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处决
翌日，李杰早早的就驱车赶往七十六号，汪曼春这个人还是早点处决为好，免得横生枝节再出什么幺蛾子。
熟门熟路的来到牢房，汪曼春闻声抬了抬眼皮，一见来人是李杰，心头一颤，当死亡真正来临时果然还是没法坦然处之：“肖先生可是来送我最后一程？”
李杰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汪曼春闻言神色一暗：“临死前我能提个要求吗？”
“你说吧，具体答不答应我可不能保证。”
汪曼春嗓音沙哑道：“我想见明楼一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汪曼春自打入狱后冥思苦想，日渐憔悴，此时内心一直有个声音不停地在她脑海中回响。
‘沦落至此都是明楼害的，是他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的感情，他才是真正的山城份子，南田洋子的怀疑没有错！’
细细想来一切的问题都是从明楼接任特务委员会副主任开始的，樱花号列车爆炸、叔父汪芙蕖之死、南田洋子遇刺、第三战区密码本事件始末，一幕幕在她脑海中翻涌，线索渐渐明晰，这些事情明里暗里都有明楼的身影浮现，一次两次还可以用巧合来掩饰，可惜当初自己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直到入狱后才逐渐明晰真相。
汪曼春此刻内心充满了不甘，她恨明楼的无情，恨藤田芳正的狠辣，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武藤公馆素来与特高课不和，七十六号一直想要吞并特务科，特务科又何尝不想在七十六号身上咬下一块肉。
“肖长官，我要说这一切不是我做的，而是我师哥明楼做的，你信吗？”
李杰当然清楚这一切是谁做的，对于汪曼春这个女人李杰升不起丝毫同情之心，表面上不露声色的说道：“汪处长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证据呢？”
汪曼春闻言眼神一亮，激动地起身抓住牢房的铁栅：“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一定能够查出来，我手上有秘密武器！”
李杰不置可否淡淡道：“汪处长，现在是武藤领事让你死，藤田芳正让你死，军部让你死，当然，七十六号也有人巴不得你死，真相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平息军部、内务省的怒火才是当务之急。”
这时梁仲春杵着拐杖匆忙赶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哎呦，肖长官来了怎么也不通知鄙人一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李杰回头看了他一眼：“梁处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请？”
梁仲春神情一怔，李杰所说的事情他当然知道，昨晚他忙了一夜就是为了打探消息，到底要送多少钱才能渡过难关，结果自然让他肉痛，李杰光靠书籍出版就赚的盆满钵满，小钱肯定看不上的，梁仲春咬了咬牙打算准备四万美金，钱他已经连夜准备好了，现在正在办公室放着呢。
“不敢不敢，肖长官待会一定要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昨天您走的太急了。”
李杰见状微微颔首，吩咐道：“找两个婆子给汪处长拾掇拾掇，我既然答应了让她体面一点就应该做到。”
梁仲春连忙称是：“那其他人呢？”
李杰冷哼一声：“还要我教你吗？该杀的杀，该处置的处置，一定要让武藤领事满意！”
梁仲春心里暗暗叫苦，这是要掘七十六号的根啊，参与密码本事件的都是好手，一旦全部处置了，整个七十六号就剩下他行动处的独苗了，而且还不满员，当初行动时汪曼春可从他行动处调集了好几队人手。
“是，是，是，我保证让武藤领事满意！”
梁仲春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在滴血，这次不仅他自己要破财消灾，整个七十六号也搭进去了大半，即使自己坐上了七十六号的头把交椅，威势也大不如前了，日后少不得要看此人脸色行事。
李杰看着梁仲春一脸肉疼的模样心里暗暗发笑，经此一役七十六号没个三年两载怕是缓不过来了，真到了那时候战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何况还有自己和明楼一起盯着七十六号，即使恢复了也翻不起花来。
“你明白就好！”
两个小时后，汪曼春画上了往日妆容，浑身清洗完之后不复之前的蓬头垢面，不过脸上仍是惨白一片，毫无血色。
“走吧，送她上路。”
梁仲春叹了口气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肖长官的话吗？”
刑场行刑前，李杰拍了拍汪曼春的肩膀幽幽一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汪曼春此刻心中不禁回忆往昔，昔日少女时代对明楼的爱慕，但是因为汪、明两家有世仇，明镜不同意师哥娶自己过门，然后明楼闷声不响远赴欧洲，留下自己一个人在申城，后来日本人找到了自己，亏得当初年少天真的以为日本人有多重视她，实际上日本人是看上了她的叔父汪芙蕖，自己不过是日本人笼络叔父的工具而已，叔父如果还在世的话，或许现在又是另外一个局面吧。
砰！砰！
枪声响起，汪曼春只觉得身中数枪，然后眼前越来越暗，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再无知觉。
兔死狐悲，梁仲春见状心中不禁感慨，自己日后又会落得个什么局面，阿诚那条线看来还是要好好维护住，毕竟他是国字派的人，万一日本人战败了也是条退路。
执行完枪决后，梁仲春带着李杰来到他的办公室，进了办公室后，梁仲春从办公桌底下拿出一个手提箱推到李杰面前。
“肖长官，一点心意，还望收下！”
李杰也不矫情，伸手打开一看，全是美金看数量差不多应该有个四万，四万美金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目，以梁仲春爱财的性子，拿出这笔钱想必肯定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
“呵呵，梁处长如此有诚意，肖某就笑纳了。”
梁仲春听到李杰的答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够放下了，收了钱意味着自己过关了，看来日后走私的数量要加大了，不然这笔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赚回来呢，梁仲春心里正想着该如何说服明诚增加走私次数，这时李杰开口说道。
“梁处长这么大方，走私生意没少赚吧？”
第三十七章 离意
梁仲春闻言手一抖，神色尴尬道：“不瞒肖长官，梁某这点生意虽然小，但是盯着这口饭的人可不少，层层打点也就赚点辛苦钱。”
梁仲春此时也不在说什么为了弟兄们的鬼话了，当然他也不会全盘脱出，自从他搭上了明诚这条线，以前需要打点的那些关节都不用在理会了，虽然明诚一个人要的多，但是关节少了，他赚的反而比之前多了。
李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梁仲春，淡淡道：“哦？是吗？”梁仲春闻言手一抖，神色尴尬道：“不瞒肖长官，梁某这点生意虽然小，但是盯着这口饭的人可不少，层层打点也就赚点辛苦钱。”
梁仲春此时也不在说什么为了弟兄们的鬼话了，当然他也不会全盘脱出，自从他搭上了明诚这条线，以前需要打点的那些关节都不用在理会了，虽然明诚一个人要的多，但是关节少了，他赚的反而比之前多了。
李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梁仲春，淡淡道：“哦？是吗？”
这种被人打量的感觉让人很不好受，李杰平淡的目光中又饱含深意，梁仲春心中一凛，不禁留下一丝冷汗。
片刻后，梁仲春顶不住压力，率先打破了沉默。
“啊，呵呵，鄙人确实赚了一点，肖长官对这种偏门生意也感兴趣？”
李杰微微一笑：“梁处长不会介意吧？”
梁仲春表面上笑嘻嘻的说道：“不介意！不介意！”
其实心里在滴血，随后又面带难色：“不过这生意海关总署督察长明楼长官的助理明诚也有份，我还需要和他商量一二。”
李杰对于梁仲春的走私生意并没有多大兴趣，之所以掺和走私生意，一来新政府的官员们都在拼命捞钱，参与进去可以更好的伪装自己，二来搭上明诚这条线，以后有什么交集也不会太过突兀。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梁处长，我还有点事要忙，就不在叨扰了。”
言罢李杰起身提着装满美金的手提箱迈步离开，走到门口时顿了顿。
“梁处长，记得将汪曼春葬了，不要草席一裹就埋了，置办个棺材，回头费用找我来报。”
梁仲春闻言怔了怔，没想到李杰还有这等心思：“是！不过这棺材的制版费用就不用长官出了，好歹同僚一场，这些事情本应该我来做的！谢谢长官！”
随着日本的越加严厉的封锁，一些物资物价飞涨，为了供应药品、枪械，申城地下党的经费一直十分紧张，李杰出版的《大国崛起》、《菊与刀》的稿费，除了留下部分维持生活外，其余的全部上交给了组织，这次梁仲春贿赂的四万美金自然也不会例外。
当孙正清打开手提箱看到里面装满了美金时，惊诧之意溢于言表：“胡蜂同志，这？”
李杰解释道：“这些钱都是梁仲春用来贿赂我，想让我放他一马，都是他走私得来的。”
孙正清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这笔钱可谓是及时雨啊，南方局前段时间采购的磺胺在运输过程中出了点意外，正好遇到了日本人扫荡，护送小组损失惨重，采购的磺胺也大多遗矢了，现如今处处用钱确实捉襟见肘，有了这笔钱磺胺终于有着落了，胡蜂同志，我代表组织谢谢你！”
李杰开口道：“我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对了，孙先生，我打算在梁仲春的走私生意里掺上一脚，虽然分下来的钱不多，好在是稳定的渠道，细水长流也很可观。”
