒众人戒备,前方一个大瓦房中,两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手中提剑,口中高喊着杀了出来。如同一声响箭炸裂,四周的屋子内,更多的武者手持兵刃夺门而出,纷纷杀向他们。

    不少魔教弟子被这突然袭击给打了个措手不及,双方一个接触就被砍翻了十几个兄弟。

    好在烈火旗的弟子反应还算迅速,立刻拔刀出窍,砍向袭击之人,一时间双方杀的惨烈无比。

    嵩山一方有四名高手外加四十名一流和二流的武者,而魔教烈火旗一方大多都是二三流的武者,仅有领头的那个汉子是个一流武者。

    虽然魔教人多势众,能够做到两三个魔教弟子围攻一人的局面,但实力的差距还是难以弥补。

    楚恒虽说年纪有些大,却是个实打实的高手,他随手一剑挥出,都会带出凛冽寒风,三流武者根本接不住他一招,直接就回殒命当场。一个二流武者潜到楚恒身后,手中长刀冲着他的脑袋猛然挥下,这一刀可谓是用尽全身力道,斩出的劲风划破空气,瞬间就到了楚恒的脑袋上。

    就在这紧急关头,李墨白从一旁闪出,右手长剑闪电般点在斩下的刀身上,一股内力从长剑直接传到刀身。那个二流武者手臂一阵颤抖,长刀顿时脱手掉落。

    李墨白立刻欺身上前,左手判官笔瞬间点在二流武者的胸口,只见他浑身剧振,而后普通泄气一般软软倒在地上,已经没了气息。

    楚恒又是随手刺死一个魔教弟子,而后转头看向李墨白道:“多谢李先生援手相助,老朽感激不尽。”

    李墨白手中长剑连斩,将一名魔教弟子手中长刀打飞,接着长剑一扫,魔教弟子的脖颈顿时被斩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从伤口处直接向前喷出三丈有余。

    李墨白身形一闪,躲开了喷射而出的鲜血,而后对楚恒无奈说道:“楚先生小心一些,若是你出了些差池,院长非的要李某吃不了兜着走。”

    楚恒笑呵呵的说道:“晓得了,晓得了。”

    方云山与乔云英这边,夫妻二人联手更是所向披靡,冲出来的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死于两人剑下的魔教弟子已经有十余人。

    两人本就都是高手,再加上两人乃是同门师兄妹,自然是心意相通,互相之间一个眼神就已知对方的心意。

    乔云英横剑架住一柄砍来的长刀,左脚猛地踢出,将袭来的魔教弟子踢飞。眼角扫过一旁的方云山,突然提剑飞快刺向他的脑袋。

    方云山听见一阵破空声传来,转头见乔云英向他刺来,放当下也不犹豫,手中利剑同时刺向乔云英的方向。

    两人身法极快,瞬间就杀到对方面前,两人手中长剑片刻不停,直接穿过对方面门,两声闷哼同时从他们二人身后传来,两个魔教的二流武者捂着脖子的伤口无力倒在地上。

    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相视一笑,转头重新杀进战圈。

    赵武与吴飞同样也从屋子里杀了出来,趁着魔教惊慌之时直接杀了四人,接着两人一路势如破竹,又是联手杀了七八个魔教弟子。

    赵武卸下一柄袭来的长刀后,举起手中长剑正要斩杀那名魔教弟子,从他侧后方突然刺出一柄戟。赵武立刻放弃了斩杀面前之人的想法,身形急速暴退,脱离了短戟的攻击范围。

    赵武宽剑横于胸前,定睛看向持戟之人,正是最开始说话的领头之人。

    “典小旗。”

    捡了一条小命的那名魔教弟子感激的朝那人喊了一声,那个典小旗一摆手,冷生说道:“你去别的地方支援,这人就交给我了。”

