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惊退
“不必如此！”
李杰本就有荡平清风寨的打算，即便吴山镇的人不提这茬，他也会做，不过，眼下由对方主动提起，显然更加符合他的利益。
说着说着，李杰一边伸手托起了周建柏，一边‘义正言辞’的说道。
“朱某既然应下了这份差事，这本就是朱某的分内之举。”
周建柏闻言心中不禁大为感动，这位和周管带一比，简直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周管带平日里除了盘剥他们，剩下什么事也不干。
真正遇到了危机，这厮更是有多远便滚多远。
说曹操，曹操到，周建柏这刚一想起周管带，耳边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嗓音。
“哟！这是干嘛呢？”
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穿着灰色军装，身材短小的光头男子，吊儿郎当的闯了进来，不待周建柏出言，此人又斜睨了李杰一眼，揶揄道。
“哎呀呀，这不是……那个……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让我想想。”
“对了，朱……朱传文是吧？”
“说起来咱们还算是同僚呢，不知朱小兄弟今日到吴山镇有何贵干？”
李杰冷冷的瞧了一眼光头男，这家伙就是吴山镇巡防营管带周扬，不过，很快，他这个管带前面就要加个‘前’字了。
根据邱家提供的情报，龙家正在运作罢免周扬，然后让龙振海盯上吴山镇巡防营管带的空缺。
如果龙七爷今天没有遭遇意外，只怕再过几天，上面的调令就要发下来了。
眼见李杰不答，周扬脸色顿时冷了下来，面色不善的扫了一眼李杰。
“哼！”
李杰微眯着双眼，目光锐利的盯着对方，同时，暗自释放了一丝气势。
刹那间，周扬只觉得周围空气温度骤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望着李杰如刀般的目光，他的心底莫名的生出一丝惧意，下意识的将目光转移到了一旁。
然而，周扬很快便意识到了这一点，此时，他的胸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
自己……自己怎么能被对方的一个眼神吓到？
“我……”
可是，就在周扬准备放几句狠话的时候，他的视线又对上李杰那双不带丝毫感情的双眸，这一对视，他顿时又是一惊，肚子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哼！”
自觉丢了面子的周扬，再也没有脸继续待在现场，留下一声冷哼便转身离开了现场。
周建柏看到现场发生的这一幕，不由心里暗自道了一声‘彩’。
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周扒皮，竟然被‘朱管带’一个眼神吓得落荒而逃！
想到这里，周建柏的嘴角不禁挂起一抹讥笑。
周扒皮，不过如此！
随着周扬一走，现场的氛围当即又恢复了和谐。
“让您见笑了，这位平日就是这样。”
尽管周建柏心中不喜周管带，但他并没有背后揭人的短，反而是帮着周管带解释起来。
“没事。”李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在意，转而说道：“周老板，咱们还是尽快去回春堂吧。”
周建柏笑吟吟的点了点头：“也好。”
其实，李杰很清楚周管带为什么来这一趟，一番冷嘲热讽，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怒气罢了，毕竟，原本吴山镇就是对方的辖区。
自己过来了，严格来说已然是越界行为。
但现在的东北，不论是上层还是下面，全都是一副混乱无序的样子，根本就没人去管‘垮辖区’这种事。
再者说，李杰身上的‘管带’之职，走的可是赵尔巽的路子，只要他在下面做的不是太出格，上面的人是不会管的。
没过一会，一行人便来到了回春堂，此时，龙振海正焦急的在大厅中来回踱步，脸上满是愁容。
一名仆人迈着小碎步走到龙振海身边，低声提醒道。
“大少爷，周员外和朱管带来了。”
朱管带来了？
龙振海转头一瞧，正好看到周建柏和李杰一行人走了进来，虽然他很担心父亲的安危，但李杰的身份非比寻常，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龙振海便迈开步子，朝着门外走去。
“周世伯！朱管带！”
周建柏摆了摆手，关切道：“贤侄，七爷现在的情况如何？”
龙振海攥了攥拳头，面露苦涩。
“还在抢救。”
言谈间，内堂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忧心父亲的龙振海一听到脚步声，连忙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学徒打扮的年轻人正大步流星的走来。
“龙少爷，令尊已经脱离了危险。”
龙振海内心一喜，一把拉住学徒，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
然而，学徒接下来的一番话，却像一盆冷水一般，泼在了他的身上。
“只是，师傅说，接下来的那一关，七爷能否顺利闯出去，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师傅承诺，他必然竭尽全力，帮助七爷渡过难关。”
龙振海纵使心有不甘，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没法把气撒到大夫身上，毕竟，受了枪伤，情况大多都是如此。
能不能活下来，全看你的命够不够硬！
“谢谢！”
沉默片刻，龙振海还是道了一声谢，不过，任谁都能听出来，他语调中的落寂。
周建柏暗自叹了口气，踱步上前，拍了拍龙振海的肩膀，安慰道：“贤侄，别担心，吉人自有天相，七爷肯定会没事的。”
“嗯。”龙振海重重地点了点头，附和道：“我相信我爹一定会没事的！”
“龙大少爷，早年间，我机缘巧合得到一份秘方，对于外伤有特效，平时剿匪的时候，兄弟们受了枪伤都会服用此药，效果还算不错。
“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可以给令尊服用试试。”
“真的？”或许是病急乱投医，龙振海闻言立马上了心，连忙问道：“朱兄，真的有特效药？”
药，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但有些事情并不适合现在暴露，因此，李杰只得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迟疑了片刻。
龙振海察觉到了李杰脸上的异色，直言道。
“朱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李杰解释道：“这份药虽然没有什么副作用，但也不是百分百保证患者痊愈。”
听到这句话，龙振海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这药有什么巨大的副作用呢，还好不是，对于李杰所说的概率问题，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在意。
毕竟，这可是枪伤，即便是御医，也不管保证百分百痊愈。
“不打紧，朱兄，不知您这药可带在了身上？”
第六十九章 改道
李杰微微颔首，大手一挥：“传武，将药拿过来。”
为了避免磺胺外流，队伍中所有的抗炎药都由专人保管，通常情况下，这份工作都是朱传武负责，尽管李杰没有预料到今天的袭击，但传武身上还是带了几粒磺胺，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大哥的吩咐，朱传武主动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而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小心翼翼的从中倒出一粒药丸。
众人看到传武手中那粒黑不溜秋的药丸，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失望，这药给他们的第一印象就是普通。
李杰接过药丸，目光一转，看向人群中的龙振海，笑眯眯的说道：“根据经验，伤者受了枪伤后，越早服用此药，效果越好。”
“钟大夫，还请带路。”
龙振海闻言立马转身朝着大夫拱了拱手，他倒没有怀疑李杰的用心，毕竟，双方都知根知底，而且他们又没仇没怨，李杰根本就没有害人的动机。
再者说，跑的了和尚，你也跑不了庙。
因此，面对李杰的变相催促，龙阵营压根就没有往别处去想。
“跟我来。”
钟大夫本来还准备想说些什么，作为医者，患者服用来源不明的药，按照本心而言，他自认为是有义务提醒患者家属的。
但迟疑片刻，他终究还是没把胸中的疑问说出口。
毕竟，眼前这位不是普通人，同时里面的患者也不是普通人，回春堂小胳膊小腿的，完全惹不起。
反正给龙七爷服药的事，是经过龙振海同意的，即便出了什么问题，也怪不到自己头上来。
一行人跟着钟大夫来到后院的病房，此时，龙七爷尚在昏睡着，李杰走到病床边，亲眼看了一下龙七爷的伤势。
龙七爷的伤并不严重，不知是枪手枪法的问题，还是本来就没有打算击杀龙七爷，总而言之，龙七爷受的伤并不严重，那一枪没有伤到要害。
亲自喂完药之后，龙振海面朝李杰，长揖到底。
“朱兄，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够答应？”
“龙兄，快快请起。”
尽管对方没有直言所求何事，但在龙振海行礼之前，李杰注意到了他眼中杀过的一丝戾气，显然，龙振海是动了杀心。
李杰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欲将龙振海托起，然而，龙振海的决心好似非常坚定，纵使李杰相托，他仍旧没有起身。
见状，李杰叹了口气。
“龙兄，你心中所求，朱某岂会不知，其实，就在刚刚，朱某已经同意周员外他们，定然在近期带兵荡平清风寨。”
“你放心，龙会长的仇，我一定会给你报了，待到来日，朱某必定手刃杜老三！”
果不其然，龙振海听到这番话立马抬起头来，很是感激的看了李杰一眼。
“朱兄此恩，龙某铭记于心，来日但又所求，定然鼎力相报！”
这句话，龙振海并不是逢场作戏的托词，而是真正发自肺腑。
李杰自然听出了龙振海所言非虚，不过，该客套一下还是要客套一下的，拱了拱手，道。
“不必如此，剿匪本就是朱某的分内之事。”
龙振海默然，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有些事，记在心里就好，嘴上如何说并没有什么卵用。
随后，双方又闲聊了几句，李杰等人便离开了医馆。
出了医馆，时间已经来到正午，周建柏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带着李杰一行人来到了松鹤楼。
虽然今天的欢迎仪式出了点意外，但是原定的会面还是要继续的。
这一次会面，和之前元宝镇那次并没有什么区别，顶多也就是人不一样，谈话的过程不太一样，但核心本质却是一样的。
清风寨先后两次犯下血案，吴山镇的乡绅们已然是忍无可忍，于是，这场见面会就变成了吴山镇乡绅的集体声讨会。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便宜了保安队，为了尽快让李杰出兵，吴山镇的乡绅们纷纷慷慨解囊，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最终，吴山镇提供的条件远远要比第一次提的丰厚。
保费从原来的一万大洋，变成了一万三，并且吴山镇的商户们还额外提供了五百石粮食。
对于这个结果，李杰自然很是满意，为此，他当场做出保证，最多不超过一周，他必然带着巡防营出征清风寨。
乡绅们听到这个保证，同样非常满意，虽然提高了价码，但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剿灭清风寨，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你想想，清风寨连龙会长都敢袭杀，在吴山镇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下午三点，见面会正式结束，吴山镇的乡绅一路将李杰等人送到了镇外数里，方才折身回返。