孙正清微微沉吟，日本人对于物资管控很严，不过俗话说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即使日本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封锁，但是华夏太大了，总有一些地方没法管控，加上新政府的官员为了捞金，可谓是费劲了心思，走私也是后方获得一些物资的重要渠道。
“我觉得可以，不过还是要上级汇报一下，我亲自跑一趟。”
李杰点了点头，这件事情确实不宜经旁人汇报，因为一旦遭到泄密，李杰的身份可就暴露了。
“孙先生，今天汪曼春已经被处决了，剩下参与此次行动的人员基本上也完了，七十六号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只剩下行动处的一点人马了。”
孙正清朗声笑道：“好，好啊，七十六号作恶多端，何该如此，参加这次行动的都是精兵强将，他们一走，我们的压力会小很多。”
随后两人又就目前的局势聊了几句，李杰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欲走，这时孙正清面带难**言又止，李杰不禁问道。
“怎么了？孙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孙正清沉默半晌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胡蜂同志，我打算申请返回边区，唉！不说也罢！”
李杰见状问道：“孙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孙正清苦笑一声：“唉，这么多年的潜伏生涯我确实有点累了。”
孙正清也知道这样的说辞没有说服力，沉默了一会开口继续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前段时间无缘无故失踪了，一直没有消息，起初我不以为意，只当他又去哪里鬼混去了，谁想到，谁想到，唉，直到最近，警察上门告诉让我前去认领尸身，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他遇害了。
也不怕你笑话，这件事情对于我打击很大，这些年我确实亏欠他很多，都怪我疏于管教才造成今天的后果，要是，要是我……”
孙正清说着说着渐渐哽咽，泪水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李杰对于除掉孙祖民一事并不后悔，看到孙正清老泪纵横的样子不禁有点动容，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孙先生，节哀顺变！”
孙正清含着泪说道：“肖途，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怪我做了逃兵。”
李杰开口道：“怎么会，边区一样需要您这种经验丰富的革命战士，无论在哪，只要能够为抗日贡献一份力量都不算逃兵。”
孙正清闻言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李杰确实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不过这样也好，只是不知道孙正清走后，谁会来接替他呢？
第三十八章 接触
夜深人静，偌大的明公馆只余几处灯火，明诚神情略显疲惫的回到明公馆，不过疲惫脸庞丝毫掩饰不住眉宇间的笑意。
书房内，明楼看到明诚回来了，放下手中的书本开口道：“阿诚，怎么样？七十六号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明诚脸上笑意盈盈，上前一步低声道：“大哥，刚刚梁仲春和我说，汪曼春今天已经被肖途处决了。”
明楼听闻汪曼春的死讯不禁陷入沉思，少年时两人两情相悦，可惜双方家庭的仇恨太深，回国后发现昔日的学妹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再也不复年少时的单纯，回首望去，两人早已形同陌路。
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是在听到汪曼春的死讯时心中还是不由得涌出一股酸涩，明楼终究是意志坚定之辈，那一丝悲伤很快就被压下。
“其他呢？”
明诚一直关注着明楼，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悲悯正好被他捕捉到了，见明楼问起别的事情显然是调整好了情绪。
“大哥，今天在七十六号，肖途提出要加入梁仲春的走私买卖，要不要通过内部渠道制止他的行为？毕竟这些收入都是用来采购药品、武器的。”
走私生意是地下党在申城的财源之一，李杰这个外人贸然进入肯定是想分一杯羹，只是他从哪来得知这个消息的呢？明诚和梁仲春之间的关系虽说不是绝密，但也不是人尽皆知的，如果通过军统内部渠道下令，是否会引起他的怀疑，甚至是反弹？
明楼思虑片刻开口道：“还是算了吧，敌我未明还是不要横生枝节为好。”
明诚闻言点了点头，对于李杰的身份两人一直有所怀疑，综合山城方面和申城地下党两方的消息，他们发现胡蜂提供的情报和李杰的重合度太高了，很多绝密消息都有李杰的影子，但是胡蜂的身份又是绝密，就连第二号也不知道其真实身份。
明诚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梁仲春的电话：“梁处长，那件事情我同意了，毕竟他现在是你的上司，兄弟我也不好让你难做。”
梁仲春略显急促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阿诚兄弟，多谢体谅，唉，我也是难做啊，谁也得罪不起。”
“哈哈，梁处长说笑了，那就先这样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挂了。”
明诚挂断电话后笑着说道：“这头老狐狸，他的那点小动作当我不知道吗，私自篡改账目。”
明楼摆了摆手：“得饶人处且饶人，水至清则无鱼嘛，再说了，这次明台能够救出来他也出了不少力，对了，之前你和我说他知道你军统的身份了？”
明诚撇了撇嘴：“我没有明说过，只是有过暗示，像他这种人要不适当透露一点，很难取信于他。”
“你觉得梁仲春有策反的可能吗？”
梁仲春在明诚眼里就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为人以自我为中心，国家在他眼里并不重要，梁仲春看中的是谁能够带给他更大的利益，只要能够满足他的需求，他可不管你是哪个政府、哪个党派，典型的墙头草。
明诚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很难，以现在正面战场的形势想让他倒戈不太现实，不过时移世易，一旦日军在正面战场出现重大失利，国民政府化被动为主动，届时策反他易如反掌。”
明楼闻言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策反梁仲春也不是一时之功，遂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讨论。
“阿诚，死间计划基本上结束了，明台还是早点送出申城吧，毕竟他多留一天就多一丝暴露的风险，回头你和黎叔说一下，尽快安排。”
明台的后路明楼早已经安排好了，明台的军统身份仍旧保留，表面上是军统打入红党的间谍，实际上是红党安插在军统的暗子，明诚从小和明台一起长大，在他眼里明台始终是个孩子，双面间谍的痛苦明诚深有体会，不过好在和明台关系好的军统人员基本上都死了，羁绊很浅。
“大哥，明台还那么年轻，让他执行这种任务合适吗？”
明楼眉毛蹙起：“经历过这次事情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之前是我们给他保护的太好了，雏鹰总有一天要展翅高飞，拦不住的。”
李杰放下电话心中思绪翻涌，刚刚电话中梁仲春约他明日到德兴馆一晤，届时明诚也会到场，走私生意如何分成就要看明天会面该怎么谈了，李杰心中并不关心分成，现在考虑的是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明诚，他们之间的际遇相似，都是三面间谍，不同的是他们效力于新政府，自己效力于日本人。
有先知先觉的优势，李杰比明楼、明诚更加清楚申城的局面。
翌日，李杰赶到德兴馆时梁仲春、明诚两人已经到了，一番寒暄后梁仲春率先说道。
“肖长官，今天来的目的您也知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这生意您可以获得收益的三成，阿诚兄弟也是三成，我占四成，说是四成其实扣去成本最多剩下两成，您看？”
李杰看着梁仲春肉疼的模样心中暗笑，这个老狐狸戏真足，自己和明诚又不是实际经手人，最终利润多少还不是你说了算，虽说不知道具体几何，但是李杰量他也不敢做假做的太过离谱。
李杰拿起桌上的茶杯轻一口，淡淡道：“恩，很合理，我没意见，明先生你的意思呢？”
明诚见李杰将目光投向他开口道：“我自然也没意见，只是没想到肖先生居然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
李杰摇了摇头：“明先生此言差矣，人生在世为的是什么？无非权、名、钱，咱们都在一个战壕里面，日后还望能够守望相助！”
明诚感觉李杰的话意有所指心中诧异，不过表面上仍旧不露声色的说道：“肖先生客气了，明某身份低微不敢于肖先生并论。”
梁仲春在一旁说道：“阿诚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新政府内谁人不知你和明长官的关系，咱们都是在同一个地里刨食吃，肖长官说得对，日后我们三人还需同舟共济。”
第三十九章 形势不妙
三人商量完正事后就各自离席了，李杰并没打算第一次就挑明关系，况且还有梁仲春这个局外人在场，自己刚刚说出那句‘同一个战壕’就已经足够了，具体该如何接触李杰心中早有计划。
李杰仔细分析了一番当前局势，明楼、明诚两人在死间计划中虽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也不免露出一些破绽，想必会沉寂一段时间。