    魔教弟子应了一声,立刻持刀杀向其他嵩山弟子。

    典小旗名叫典宁,是一名用戟一流武者,在烈火旗中担任一个小旗的职位,手下统领着这里的一百余人。

    典宁手中短戟遥遥指向赵武,冷声对他说道:“阴险小人,竟然在这个小村子里伏击我们,今日既使难逃一死,也要多杀几个奸贼,你便是第一个。”

    吴飞提着长剑走到赵武身边,沉声对他说道:“赵师兄不必跟这些魔教妖人多费口舌,你我师兄弟联起手将他杀了,到时魔教没了他领头,其余魔教余孽必然会被我们斩尽杀绝。”

    吴飞举起长剑就要杀过去,却被身旁的赵武拉住袖子的,吴飞略带疑惑的看向赵武,不知他这是何意。

    赵武目视典宁,手中宽剑向身侧一挥,剑身甩出一串雨水,他高声对吴飞说道:“这人看着有些本事,让我来单独会会他,你去其他地方帮忙。”

    吴飞看着赵武的脸上表情,便知道这个赵师兄是见猎心喜,不由开口劝阻道:“赵师兄,这可不是与人比武切磋,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赵武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别跟我废话,若是你敢插手,小心我连你也一起砍了。”

    话音刚落,赵武脚下猛地踏出一步,脚下水花刹时飞溅。不过瞬息之间,赵武就已经来到典宁身前,手中宽刀如惊雷一般划过半空,斩断无数水滴,向着典宁胸口而去。

    “来的好!”

    典宁冷哼一声,手中短戟迎向斩来的剑身,两兵相交的瞬间,金铁交击声轰然响起,两人之间一阵气流迸发而出,将四周雨水全部震散。

    典宁本是军伍出身,在大同的卫所担任校尉之职,凭着一身蛮力和祖传的戟法杀敌无数。因为一次醉酒误杀了两个同袍被押入大牢。

    大同总兵吴高感念典宁战功卓著,并且只是无心之失,便免了他的死罪,只是将他开革出了军营。

    赵武与典宁二人都是以力量见长,须臾之间竟是互相都奈何不得对方。两人越斗越激烈,剑戟翻飞之间,身周数丈已是空无一人。

    典宁被赵武拖住,魔教其余弟子更是节节败退,打斗开始不到一柱香的时间,百余名烈火旗的弟子此时只剩下不到五十人。

    一个浑身伤痕的魔教弟子荡来攻来的一剑,高声叫道:“典小旗,兄弟们快要坚持不住了。”

    典宁闻言四下扫了一眼,只见村子中此时已经躺倒了无数尸体,粗略一看竟然都是自家兄弟。剩余活着的兄弟已然被这群袭击者包围在中间,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交手时分神乃是武者大忌,趁着典宁分神之际,赵武手中宽剑向前一递,径直刺向典宁左胸。

    幸亏宽剑临身时典宁及时反应过来,身形猛然向右移开了几寸,险险躲开了这扎心的一剑,只是肩头却被赵武扎了个通透。

    典宁闷哼一声,脚下一个发力退回到魔教弟子中间,肩头的血水混合着雨水顺着衣服滑落在地面。

    “典小旗!”

    他身周的兄弟见典宁受了重伤,当即惊呼出声,随后纷纷举起长刀,将他护进人群之中。

    此时已经是大雨倾盆,典宁右手紧握短戟,任由左肩的血液不断流下。他观望四周,仅存的几个兄弟正紧紧护在他身前,站在外层的弟子正在不断被砍翻在地。

    那些袭击者正挥舞着手中的长剑,面容狰狞的向他杀来,地面上的鲜血混着落下的雨水将整个村子都染成了红色。

    典宁呆滞了片刻,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我典宁杀贼无数,竟然会死在这个地方,真是可笑啊。”

第六十五章 离开柳村

    嵩山的一众弟子可不会理会一个魔教妖人的乱吠,手中长剑依然毫不留情的斩杀着被围在中间的魔教弟子。

    这场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过三刻钟的功夫,又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小雨。