与此同时，就在众人簇拥着李杰离开松鹤楼后，一名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悄悄地来到一处破败的小院。
几分钟后，年轻男子换了一身装束，骑着一匹驽马，扬长而去。
另一边，李杰一行人辞别了吴山镇乡绅，继续往前又走了一阵，只是没走多久，队伍便停下了脚步，旋即，李杰伸手招来传武，吩咐道。
“传武，检查一下队伍中有没有人喝酒。”
“是。”
传武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从了李杰的指令。
没过一会，朱传武便回到李杰身边，汇报道。
“全都检查过了，一个喝酒的都没有。”
“好！”李杰点了点头，继续道：“检查一下装备，咱们改道前往清风寨！”
听到这个指令，朱传武明显楞了一下，喃喃道。
“清风寨？”
“没错，我打算今晚夜袭清风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
朱传武正准备说，我们只有二三十个人，以眼下的条件，不足以攻破清风寨，但当他看到李杰凌厉的眼神时，立马闭上了嘴巴。
李杰斜瞥了传武一眼，这家伙想说什么，他哪会不知道。
没错，他们在人数上确实不占优，如果强行进攻，的确有可能出现什么意外，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李杰不出手的情况下。
如果李杰出手，区区清风寨，弹指可灭。
第七十章 出击
突袭清风寨这个想法，并不是临时做出的，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清风寨能够盘踞在吴山镇周边八年之久，本身肯定是有几把刷子的，通过今天早上的偷袭，不难看出，清风寨起码在武器装备上是优于普通土匪的。
此外，清风寨的地形也是易守难攻，如果是光明正大的攻击，除非以炮火开道，否则必须要派出数倍于对方的人马。
即便如此，进攻方的损失也不会少。
尽管清风寨的土匪没有经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但依托于地形和火力，想要啃下这块骨头，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再者说，清风寨在当地经营了这么久，李杰不相信他们在镇上没有眼线，一旦对方提前得到通知，作为进攻一方的保安队，肯定要付出额外的代价。
这代价或许是枪炮子弹，或许是人命。
所以，为了避免未来遭受更大的损失，李杰方才准备在今天晚上发动突袭，趁着清风寨毫无准备，一举拿下！
望着传武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杰打算指点一下对方，笑着问道。
“怎么？是不是觉得有些意外？”
传武点头道：“嗯。”
李杰轻笑一声，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一次，咱们取的便是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你想，既然连你自己都觉得意外，杜老三不是更加想不到？”
传武迟疑片刻，忧心道：“可是，今天咱们带来的人实在太少了，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李杰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传武的话。
“没有意外，因为今天我会亲自出手！”
听到这句话，传武顿时把心放到肚子里了，自家大哥有多厉害，他是深有体会的。
记得第一次剿匪时，队员们虽然经过训练，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上‘战场’，彼时，这些新兵蛋子一看到血，十分力顿时弱了一大半，只能使出三分力。
如果不是李杰出手，力挽狂澜，恐怕那次剿匪不仅要功败垂成，死伤估计也少不了。
“好了，通知兄弟们准备一下，然后立马出发！”
“是！”
没过多久，今晚突袭清风寨的消息便传遍了整支队伍，队员们得知这一消息，不仅没有任何恐惧，反倒是兴奋的嗷嗷叫。
自打保安队成立以来，只有他们打别人的份，何曾遇到过土匪袭击他们？
对于今天早上的遭遇，大家伙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正准备过两天找回场子，谁想到，老大竟然今天就要找回场子，而且老大还要亲自出手！
报仇不隔夜！
痛快！
休整片刻，保安队再次出发，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官道，而是避开了主干道，全程走的都是小路。
滴答！
滴答！
时间缓缓流逝，清风寨距离吴山镇并不远，尽管李杰他们走的都是偏僻无人的小道，饶了一些路，但他们仍在傍晚时分赶到了清风岭。
此次，李杰一共带了两支小队来吴山镇，每支小队十二人，加上他、朱传武以及大金粒，一共便是二十七个人。
不到三十人的队伍，人数是少了点，但人少也有优点，行动起来动静小，不容易被人发现。
抵达清风岭脚下，李杰抬头眺望了一番远方的山色，落日的余晖仍旧没有散去，洒在山林之中，若是此时上山，哪怕他们人少，恐怕也会被人察觉。
于是，李杰在一处密林丛生的山坳停下了脚步。
“准备休息！”
此话一说，整支队伍好似被按下了暂停键，队员们纷纷停下了前行的步伐，默默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就地隐蔽，拿出干粮，各自补充好体力！”
……
……
……
转眼间，星光遍洒大地，今天，风很大，夜很黑。
夜风吹过高耸的树林，轻轻的摇动着枝叶，发出一阵沙沙的摸索声，李杰借着微弱的星光，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腕表。
八点了。
是时候该送杜老三上路了！
旋即，李杰伸手招来传武和大金粒。
“传武，大金粒，半个小时后，你们带着兄弟们上山，准备支援！”
“是！”x2
“现在开始对表！”
做好最后一道准备，李杰便独自一人离开了密林，借着漆黑的夜色，向着山上出发。
李杰握着一把匕首，弓着身子，灵觉全开，走一回就停一阵，仔细听一听周围的动静，若是没有发现暗哨，则继续前行。
若是遇到了，则用手中的匕首，物理解决。
约莫一刻钟后，李杰顺利潜入进了清风寨，之所以用了这么长时间，主要是因为路上的暗哨有点多。
几百米的路程，清风寨居然安排了三队明哨以及六个暗哨，尽管没有达到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程度，但对于土匪而言，这么多的岗哨，绝对算是多的了。
只可惜，他们遇到了李杰，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便前往地府见了阎王。
虽然清风寨的面积很大，很难从众多的房屋中找到杜老三，但这一点难不倒李杰，进入山寨后，李杰悄无声息的抓了一个舌头。
很快，便问出了杜老三的下落。
根据‘舌头’所言，今天下午，清风寨得到消息，元宝镇保安队正打算出兵剿灭他们，因此，大当家的便在议事厅召集了各路头目，准备商量对策。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杜老三此时应该正在议事厅。
处理好‘舌头’，李杰便借着夜色的遮掩，悄无声息地来到了议事厅附近。
李杰刚调整好位置，厅内便传来数道粗犷的嗓音。
“大当家的，要俺看，管他什么朱传文，朱传武，只要他们赶来，咱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没错！”
“咱们清风寨也不是好欺负的！”
“支持！”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干他娘的！大不了就是一死，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就在这时，一道略微沙哑低沉嗓音打破了现场的氛围。
“咳咳！”
“静一下，兄弟们，先别激动，听我说。”
第七十一章 踏平
月色阴沉，议事厅里的讨论仍在继续，他们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危险已然降临。
李杰听了一会众人的议论，顿时觉得十分无趣，只能说土匪就是土匪，即便其中有一个人提出暂时撤退的明智之举，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赞同撤退的提议。
很快，这个提议就被众人口水淹没。
没过一会，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忽然炸响。
“好了，不要再吵了，最近几天让弟兄们警觉一点，明哨暗哨加倍，另外，老六，你组织人手，多在周围巡逻，一旦发现敌情，立马发出示警。”
“今天就到这里了，都回去吧。”
“元亨，你留一下！”
土匪内部等级森严，杜老三作为清风寨的大当家，只要他拍板，即便做出的决定有问题，其他人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反对。
因为老大的威严，不容置疑！
这一点，倒是和军令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然而，两者的纪律性，却是天差地别。
等到众人离开后，杜老三粗略的扫了钱元亨一眼，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
“元亨，刚才的话，你应该说的。”
钱元亨叹了口气，杜老三的意思他当然明白，但此一时，彼一时，如果是在日俄战争之前，或者说毛子赢了这场战场，他都不会说这些打击士气的话。
然而，毛子偏偏输了，如今他们最大的靠山已经靠不住了。
“大当家的，我想，关于撤退的事，我们真的必须要慎重考虑一下了，前些日子，文远传信，毛子那边好像出了什么问题，维克多近期就要被调回国了。”
杜老三沉默片刻，道：“既然毛子靠不住，咱们就投靠鬼子嘛，反正只要咱们还有价值，就不怕没有靠山。”
钱元亨摇了摇头：“大当家，改换门庭，岂是那么容易的，咱们这时候去投靠鬼子，恐怕不仅落不到好处，反而惹得一身骚。”
杜老三闻言神色一怔，虽然他嘴上很不想承认，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钱元亨说的有道理。
在他正式投靠毛子之前，鬼子那边也派人联络过他，然而，他当时并没有接受鬼子的招揽，毕竟鬼子国就那么大点地方，哪能和幅员辽阔，兵多将广的毛子相提并论。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选择靠山，自然要选择更强的哪一方。
谁能想到，日俄战争竟然是看起来更弱的鬼子赢了。
良久，杜老三颇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你真的觉得，以咱们的实力，挡不住元宝镇保安队？”
钱元亨神情苦涩道：“恐怕很难，从今天早上那一战不难看出，元宝镇保安队的实力绝对非比寻常，以他们的精锐程度，即便是正规军，估计也比不过。”
“虽然咱们占据着地利，但真要打，大概率是要输的。”
“咱们……”
砰！
砰！
没等杜老三把话说完，他便觉得眼前一黑，随后砰的一声跌倒在地，陷入了长眠。
另一边，在枪声刚响的那一刹那，钱元亨的额头上便多出了一个血洞，整个人如同杜老三一样，从椅子上滑倒，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咚！
咚！
咚！
两道枪声划破夜空，众人听到议事厅传来的枪声，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急匆匆的向着议事厅跑去。
“大当家？”
没过一会儿，议事厅内忽然传出一道凄厉的吼叫声。
“有刺客！抓刺客！”