藤田芳正一旦缓过神来，必定会开始追溯真相，虽然错过了最佳的追查时间很多线索都断了，但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军部如今在国内如日中天，正面战场上遭遇惨败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仅仅一个特高课的高木远远不能平息军部的怒火，藤田芳正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他的资历，老牌间谍的底蕴不可小觑。
武藤志雄不过是见机行事为自己争得一些权利，藤田芳正此刻也无暇内斗，尽快查明原委才是重中之重，为此他不惜启用了打入国民政府多年的暗子代号‘孤鹰’，孤鹰是藤田芳正最出色的学生之一，早在入侵东三省之前便潜伏到了华夏，是第一批潜伏到华夏的间谍。
明诚商议完事情后便返回了新政府办公大楼，明诚一路上一直在想李杰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对方有所察觉？直到明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方才回过神来。
“阿诚，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了你好几遍了。”
明诚将之前在德兴馆发生的种种一一道出：“大哥，你说这肖途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明楼叹了口气：“唉，他能察觉出什么我也不意外，毕竟我们之前确实犯下了一些错误，有些事情实在太过巧合，好在对方是我们的人，如果他之后再找你的话你可以试着接触一二，藤田芳正这条老狐狸之所以没继续调查，主要还是他现在麻烦缠身，一旦他腾出手来，你我的处境堪忧啊。”
明诚点了点头：“那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明楼从沙发上起身踱步来到窗前眺望远方，片刻后开口道：“从现在开始停止一切活动，保持静默，直至风声过去为止，向山城和第二号那边发报，让他们派人接手我们在申城的一切事务！”
明诚眉头一皱：“这？大哥，这是不是太保守了一些？要知道一旦我们静默，很多消息都没法传递出去了，代价太大了！”
明楼轻笑一声：“没事，不是还有肖途、胡蜂吗？这两个人的价值不可估量，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我们的作用还要大，损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这时候我们只要做好本职工作不暴露，这就是最大的成功！之前我们犯的错误已经没法补救了，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几日后，李杰和武藤志雄一起来到了特高课，到了藤田芳正办公室门口武藤志雄开口道。
“肖君，麻烦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会。”
武藤志雄的意思肯定是有什么机密事情不方便李杰听，从事情报工作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李杰早已见怪不怪，点了点头回道。
“是，领事。”
藤田芳正看到武藤志雄如约而至朗声笑道：“武藤领事，来得正好，关于密码本事件我这边有了最新进展。”
武藤志雄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哦？藤田大佐请讲，本人洗耳恭听。”
藤田芳正开口道：“为了查明原委，我启用了一名潜伏多年的特工代号‘孤鹰’，他是我的学生，早在战争开始之前便派往华夏，这次唤醒他也是逼不得已，要不是军部盯得太紧我实在舍不得。
根据他的调查，这次行动是由军统局座亲自拟定的，代号‘死间’，死间计划的执行人是一名代号‘毒蜂’的间谍，就是投靠七十六号的王天风，‘毒蜂’只是死间计划中的一枚弃子，他所领导的整个小组全部阵亡。
真正主导的人是代号‘毒蛇’的特工，毒蛇的真实身份难以查明，像他这种特工保密级别极高，要想查阅他的档案必须戴春风亲自批准，至于汪曼春是否参与其中就很难调查清楚了。
孤鹰毕竟身处作战参谋部，和军统不是一个系统，查出这些事情已经冒了一定的风险，如果继续深入调查难免会有暴露的风险，得不偿失啊。”
武藤志雄听完后不禁感慨：“藤田大佐收的好学生啊，这些情报已经足够多了，至少我们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至于那位代号‘毒蛇’的特工，我们只需要等他露出马脚即可，猎人之所以是猎人，是因为猎人的耐心远比猎物强，再狡诈的特工也不过是猎物罢了。”
藤田芳正森冷的眸子如鹰一般锐利：“武藤领事说得对，猎物就是猎物，高明的猎人绝不会缺乏耐性。”
李杰正在静候室耐心等候，这里距离藤田芳正的办公室大约有三米左右，在旁人看来这个位置肯定听不到办公室里面的谈话，但是这点距离防不住身怀内功的李杰，坐到静候室的椅子上后，李杰便将内力灌注于双耳，因为内息强度的原因，办公室里面的谈话声没法全部获悉，如同接受信号不佳的收音机一般时断时续的，隐约间能够听到。
“潜伏多年……代号‘孤鹰’……学生……死间计划……毒蜂……弃子……毒蛇……汪曼春……调查清楚……作战参谋部……暴露……露出马脚……”
这些断断续续的词语包含的信息量太大了，李杰试着将其组合起来，越想心中越是震惊，没想到藤田芳正的调查已经深入到了这个地步，片刻后李杰心中已有决断，必须要给明楼、明诚两人示警，日本人已经越来越近真相了。
得！得得！
一名年轻的日本军官来到静候室：“肖君，武藤领事请你进去，随我来。”
李杰微微颔首，跟着年轻日本军官走进了藤田芳正的办公室，武藤志雄笑着对藤田芳正说道：“藤田大佐，这就是我刚刚和你说的肖途，我的得力助手，足利家主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很有能力，这次七十六号的清查工作就是由他负责的。”
第四十章 提醒
藤田芳正在听到武藤志雄说到足利氏时眼神一亮，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李杰一番，‘肖途’明显是华夏人的名字，眼前这位能够得到国内顶尖贵族的赏识必然有过人之处，即使藤田芳正内心对于李杰的华夏身份不以为然，表面上仍旧不露声色的说道。
“早就听闻肖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李杰微微一笑：“本人对藤田大佐亦是久仰，藤田大佐是谍报界的老前辈，以后还需要向您多多学习。”
藤田芳正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武藤志雄在一旁说道：“肖君，我和藤田大佐一致决定，重启调查密码本一案，七十六号的内部调查仍旧交予你负责，记住，这次是秘密调查，切记不要声张。”
李杰做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是，领事。”
藤田芳正见状开口道：“肖君，七十六号可能还隐藏有汪曼春的同党，你只需要关注即可，及时上报七十六号内部的异常情况。”
回去的路上，武藤志雄对着李杰解释道：“肖君，密码本一案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最近这段时间你的工作重心调整一下，将主要精力放在七十六号，这群叛变过来的特工实在难以让人放心，背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他们既然能背叛国民政府，同样的也能背叛新政府，实在不堪大用！”
李杰附和道：“是啊，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而已！”
武藤志雄若有深意的看了李杰一眼：“哦？那肖君你的忠诚呢？”
李杰不假思索的说道：“我？我只忠诚于制度，国民政府昏聩、无能，实在太让人失望了，西方的文化与东方差距太大，适合西方国家的未必适合华夏，我一直在追寻，直到在留学期间见到帝国的盛景不禁让我心神摇曳，如梦初醒，想要挽救华夏必须自上而下进行革命，吸取帝国的先进经验，就和帝国的明治维新一样，只有打破旧制度，创立新制度才能救华夏。”
武藤志雄看到李杰发自肺腑的模样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对帝国十分自信，在亚洲绝对没有比帝国更先进的国家，像李杰这等理想主义者才是他要找的人。
为私欲背叛国家者，亦会为私欲背叛国家，无法为敌人所用者，亦不堪为皇军所重用，只有像李杰这样身怀兴国壮志的人才不会轻易背叛。
“肖君所言我深以为然，天皇欲建设大东亚新秩序，还需要很多像肖君这样的年轻人。”
明公馆，明楼将当天的文汇报递给了明诚，指了指第三版上的告示，上面是一个豆腐块大小的版面上刊登了一则宴会邀请通知。
‘启示：本月廿二号于汇仙楼为维明先生举宴践行，特邀请在沪亲友一聚。’
落款是仁和敬启。
维明是明楼在蓝衣社时期用过的化名，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极少，明诚跟随明楼多年自然不会不知道。
“大哥，这是山城方面派来的新站长吗？”
明楼含笑点了点头：“这个人你应该听说过？”
明诚一脸疑惑的的问道：“仁和？我认识的人当中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难道也是化名？”
明楼开口道：“是化名，他本名沈逸。”
明诚闻言恍然大悟，神情凝重的说道：“原来是他啊，没想到戴春风居然会让他来申城。”
沈逸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资格很老，早在蓝衣社时期就从事特务工作，军统成立后深受戴春风信任，这次被戴春风派来申城的目的绝不简单。
“大哥，戴春风派此人前来是不是有其他目的？沈逸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即使申城情报站是甲种站，按道理来说也不该让他来。”
明楼呵呵一笑：“是不是，见了面就知道了，不过这时间也真是够巧的，那天肖途不也约了你吗？要不是知道内情，我还以为这两个人串通好的呢。”