    村中的打斗逐渐停了下来,随着吴飞随手一剑将躺在地下挣扎的魔教弟子刺死,此时站在中心的魔教弟子只剩下了五人。

    典宁被四个年轻的小子护在中间,他们的唇边还只是长着淡淡的绒毛,虽然举着长刀的手臂微微颤抖,但抓着刀柄的手指却握的很紧。

    方云山垂下长剑在脚下尸体的衣服上蹭了蹭,将剑身的血迹擦干净,向着一旁的乔云英问道:“这一战我们的人可有死伤。”

    乔云英浑身已被大雨淋了个通透,将她的窈窕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乔云英却混不在意,抬手抹去沾在脸上的血迹,蹙眉回道:“一半的弟子身上带伤,张志被魔教之人刺穿了喉咙,已经断气了。”

    方云山闻言叹了一口气,有些伤感的说道:“张志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张志是方云山以前游历时捡回师门的孤儿,做了赵武的同辈师兄弟。为人性子孤僻,没有一个说得来的朋友,就连赵武都跟他交往不来。武学天赋也差的紧,最近才成为二流武者。

    张志唯一的优点就是听方云山的话,因此很得方云山夫妇二人的喜欢。

    这次原本是不打算带他上路,却禁不住张志哀求,心想让他长长见识也好,没想到刚下山就折在柳家村里。

    典宁面色苍白,肩头的伤口依旧有鲜血溢出,原本红色的劲装更是被鲜血染的有些发黑。

    看着身前的四个小子,典宁面无血色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他轻声的开口说道:“典某真是对不住你们,年纪轻轻就要陪着我这个粗人上路,要不你们还是投降吧,他们好歹也是自称名门正派,想来会留你们一条性命。”

    他左手边的一个年轻弟子凄惨一笑道:“典小旗说的什么胡话,这些名门正派何时给过我们兄弟的生路,落到他们手上横竖也逃不过一死,最多也就是开个除魔大会,死的风光一些罢了。”

    他这话一出,原本有些犹豫的另外三人顿时动容,手中的长刀又紧了一紧,身子却是不再抖动了。

    “如今局势已定,你们还不快些将兵器丢下,若是想要活命就老实交代,魔教在扬州到底有何阴谋。”

    李墨白脸色有些难看,方才的打斗中,嵩阳书院有三名弟子被杀。这些书生虽然身手不差,但大多都是在书院里读书习武,很少与人生死搏杀,那三名书院弟子便是因为轻敌,被魔教以命换命的打法所杀。

    典宁呵呵一笑,看着李墨白轻声说道:“典某不过是个小旗,哪里会知道教主的计划,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虚伪的小人,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这场阵雨此时已经停下,喊杀声也已经停止,村子里的村民听见外面没了响动,一些大胆汉子的就把门窗打开了些缝隙,偷偷向外观望。

    这些村民都是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子,哪里见过这么多的死人,登时引来是一阵惊呼,不少人又将门窗关的死死的,只有个别胆子特别肥的还在继续偷看。

    李墨白本就因为死了三个弟子而心烦意乱,又被典宁骂作虚伪小人,更是有些怒火中烧,当下对他怒道:“不知好歹,有意放你们一条生路,竟然还不知道珍惜,既然如此李某这就送你上路。”

    李墨白挽起一个剑花,抖起几滴晶莹水珠,随后脚下一点,踏着脚下的积水杀向面色苍白的典宁。

    四个年轻的魔教弟子同时一声发出大喝,迎着李墨白的身形挥刀劈去。

    这四人虽然气势实足,却弥补不了实力上的巨大差距,李墨白面色如常,面对四道刀锋不躲不闪,丹田内力运转,手中长剑左右之间急速抖动,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传来,四个魔教弟子具是被他的内力震开数步。

    李墨白去势不减,脚下又是一点,随着地面水花四溅,他的长剑瞬间便到了典宁的胸前。

    典宁面如死灰,勉强抬起手中短戟抵挡,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典宁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泥泞的地面上。