杜老三死的消息，犹如一道飓风，迅速传遍山寨，数息之间，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寨子里闯进了不明人物，杀死了大当家以及军师。
随后，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动起来了，高举着火把、马灯，一队队临时组成的小队，对整个山寨展开了地毯式搜查。
然而，没等他们抓到刺客，山寨门口又传来数道枪声。
杜老三和钱元亨相继死去，此时寨子里身份最高的便是二当家刘元，他一听到门口传来的叫声，立马竭力嘶吼道。
“快去门口！刺客在那边！”
漆黑的夜空中，密集的炮弹犹如雨下，砸在人群之中，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
轰！
轰！
轰！
一枚又一枚的炮弹落入土匪中间。
轰！
一拥而上的土匪们，阵型急乱，在经过严格训练的炮手眼中，这些人完全就是靶子，几乎每一发炮弹落下，都能带走几条生命。
轰！
轰！
短短两分钟，数十发炮弹落入土匪的阵型中，凡是站着大规模人群的地方都受到了炮弹的洗礼。
地面被炸的一片狼藉，一阵又一阵惨叫声响彻夜空。
清风寨的土匪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
所有人全都被这阵仗给吓懵了，包括‘指挥官’刘元！
只可惜，战场从来都是无情的，没等他们组织起像样的阵型，下一轮打击突然而至。
哒！
哒！
哒！
机枪不断向着人群扫射，土匪们犹如个摆子一样倒在了重机枪的枪口之下。
“啊！”
一名土匪中枪倒在地上，抱着失去半臂的胳膊，不断地发出阵阵哀嚎。
砰！
砰！
与此同时，一道又一道清脆的响声传入人群，几乎每一道枪声响起，都有一个人倒地。
下一刻，土匪们完全崩溃！
仅仅一个照面，清风寨的土匪们便被保安队全部击溃！
“杀！”
“杀！”
“杀！”
望着四散而逃的土匪们，队员们一拥而上，冲入山寨，冲锋的途中，队员们自觉的组成三人小队，对着余下的土匪们展开最后的杀戮。
不，或许用‘屠杀’来形容，更加贴切一点。
胆气丧尽的土匪们，一个个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根本就没想着反抗，只顾得抱头鼠窜。
砰！
砰！
“饶命！”
“快跑！”
……
……
夜空中，枪声，求饶声，哭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直到一个小时后，清风寨再次恢复了平静。
“报告！”
“进！”
朱传武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挺胸踏入明亮的议事厅内。
此时，李杰正站在一副山水画前，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听到耳边传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道。
“战场打扫完了？”
传武正了正身子：“已经打扫完毕，此役一共击毙敌人一百三十八人，我方轻伤十人，重伤一人，无人死亡！”
第七十二章 各方反应
翌日，当清风寨被灭的消息传遍吴山镇，街头巷尾的百姓，都在谈论此事，每每提到杜老三被剿灭，无一不拍手称快。
龙家。
龙振海得知杜老三授首的消息，顿时激动的心潮澎湃，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一夜时间，杜老三便去见了阎王。
这效率，简直闻所未闻！
平复好激动的心情，龙振海踱步走到院中，抬头看了一眼元宝镇的方向，心里暗道。
‘朱兄！’
‘大恩不言谢！’
‘龙某绝不会食言，来日但有所求，龙家定然竭力相助！’
远眺片刻后，龙振海身子一转，步履从容的向着后院走去，这么好的消息，必须要跟父亲好好分享一下。
‘等等！’
走到一半，龙振海忽然停下了脚步，心里又改变了主意。
父亲身体尚未痊愈，如果此时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万一激动之下，崩裂了伤口，那可就乐极生悲了。
想了想，龙振海决定暂时不告诉父亲，等父亲的病情稳定了之后，再告诉他。
不过，‘朱管带’那边的谢礼，倒是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送点什么好呢？
想了大半天，龙振海觉得自家好像除了有点钱之外，也没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
既然如此，还是像上次一样，直接送钱好了。
……
……
吴山镇巡防营。
周管带几乎是第一时间收到了杜老三被灭的消息，得知这一消息，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而吓得神色煞白。
杜老三这样的强人，说灭就灭了！
一时间，周管带竟不知该怎么看待李杰。
对方是愣头青？
难道就不担心杜老三背后的人吗？
身为吴山镇巡防营管带，周管带并不是没有打过清风寨的注意，早在上任之初，他便探查过杜老三的底细。
此人不仅是巨寇杜立三的同族，同时还投靠了毛子。
查到这里，周管带立马熄了出兵清风寨的打算，毕竟，这两方势力，没一个是好惹的。
其实，对于杜老三的情况，周管带心里也是十分好奇，众所周知，杜立三是一个极度仇视洋人的汉子，死在他手上的毛子，数也数不清。
按道理来说，身为杜立三亲戚的杜老三，不论怎样，也不该投靠毛子吧？
正因为这一点，周管带便对杜立三和杜老三之间的关系产生过怀疑，不过，经过一番调查后他发现，杜老三和杜立三的确是亲戚。
至于，两人的关系到底如何，有没有因为杜老三投靠毛子而闹僵，他就没有继续查了，反正他又不打算剿灭清风寨，又何必去费那么多的心思。
凝神细想了一会，周管带便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朱传文’绝不是一个愣头青！
愣头青怎么会有那种气势？
饶是过去了一夜，每每想起昨天相遇的场景，周管带仍旧忍不住心里发颤。
此人，实在太过可怕，死在对方手上的人，只怕是不计其数！
‘算了，算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
‘传闻，对方也不是那种霸道至极的人，反正以后只要是对方出没的地方，我就退避三舍，看在我这么识趣的份上，吴山镇总不会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吧？’
‘只是，可惜了那些孝敬，以商会那些人见风使舵的性格，朱传文肯定会取代自己，成为他们新的巴结对象。’
一念及此，周管带的心就是一阵抽搐，白花花的银子，本来这些孝敬可都是他的。
‘唉。’
‘实在不行，只能运作运作，换个地方。’
……
……
元宝镇，邱家。
书房内，一名两鬓微白的中年男子正向着邱会长汇报商会的近况，汇报完毕，男子语气微顿，又提起了前方传来的消息。
“老爷，吴山镇那边传来消息，前天夜里，朱传文亲自带队，灭了清风寨。”
“嗯？”
邱松神色一动，颇为震惊的看着管家。
清风寨被灭了？
这……怎么可能？
巡防营的主力明明没有出动过啊！
“仔细说说。”
中年男子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这……具体情况，并未传出，分店那边只说了，清风寨被灭，至于，怎么被灭的，他们都不知情。”
邱松闻言恍然，他这真是糊涂了。
邱家在吴山镇那边只有一家收皮草的店面，怎么可能探听到这种消息。
如果自己想知道具体情况的话，完全可以直接上门去问，以他和‘传文’的关系，这点小事，对方肯定不会瞒着自己的。
“安排一下，派个人去一趟保安队，问一问朱管带回来没有，如果回来的话，便给朱管带传个口型，说我近日准备拜访他一下。”
……
……
……
转眼间，清风寨覆灭的消息彻底扩散开来，不仅周边的老百姓知道，就是远在几百里之外的奉天，也对此事有所耳闻。
毕竟，杜老三可是远近闻名的悍匪。
毛子大使馆。
维克多得知清风寨被灭的消息，心里很是平静，在他眼里，杜老三不过一条狗而已，即便这条狗的爪牙很锋利，但再锋利的爪牙，也无法改变‘狗’的本质。
相比于杜老三死亡这件事，他更加关心自己的前途。
五月份，饶了大半个地球的波罗的海舰队终于抵达远东地区，然而，舰队抵达樱花国外海没多久，便在对马海峡遭遇了东乡平八郎率领的联合舰队。
激战两天，波罗的海舰队几乎是全军覆没，三十八艘战舰被击沉二十一艘，被俘九艘，伤亡人数更是高达五千，就连指挥官都被日方俘虏。
反观鬼子一方，仅仅损失了几艘鱼雷艇，伤亡几百人，在大型海战中，这点损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尽管很不想承认，但现实就是如此，航行了大半年的波罗的海舰队，不仅没有挽回已方在远东的局势，反而将已方推入了深渊。
经此一役，已方彻底丧失了对于远东局势的掌控。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维克多虽然不是军方人士，但他作为帝国派往远东的大使之一，在情报上以及战略分析上，确实存在着一定的失误。
面对盛怒的沙皇，维克多几乎可以肯定，他的正值生涯已经提前结束了。
所以，在这种时刻，他又哪会关心一条狗的死亡。
第七十三章 变局
“大哥，咱们真的要听徐总督的命令去剿灭杜立三吗？”
朱传武在说这句话时，神色明显有点不太对劲，他口中的徐总督正是现任东三省总督徐世昌。
东北作为满清的龙兴之地，清朝建立后，便实行了特殊的行政制度，东北地区并没有像中原地区一样建立行省制度。
而是建立了以盛京、吉宁、黑江三将军统辖各地的特殊行政体制，同时实行了严格的封禁制度，禁止汉人进入龙兴之地。
但时至今日，该项政策早已名存实亡，汉人已经成为了东北社会生活的主体，其汉满比例更是达到了悬殊的二十比一。
然而，即便如此，清政府也没有改变行政制度的打算，直到日俄战争爆发，东北地区满目疮痍，沦落成了实际上的殖民地。
不仅如此，东北地区的乱象也影响到了京畿地区的安全，为了挽回局面，清政府不得不推行新政，希望以此来改变东北地区的乱局。
去年，袁大头的密友徐世昌被清政府派往东北地区，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考察，回京后徐世昌连续上奏请命将东北改建行省。
经过大半年的讨论，清政府终于讨论出了结果，下令，改盛京将军为东三省总督，监管三省将军事务，随时分驻三省行台。奉天、吉林、黑龙江各设巡抚一缺，以资管理。
自此，东三省和关内各省一样，推行了行省制度，而作为倡议者的徐世昌，也被任命为第一任东三省总督。
徐世昌上任后也没有令清政府失望，立马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暂时稳住了东北日渐凋零的局面。
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短期内想要终结东北的乱局，明显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身为封疆大吏的徐世昌自然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
在改革官制的同时，徐世昌也没过忘记东北大地上的另外一项隐患，那就是匪患。
正所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杜立三作为东北地区名气最大的土匪头子，就这样进入了徐世昌的视野。
只是杜立三横行东北多年，毛子也好，清政府也好，都没能顺利剿灭对方，而东三省又恰逢改制，官方根本无力派出军队围剿杜立三。
无奈之下，徐世昌只得将目光投向了民间势力，就这样，李杰率领的巡防营便引起了徐世昌的关注。
如果说东北地区，谁最擅长剿匪，出身元宝镇的‘朱传文’绝对是名气最大的那一个，紧随其后的便是新民府巡防五营标统张雨亭。
起初，徐世昌准备让张雨亭去剿灭杜立三，毕竟，新民府离奉天更近，他对于张雨亭更加了解一些，然而，就在他准备下发调令时，他的幕僚却告诉他，张雨亭和杜立三私底下关系匪浅。
得知这件‘内幕’之后，徐世昌顿时改变了主意。
剿灭杜立三，是他打响东北剿匪的第一枪，此役，决不允许失败！
因此，徐世昌便把这项任务派给了名震辽东的李杰。