李杰自从那天偷听到消息后就约了明诚见面，为了不显得突兀，特地选在了二十二号，这天正好是走私生意结算的日子，如果有别人问起，正好可以以分赃作为理由。
“也不知道肖途约我有什么事，反正肯定不会是为了走私那点事。”
十一月二十二日，明诚如约来到凯利酒吧，两人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这时酒吧的人流量既不会因为太大导致不够私密，又不会因为人流太少而显得突兀。
两人选择的位置在一处墙角，这里的视野很好，几乎可以观察到整个酒吧。
明诚刚刚坐下，李杰开门见山的说道：“明先生，你是国字辈的人吧。”
明诚笑了笑：“哦？何以见得？”
李杰晃了晃杯中的红酒不急不缓的说道：“南田洋子死的太蹊跷了，这难道还不够吗？我没记错的话，南田洋子遇刺的当天，日本陆军医院同时死了一名价值很高的转变者。”
那名转变者死的悄无声息，明诚没想到李杰会将这两件事情串联到一起，这个人太可怕了。
“重新认识一下，军统申城站情报科少校副官明诚。”
李杰伸出手和明诚握了握：“军统申城情报站飞鹰小队队员肖途，明长官的身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吧？”
明诚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李杰双手微微下压：“明长官，放心好了，我没别的意思，对于红党我本人没有任何偏见，这次来是有重要情报告诉你，事关重大，请原谅我越级上报。”
一般情况下，李杰如果有情报需要上报，按照程序应该先告诉他的上级庄晓曼，然后庄晓曼再上报给她的上级军统申城情报站二处，最后才会到明诚这里。
这次李杰越了二级直接上报，情况肯定非同小可，明诚神色严肃道：“是什么事？军统的条例你不会不知道吧？”
李杰开口道：“日本人已经重启死间计划调查，藤田芳正为了查明原委，唤醒了一名打入国民政府多年的鼹鼠代号孤鹰。”
第四十一章 应对
明诚在听到李杰说出死间计划时，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死间’这个行动代号也是绝密，知道这个行动代号的人寥寥无几。
“你是从哪里得知这个消息的？”
明诚因为太过激动导致说话时声音都有点颤抖。
李杰将那日听到的消息一一道出：“这个情报是从特高课那边查到的。
日本人唤醒的是一名代号‘孤鹰’的特工，他是藤田芳正昔日的学生，一位潜入党国内部多年的鼹鼠，我怀疑他很有可能早在战争开始之前就开始潜伏了，目前为止，我只探查到他在作战参谋部任职，具体身份不明。
目前日本人已经查到了死间计划与毒蜂、毒蛇有关，毒蜂是弃子一事也已查明，汪曼春是否参与其中尚未调查清楚。”
明诚瞪着双目，越听越是惊讶，没想到日本人的调查已经深入到了如此地步，死间计划的主要关节几乎都弄清楚了，就差没有查明他们的具体身份，此时对于明楼保持静默的决定再无异议，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大哥果然是大哥。
片刻后，明诚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局势，日本人知道了死间计划的详细内容，这件事情已成定局，造成的损失也已没法挽回，孤鹰能够查到如此绝密的情报，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身居高位或者所处的位置十分特殊，这样一来，事后排查可疑目标人物的范围大大缩减。
正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最糟糕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既然知道了日本人的意图，又何尝不能再次利用一二呢。
李杰看着明诚先是震惊，然后冷静下来，随后眼神越来越亮几欲发光，他知道明诚很有可能和他想到一处去了。
李杰轻笑一声：“明长官看来心中自有定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既然知道孤鹰动了，想要找出这名鼹鼠并不难，间谍的身份一旦暴露，他的危害就大大减小，操作得当也不是不能为我们所用。”
明诚虚眯着双眼打量着李杰，对方所说的正是他所想的，内心里不禁生出一股爱才之意，琢磨着眼前之人是否有策反的可能，不过眼下时机尚不成熟，双方的接触太少，此人对自己的情况几乎了若指掌，反观对方仿佛深陷迷雾，瞧不真切。
“恩，你的建议我会考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言罢明诚起身匆匆离去，李杰对于明诚的敷衍并没有感到意外，设身处地着想，如果是对方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对方的身份反而笼罩在层层迷雾之中，自己又怎么会对他推心置腹呢。
不过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提醒了明楼、明诚，两人知晓了当前身处的情况，以他俩的智谋足以应付日本人的调查，至于孤鹰李杰并不担心，有了自己提供的这些信息，要是再查不出来对方的真实身份，那么军统也就可以解散了。
李杰在酒吧又继续呆了半个小时，孙正清几天前正式向组织申请调离申城，前天南方局批准了他的申请，下个月替代他的人就会来到申城，接替他的人是从金陵调过来的同志，代号‘黄蜂’，真实姓名叫做边日南。
第一次听到边日南这个名字时李杰只觉得十分耳熟，仔细回忆一番方才想起，如果真的是他记忆中的那位‘边日南’，事情可就变得有意思了。
明公馆，明楼和沈逸接头完毕之后回到家中，明诚迫不及待地示意明楼赶往书房，明楼神色诧异，能让素来稳重的明诚如此做派想必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当下也不敢耽搁紧随明诚来到书房。
“阿诚，发生了什么事请？刚刚桂姨还在场呢……”
明诚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孤狼’在场，进入书房后明楼的话还没说完就急不可耐说道：“大哥，日本人查到了死间计划了！”
明楼闻言心中陡然一惊，他预料到日本人有可能会重启调查，但是没想到日本人行动效率这么高、这么快，都已经查到家门口了，就差破门而入了，想到这里额头不禁流出一丝冷汗。
等到明诚把从李杰那边得到的情报说完之后，明楼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直到明诚唤了他好几声方才回过神来。
“哼！藤田芳正这头老狐狸，他倒是舍得下血本！”
类似孤鹰这种级别的潜伏人员，用来查探死间计划确实有点浪费，孤鹰真正的作用是在正面战场上，作战参谋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基本上**的战略计划都是出自这里。
明楼沉吟片刻开口道：“林参谋还在申城吧，这个消息不能发电报，必须派人亲自告诉戴春风，待会你去一趟，立刻安排林参谋带着情报亲自返回山城，启用最高级别的保密程序！”
明楼口中的最高级别保密程序是潜伏之前就拟定好的，传送的情报用事先约定好的密码本抄写，抄写过程中有特定的顺序，即使自己被抓，密码本收缴，日本人再不知道顺序的情况下也没法破译，是保密级别最高的手段，护送情报的人员也丝毫不知道内情。
“是，对了，大哥，今天你和沈逸的见面情况如何？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使命？”
明楼点了点头：“不出所料，沈逸这次除了重新执掌申城情报站之外，还有一项秘密任务，调查周佛海的境况，我估计山城方面可能想要策反周佛海。”
明楼能够出任汪伪政府财政部经济司首席财经顾问就是由周佛海举荐的，周佛海除了是汪伪政府财政部部长，还是伪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伪中央政治委员会秘书长、伪中央储备银行总裁、伪申城特别市市长，身兼数职，是汪伪政府的重要人物。
明诚对于周佛海十分了解，这个任务几乎不可能完成，面露难色道：“大哥，周佛海的为人你不是不了解，想要策反他，难如登天啊，戴春风怎么会布置这种任务？”
明楼见状将事情原委向明诚解释了一番：“我怀疑这个任务就是个幌子，戴春风也不是傻子，难道他会看不出来吗？就算想要策反周佛海也不是一日之功，沈逸绝不是冲着周佛海来的。”
第四十二章 咨询
一名身形壮硕的日本军官在武藤机关门口不停地来回踱步，在看到李杰时急匆匆的走到近前说道。
“肖先生，石原中将有请！”
李杰怔了一怔，石原贤治是日军在申城的最高指挥官，今天突然相邀让李杰有点莫名诧异，李杰和他只是在宴会上见过几面，双方并没有什么交情。
“好的，容我和武藤领事报备一下。”
年轻的日本军官摆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和武藤领事说过了，赶紧出发吧，免得让石原中将久候。”
李杰见状不再多言点了点头，跟着年轻日本军官的步子一齐上了汽车，这位军官神情有点木讷，看似不善交际，在行驶的路途中一言不发，这正好随了李杰心意。
石原贤治是个十足的激进派，李杰书中的某些言论并不为他所喜，在一些私下场合中甚至点名批评过，因此两人平时并没有什么交集，对于他的邀请李杰感到有点奇怪，一路上不停地猜测其人意欲何为。
思来想去，一个个念头不断被推翻、否定，罢了，既来之则安之，观察刚刚那位军官的态度，想来不会是什么祸事。
在踏入石原贤治办公室时，李杰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说道。
“足利先生，您怎么来华夏了？真是好久不见！”
足利承望正在和石原贤治说着什么，听到声音转过头含笑望向李杰。
“哈哈，肖君，你们华夏有句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到，我刚刚和石原将军提起你你就到了。”
说到了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石原贤治，继续开口道：“我这次来华夏主要是代表贵族院慰问帝**人，他们在远东为帝国立下赫赫战功实属不易。”
石原贤治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杰，微微点了点头：“肖君，坐下吧。”