    李墨白一招被阻也不急恼,手中长剑再次递出,这第二招比上一剑更加犀利,剑身宛如长河急转,气势磅礴的攻向坐在地上的典宁。

    这一剑带着森森杀机,李墨白显然是用出了全力。典宁哪怕全盛之时也不敢硬接,此时的状态更是凶多吉少。

    性命攸关之际,典宁也不会束手待毙,他右手举起短戟,快速迎上长剑。两者交击之时,典宁的短戟稍稍偏转,李墨白的长剑直接穿过短戟的小叉,卡在中间进出不得。

    典宁用尽全力猛地向右甩去,想要让李墨白长剑脱手,可惜他此时的力气实在不敢恭维。任凭他如何甩动,李墨白的长剑依旧沉稳握在手中。

    李墨白见典宁还在徒劳挣扎,口中冷哼一声,丹田内力涌入右臂,随后猛的一震,典宁短戟倏然脱手,飞出五丈后才落至地面,溅起大片水花。

    李墨白缓步走到典宁身前,一脚踏在他的胸前,沉声询问道:“李某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到底说不说。”

    “不知道。”

    典宁本就失血过多,再经过方才的打斗,更是气若游丝。他躺在泥地中,眼神轻蔑的看着站在头顶的李墨白,仿佛两人的位置颠倒了一般,当真是条好汉。

    李墨白向来说话算话,说了最后一次机会,就不再打算多问,哪怕脚下之人真的是个好汉也无济于事,何况他还是个魔教教众。

    李墨白长剑朝着脚下快速一挥,典宁的脖子上瞬间多出了一条血痕,血沫“咕嘟咕嘟”的从血痕处向外涌出。

    典宁的嘴里冒出大股鲜血,但他却丝毫不做挣扎,只是依旧蔑视的看着李墨白,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墨白平静的看着典宁死不瞑目的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收回踩在他胸前的脚,随后转头看向那四个被他震退的魔教弟子,略微有些迟疑。

    他方才因为书院弟子的身死有些愤怒,杀了典宁后心情已经平复下来,这时看向这四个年轻人,心里生出了一些不忍。

    他思虑半晌,才缓缓开口对那四人说道:“你们走吧,希望你们从此以后退出魔教,重新做人,否则下次再叫李某遇见你们,杀无赦。”

    方云山闻言一愣,连忙上前两步道:“李先生,你真的要放他们离开?是不是有些欠妥。”

    李墨白抬手对方云山说道:“方兄不必多说,这四人都是还年轻,只要能够悔改,从此退出魔教,放他们一条活路又如何呢。”

    方云山本想将这些魔教之人全部杀光,斩草除根。但李墨白说了要放他们离开,他也不好博了李墨白的面子,只好转头看向身后站着的楚恒。

    楚恒心中也是明白方云山为何看他,按照他的意思最好也是一个不留,正道与魔教早已势不两立,放了他们也没人会念着这份情不过李墨白话已出口,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悠悠说道:“希望你的决定没有错。”

    那四个魔教弟子本以为这次断然没有活路,哪知道竟然柳暗花明又一村,四人互相望了一眼,朝着村外飞奔而去。

    见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村长柳大强才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俗话说得好,活的时间久了,什么东西都能见着。柳大强虽然只是个普通农民,不懂什么江湖事,但江湖中人打来打去的,他还是见识过很多次的,只是这次死的人有点多,还吓不倒他。

    柳大强走到楚恒的身边,低着嗓子对他说道:“楚老先生,这地上的尸体可如何是好,一下子死了这么多人,府衙要是询问起来,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担待不起啊。”

    柳大强也算看出来了,这些人虽说是教书的先生,但杀起人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原本还想跟这些人套套近乎,将来或许还能让村里的娃子读上书,如今看来还是离远一些为好。

    楚恒和颜悦色的看向柳村长,方才杀人无数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温言说道:“柳村长放心,一会儿老夫就让他们把这里给收拾干净,过几日你们将这些刀剑都送到府衙,将事情如实禀报,就说死的都是魔教弟子,府衙不会责怪你们,反而会给你们赏银也说不定。”