望着满脸不情愿的朱传武，李杰斜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怎么？你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吗？”
“没有。”
朱传武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两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尽管大哥没有告诉他原因，但两年多的耳濡目染，简单地分析一下局势，他还是能够做到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徐世昌的前两把火已经烧过了，剿匪正是他的第三把火，面对这种情况，凡是跟他作对的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尽管此时清政府已是日薄西山，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徐世昌又是现任东北总督，军政大权一把抓，得罪他也就意味着得罪官府。
得罪官府，其结果不言而喻。
“只是……”
眼见传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杰笑着问道。
“只是什么？”
朱传武犹豫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三界沟，不仅山高林密，地形复杂，杜老三还在驻地修建了很多地堡、地道，守备极其严密，想要打下这里，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除非派出特种作战营，不然的话，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可是，若是派出特战营，岂不是暴露了我们的底蕴？”
李杰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传武分析的不无道理，但碍于时代的局面，格局确实稍微小了一点。
不过，这也不怪传武，毕竟谁能想到，国祚绵延两百多年的帝国，会在几年后轰然倒塌。
值此之际，即便暴露了特战营，那又能怎么样？
特战营只是他准备的众多底牌之一，暴露了也是无伤大雅。
“你说的很对，不过这并不重要，相比于暴露一部分实力，拿下杜立三反而更加重要。”
听到这番话，朱传武不禁有些疑惑，李杰见状微微一笑，解释道。
“此次作战，是徐世昌亲自下达的指令，而杜立三又是声名最盛的土匪头子，徐世昌难道不知道杜立三这块骨头有多难啃吗？”
不待传武有所反应，李杰便用笃定的语气说道。
“他肯定知道！”
“徐世昌就是要把杜立三当成一个靶子，他要用杜立三的人头，来警告那些土匪，东北还是大清的东北，即便强如杜立三，也不过是疥癣之疾罢了。”
“此外，剿灭杜立三，也是一份‘投名状’。”
“谁能完成这个任务，徐世昌绝对不会吝啬奖赏，他这不仅是把咱们当成了‘枪’，同时，也是一块‘马骨’。”
听完李杰的解释，传武顿时恍然大悟，徐世昌这老贼当真精明无比，让他们去剿灭杜立三，既可以不花朝廷的一分钱，又能达成他的目的。
成功了，固然好，不仅可以警告土匪，还可以激励下属。
如果此次行动失败，对于徐世昌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因为除了一份任命文件之外，朝廷根本没有在他们身上花费过哪怕一个大洋。
想通此节，朱传武不由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这个老狐狸！’
‘真他娘的狡猾！’
第七十四章 特战营出动！
杜立三虽然在绿林名声不错，但究其本质，他仍旧是一个土匪，杀人放火，绑票掳掠，祸害妇女的事情也没少干。
此外，在他设立的根据地内，杜立三甚至替代官方，定下了极为苛刻的收税标准，尽管他也修建了一些水利工程，但功是功，过是过，功过并不能相抵。
你不能因为一名烧杀抢掠的土匪，做过一些善事，就原谅对方的过错。
因此，对于剿灭杜立三这项命令，李杰并不是特别抗拒，一个土匪罢了，杀了也就杀了。
当天下午，散布在各地的特战营队员纷纷接到调令，仅仅两天时间，众人便回到了位于清风岭的秘密基地。
两年前，在剿灭杜老三之后，李杰便在清风岭秘密修建了一个营地，专供特战营训练之用。
特战营虽然冠的是‘营’字，但此‘营’并非正式编制中的‘营’，两年过去，特战营的人数也不过百人而已。
不过，这一百人全都是优中选优，李杰是按照后世特种兵的标准来训练他们的，训练科目包括且不限于敌后渗透、秘密侦查、武装泅渡、潜水、野外生存、山地训练等等。
毫不夸张的说，这支部队绝对是当前这个时代的最强部队，没有之一！
如果将花在他们身上的资源平摊到普通部队中，完全可以拉起一支千人规模的团级作战单位。
高投入，带来的自然是高回报。
出动这支部队，拿下杜立三肯定是轻而易举地。
特战营的队员们平日里以小队模式分散各地，每支小队都有各自的任务，其中既有和之前一样，建立保安队的，也有专门负责训练新人的教导队。
李杰之所以将特战营派往各地，主要是为了尽可能的壮大自身实力。
毕竟，东北地区突然出现一支上千或者上万的队伍，必然会引起各方的关注，不论是官府，还是毛子，亦或者是鬼子，都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然而，若是将这支庞大的队伍，化整为零，隐藏在各地的保安队中，那么关注度就会减少很多。
待到风云突变之际，一声号令，李杰便能组成一支人数破万的精锐部队，然后在采取以老带新的模式，迅速扩张自己的实力。
当然，维持这样一支队伍，其中花费的钱财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两年来，李杰前前后后投入了将近两百多万大洋。
这么大的花费，完全可以组建两支人员武器齐备步兵师了。
为了养活这么多人，李杰不得不‘开挂’赚钱，原先秘而不宣的磺胺，此时已然出现在了西方市场。
……
……
两天后，三界沟。
望着前方漆黑的密林，一名身材健硕的黑脸汉子，不由暗自撇了撇嘴，朝着一旁的朱传武，低声道。
“营长，这帮小崽子可真谨慎。”
朱传武压低嗓门道：“让弟兄们注意一点，千万别踩雷了。”
三界沟的‘卡子’的确不同于普通的山寨，方圆数十里之内，不仅遍布各类明哨暗哨，还有五人组成流动哨。
根据他们抓到的舌头提供的消息，这些流动哨，根本就没有固定的行进路线，怎么走，何时走，全看他们自己的兴趣。
如此严密的防守，幸亏这次来的是特战营，如果换做其他常规部队来，此时恐怕已经惊动了杜立三。
黑脸汉子咧嘴一笑：“放心吧，弟兄们都是老手了，如果这群臭鱼烂虾能够发现咱们，岂不是咋了特战营的招牌？”
朱传武闻言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的性格就是这样，嘴上从来不认输，不过，他也知道，对方只是嘴上这么说而已，真到了实际行动，绝对会比任何人都要谨慎。
因此，他也懒得‘教育’黑脸汉子不要轻敌。
嗖！
嗖！
前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没过一会，一名全副武装的队员便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范围之内。
随后只见这名队员朝着两人做出一个‘推进’的手势，示意前方安全，敌人已经解决。
传武见状，大手一挥，跟着做出‘推进’的手势，而后数十道黑影依次向前推进，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前方的密林之中。
特战营的队员全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敌后渗透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平日里没少训练和实践。
接下来的潜入行动进行的非常顺利，两个小时后，特战营就摸到了三界沟的最后一道门户。
呼！
呼！
夜，依旧十分宁静，除了树枝偶尔发出的摸索声，再也没有其他声响，三界沟的胡子们，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外面的暗哨已然全部失联。
夜，越来越深，寨墙上，一名负责值夜的胡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阿七，你说咱们这一天天守夜，有啥用？难不成还有人敢进山？”
一旁的胡子耷拉着眼皮，点了点头，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咱们外面有那么多的地堡，俺就不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闯到这里来。”
最先发言的那名胡子，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揉了揉眼睛。
“好困啊。”
阿七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
“再忍忍吧，算算时间，一会换班的人就来了。”
寨墙上像这样的两人小组还有七八组，不过，迄今为止，从来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在不惊动前哨的情况下摸到这里。
长时间的安宁，这些守夜的人早就放下了心中的戒备，纵观全场，这些不是聊天，就是再打瞌睡，甚至还有偷偷喝酒的，真正用心巡视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
朱传武逛了一圈，看到这群人的状态，不由暗自摇了摇头，这防守，真是漏洞百出啊，简直连保安队的新人都有所不如。
侦查完毕，朱传武再次回到队伍之中，正式下达了突袭的命令。
“准备动手！”
“让弟兄们都注意一点，尽量别发出动静。”
虽然特战营不怕打硬仗，但是谁不想少费一番力气呢。
黑暗中，一道道黑影悄然爬上了土墙。
噗呲！
噗呲！
很快，夜空中便传出一道道利器划破皮肉的声音，血腥味迅速在寨墙之上蔓延开来。
第七十五章 一厢情愿
奉天，总督衙门。
徐世昌收到前方传来的战报，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杜立三这颗盘踞在辽中地区的毒瘤，终于授首了。
‘朱传文’果然没有令他失望！
另一边，唐绍仪看到面带喜色的上司，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唐绍仪，粤省人，自幼在沪市读书，同治年间，成为第三批留美幼童，赴美留学，光绪年间归国，之后的六年时间里更是一路高升，
直到东三省改制，唐绍仪再次高升，由全国铁路总公司督办升任为奉天巡抚，成为一名手握实权的重臣。
徐世昌继任之处便非常明白，东北地区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日俄双方的角力点，如果想要改变东北的乱局，必须要平均各国势力，广开商埠，实行开放。
因此，他便想借助英美等西方列强的力量，从而制衡日俄，达到‘以夷制夷’的目的。
而唐绍仪不仅有赴美留学的经历，同时对于铁路有非常熟悉，这样的人才，恰好是徐世昌所需要的。
一方面，他希望借助于唐绍仪联络美方，另一方面，他则想让唐绍仪主持东北地区的铁路规划工作，促进东北地区的经济繁荣。
唐绍仪表现也没有令徐世昌失望，考察完东北的情况后，就提出了一项新的计划，他打算修建一条由新民经法库门，再到洮南，最终抵达齐齐哈尔的铁路大动脉。
一旦新法铁路修建成功，便可以纵贯东北，同时也能够与俄方的中东铁路，以及日方的南满铁路相抗衡。
当然，修建一条这么长的铁路，清政府肯定是没钱的，不，准确来说，即便是朝廷有钱，也不会拨款。
究其原因有二，一是因为耗资太大，清政府哪舍得花那么多钱，二是因为新法铁路是和南满铁路相平行的一条新路线。
修建这条铁路的目的，就是为了抵制日方在东北地区的扩张。
日方对于东三省早已是虎视眈眈，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因此，如果是清政府独自修建新法铁路，日方必然会百般阻拦。