坐定后足利承望抿了一口茶开口道：“石原将军，肖途可是全球知名的世界史专家，又何必舍近求远去问旁人呢？不妨听听他的看法再说。”
石原贤治虽然对于李杰颇为不喜，但是足利承望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对方在日本国内的号召力非同小可，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驳了他的面子。
“肖君，我和足利先生刚刚正在讨论帝国是该‘南进’还是‘北上’，足利先生对于你的大局观推崇备至，不知道肖君你有何见解？”
日本早在明治维新之后，就制定了“大陆政策”（即北上）和“海洋政策”（即南进）的基本国策，长期以来两种战略之间一直存在着很大的争论，因此在这里提出来也不算泄密。
李杰思虑片刻开口道：“石原中将，足利先生，帝国提出战略的目的不外乎确立亚洲霸主的位置、获取资源，达到以战养战的目的，不过我个人觉得南进更加符合帝国利益。”
足利承望饶有兴致的说道：“哦？从何说起？”
李杰微微一笑：“不论是南进还是北上，不外乎是为了获取资源，先说苏联，西伯利亚及远东地区自然资源丰富，拥有苏联石油储藏量的大半，水利资源也很丰富，但是这些资源与东南亚地区相比，其开采成本、周期均不占有优势。
反观东南亚地区，除了丰富的石油资源之外，橡胶、有色金属的储藏量亦是极大，相较于西伯利亚地区，东南亚地区的粮食产量也是不可或缺的。
当然，不论南进还是北上都需要面对极强的对手，苏联的基本盘实在欧洲战场，并没有直接威胁到帝国的战略，美利坚则不然，它的禁运措施直接威胁到了帝国的战略。
我之所以认为南进更加有利，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美军的陆军人数远远低于帝国，海军的力量虽然强于帝国，但是美利坚的战略重点在欧洲，真正能够投入到东南亚地区的兵力并不多。
华夏有句古话叫做‘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意思就是汲取从前的经验教训，作为以后的借鉴，张鼓峰时间和诺门坎战役历历在目，苏联在远东的军事力量不可小觑。”
至于美利坚的动员能力和可怕的制造潜力李杰是不会说出来的，要是吓到日本人可就不好了，两国明面上的军事力量相差并不多，但是战争潜力可是天差地别，一旦美利坚这台战争机器彻底开动，足以吊打日本。
石原贤治听到这里脸色稍显柔和了一些，足利承望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笑了笑：“肖君，以你的眼光应该不止于此吧？”
李杰挑了挑眉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知我者，足利先生也，东南亚地区向来是英法美等国的殖民地，但是现如今欧洲一片战火，5月份德军在吞并波兰后，在西线又发动闪电战，荷兰、法国先后沦陷，只余英格拉苦苦支撑，根本无暇他顾。
牵一发而动全身，美利坚此时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欧洲地区，值此之际，千载难逢，此时不进，更待何时？
况且南进还可以切断英美势力提供给国民政府的供给，综合来看，南进可谓是一举数得，远不是北上能够比拟的！”
啪！啪！啪！
石原贤治面带笑意鼓起掌来，叹道：“肖君不愧是世界史专家，对于全球局势的见解果然非同寻常，足利先生所言不虚啊！”
足利承望也不禁赞道：“肖君见解果然独到，对了，肖君，我能不能麻烦你一件事情？”
李杰有点不明所以，表面上故作惊讶道：“不知什么事请？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足利先生尽管吩咐！”
足利承望笑意盈盈的说道：“哈哈，对于肖君你来说肯定是举手之劳，你回头将对于南进的言论写篇文章给我，真该让那些顽固派见识一二！”
李杰心中窃喜，足利承望此举正中他的下怀，暗道不把你们忽悠瘸了我就不信‘李’，表面上笑呵呵的说道：“哈哈，没问题，多谢足利先生抬爱，我今晚连夜写好，明天一定能够交到您手上！”
第四十三章 忽悠
夜深人静，李杰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今天早上谈话结束后李杰就回到家中开始构思该如何写这篇文章。
从今天见面的情况可以推断，足利承望和石原贤治都是南进的铁杆支持者，日本国内关于‘南进’和‘北上’的争论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双方各执一词，一直没有定论。
相较于‘北上’，‘南进’显然更符合华夏的利益，日本人狂妄自大，根本没有意识到美利坚的战争潜力，文中李杰自然是老调重弹，大肆鼓吹日军的强大，对于美国的后续应对丝毫不提。
文章中的骨架仍旧是今天谈话的观点，添加了部分数据以作印证，同时将当前的国际局势分析了一番，不过是加料版的，文中就日苏、日欧的关系进行了‘深度’剖析。
当然也不能全是赞美，文中也提出来了一些不痛不痒的缺点，李杰也不指望一篇文章就能够说服‘北上’派，只要能为‘南进’派增加一些砝码就好。
想要更进一步打入日本人的核心层，足利承望这条线一定不能放弃，至于石原贤治的态度变化倒算得上意外之喜，之前一直不接触他的主要原因就是李杰知道石原看不上自己，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李杰当然不会去做。
现在的情况又出现了一丝转机，足利承望毕竟长期处于国内，县官不如现管，如果能搭上石原贤治这条线，日后在申城活动自然会更加便利。
翌日，足利承望一字一句的阅读李杰的手稿，看完后击节称赞。
“平凡中方显功力，这篇文章主题明晰，结构紧凑，论据充足，肖君，你写的真是太好了，尤其对于国际局势的论述，读完后令人茅塞顿开，好！好啊！”
足利承望的称赞让石原贤治不禁生出一股好奇之心，迫不及待的想要看一看到底写了些什么，足利承望见状呵呵一笑将手中的手稿递给了石原贤治。
石原贤治观看的过程中眼中精光爆闪，李杰所写的内容十分合他的胃口，文中不少论点连他都没想到，细细品之，仿佛一幅优美的画卷徐徐展开，文中将‘南进’优点一一道出，陈述利弊，关键是条理分明，真应该让那些‘北上’派看一看。
石原贤治暗下决定，准备联合足利承望，发动自己的渠道让更多的人看到这篇文章。
“肖君不愧是全球闻名的大学者，哈哈，这篇文章看完后只觉得热血沸腾，特别是结尾处所推演的局面，不禁令人神往！”
李杰心中暗自撇嘴，有这种反应就对了，没有枉费自己的苦心编造，表面上淡淡一笑。
“哈哈，石原将军缪赞了，我不过是阐述事实罢了，在下一介文人只能动动笔，想要建立大东亚新秩序还是要靠将军您这样的帝**人。”
石原贤治对李杰夸赞十分受用，嘴角不可抑制的扬起：“肖君实在太谦虚了，这篇文章在我眼里完全比得上半个师团！”
足利承望一脸笑意的说道：“石原将军，怎么样？是否满意？”
石原贤治一开始对于足利承望推荐李杰很是不以为然，在他眼里李杰这等文人毫无用处，不过是写了两本书而已，哪会懂得军国之事，昨天的谈话结束已然改观，不复之前的轻视，今天看完这篇文章后，态度大为改观，笑呵呵的回道。
“满意，十分满意！肖君目前是在武藤机关任职吧，实在有点大材小用，肖君，这样，你在参谋部也挂个职位，以后我还需要向你多多咨询。”
这个要求李杰当然不会拒绝，像石原贤治这等日军高官，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些消息都是绝密情报，比如这次的讨论，虽然没法知道日本人的详细计划，但是从中可以分析出，日本高层对于‘南进’、‘北上’的争论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足利承望这次前来华夏，明面上说是慰问，暗地里很有可能是游说那些‘北上’派的高官。
有了这个渠道，一些绝密情报也可以传递给组织了，有些情报即使自己知道也没法上报，因为武藤机关根本接触不到这些情报，冒然上报很难令人信服。
“多谢石原将军抬爱，日后旦有吩咐，肖途必然倾尽全力！”
石原贤治笑呵呵的说道：“好！”
足利承望对于这个局面也十分满意，李杰最初就是由他举荐的，石原贤治的赏识证明了他的眼光。
“石原将军，肖君，今天有如此乐事，中午应该好好喝一杯！”
石原贤治拍手叫道：“好！”
李杰也点了点头，三人随即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廊上来往的众人看到李杰和两位大佬谈笑风生的样子纷纷一惊，尤其是认出足利承望的那部分人，不论是认识李杰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将这位年轻人的相貌深深的记在了脑海中。
草野翔真是参谋部的一位参谋，三个人当中他只认识石原中将，并不认识李杰、足利承望两人，于是好奇的问了问身旁的好友。
“一太，那两位是谁啊？以前没在司令部见过啊。”
依田一太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也不认识，不过能够让石原将军陪同，应该是国内来的华族吧。”
正好在他们身边的藤原隆闻言嗤笑一声，淡淡道：“两个没见识的乡巴佬，我给你们好好上一课，那位年长的是国内顶级贵族足利氏的家主，贵族院的领军人物，交游广阔，在军政两界影响力十分巨大，响当当的大人物！”
草野翔真是平民出身，藤原隆的嗤笑深深的刺痛了他，涨红着脸怒道：“你……！”
依田一太平日里性子随和，赶忙拉住好友，藤原隆虽然姓藤原，但是和国内的大贵族藤原氏关系并不大，是旁支中的旁支，虽说是旁支中的旁支，但也不是他俩能够随意得罪的。
安抚完好友后，依田一太陪笑道：“翔真的性子就是这样，还望藤原君不要介意啊，藤原君真是见多识广呢，对了，还有那位年轻人，想必应该是足利氏的子弟吧？”
第四十四章 惊怒（祝大家中秋快乐）
藤原隆对两位同事的性子很了解，草野翔真平时就和他不对付，对此也不以为意，摆了摆手。
“我才不和他一般见识，呵呵，那位年轻人可不是什么华族，相反他是个华夏人，就是写《大国崛起》、《菊与刀》的肖途。”
依田一太闻言眼神一亮，他对于这李杰所写的书十分喜爱。
“原来是他！肖君果然厉害！”
藤田隆出身藤原氏旁支，能够进入参谋部还是靠了关系才进的，不过这也是家族对他最后的助力了。藤田隆嘴上虽然不屑，但是心里不住的泛酸，恨不能以身相替，这两位大佬中的随便一个稍微提携一下，在军部的日子岂不是顺风顺水。
沈逸这两天心情十分不佳，这次他来申城明面上的任务是‘策反周佛海’，实际上却是因为‘银狐’失联了。