    柳村长点头应下,随后随后赶紧说道:“那楚先生你们先忙着,老汉让村子里多烧些饭菜,等你们吃完再赶路。”

    这话的意思哪个听不出来,就是让他们把尸体赶紧处理完,吃点东西就赶紧走远点。

    楚恒也不说破,只是轻咳两声,微笑着说道:“那就谢谢柳村长了。”

    村里顿时都忙活了起来,嵩山弟子这边挖坑的挖坑,搬尸体的搬尸体,方才杀人的时候只知道图个痛快,此时埋人才知道辛苦。上百人的大坑可不是随便挖两下就能有的,一群人在村外土坡上用了一个时辰才将尸体全部处理好。

    李墨白和方云山又在一旁挖了四个小坑,将死去的四名门下弟子安葬好,坟头插上木碑,一众人低声追悼了一会儿,这才重新回到了柳家村。

    村民这时也把饭菜准备好,更是把村里仅有的二十几只鸡全部炖成了肉汤。此时村民也顾不得心疼这些鸡,只求把这些煞星全都安排走就谢天谢地了。

    嵩山众人在井边随意洗了洗手,飞快的跑到饭桌上胡吃海塞起来。小村子里没有什么好东西,但方才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打斗,腹中空空如也,吃什么都觉得香。

    等他们吃饱喝足,才发现这些村民们站在一旁正眼巴巴的看着他们。众人这才发现刚才光顾着吃,柳家村的这些村民可是一点都没吃过。

    赵武脸色一阵尴尬,起身对柳村长说道:“真是对不住,一点饭菜都没留,害的你们都没有东西吃。”

    柳村长连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你们这些大侠吃好了才能有力气赶路,我们一会儿随便凑合一口就行。”

    方云山听出了柳村长话中得意思,起身对李墨白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赶快赶路要紧。如今在中原遭遇魔教烈火旗,说明魔教正在不断向扬州汇聚,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扬州。”

    魔教五行旗行动区域互相并不重叠,分布在中原的乃是五行旗中的锐金旗,而烈火旗则分布在北方顺天府附近。在此地出现了如此多的烈火旗弟子,可见形势已经更加紧迫。

    李墨白点头,随后看向楚恒说道:“楚先生,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见楚恒同意,众人纷纷解开马缰翻身上马。乔云英骑在马上,看着站在村口的村民,朗声说道:“魔教之人心狠手辣,行事诡计多端,下次若是遇上了魔教教众,诸位一定要小心,告辞。”

    看着那一群人策马离开的背影,柳大强的媳妇柳陈氏脸色顿时一垮,哭丧着说道:“本以为是群有出息的读书人,没成想竟然是群土匪呦。在咱们村里杀人不说,还又吃又拿的,还一文钱都不掏。”

    柳村长虎着脸,瞪了一眼自家婆娘,扯着嗓子骂道:“你这个熊婆娘,啥时候都想要钱,给你留着小命就谢天谢地了,没见着他们杀人的样子,上百个汉子都死光了,咱们这小村子哪里敢招惹他们。”

    柳陈氏见柳老汉发火,立刻萎下去,只是嘴里不服输道:“这人不是都走了嘛,我在这里随便说说他们又听不见。”

    柳村长不想跟她一般见识,沉声对村民喊道:“都回去了,等明儿个天气好了,来几个爷们跟我去府衙把那些刀剑都交上去,以后的事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村民们跟着柳村长纷纷回了村子。柳小虎咬着手指头,有些犹豫的对杨寡妇说道:“阿娘,那些叔叔好厉害,我也想学武。”

    杨寡妇抬手擦去柳小虎流到嘴巴上的鼻涕,半晌没有回话。

第六十六章 秋闱

    永乐十五年,八月初三。

    因为昨日下了阵雨的关系,使得今日一早颇为凉爽,倒是让赶考的学子心情放松了不少。

    天香楼位于洛阳东城区的花街柳巷中,占据了整整半条街道,往日里天香楼的大门前都是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今日却是显得清净非常。