为了避免此类情况出现，唐绍仪便打算拉美方入伙，借着留学时的人脉，他联系上了美方驻奉天总领事司戴德入伙。
美方其实早就想插手东三省的局势，想要将这里变成又一个商品倾销地。
郎有情，妾有意，双方是一拍即可，本来按照司戴德的说法，这项计划肯定会被通过的。
但令人惋惜的是，前天司戴德传信，漂亮国正遭遇了极为严重的经济危机。
作为投资计划的主体，以铁路起家的哈里曼家族，同样深陷这场危急之中，根本就无力筹措新法计划的资金。
所以，这项计划不得不被暂时搁浅。
唐绍仪今天来总督府，正是为了和徐世昌商讨，该如何解决目前的困局，重启新法计划。
美方突然变卦，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两人皆是一脸愁容。
然而，就在那封电报送达后，徐世昌却转忧为喜，因此唐绍仪很是好奇，心里暗自猜测，难不成徐大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想到这里，唐绍仪不由面带疑惑的出声道。
“大人？”
徐世昌弹了弹信纸，笑吟吟的说道：“哈哈，少川（唐绍仪的字），前方发来电报，杜立三授首了，而且还是活捉的，如今正在押往奉天的路上。”
听到这一消息，唐绍仪的脸上也挂起了微笑，这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可是那朱传文做的？”
“没错。”徐世昌瞄了一眼信纸，满意的点了点头：“老夫也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竟然能这么快完成这个任务。”
杜立三横行东北近十载，更是数次击退围剿，徐世昌本来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结果谁曾想，那个叫朱传文的‘小家伙’居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唐绍仪附和道：“此人确实有几分本事。”
徐世昌闻言好奇道：“哦？少川，你也听说过此人？”
“听说过一点。”唐绍仪微微颔首，抚须道：“此人治军极严，所部对于当地的老百姓，可谓是秋毫无犯，不仅如此，此人还热衷于兴学，数年间，修建了十几所各类中小课堂。”
“此人虽然出身草莽，但能喊出‘教育兴国’的口号，着实有几分见识。”
徐世昌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尽管他是翰林出身，但对于军事方面并不是一窍不通，早些年间，他辅佐过袁大头在小站练兵。
彼时，他的职责是帮助袁大头成立新军参谋处，除此之外，在袁大头外出时，他还会代为处理军务。
作为袁大头麾下第一谋士，他在小站练兵中做出了突出贡献，因此，对于练兵一事，他还是很有心得的。
正因为了解练兵的难度，徐世昌方才知晓，想要培养出一支对于百姓秋毫无犯的部队，有多难。
“少川，看来你对此人还是颇为欣赏？”
“是有一点。”唐绍仪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叹息道：“知易行难，保境安民，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能够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人又有几人？”
说到这里，唐绍仪不禁又想到东北境内的乱象，如果底下的人都能像‘朱传文’一样，他们也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
徐世昌点了点头以示认可，其实，对于这位年轻人，他也是有些欣赏的，可惜，此人并没有出身。
然而，在他看来这一点并不算什么，就像定庵先生诗中所言的一样，‘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真正的人才，值得破格提拔！
这一次，徐世昌本来准备的奖励是，给对方升官，奉天前路巡防营统领恰好有缺，以此人的能力，想来可以胜任。
不过，这是他之前的打算，如今他不仅准备给李杰升官，同时他还准备给李杰一个出身，让对方前往东三省陆军讲武堂深造。
等到毕业后，此人也算有了一个真正的出身，未来，在仕途上也会走的更远。
当然，徐世昌这么做只是顺手为之，他并没有打算将李杰收归麾下的打算，毕竟，双方的地位相差实在太过悬殊。
第七十六章 柠檬精
新民府，前路巡防营五营驻地。
张雨亭望着刚刚传来的电报，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杜立三被活捉了！
这……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当然，他这么想并不为了杜立三觉得可惜，尽管他和杜立三是‘把兄弟’，但归根结底，这个‘把兄弟’不过是表面兄弟罢了。
张雨亭是做保安队起家的，保安队的粮饷向来都是靠当地乡绅提供的，因此凡是干这一行的，自然是想着地盘越大越好。
地盘越大，摊派的粮饷也就越多，手下的兵马也就越多。
保安队收费靠摊派粮饷，土匪捞钱靠抢，因此，双方天然就站在对立面上，早年间，张雨亭在扩张保安区时，便和杜立三产生过摩擦。
起初，双方只是小规模的摩擦，然而擦着擦着，就擦出真火来了，双方开始了大规模的火拼，这次纷争最终以张雨亭的失败而告终。
为了保住地盘，张雨亭不得不向当地的乡绅汤二爷求助，汤二爷为人公正，很有威信，平时和张雨亭、杜立三都有交往，是再合适不过的中间人。
后来，在汤二爷的调和下，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不仅平息了争斗，还互相结拜成了把兄弟。
但结拜归结拜，双方心理都很清楚，这份情谊有多深，恐怕连老天爷都不知道，只有他们彼此自己知道。
此时，一旁的中年男子看着张雨亭眉头紧皱，不禁问道。
“老七？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张雨亭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信纸递了过去。
“五哥，你自己看吧。”
男子笑眯眯的接过信纸，他倒想瞧瞧，到底是什么消息，竟然让老七如此做派。
然而，当他看清纸上所写的东西时，脸上的笑意顿时戛然而止，而后惊呼。
“怎么可能！”
只见纸上写道：杜已伏诛，正押往奉天。
被张雨亭唤作‘五哥’的人，正是后世被誉为‘八大金刚’之一的冯德麟，这八个人当中张雨亭名声最响，毕竟他是未来的‘东北王’。
但其他七人也是名噪一时，其中除了老大冯龙潭之外，剩下的七个人或多或少都曾经干过土匪这一前途无亮的值夜。
他们八个人结拜是按照年龄排位的，张雨亭排行第七，而冯德麟排行第五，因此双方才会以‘五哥’、‘老七’相称。
望着大惊失色的五哥，张雨亭不禁长叹一声。
“是啊，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杜立三，竟然敌不过一个毛头小子？”
张雨亭早已过了而立之年，的确有资格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称呼为毛头小子，正如他所言，他是真的没想到，杜立三居然这么不顶用！
难道，几年不见，杜立三已经堕落至斯？
张雨亭出身微寒，他很清楚，自己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像他这样毫无背景的人，上面若是没有贵人支持，恐怕很难更进一步。
本来，这一次剿灭‘杜立三’的任务，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因为下达这个命令的人是东北第一人，徐世昌徐总督！
如果完成这项任务的人是自己，他绝对会借此机会，不惜一切代价攀上这根高枝。
众所周知，徐世昌是袁大头的左膀右臂，攀上了他，就等于攀上了中枢重臣袁大头。
只可惜，如此良机却与他失之交臂！
徒呼奈何啊！
同为保安队出身的张雨亭，对于李杰自然没少关注，在调令下达之初，张雨亭还曾经想过‘看笑话’。
虽然此人练兵确实有一手，但终究还是年轻，在他看来，李杰并不是杜立三的对手，他甚至想着，等对方行动失败，自己再出面，力挽狂澜，拿下杜立三。
其实，张雨亭还真预想过该如何对付杜立三，尽管以他手上的兵力，不足以正面击败杜立三，但道路千万条，强取不得，他还可以用计。
自己和杜立三结拜过，算是有点香火情，他完全可以想办法将其骗出三界沟，诱杀对方。
不过，现在看来，这项计划还没实行便要胎死腹中了。
震惊过后，冯德麟唏嘘道。
“这小子，只怕要飞黄腾达咯。”
张雨亭无奈的笑了笑，心里酸的不行，这机会，本该是他的啊！
一飞冲天的那个人，本该是他！是他！
拿下了巨寇‘杜立三’，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徐总督定然不会吝啬，升官发财只是等闲，若是对方会来事，懂得顺杆往上爬，甚至能够搭上袁大头这条线。
其中的收益，简直无法估量。
‘唉！’
‘若是换做是我，那该有多好。’
‘这一次，怎么也得往上提一提，混个前路统领（相当于旅长）当当吧？’
没错，此时的张雨亭根本就没有想过成为‘东北王’，这很正常，毕竟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武官’，而且他还不是那种正经出身的武官，仅仅只是朝廷招安来的。
如果现在有一个‘穿越者’站在张雨亭的面前，告诉他‘你未来会是东北王’，他不仅不会感谢对方，反而会把这位居心叵测的陌生人给抓起来。
东北王？
a u ok？
做梦，他都不敢这么想！
冯德麟望着愁眉不展的张雨亭，念头一转，便猜到了原因。
这一点，并不难猜，如今巡防营五路中只有前路和左路统领尚有空缺，不出意外地话，此次‘朱传文’很有可能会坐上其中一个位置。
若是对方担任了前路统领，那么这位年轻人，可就变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被一名年轻人骑在头上，是一种什么体验？
冯德麟虽然没有经历过，但不论怎么想，都不会一种很好的体验。
“怎么，老七，你是不是再担心，对方可能会骑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
张雨亭苦笑一声，道：“可不咋地，传闻，这位治军极严，如果把咱们划到他的麾下，到时候不仅弟兄们受不了，只怕咱们这些老骨头也讨不了好。”
相比于心思深沉的张雨亭，冯德麟的神经明显大条许多，只见他哈哈一笑。
“有什么好担心的，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八兄弟还能被一个小伙子给欺负了不成？”
第七十七章 初会
几天后，奉天。
围剿杜立三作为徐世昌打响东北境内剿匪的第一枪，为了震慑其他匪徒，徐世昌决定举办一次隆重的入城仪式。
清晨，老百姓们纷纷汇聚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咚！
咚！
咚！
通天街上，李杰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的巡防营士兵们列队而入，虽然没有踢正步，但整齐无比的队列依然令人觉得赏心悦目。
士兵们昂首挺胸，满脸的自豪与骄傲，肩上扛着擦得锃亮的步枪，在阳光的映照下，枪尖的刺刀，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寒芒。
刀枪如林，步伐铿锵，尽管队伍人数不足百人，却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感觉。
徐世昌微眯着双眼，打量着眼前的这支队伍，心里不禁暗自称赞。
精锐！
这才是精锐！
看到这支队伍，徐世昌瞬间觉得其他巡防营，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旋即，他目光一转，看向了走在最前方的那道身影，李杰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便是年轻，即便对方刻意蓄起了胡须，但仍旧无法掩盖脸上的稚嫩。