银狐是局座苦心经营多年的一枚暗子，自从打入红党后屡次传出重要情报，特别是潜伏到第二号身边后，银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二号手中掌握着边区、京都、莫斯科三条线路的情报往来，是地下党中的传奇人物，银狐能够潜伏到他身边这是戴春风所没能预料到的，当初得到这个消息时，戴春风直接将银狐的保密级别提到了最高。
往常银狐在执行任务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失去联络过，但是每次消失之前都会给山城方面发报，像这次这样一声不吭直接消失的情况还从未有过。
沈逸在得知此行真实目的时也是大吃一惊，第二号的大名他当然听说过，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够潜伏到第二号的身边。
沈逸来到申城后第一时间派人去了高恩路138号茂隆典当行，这个地址是银狐平时伪装身份的据点，当他赶到时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问了附近的人才知道，典当行的老板已经消失很久了，据说是走亲戚去了。
随后沈逸又派人前往大成化肥厂打探，当他得知大成化肥厂的老板董旺成出差去了，心里顿时觉得不妙。
根据银狐的情报，董旺成表面上是亲日汉奸商人，其实他就是第二号，红党申城地下党的负责人，第二号的消失为令沈逸的心头笼罩了一层阴霾。
沈逸从事谍报工作多年，他绝不相信银狐的失联和第二号的消失是巧合，其中必然有着联系，银狐传出最后一封情报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
此时沈逸的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银狐很有可能已经暴露被红党秘密处决了。
第二号的消失不是偶然，银狐既然暴露了，那么第二号的身份也就不再是秘密，转入地下只是最基本的应对，就算第二号离开申城返回边区沈逸也不会觉得意外。
时至今日，几乎可以断定‘银狐’已经死了，沈逸心情沉重的发出一封电报。
‘钧座，一切顺利！’
一切顺利是离开之前约定好的暗语，代表着调查失败，事情已然不可挽回，如果能够和银狐成功接头，那么电文会发‘钧座，事情一切顺利！’。
当电波传至军统，戴春风在看到短短的六个字电文时，心中怅然若失，好不容易打入红党高层的特工就这样牺牲了。问题应该出在了最后一份请报上，戴春风早就怀疑军统高层有红党的间谍，银狐的失联越发印证了他的猜想。
戴春风素来多疑，他其实对于明楼、明诚两人有所怀疑，但是明楼一直没有异常举动，情报传递的十分及时，不禁让他觉得是不是自己判断错了。这次银狐的失联，让戴春风疑心再起，因此沈逸此行的真实目的便没有告诉明楼。
咚！咚！
戴春风此时正值心烦意乱之时，听到敲门声心生恼怒，不禁喝到：“进来！”
高阳听出戴春华话中隐含怒意，打了个寒噤，进入房内小心翼翼地说道：“局座，毒蛇派人亲自送来情报，人已经到了！”
戴春风闻言心中一惊，明楼没有发报反而是派人传递情报，按照当初约定，这份情报必然干系甚大，不然的话明楼也不会启用最高级别的保密程序。
“恩，将情报送过来，人就不见了，你就近安排一下。”
高阳战战兢兢地回了声‘是’就离开了办公室，片刻后，手上拿着几张法币走了进来。
“局座，这是林参谋他们护送的情报。”
戴春风接过法币：“好了，你下去吧。”
等到高阳离开办公室后，戴春风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拿出一把镊子将法币分开露出其中的夹层，随后刷上一层药水，夹层中的代码逐一显现出来，在其他法币上同样操作了一遍。
对照着事先约定好的密码本，戴春风将法币中蕴含的信息逐条翻译出来。
‘藤田芳正唤醒了一名打入党国多年的特务，代号孤鹰，乃是藤田芳正昔日的学生，死间计划已被日本人获悉，孤鹰任职于作战参谋部，盼局座早日查明其真实身份，通过他传递虚假信息迷惑日本人，日本人已经对我产生怀疑，自今日起将保持静默。’
砰！
戴春风看完情报内容后，忍不住重重的拍了下桌子，死间计划这样的绝密情报居然被日本人查的差不多了，这如何不让他惊怒交加。
高阳听到房内动静开口道：“局座，您没事吧？”
戴春风冷静下来回了句：“没事！”
明楼的这份情报确实值得上启用最高级别的保密程序，有了作战参谋部这个大范围，想要抓住这名鼹鼠只是时间问题，至于该如何利用还需要仔细斟酌一二。
戴春风此时也管不得银狐的事了，当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出这名鼹鼠，调查必须要秘密进行，否则一打草惊蛇，这个机会就白白浪费了，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办案人选，过了一会心中已有定计，按了下桌上红色的按钮开口说道。
“高阳，你进来一下！”
高阳进来后，戴春风吩咐道：“两件事，第一件，给沈逸回电，电文两个字‘照旧’。第二件，待会让周浩立刻过来一趟。”
第四十五章 涟漪
庄晓曼神色不耐的和一位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正说着什么，眼神却始终关注着酒吧入口处，这时李杰刚好赶到，庄晓曼眼前一亮，对着面前的男子一脸歉意的说道。
“周公子，不好意思，我朋友来了，失陪一下！”
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神色阴鸷，冷哼一声：“哦？我倒要看看是谁！”
言罢将目光转向入口处，看清来人后神色一变，不过他并没有退缩，亦步亦趋的跟着庄晓曼一起走了过去。
庄晓曼挽着李杰的手对着年轻男子说道：“周公子，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肖途，我的恋人。”
李杰闻言顿时了然，看样子庄晓曼是要拿着他当一回挡箭牌，对着眼前的男子笑了笑：“你好！我是肖途。”
对面的男子语气不善的的说道：“肖先生嘛，你的大名我当然知道，呵呵，没想到你和晓曼还有这层关系，在下倒是第一次听说。”
庄晓曼咯咯一笑：“怎么，难道还要像您周大公子报备不成吗？”
周飞宇眉毛一挑：“那倒不是，只是从来没听晓曼你说起过，申海滩最娇艳的一朵花居然有主了，一时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庄晓曼斜瞥了周飞宇一样，踮起脚尖吻上了李杰的双唇。突如其来的吻让李杰有点措手不及，只觉得香醇软糯，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庄晓曼就已抽身离去，定神一瞧，庄晓曼呼吸略有急促，双颊微微泛红，眉宇间更显娇艳。
周飞宇见状脸色涨红的和猪肝似得，伸手指着两人气呼呼的说道：“你……你……”
李杰上前一步俯视着他：“你什么你，怎么，没见过啊！要不要再看一次啊。”
言罢转身调笑的看了一眼庄晓曼，庄晓曼见状不禁翻了个白眼。
周飞宇只当两人当众**，根本就是视他于无物，当即呶了呶嘴准备反驳，转念间又想起近期的传闻，眼前这人深受日本高层赏识，自己只怕得罪不起，只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等到周飞宇走远了，李杰转过头问道：“这人谁啊？”
庄晓曼无奈的笑了笑：“周佛海家的小公子，平日里不学无术，仗着父亲的威名四处厮混，是申海滩有名的纨绔子弟，对了。”
说完顿了顿继续说道：“刚刚的事你别当真啊，我实在是不堪其扰，这次借着你的身份，想必他日后不会再来骚扰我了。”
李杰嘿嘿一笑：“我倒是希望他一直骚扰你，嘿嘿。”
庄晓曼白了李杰一眼：“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庄晓曼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只记得当时脑袋一热，突然做出的举动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要是在平时，应付这种纨绔子弟完全不需要如此。
“好了，这次找你是有新任务。”
李杰闻言也不在调笑，两人踱步走到老位置，落座后又唤来服务生点了一瓶红酒。
庄晓曼拿起酒瓶给李杰倒了一杯酒：“肖途，你和周佛海平时有交集吗？”
李杰听到这句话愣了愣神，难道军统打算策反周佛海，可真够异想天开的，周佛海日后虽然转头了军统，但是那是在几年后，以当前的战争局势，想要策反他无异于火中取栗，稍有不慎就得引火上身。
“没什么交集，怎么，该不会是让我们策反他吧？说句实在话，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庄晓曼摇了摇头：“那倒不是，新任站长只是让我们搜集周佛海近期的境况，应该是为来日做准备，而且就算是策反轮不到我们去的，肯定是那些大人物亲自出马。”
李杰闻言若有所思，军统申城站来了新站长，看来明楼、明诚两人要开始静默了，所谓一动不如一静，现在的这个局面多做多错，少做少错，莫不如什么都不做，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再作打算方为上上之策。
周佛海如今位高权重，在新政府内部混的风生水起，加之国民政府在正面战场上的颓势，想要策反他可不是一日之功，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周佛海？刚刚那位不就是他家公子吗？怎么不试着从他那里找到突破口？”
庄晓曼娇嗔的瞥了李杰一眼，扑哧一笑：“就他？呵呵，相较于和他虚与委蛇，晓曼宁愿冒一冒险。”
李杰笑盈盈的看着庄晓曼也不说话，半晌后庄晓曼实在受不了这充满了怀疑的目光，伸手从手提包内拿出香烟，刚刚准备点燃时李杰大手一握。
“抽烟伤身，还是少抽一点的好！”
庄晓曼只觉得被握住的那只手掌心发烫，一边抽手一边说道：“知道了，嗦！”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点火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刚刚拿出来的烟盒又被她放进了手提包，想了想又拿了出来扔在桌上。
李杰微微一笑：“对了，我刚好也有事情通知你一下，前两天我受到石原贤治的邀请，在日军参谋部挂了个顾问的职位。”