    天香楼的大门前,一个龟公正持着一把扫帚,来回的清扫着街道的尘土。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口梨花木的牌匾,上书天香楼三个大字,端的是龙飞凤舞气势磅礴,乃是由前任首辅谢缙亲手所书。虽然因惹怒朱皇所杀,却丝毫不减他才子的名声,引得不少风流才子以此为戒口前来快活。

    正当那名龟公将天香楼的门口打扫干净,想要回到屋内时,八名身穿白色儒服的年轻学子昂首阔步的从天香楼中跨了出来。

    龟公先是一愣,随后立马弯下腰身,嬉皮笑脸的尖声说道:“小的祝各位公子今日大比顺利,来日榜上有名,高中举人。”

    而后着重的看向其中的一个身材最为突出的胖子,大声唱道:“祝金小爷拔得头筹,高中解元。”

    金权却是一点也不领情,混不在意的一巴掌打在龟公的脑袋上,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块小银锭轻哼道:“你家金小爷哪有这本事考上解元,中个举人就不错了。这解元还是非程哥儿莫属,给小爷重新说。”

    龟公平日里挨打早已习惯,哪里会在乎这一巴掌,此时他双眼放光的看向金权手中的银子,更加谄媚的喊道:“小的祝金小爷高中举人,祝程小爷高中解元!”

    金权满意的嗯了一声,随手把银子丢给快要流口水的龟公。那龟公身手敏捷的拾起地上的银子,躬身不停作揖,口中欣喜道:“谢金小爷赏,谢金小爷赏!”显然是被这天降横财给高兴的不行。

    “奴家祝金小爷高中举人,祝程小爷高中解元!”

    八人正要离开,突听身后传来一阵整齐的娇媚呼喊,这声音端的让人听得汗毛竖立,浑身骨头都酥软几分,引得周围汉子个个夹紧双腿,女子俱是侧头啐地。

    众人立刻抬头望去,却是见身后天香楼中的伶人皆是身子探出窗外,巧笑倩兮的看向楼下八人,更确切的说,是看着发福的金权。

    这些伶人个个都是容颜娇美,无论哪个单挑出来都是倾城之姿,如今这些美人皆是身披轻纱,如羊脂般的玉臂伸将出窗外,更有甚者竟然酥胸半露,隐隐显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来往之人哪里见过这种摄人心魄的美景,登时口舌生津,头顶冒汗,吞口水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不断响起。

    一个牵着孩童的妇人大声骂了一句骚狐狸,随后捂着孩童的眼睛快步跑出老远,那些伶人不以为意,反而还娇笑起来,引得街道上吞咽之声更重了几分。

    金权却是见过世面之人,哪里会被这种阵仗吓到,只听他呵呵笑了一声,随后大声对这些女子喊道:“说的好!等小爷回来,诸位姐妹通通有赏。”

    “谢金小爷赏!”

    楼中女子听了尽皆喜笑颜开,声音更是愈发勾人心魄。

    天香楼上的一扇窗户前,两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正倚靠在窗沿看着离去八人的背影,左边看似年纪稍长的女子轻笑道:“不愧是金钱帮的少帮主,好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气概。”说罢一挥红袖,身形飘然转过,携着轻风坐到桌前。

    她面容不似其他女子的柔美,而是如同刀刻斧琢般的棱角分明,双眸中流光闪烁,似能看透人心一般。眉心一枚红菱印记,令她更显妖艳。

    另一名女子面色沉静道:“近来江湖上盛传,魔教大举集结扬州,意图将金钱帮掌控在手中,到时这位金公子还有没有这气概可就不好说了。”

    这女子一副素容,面上不施任何粉黛,在这天香楼中,虽不比其他浓妆艳抹的伶人艳丽,一身银白衣裙更是让她显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秀。

    红衣女子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嗔怪的说道:“小倩你也真是,不就是人家金少帮主看上你了么,至于如此挖苦人家,还想着要他家破人亡不成。”