在这之前，徐世昌并没有见过李杰，严格来说，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会面，
尽管徐世昌已然尽可能的高估了，但到了真正见面的这一刻，他方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位年轻人。
不看别的，仅看部队行进的队列，徐世昌便判断出，这支队伍绝对是一支不可多得的精兵！
这一刻，徐世昌又改变了主意！
原本，他只是打算让李杰进入讲武堂深造一下，并没有将其纳入麾下的打算，但百闻不如一见，此时，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向李杰抛出橄榄枝。
毕竟，杜立三只是东三省众多土匪中的一支，顶多也就是名声大了一点，除掉了杜立三，并不代表剿匪工作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剿匪将成为常态，只要东三省境内一日不恢复安定，剿匪工作就一天不会停！
另一边，李杰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高台上的众人，其中为首的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不出意外就是现任东北王，不，东北皇徐世昌了。
用‘东北皇’来形容徐世昌其实并不为过，为了平息东北地区的乱局，徐世昌在东北几乎拥有无限的权利，别的不提，单单只说一点便可以证明徐世昌的地位。
东三省境内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任免，全都由徐世昌一人包揽，其权限之大，简直令人瞠目。
历史上只有曾国藩以及李鸿章拥有过类似的权利，但李鸿章那会面临环境和他可不一样，那时正值战争时期，不过是权宜之计。
而现在，东北虽说乱成一锅粥，但名义上并没有处于战争状态。
此外，东三省的军政民事，全都由徐世昌一把抓，如果再加上人事任命权，说他是东北皇，完全是合情合理的。
对于徐世昌这个人，李杰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既不欣赏，也不烟雾，民国时期几位大总统中，这位算是存在感最为薄弱的一个了。
不过，和其他五位北洋总统相比，只有徐世昌是正儿八经的文人出身，这一点倒是值得特别关注，乱世之中，向来是谁掌握了枪杆子，谁的地位就更高。
徐世昌能够凭着一介文人之身，登上总统的宝座，着实有几把刷子。
忽然间，李杰察觉到人群中传来一道充满恶意的目光，细细一瞧，他便发现了这股恶意的来源。
原来是那位未来的‘东北王’张雨亭。
察觉出来人的身份，李杰也就不感到奇怪了，毕竟，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份荣耀应该是归属于他的，当然了，后续的一切，包括嘉奖，也是属于他的。
准确来说，自己算是截了对方的胡。
不过，一想起那位不放一枪的大少爷，李杰顿时觉得，自己做的对极了。
即便不谈那位大少爷，仅说张雨亭，李杰也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极为正确的，相比于张雨亭日后的所作所为，他明显能够做的更好。
此次入城仪式办的极为隆重，效果也是一等一的好，不仅城内的老百姓来了，日方、俄方、美方等列强代表也抵达了现场。
热热闹闹半天，繁琐的入城仪式终于结束了，看够热闹的老百姓，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现场，剩下的官员们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而李杰，则跟着徐世昌来到了总督府。
随后的谈话过程，乏善可陈，基本上都是一些场面话，徐世昌高度的赞扬了李杰的剿匪行动，同时对于他平时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认可，并且希望他日后再接再厉。
期间，徐世昌也隐晦的提出了招揽李杰的意思，李杰虽然听明白了，但却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并没有立马回应对方。
李杰之所以不接招，那是因为他觉得目前的时机还不合适，等到他表现出来更大的价值后，再接受这件事也不迟。
反正东北境内的部队全是一群臭鱼烂虾，根本找不出一支能够和他们相媲美的队伍，待价而沽，才是上上之策。
当然，以李杰的演技，徐世昌肯定是看不出他在装傻充愣，如果真被对方看出来了，李杰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约莫十分钟后，会面便结束了，十分钟，看似很短，实际上熟悉徐世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间已经算是很长了。
一般而言，徐世昌只有在见那些身居高位的大员，才会用上这么长的时间。
因此，李杰出来后便发现，一路上自己频频受到他人的注目礼，羡慕者有之，震惊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欣赏着有之。
与此同时，城内的一间酒馆包厢中，张雨亭和其他的几位义兄聚在一起，关起门来，聊着一些私密的话题。
而今天，众人讨论的中心正是李杰，毕竟，在刚刚的入城仪式上，李杰率领的队伍，给他们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和对方麾下的兵马一比，他们的手下简直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桌上，主坐上坐着的是一名满面白须的老者，此人便是八大金刚中的老大马龙潭，只听他轻声一叹，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
第七十八章 讲武堂
张雨亭和冯德麟默默对视一眼，尽皆看出对方眼中的失落，此时，他们再也没有前几天的心气了。
比不过啊！
真的比不过！
看看别人，在瞧瞧自己，差距那是肉眼可见。
本来，张雨亭还有些不服气，但经历了今天这么一遭，他算是服气了，心服口服的那一种，不过，服气并不代表他承认自己比不过对方。
恰恰相反，今天的入城仪式反而激发了张雨亭的胜负欲，他决定，明天回去就好好整肃军纪，必定要训练出一支精锐之师。
张雨亭心里很清楚，这件事，他心里愿意要做，不愿意也要做，如果他不能赶上对方，那么未来一系列的剿匪工作就没他的份了。
参与不了剿匪工作，怎么在上官面前刷脸？
不刷脸，怎么让上官记住你？
上官记不住你，你哪有升官的机会？
靠贿赂？
在徐世昌到任之处，张雨亭便打听清楚了，这位总督并不是那种视财如命的贪官，纵观对方过往的经历，对方明显是一名身怀抱负的能臣。
此外，黄赌毒三样，对方也是一个都不沾。
退一步说，即便徐世昌是一名有着特殊爱好的人，张雨亭想贿赂对方，也是求助无门，毕竟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一个是朝中重臣，东北王，一个是小小的巡防营统带。
因此，思来想去，张雨亭觉得除了踏踏实实做事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能够接近徐世昌。
另一边，老三孙烈臣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的确是后生可畏，之前只是传闻此人治军极严，但传闻终究只是传闻，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在座的众人都是带兵的，自然清楚训练出这样的队伍有多难。
孙烈臣自幼丧父，与母亲及姐弟相依为命，他自小就好学尚武，但碍于贫寒的家境，根本就无力入学读书，直到年纪渐长，家里经济日渐宽裕，方才有机会贩马学枪。
后来，沙俄入侵东北，强占南满铁路，乘盛京总督增祺不备，进攻辽沈等地，增祺被迫出逃，行至黑山老河深屯时，日暮天黑，人饥马渴，非常狼狈。
多亏遇到了村中富户赵文清相助，迎至家中，而赵文清正是孙烈臣的表弟，赵文清知道自家表弟尚武，弓马娴熟，可以护送增祺前往衙门。
正是因为孙烈臣护送增祺有功，方才正式踏足官路，直到今天，孙烈臣已经从总督的侍从，一路升至巡防营四营营长。
不过，尽管孙烈臣出身算是不错，但归根结底还是野路子出身，为了日后能够更进一步，他也想有个正经出身。
恰好，孙烈臣听说最近徐总督要重启办学，而大哥马龙潭素来消息灵通，今天好不容易碰头了，他自然得问上一问。
“对了，大哥，之前我听总督府里传来消息，据说，徐总督打算办一个陆军讲武堂，这件事，有谱吗？”
马龙潭抚了抚下巴的长须，点了点头，道：“此事已经定下了章程，再过几日，徐总督就该正式发文了，怎么，老三，你打算进去深造一下？”
孙烈臣咧嘴一笑：“是有这个打算，大哥，您也知道，我打小家境就不好，也没有读过几天书，虽然后来年长学过一点，但终究还是学的太少。”
“今天看到朱传文练出兵，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此话一出，顿时惹得众人一阵大笑，他们都是草莽出身，倒没有觉得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反而觉得孙烈臣很是‘风趣’。
“哈哈！”
面对众人的调笑，孙烈臣也不懊恼，只是探询地看向大哥马龙潭。
砰！
砰！
马龙潭拍了拍桌子，朝着发笑的众人说道。
“好了，老三这是知道上进，有什么不好的？还笑，我看你们啊，真的是没心没肺，也不想想，以后有了朱传文，哪还有你们发挥的空间？”
老六汤玉麟毫不在意的回道：“大哥，俺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嘛，有人顶在前面冲锋，俺高兴还来不及呢。”
汤玉麟也是穷苦出身，年少时迫于生计，便铤而走险，落草为寇，后来，因缘际会救了张雨亭一命，两人便成了生死之交。
再之后，他又跟着张雨亭进了巡防营当差，相比于野心勃勃的张雨亭，他的志向就小了很多，在他心里，最理想的生活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身为大哥，马龙潭自然知道老六的秉性，只见他斜瞥了汤玉麟一眼，没好气道。
“你个惫懒货，搁在西游记里，你就是那个猪八戒！”
被大哥比作猪八戒，汤玉麟也不生气，只是憨憨一笑。
看到汤玉麟的做派，马龙潭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小子的性格就是这样，即便说了也是白说，与其浪费口舌，不如说一说正事。
“我看大家都对这讲武堂感兴趣，正好，我也知道一些，现在我就和大家说一下我知道的东西。”
“此次讲武堂是由徐总督亲自督办的，据我所知，陆、防各营将校均有资格进入讲武堂学习，当然了，徐总督事务繁多，肯定不会亲自教学。”
“讲武堂首任监督大概率是田总参（田中玉，北洋武备学堂出身，跟着徐世昌来到东北，如今担任督练分所总参议），这次讲武堂和之前的速成班差不多，学制都是一年。”
“至于，各位最关心的资格问题，按照上面的意思，大家应该都能进入学堂，最多也就是批次的问题。”
张雨亭闻言心中一动，如果真如大哥所言的话，那可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之前赵将军也办过速成班，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将军是赵将军，徐总督是徐总督。
两者，岂可相提并论？
尽管这一次徐总督不会亲自教学，但讲武堂毕竟是徐总督提议成立的，不论怎样，总办之位，肯定是徐总督的。
等到他们毕了业，勉强也算是徐总督的门生，有了这层关系，未来想要接近徐总督，可就方便多了。
第七十九章 平叛
翌日，杜立三被火速押往刑场，在无数百姓的围观下，当场被剃了脑袋。
辽西巨寇杜立三之死，震动了东三省绿林，毕竟，杜立三乃是公认实力最强的几位匪首之一，朝廷连杜立三都灭了，那么剿灭他们，岂不是手到擒来？
一时间，整个绿林风声鹤唳，生怕第二天早上一醒来，官军就打到家门口了。