庄晓曼这几天也听到风声，传闻李杰得到了申城司令部主官石原贤治的赏识，起初她还不太相信，毕竟怎么看石原贤治和李杰都是完全没有任何交集的人物，直到这时听到李杰亲口所言方才相信，神色诧异的问道。
“你怎么和石原搭上线的？”
李杰也没做保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随后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出，庄晓曼闻言嘴唇微张，眼中溢彩连连。
“没想到肖先生还有这等本事，真是令晓曼佩服。”
日本人不论是‘北上’还是‘南进’肯定需要抽调兵员，这样一来相当于变相的减轻了国民政府的压力，因此庄晓曼对于李杰鼓吹‘南进’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夜深人静，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地板上，庄晓曼翻来覆去始终难以入眠，心中思绪万千，心烦意乱之下起身走到窗边拿起高脚桌上的香烟。火花一闪准备点燃香烟之际，耳畔仿佛有人在低语‘抽烟伤身，还是少抽一点的好’。
庄晓曼手上动作顿了顿，转念间吹了口气将火光熄灭，目光凝望着窗外的夜色悠悠地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遇见你。”
第四十六章 锁定目标
山城，军统局，周浩一脸喜色的向着戴春风汇报他近期的调查结果。
“局座，根据毒蛇传回来的情报，我们已经锁定了目标人物。”
戴春风笑了笑：“哦？说说。”
周浩一边将档案递给戴春风一边说道：“局座，毒蛇传回来的情报中提到这名鼹鼠实在作战参谋部任职，而且很早之前就潜伏到华夏。
属下在调查之前做了大胆推测，孤鹰很有可能隐藏在黄埔早期毕业班中，于是属下调出档案进行删选，重点排查了民国13年至民国26年。”
为了调查这些档案戴春风向常校长亲自做了汇报，毕竟这些学员当中大多位高权重，尤其是最早几批的学员。
“如今还在参谋部任职的历届毕业生一共有二十九人，去除掉来历清白有迹可循的，还剩下九个人，根据情报泄露时间又相继排除了六人，这六个人在那段时间都不在山城，剩下的三个人分别是段志强、詹飞杰、冯天佑。
经过秘密调查，冯天佑的嫌疑最大，已经可以初步判断他就是那名鼹鼠。”
冯天佑是黄埔第八期的学员，这些年来也立下不少功勋，其岳父更是山城政府的高官，即使是戴春风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轻易抓捕。
周浩是戴春风的得力干将，为人心思缜密，行事颇有章法，既然周浩认定了冯天佑是孤鹰，那么绝不会是无的放矢。
戴春风摸了摸小拇指上的戒指平静的说道：“证据呢！”
周浩始终观察着戴春风的表情，此刻局座看上去虽然十分平静，但是内里肯定已经怒火中烧，因为只有在极为愤怒的情况下局座才会做出这个动作，周浩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回道。
“冯天佑入学前档案上曾写道亲眷全皆已亡故，战争时期这种事情太多了，大家也没当回事，这次属下查阅档案时发现他入学前的经历几乎都没办法证实，要么是当事人失联了，要么就是死了，仔细一瞧他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最关键的是他有机会能够了解到死间计划，档案室的关悦是他的小姑子，另外两位嫌疑人根本就没有渠道接触到死间计划。
现在属下手上还没有掌握到直接证据，局座，要不要将关悦隔离审查？”
得！得！
戴春风轻轻的敲击着桌面，沉吟半晌道：“不，先不说关悦是关老最疼爱的小女儿，如果冯天佑真的是间谍，此举无异于打草惊蛇，先观察一下，参谋部不是有我们的人吗？想办法传递假情报给他，试他一试！”
在启动调查前戴春风详细的介绍过情况，关于毒蛇的建议周浩也知道，如何不着痕迹的将情报传送过去他心中早有定计。
“局座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戴春风微微颔首，对于周浩的工作能力他还是十分认同的，原先是敌暗我明，现在双方的位置颠倒，这种形容下周浩要是办砸了，那么周浩也不用再从事谍报工作了。
“去吧！”
周浩闻言称是，潜伏人员绝不是孤立存在的，由于正面战场节节败退，无数难民涌入山城，这也造成了山城在户籍管理上十分混乱，大大的增加了排查日本间谍的难度，可以这么说，这两年来，军统在抓捕日本间谍方面上收效甚微。
而且日本间谍大多悍不畏死，一旦暴露基本上都会果断服毒自杀，这次根据毒蛇传回来的情报，周浩顺藤摸瓜查到了冯天佑，现在手上终于有了一个活人，这让周浩倍感兴奋，他有信心将冯天佑所属的整个谍报组一网打尽。
冯天佑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了，仍然按照平时的作息上下班，偶尔会去兰新书店读读书，兰新书店就是他传递情报的中转站。
当初在国民政府迁都山城前冯天佑就得到消息，为了配合他日后的工作，在迁都之前风铃小队就整体赶往山城，兰新书店也是在那个时候购入的，冯天佑一直刻意的保持着阅读的习惯。周浩在调查过程中也发现了这一点，兰新书店就这样进入了他的视线。
此时兰新书店周围周浩早已暗中布置好了人手负责监视，周浩在书店对面的一处公寓中手持望远镜默默地观察着冯天佑的一举一动。
冯天佑的言行举止和店内的其他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周浩猜测他们传递情报的关键就是在冯天佑还的书本当中，不过周浩并不打算轻举妄动，等到榨干了冯天佑的所有价值后再动手，一名已经暴露的鼹鼠在他手上翻不出花来。
为了监视冯天佑，周浩调集了所有信得过的跟踪好手，三人一组互相监视，保证丝毫泄密的可能性。
几日后，周浩的行动有了进展，他安排的两个人在一次不经意间的闲聊中提到了死间计划，当时冯天佑正好在隔壁的包厢中用餐。
冯天佑意外得知了这个情报后果然有所异动，在他传递出消息的当天夜里，兰新书店的老板独自外出，一路跟踪在安平巷找到了他们的据点，下半夜时电讯处检测到一股异常电波，信号正是来自安平巷方向。
周浩在得到下属回报时兴奋地难以自抑，立即驱车赶往戴春风的住所亲自汇报。
戴公馆，周浩将调查结果汇报完后，犹豫了片刻说道。
“局座，冯天佑这条线我不打算动他。”
戴春风含笑的打量了周浩一眼：“说说你是怎么打算的？”
周浩神情振奋的说道：“局座，我打算利用他在策划一次类似死间计划的行动。”
随后周浩一五一十的将计划一一道出：“局座，大体就是这样了，卑职将这次行动命名为‘木马行动’。”
戴春风点了点头：“很好，这次行动由你负责，不要让我失望！”
周浩激动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早在周浩得知鼹鼠的存在时就兴起了这个念头，死间计划的成功让军统在领袖面前大大的出了个风头，参与人员也受到了领袖的嘉奖，明楼、王天风两人在周浩眼里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何况明楼还有通红嫌疑。
第四十七章 意外发现
山城方面正打算借着冯天佑这条线再算计一次日本人，藤田芳正还被蒙在鼓里，在收到孤鹰传回来情报的第一时间就叫来了武藤志雄。
“武藤领事，你那边最近有什么进展吗？”
武藤志雄神色略显尴尬，无奈的回道：“唉，说来惭愧，不论是我负责调查的特高课，还是肖途负责的七十六号，都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的进展。”
这段时间关于死间计划的调查基本上毫无进展，李杰负责调查七十六号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真正的目的不外乎削弱七十六号的势力。
藤田芳正呵呵一笑，他这里率先有了突破自然是小胜一筹，对于上级让武藤机关调查特高课一事藤田芳正非常不满，无奈的是问题确实出在了他们这里，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次他启用孤狼也有证明自己能力的意思在里面。
“哦？是吗？我这边倒是有一点点进展，根据我的学生孤鹰传回来的情报，可以确认毒蛇是一名女性特工。”
武藤志雄听到这个消息神情一愣，这个结果和他们的推测完全不同。
“这么说我们怀疑错了？”
藤田芳正叹了口气：“是啊，我们都被骗了。”
孤鹰这次传回来的情报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是已经足够锁定目标了，因为死间计划牵扯到的女性人员只有汪曼春一人。
武藤志雄对于这个结论仍然抱有怀疑，将信将疑的问道：“藤田大佐，你相信吗？”
在藤田芳正内心深处，毒蛇的最大嫌疑人是明楼，但是孤鹰是他一手培养的学生，他非常相信孤鹰的能力。
藤田芳正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情报可能是敌人故意放出的，但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孤鹰的存在几乎没人知道，而且孤鹰又是近期刚刚唤醒的，之前一直处于静默状态，敌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他的存在。
“我相信孤鹰，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武藤志雄见状只得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调查了整件事情，他认为明楼具有重大嫌疑，相比于孤鹰的情报，武藤志雄更加相信自己的直觉。
“既然藤田大佐这么说，那我就准备结案了？”
目前的这个结果武藤志雄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对于他而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藤田芳正点了点头：“结案吧。”
济仁图书馆，今天是孙正清站的最后一天岗，组织派来接替他的人前两天终于到了，今天交接完成孙正清就可以安心的回边区去了。
李杰踏入密室瞧到一名陌生中年男子正站在书架旁，那人在看到李杰时冲着他微微一笑，李杰点头回礼向着身旁的孙正清问道。