    小倩转过身子,看向红衣女子柔声道:“师傅,您何必总是在徒儿面前提起那个金权,若是再提,徒儿这便要出去了。”

    红衣女子一副苦口婆心的劝说道:“还不是为师看他对你一片真心…”

    话刚出口,小倩真的作势要离开,连忙改口道:“好了,好了,以后再也不提那个胖子了,你最近可有收到妲己的消息。”

    小倩重新站回窗边,轻声回答道:“楚师妹自从离开后,就一直不曾有消息传回,倒是风师姐写了一封书信回来,说楚师妹之前去过她那里一趟,此时应该正在前往蜀山的剑阁。”

    红衣女子抬起手臂撑着脸庞,眉头微皱,故作不满的抱怨道:“想我金伶伶一世英名,怎么收了这么一个没良心的徒弟,出门已经将近三个月了,连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

    小倩不由翻了个白眼,脚下悄无声息的挪向房门,略带无奈的说道:“屋子里又无旁人,师傅何必如此,姐妹们哪个不知您最钟意楚师妹,若是她此刻回来,您立马就要扑上去了。”

    金伶伶闻言当即不愿意,起身向小倩抓去,小倩却是已经到了门口,立刻开了房门跑出屋子。

    此时程道儒几人正提着考篮向着贡院赶去,金权面带笑容的向程道儒问道:“程哥儿,那么多美人儿对你寄以厚望,你可要争点儿气,考个解元回来让那些姑娘好好的开开眼界。”

    包煜文一脸不屑的撇撇嘴,出言讽刺道:“一群卖笑的妓子罢了,还不都是冲着你的银子,若是你此时身无分文,想碰她们的衣角都是做梦。”

    包煜文自打入了嵩阳书院便对金权一直看不顺眼,他出身贫苦人家,靠着他自身的聪慧千辛万苦才终于入了学院读书,而金权靠着他爹的银子便轻松入学。

    他不仅蠢笨无比,读书也从来都不用心,如此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行为,包煜文对他自然很是不满,心中多次感叹世道的不公。

    金权可是金钱帮的少帮主,哪里会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当即阴阳怪气的说道:“说的真好,也不知昨日是哪家公子,跟烟蓉姐姐喝酒喝的不亦乐乎,还说什么等高中以后要纳人家作妾,可真是笑死人了。”

    “你!”

    包煜文脸色涨红,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东西。

    程道儒轻咳了一声,将他们二人分开,看向前方水泄不通的贡院大门说道:“不要吵了,贡院就在前面,当着这么多的学子,不要丢了我们嵩阳书院的脸面。”

    金权与包煜文虽然不对付,但心中还是更在乎书院的名誉,互相瞪了一眼,便不再说话。

    吉时未到,贡院大门还未开启,门前几十名衙役肃穆挺立,腰间胯刀扫视着下方人群,趁着这段时间,书院八人重新检查了考篮中的东西。

    乡试要求考生连考三次,每次三天,只要入了贡院,便要住上三日能出门,吃喝拉撒都要在贡院中的考棚中进行。

    因此考生的考篮中不仅要带着笔墨文具,就连日常用品和干粮也要自备,若是忘记在考篮中放入干粮,想要坚持三天可是痴心妄想。

    过了半个时辰,贡院的大门终于打开,两名身着官服的监试官带着四名兵卒走了出来。

    待到下方所有考生安静,其中一名年轻的监试官才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时辰已到,各位考生请入场,入门后会有官吏带领前往各自考棚,考生不可与人交头接耳,否则逐出考场,取消考试资格。考生不可无故离场,离场后不可再次进去贡院。”

    这监考官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大堆的规定,这才招手让下方的考生上前,两位监考官一左一右站定,待第一名考生走上前,一人负责搜身,一人负责搜考篮,仔细搜索一阵,这才将人放进大门。