许多胆小的胡子，恨不得立马转移阵地，转行干起流窜作案的买卖，而那些家大业大的胡子，亦是战战兢兢，某些机灵的胡子，已经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比如，向朝廷投诚，或者说‘招安’。
与此同时，李杰的名号也跟着彻底响彻东三省，这位仅凭弱冠之身，便带队解决了声名远扬的杜立三，明眼人都看得清，这位只怕会一飞冲天。
事实也的确如人所料，没过两天，李杰就收到了嘉奖令，徐世昌直接将他提拔为了巡防营前路统领（类似旅长）。
此外，李杰还被选为东三省陆军讲武堂一期学院，选入学堂，并不值得惊讶，但被总督钦点进入学堂，这就值得大家关注了。
讲武堂一期预计招收两百名学员，除了李杰之外，再无其他人获此‘殊荣’。
尽管在外人看来，李杰被总督钦点进入学堂是极为光荣的事，但站在李杰自身的角度而言，进讲武堂学习，属实是糟糕至今的选择。
毫不客气地说，数遍整个大清，甚至全世界，也找不出一个有资格担任他老师的人。
然而，谁让这是徐世昌钦点的，即便李杰不是很想去深造，也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如果他不去的话，指不定徐世昌会怎么想呢。
好在讲武堂的学制只有一年，并且成绩优异者，半年即可毕业。
简而言之，徐世昌创办的东三省讲武堂，和之前赵尔巽创立的‘奉天’讲武堂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两者都是速成班。
若是硬要区分两者的迥异，只能说东三省讲武堂的师资力量更强，毕竟，之前赵尔巽只是‘盛京将军’罢了，而徐世昌则是整个东三省实际上的统治者，两人可调动的资源，可谓是天差地别。
转眼间，半年时间已过，李杰以全科满分的优异成绩，顺利从讲武堂毕业。
全科满分的成绩太过惊人，甚至惊动了日理万机的徐世昌，李杰毕业当天，徐世昌特地来到讲武堂，亲自为他举办了授勋仪式。
当天下午，徐世昌又将李杰找到了总督府，刚一见面便开门见山的下达了新的指令。
剿匪！
前往洮南剿匪！
严格来说，此次行动与其说是剿匪，不如说是平叛！
半年过去，虽然各地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剿匪行动，但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至今东北境内的匪患仍然没有平息。
这一点是徐世昌绝对不能忍受的，地方环境不安定，经济如何能发展起来，经济发展不起来，东北的困局便是无解。
其次，东北作为清朝的龙兴之地，地位极为特殊，为了提振东北，太后几乎给了他无限大的权利，如果短时间内没法做出一番成绩，他根本无法向上级交待。
在诸多匪患中，性质最为恶劣的便是蒙匪，如今大清败象尽显，草原上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已经不再继续向努尔哈赤家族臣服。
其中，蒙匪中势力的最大便是陶克陶胡，此人乃是反清抗垦起义的主要领袖之一，蒙人，孛儿只斤氏，此人虽然只是末等贵族出身，但却是黄金家族的直系血脉，他的先祖是成吉思汗的二弟哈萨尔。
为了剿匪陶克陶胡，徐世昌曾数次派兵围剿，但陶克陶胡生于草原，对于当地的地形极为熟悉，而且其麾下的蒙匪，每人都配了两匹马。
一匹马跑累了就换上另外一批，机动性远超清军一方，天时，地利，人和，陶克陶胡三样占了两样，这仗根本就没法打。
因此，这几次出兵全都是无功而返，不仅没有剿灭陶克陶胡，反而壮大了对方的实力，因为陶克陶胡凭借着地形优势以及机动性，时常偷袭清军。
陶克陶胡就在一次次偷袭中，缴获了大量的物资和枪械。
另一边，李杰听到这项调令，内心毫无波动，在他收到徐世昌的召唤时，他便猜到，徐世昌很有可能派他前往洮南剿匪。
这一点并不难猜，因为陶克陶胡闹得阵仗太大了。
相比于清廷落后的情报系统，李杰对于陶克陶胡了解的更多一点。
说起来蒙人的叛乱，和大量移民来到关东还有着直接的关联。
甲午战争后，满清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每年都需要赔偿天量的白银给列强，这么多银子，从哪出？
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清末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正是源自于此。
相比于高额的赋税，满清的生产力并没有提高多少，活不下去的老百姓，便大量的涌入关外。
关外的人多了，耕地面积便越来越紧张，一片片草原就这样被开垦成了耕地。
而蒙人自古以来便以放牧为生，草原变成了耕地，等于是侵占了他们的活动空间。
自此，双方的关系愈发的紧张。
众所周知，当矛盾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只需一颗小小的火星就能引爆。
面对清廷一次又一次的放垦土地，蒙人忍无可忍，直接杀官造反，揭竿而起！
言归正传。
在原本的历史上，陶克陶胡虽然被张雨亭赶出了蒙古，败退沙俄，但最终他还是寿终正寝的。
但这一次是带队的是李杰，如果他全力出手的话，陶克陶胡肯定是没有逃走的机会。
只是，李杰现在并没有决定好，到底是逼退陶克陶胡，还是剿灭陶克陶胡。
客观来说，陶克陶胡起义，完全是被清廷逼的，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会走上造反这条路呢。
……
……
……
三天后，奉天城外聚集了不少闻讯而来的老百姓，昨天城内忽然传出一则小道消息，说明日‘朱传文’将军再次带队出兵剿匪！
第八十章 自信的朱传武
兵过千，没有边，兵过万，没有沿，这句谚语的意思是指人数超过千人的兵阵看上去就是乌泱泱一大片，人数一过万，看上去便是无边无际。
而李杰如今的正式职位是前路巡防营统领，过去半年，他一边进修，一边招兵买马，总算‘勉强’凑齐了五个营的兵马。
勉强的意思是指，他终于勉勉强强将散步在各地的‘新兵’，招进了前路巡防营。
五个营，两千多人的队伍行走到路上，根本没法隐藏踪迹，何况，满清的情报系统就像筛子一样，四处漏风，李杰这边刚一出发，一封电报便跨越千里，传到了洮南。
这封电报是俄方驻奉天领事发出的，蒙古背靠沙俄，早在蒙人叛乱之初，沙俄便暗地向蒙人提供了部分援助。
沙俄资助蒙匪，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毛子知道，小鬼子知道，清政府同样知道，毛子和小鬼子是心怀鬼胎，他们巴不得东北乱成一锅粥。
而清政府则是明明知道，却不敢戳穿这层窗户纸，毕竟，跪久了，也就很难再站起来了。
虽然在之前的日俄战争中，如日中天的毛子被小鬼子‘教育’了，但鬼子是鬼子，大清是大清，两者的实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即便毛子的‘神话’破灭，清政府依旧不敢开罪毛子，有鉴于此，对于毛子资助蒙匪这件事，清政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
洮南位于东北平原和科尔沁草原的交接地带，与大兴安岭相连，是典型的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春季回暖快，降水少，草原很是干燥。
幸好李杰出发的日期是春天，如果到了夏天，洮南一带的草原便充斥着密密麻麻的蚊虫，其中体型大的几乎可以跟蜜蜂相比。
如果没有做好防护措施，在众多蚊虫的包围下，可谓是寸步难行。
除此之外，狼群也是一个极大的威胁，当然，狼群的威胁仅限于通信兵以及小规模的渗透部队，碰到大规模的部队，狼群的作用顶多也就是给士兵们的餐盘上，多上一点零星的肉沫。
半个月后，通辽。
急行军半个多月，即便是李杰亲自训练的士兵，也有点撑不住了，眼见如此，李杰当即下令，就地扎营，休整三天。
之所以是休整三天，而不是一天，那是因为李杰要在这里等一个人。
茫茫草原，绵延千里，战略纵深极广，仅凭李杰手上的两千多人，根本就无力平推。
这一次剿匪行动，必然是一次时间跨度很长的追击战。
陶克陶胡作为叛乱的首领之一，自然不是傻子，在明知打不过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像之前一样，贸然袭击李杰一方。
这些‘叛军’基本上都是草原土生土长的牧民，身为活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每一个几乎都有着高超的骑术。
并且，自古以来游牧民族就深谙‘游击战’的精髓，陶克陶胡所部，同样如此，他们同样继承了祖先的战法。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玩得比谁都溜。
正因为如此，陶克陶胡才能屡次逃脱围剿，而且越剿，他的势力反而越来越大。
在等人的过程中，李杰招来手下的一众军官，共同商讨针对蒙匪的办法。
帐内，一张硕大的洮南地形图被平铺在桌面上，李杰伸手瞧了瞧桌面，开口道。
“蒙匪屡剿不绝，面对这种情况，你们如何看待？今天，咱们就好好讨论讨论该如何打这场仗。”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地图，若有所思。
在场的众人全都是跟随李杰已久的老人，其中年限最低的也有两年以上，因此，大家已经习惯了开展研讨会的流程。
片刻后，朱传武最先整理好思绪，率先打破了现场沉默的氛围。
“团长，我认为这一战情报最为重要！”
朱传武一开口就表露了一些不同的东西，比如‘团长’这一称呼，清廷内部并没有‘团长’的编制。
显然，团长这一职务是李杰参照后世的编制制定的。
“之前您给我们上课时就说过，现代战争，情报的重要性越来越突出，谁掌握了情报，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纵观清廷之前的失利，明显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根本就没有重视情报，或者说没有与获取情报相匹配的能力。”
“如果我们想要打赢这场仗，必须要在情报获取上压制对方，最好是让敌人变成瞎子。”
说到这里，朱传武立马意识到自己说的太过理想化，于是连忙补充道。
“当然，这一点只存在于理想状态。”
其他人听完传武的发言，纷纷点头以示认可，在内部的小课堂上，情报学可是一门极其重要的科目，初学时，他们全都被折磨的欲生欲死。
李杰微微一笑，点头道。
“继续！”
朱传武一边伸手在地图上虚画了一个大圈，一边分析道。
“洮南一带和广袤的科尔沁草原相连，以我们的兵力，根本就无法将对方封锁，因此，想要在情报上建立优势，我们必须要融入当地。”
“我的建议是，威逼利诱！”
“并不是所有的牧民都支持反清抗垦联盟，这些人便是我们的突破点，毕竟，归根结底，我们都是外来人，对于当地的地形，肯定没有牧民熟悉。”
“有了这些本地人的‘支持’，我们就可以以极低的代价，建立起一个遍布整个草原的网点。”
“其次，虽然我们的马队没有蒙匪多，但在通信设备上，我们肯定是站在优势的那一方。”
“掌握了信息的传播速度，也就意味着，双方在接收请报上有了时间差，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个信息差，无限的压制对方生存的空间。”
“一旦失去了生存空间，蒙匪就不得不与我方正面相接。”
说着说着，传武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蒙匪说到底只是一群刚刚放下马鞭，拿起武器的牧民而已，虽然来去无踪，但只要没有了机动性，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第八十一章 麦子熟了
“另外，这个位置是一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只要提前得知蒙匪的行进路线，然后在此地设下埋伏，我有信心可以一举击溃蒙匪！”
说着说着，朱传武拿起桌上的教杆，啪的一下指在了一处名为‘九头山’的地方。
九头山山高谷深，两边是茂密的丛林，非常适合伏击，同时，根据前期的情报勘察，这里乃是蒙匪的必经之地。
听完传武的发言，李杰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分析的很好，不过就是有点太自信了一些，当然，自信并不是一件坏事，只要不变成自大即可。