    程道儒站在门外一个多时辰才进了贡院大门,若不是天气微凉,不知要有多少柔弱书生会当场昏厥。

    贡院大门口站着不少杂役,见程道儒进门,其中一个杂役快步走上前,也不作声,伸手接过他的考引,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才带着程道儒向内走去。

    贡院内部很大,程道儒跟着杂役一路穿过回廊,走过庭院,又越过很多在考棚中等待放题的秀才,许久才走到了一个位于角落的考棚前,杂役将他的考篮放在桌前,抬手示意程道儒进去。

    程道儒坐在狭小的考棚中,其大小仅仅只能活动开手脚,这让有些江湖习性的程道儒很不舒服。他耐住性子等了许久也没有放题,左右无事索性便盘膝坐在榻上打算闭目养神。

    正在这时,一个面如菜色的老秀才捂着肚子从他考棚的前身前跑过,程道儒面带疑惑,随后耳边便传来一声沉闷的屁响,一阵臭不可闻的味道从隔壁传进程道儒的鼻子中。

    程道儒抬手口鼻,双目圆睁,心中顿时叫苦不迭,他的隔壁竟然是个茅房,这让他如何静心做题。有心想要找内帘官换考棚,却担心贸然起身会被逐出贡院,只能屏住呼吸忍耐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一个白须内帘官来到程道儒身前,将一张宣纸放在他身前的桌子上。

    趁着内帘官还未转身离开,程道儒连忙开口对他说道:“这位大人,学生这考棚的味道实在让人难以忍受,不知能否换上一换。”

    按照乡试的规定,内帘官不可与考生私下交谈,那内帘官原本不想理会程道儒,但见他长相俊秀,让人颇有好感,便没有立刻离开。

    那内帘官看着程道儒的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同情,他自然知晓被分配到这个位置上,必然考不出好成绩,十有**便会落榜。

    他摇头叹息一声,轻声对程道儒说道:“小后生,座位已然定下,不可轻易更改,你年纪尚轻,日后还有机会。”

    程道儒有些沮丧的看着内帘官离去的背影,心知此事不能改变,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烦闷,低头看向手中的卷子。

    “治国必先齐家,孝者,所以事君也。”

    看着宣纸上的考题,程道儒微微凝神。

    这段话乃是由四书五经中《大学》的章节所拼凑,大意为:想要治理好国家便要能够打理好家事,孝顺父母之人,才能更好的服侍君王。

    看似容易的一道考题,却是内藏玄机,两句话看似是一种意思,却是有着两个答案,前一句乃是治国,后一句则是事君。

    程道儒心中暗自思量,此次前来洛阳主持乡试的主官乃是翰林院侍读学士陆士明,其人传闻向来刚正不阿,同时也是出了名的顽固,经常顶撞朱皇帝,却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程道儒思虑半晌,终于打定主意,提起桌边准备良久的毛笔,在宣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孟子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余窃以为,夫孝者,自古不可与忠两全,两者不可兼得者也,小家岂可与之并提…

    洋洋洒洒五百字,程道儒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约莫用力一柱香的时间,一篇文章便跃与纸上。

    程道儒捧起宣纸,朝着宣纸上轻轻吹了一口,随口认真的检查一边,以防有错字漏字。哪怕文章写的再是花团锦簇,若是被主官看到了错别字,评级立刻便会被打落一等。

    正在程道儒仔细检查时,隔壁再次传来一阵闷响,程道儒脸色顿时变了颜色,随着一阵“扑通扑通”的声响,一股让人恶心的味道再次传进程道儒的考棚。

    程道儒的拳头紧了紧,又再次松开,贡在院之内若是搞出了太大的响动引来内帘官,必定会以扰乱乡试为由逐出考场。

    程道儒强忍着恶心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之中内力流转,在体内的小周天循环,以比来减少呼吸的频率。

    他还要在贡院中住上三天,既然不能选择反抗,便只能选择适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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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届的华山论剑乃是天下盛会。江湖人纷至沓来。嵩山下的小道士亦为道观扬名而来。嵩山道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嵩山道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嵩山道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