等到朱传武分析完毕，剩下的人也跟着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
其中，一名带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圆脸男子，接过话头，开口道。
“团长，我觉得情况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乐观，虽然不论是在武器装备，还是个人实力上，蒙匪都处于绝对的下风。”
“但相比于我们，蒙匪更加熟悉地形，并且蒙人多擅骑射，他们的马也比我们多，想要在茫茫草原上，将他们逼到指定的位置，这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此外，蒙匪身后还有着毛子的身影，这一点，不可不防，属下猜测，或许此时蒙匪已经收到了大军开拔的消息。”
“之前一营长说了，谁掌握了情报，谁就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
“而今，蒙匪已经掌握了我们的情报，但我们对于他们的了解，却仅限于纸面上的情报。”
“附议！”
圆脸男子刚刚说完，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上前一步，道。
“二营长说的很对，蒙匪屡剿不净，我们绝对不可以轻视对方，就跟团长之前教导我们的一样，战略上，我们可以藐视敌人，但在战术上，必须要重视敌人。”
“此次围剿，我们需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首先，我认为当前的时间节点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进攻机会，春天，草原正值化冻，道路泥泞不堪，不论是行军，还是追击，对于队伍的影响都很大。”
“其次，即便是到了夏天，面对干燥的草原，我们同样不能掉以轻心，夏天，草原上的蚊子可是能咬死人的。”
其他人听到这里，神色均是一凛，高远说的虽然夸张了一点，但草原上的蚊子的确是一大威胁，这里的蚊子靠的就是吸羊群、狼群以及各种野生动物的血长大的。
因此，这些蚊子很容易传播各类疾病，如果不做好相应的防护措施，非战斗减员的人数甚至能够超过战斗减员。
望着众人一脸严肃的样子，李杰先是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高远说的没错，而后便将另外一个消息告诉了大家。
“三营长说的不错，不过，这一点不需要太过担心，预防蚊虫的药，已经在运来的路上了。”
早在收到清军围剿失败的消息时，李杰就做好了出征洮南的准备，因此，相关的准备工作早就已经筹备好了。
比如，驱蚊药，再比如，陶克陶胡的动向。
此话一出，现场的众人顿时了然，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们认知中的那位老大。
就在这时，四营长郭松龄站了出来。
“兄弟们说的都很好，不过，有一点，我想要补充一下。”
“蒙匪的机动性之所以强，完全是因为他们不缺马，但蒙古马有一个弱点我们可以利用，他们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战马。
“这些蒙古马自小被蒙人放牧长大的，而蒙人放牧最常用的工具便是套马杆，长此以往，蒙古马一看到套马杆，要么惊慌失措，要么乖乖就范！”
“因此，我们完全可以在行军的途中，制作一些套马杆，让弟兄们多练一练。”
“此外，这些马大概率没有经手过炮火的洗礼，如果正面交战，二营长可以先他娘的轰上几炮，吓一吓蒙匪的马。”
郭松龄，字茂宸，奉天本地人，未来奉系军阀的高级将领之一，深得张雨亭父子的信任。
二十二岁进入赵尔巽创办的奉天陆军小学堂，二十三岁被选入奉天陆军速成学堂学习，二十四岁，以优等成绩毕业。
见习期满，充任盛京将军衙门卫队哨长（排长），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郭松龄会跟着赵尔巽麾下将领朱庆澜一起入川。
但此世郭松龄的命运却发生了改变，李杰提前截胡，将此人提前掉进了自己的队伍中，如今他在朱传武手下担任连长。
朱传武听到这个建议，顿时眼前一亮，高兴地拍了拍郭松龄的肩膀，毕竟，郭松龄是他麾下的一个连长，对方提出如此绝佳的建议，等于变相的给他长脸。
“嗯，茂宸说的不错。”
郭松龄能想到的，李杰自然也能想到，他之所以不说，主要是为了锻炼众人的能力，如果什么事都被他提前安排好了。
日后，这群人又如何能坐镇一方？
其实，郭松龄刚刚提出的建议，正是历史上张雨亭采用的办法，在原本的时空中，张雨亭在洮南的剿匪并不顺利。
对于蒙匪的高机动性，张雨亭所部根本就没有限制的办法，直到有一天，他想到了蒙人常用的套马杆，于是老疙瘩计上心头。
后来，此计果然产生了奇效，一次伏击中，张雨亭借助套马杆大败陶克陶胡。
过了一会，眼见现场恢复了安静，李杰环视一圈，道。
“还有其他不同意见吗？”
众人默然，该说的基本上都被前面几个人说完了，即便要说，也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他们可不想干这种事，不然的话，会后肯定会被同僚笑话。
“刚刚大家说的都很好，既然一营长说到了威逼利诱，我就在多补充一点，蒙古人也不是一条心，只要做好拉拢、打压、分化工作。”
“蒙匪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关于这件事，我会让特工部的兄弟们好好配合你们。”
现在战争，情报越来越重要，作为战争大师，李杰自然不过露过这一点，早在元宝镇之时，他就特意搜索了相关人才，成立了特工部，专门培养‘间谍’。
“对了，另外我还有一个消息宣布，此次剿匪工作，我就不参与了，北方那边出了点事，我需要过去一趟，这次行动的成败，就看你们了。”
“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此话一出，现场当即一片哗然。
“什么？”
“团长？”
第八十二章 老金沟二三事
虽然众人之前分析的头头是道，看起来全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但那是身后有李杰兜底的情况下。
因为，即便剿匪过程出了什么意外，只要有团长在，他们就不带怕的。
而现在，李杰却告诉他们，这次剿匪，他全程都不会参与，虽然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但彼时，李杰仅仅只是不出面指挥，他本人还是亲自跟着队伍的。
环顾众人的表现，李杰眉头微蹙，心里有些不太满意。
“怎么？”
“刚刚还信誓旦旦，现在就没信心了？”
众人一听李杰的语气，连忙摇头。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还是按照老规矩来办。”
“是！”x7
所谓的‘老规矩’便是，只要李杰不在，具体的指挥工作便由参谋部接管，在场的七个人，虽然职位不尽相同，但他们全都是参谋部的一员。
李杰挥了挥手：“散会！”
等到众人离开大帐，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李杰一人，望着桌上的地图，李杰沉思良久。
这一次独自让传武等人出征剿匪，尽管有考校的意思，但是他刚刚说的，也不说托词。
北方，确实出了点事。
老金沟位于漠河境内，份属黑龙江巡抚衙门管辖，自东三省正式建省至今，还不到一年时间，黑龙江就要迎来第三位巡抚。
黑龙江第一任巡抚是段芝贵，不过他这个巡抚的来路颇有些不正，东三省改之前，清廷曾派庆亲王之子载振和徐世昌前往东北考察。
载振年少骤居高位，难免有些膨胀，路过津门时，艳羡天津貌似天仙、才智出众的坤伶杨翠喜，欲纳为妾，然而却遭到了拒绝。
当时，负责接待载振和徐世昌的官员，正是袁大头的忠犬，巡警总办段芝贵。
此人极为擅长阿谀，一生中为了攀龙附凤，升官发财，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而美人计恰好是他的拿手好戏。
眼见载振寻欢未果，段芝贵立马想起了盘外招，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杨翠喜最终屈服了。
载振抱得美人归，当即对段芝贵赞不绝口，并且向父亲夸赞段芝贵政绩卓著，是个人才，可以破格提拔。
后来，在袁大头的指点下，段芝贵屡屡出手讨好庆亲王父子，最终顺利攀上了高枝，被连升三级，破格提拔为了黑龙江巡抚。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段芝贵这点破事很快就被袁大头的政敌知道了。
彼时，以岑春煊为首的立宪派早就看不惯庆亲王、袁大头等人弄权，但苦于找不到机会发难，而袁大头地位太高，深得朝廷信任。
立宪派自然不可能直接将矛头对准袁大头，但段芝贵则不同，此人擅长溜须拍马，官绩平平，作为一个靶子再适合不过了。
于是，立宪派便抓住这一机会，借机向袁大头发难。
在立宪派的操作下，段芝贵这位新鲜出炉的黑龙江巡抚，连屁股都还没坐热，便被赶下了台，而且还是以极其狼狈的方式。
随后，第二任黑龙江巡抚程德全，此人是铁杆的立宪派，并不是袁大头的人，而东三省早就被袁大头纳入了自留地。
竞争对手推上去的人，袁大头哪能毫无动作？
因此，程德全刚一上任便受到了徐世昌的排挤，这一点，程德全也很明白，为此，他一再向上病奏，申请另选能人担任巡抚之位。
立宪派和北洋派斗法许久，前段时间，黑龙江巡抚之争终于尘埃落定，此次接任巡抚之位的正是北洋干将周树模。
一朝天子一朝臣，巡抚换人这么大的事情，肯定影响到了老金沟。
随着徐世昌推出各项改革措施，东北境内的治安环境确实有所改观，起码，名义上毛子和鬼子，都承认了清朝的统治地位。
治安稳定了，清廷自然要重塑山河，而老金沟作为境内知名的金矿，清廷自然不会放弃这样一块宝地。
这不，上周，大金粒便发来电报，最近这段时间，官军的探子经常光顾老金沟一带，为了防止被窥探出虚实，大金粒不得不动手，料理了部分探子。
然而，这一动手，立马捅了马蜂窝。
幸亏此时正值巡抚交接之际，如果等到周树模正式上任，厘清了内部，必然会派兵围剿盘踞在老金沟的‘山匪’！
没错，如今正在老金沟采矿的正是一群‘山匪’，一群经过伪装的，火力极为强大，训练极为精锐的‘山匪’！
在占领老金沟的这段时间里，不仅毛子打过这里的注意，小鬼子，当地的豪绅以及衙门内的官员，全都打过这座金矿的主意。
但‘山匪’实在太过强大，一次次出兵，一次次失败，截至目前为止，谁也没有把握拿下这座金矿。
所以，这座金矿一直被李杰占据着，每年为他提供了大量的资金。
军费开支的一半，全是由老金沟提供的。
只是，好日子总有终结的一天，根据眼下的情况分析，继续‘盗采’金矿，显然是不可能了。
如果继续强行占据老金沟，势必会迎来清军的打击，李杰虽然不怕，但确实没必要，如今药材生意，已经逐渐顶替老金沟，成为李杰势力下最赚钱的生意之一。
不过，撤离老金沟归撤离，并不代表李杰放弃了这座金矿。
这一次前往北方，就是为了拿下金矿的开采权。
尽管通过正规途径拿下开采区会出让部分利益，但到手的利益才是利益，如果拱手相让，金矿就彻底和他失之交臂了。
如此一来，前期投入的设备、资金，全都打了水漂。
李杰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因此，此行他是势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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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两天后，大金粒带着一支商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巡防营驻地，这一次大金粒护送的药材，除了驱蚊药之外，还有和黄金等价的磺胺。
大战在即，怎么能少得了磺胺呢？
当然，大金粒亲自赶到通辽，除了护送药材，更重的是向李杰当面汇报老金沟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