“孙先生，这位就是你的继任者吗？”
真正到了离别之际孙正清脸上反而流露出一丝伤感，听到李杰发问回过神来。
“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边日南同志，组织从金陵调过来的，代号黄蜂。”
说完又对着边日南介绍道：“黄蜂同志，这位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胡蜂肖途。”
边日南神情略显激动的伸出双手：“胡蜂同志，久仰大名，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年轻，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李杰见状伸出双手和他握了握，笑呵呵的说道：“哪里，我不过是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相比于正面战场，我们的贡献实在是微不足道。”
边日南开口道：“胡蜂同志你也不必自谦，老孙给我介绍过你的事迹，我在来之前南方局的领导也和我提起过你，吴书记对你可是赞不绝口。”
孙正清微微一笑：“肖途，当初方敏还是由黄蜂同志亲自送往边区的呢。”
李杰闻言神色一愣，没想到事情这么巧，对于方敏李杰一直心怀愧疚，毕竟方汉洲可以说是为了他才死的，急切的问道。
“黄蜂同志，方敏到了边区被安排在了哪里你知道吗？”
边日南点了点头：“方敏是个聪明的姑娘，她当初应该已经猜到了方汉洲同志的情况，在返回边区的路上起初一直闷闷不乐，后来好像是想通了什么，不复之前的状态，到达边区后被安排到延大上课，这也是方先生最后的遗愿，一切安顿好了之后我就回来了。”
听到方敏被安排到延大上学李杰放下心来，希望方敏能够无忧无虑的完成学业，间谍这份工作实在不适合她。
李杰郑重的施了一礼：“多谢边先生！”
边日南赶紧扶住李杰：“胡蜂同志你这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方先生为了革命而死我也十分敬佩。”
随后三人又交流了一番，孙正清详细的介绍了当前的局势以及日后的工作流程，部分内容则由李杰补充，直至边日南再无疑虑。
临近结束，李杰从手提包中拿出画像，将这两天新画的肖像递给了边日南。
边日南之前在孙正清那里看过之前的画像，对于李杰的这一手画工毫不意外，看到一半时手上顿了顿神情转作严肃，死死地盯着其中一张画像陷入沉思。
李杰不禁问道：“边先生，怎么了？这幅画像有什么问题吗？”
边日南抽出画像指了指，语气急促的问道：“胡蜂同志，这个人你在哪里看到的？什么时候看到的？”
李杰看了一眼画像想了想：“昨天在特高课的走廊上见过一面，这个人有问题？”
边日南脸色阴沉的说道：“这个人我见过，利合银行的经理，不过他在金陵的时候脸上是有胡子的。
那里是我们一处存取资金的地点，我得立刻通知金陵地下党，没想到日本人已经摸到我们的眼皮子底下了。”
边日南说完看到孙正清脸色不太对劲，开口解释到：“放心，我见过他，但是他没见过我，当初我望风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过他两次，要不是这个人长得和我一位亲戚有点像我也记不住。”
孙正清闻言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边日南和这个人照过面，难保不会威胁到李杰的安全。
边日南面带忧色的说道：“不知道现在通知他们撤退还来不来得及，我离开金陵已经有一段时间，希望来得及吧。”
第四十八章 千钧一发
虽然已经入冬了，但是周汉亭在收到黄蜂传来的情报时仍旧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利合银行是金陵地下党的资金中转站之一，没想到那里已经被日本人渗透了，这些该死的日本人还真是无孔不入。
不论日本人是不是冲着他们来的，利合银行这个中转站都要废弃了。
周汉亭是金陵地下党的信鸽，基本上消息都是通过他中转，对外的掩饰身份是一名作家，平时靠着报纸约稿生活，这样一来他经常四处走动反倒是不太会引发别人的怀疑。
周汉亭稍事收拾就出门去了，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处酒馆，跟酒馆的掌柜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进去，在前往包厢的过道上左右观察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后，熟门熟路的打开了一道暗门走进一处密室。
不一会儿，酒店掌柜的从另外一处入口走进了密室，掌柜眉头微蹙低声呵道：“木鸟，昨天你刚刚来过今天又来，频率太高了！”
周汉亭双手微微下压：“军师，有紧急情况！”
掌柜神色一变急促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周汉亭将刚刚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军师，利合银行的经理是日本人！这个消息是刚去了申城的黄蜂传回来的！”
掌柜闻言大惊失色：“什么！遭了！”
言罢不待周汉亭发问就匆忙的离开了密室，片刻后他又回道密室，不过脸色十分沉重。
周汉亭见状问道：“军师，怎么了？难道今天有人去取东西了？”
掌柜脸色阴沉的点了点头：“我刚刚派人去追去了，希望能够来得及吧！如果没追上，保险起见，我们即刻撤离，这个据点也要放弃，另外周强知道的几处联络点也需要派人通知撤离！”
周汉亭心里清楚这是最保险的措施，但是组织本身资金就不充裕，这几处据点当初花了很大的代价才建立起来的，一下子全部舍弃心中难免舍不得。
“军师，要不在观察观察？这几处据点当初花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建立起来的，一下子全部放弃未免有点太可惜了。”
掌柜神情坚定的说道：“相比于这些死物，人才是最重要的，日本人都已经摸到眼皮子底下了我们都没发现，还要让外面的同志提醒我们，这次撤退之后通通作检讨，懈怠了啊！”
周汉亭神色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长期以来顺风顺水的局面确实让大家降低了警惕。
眼前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人虽然看起来很普通，但是实际上是金陵地下党的核心人物。
他们这群人都隶属于同一个组织‘水手’组织，军师的角色相当于‘水手’的大脑，所有的指令都由他这边发出，剩下的人也是分工明确，周汉亭扮演的就是血管，所有的指令由他传递给‘手’和‘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军师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焦急。
得！得！
军师听到脚步声回头望了，看到来人是周强时神色一松，仿佛卸下了千金重担。
“现在是下午两点，事态紧急，我们需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分配一下任务，木鸟，你抓紧去通知其他同志，凡是和利合银行有交集的人员今晚必须全部撤退。
周强，你这条线上的所有人全都要撤离。
水手那边由我亲自负责通知，好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抓紧行动！
记住，在撤退之前不要流露出丝毫异样，敌人很有可能已经暗中盯上我们了。”
当天夜晚，水手组织凡是与利合银行有交叉的人员全部安全撤离。
石计酒馆对面的一处公寓，常文轩一边紧紧盯着酒馆那边的动静一边对着左元庆说道。
“元庆，你说军师这次突然让我们全部撤离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敌人的影子都还没看到呢，未免有点草木皆兵了吧。”
左元庆手持着望远镜凝视的望着对面：“文轩，军师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水手组织存在至今从未有人被抓过，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这份小心。”
常文轩还想在说点什么，左元庆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说话，酒馆那边好像有动静。”
刚刚还十分安静的街道突然喧嚣起来，一队队日本宪兵将酒馆层层包围。
浅野博文来到金陵特高课之前就知道金陵有一组非常神秘的特工，帝国只知道他们的代号水手，关于水手组织的一切都笼罩在迷雾之中，多次追查始终没有进展。
潜伏在利合银行的特工无意间发现了一个异常的保险箱，浅野博文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不简单，当初他没有立即选择抓捕，反而采取了放长线钓大鱼的策略。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查，结果没有令他失望，这些人很有可能就是水手组织的成员，期间一共发现了四处据点，今天晚上就是收网之日，浅野博文调动了大部分宪兵负责抓捕工作。
凭借这次抓捕水手组织的功劳一定可以达成他升官的目的，浅野博文正幻想着丝毫没注意到酒馆内十分安静，一点交火的迹象都没有。
有马幸一小跑着来到浅野博文面前沉声道：“课长，酒馆内没有搜查到任何可疑人员！”
浅野博文闻言瞬间惊醒，神色巨变愤怒的咆哮道：“什么？不可能！”
言罢一把推开有马幸一向着酒馆内疾驰而去，踏入酒馆后发现对方早已人去楼空，愤怒的浅野博文怒气无处发泄，一边愤怒的大声咆哮着一边将眼前所有能砸的东西砸了个精光。
此刻，正在公寓内暗中观察的常文轩心有余悸的说道：“好险，军师又救了我们一次！”
左元庆附和道：“是啊，这次多亏了军师的警觉，不然麻烦可就大了，唉，这次过后又有不少同志要离开金陵了。”
边日南传来的消息令李杰十分振奋，金陵地下党在日本人行动开始前全部安全撤离，让他意外的是这次被救是水手组织。
初见时边日南就曾提到过水手，李杰当时并没有多么意外，经过伪装者的乱入李杰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四十九章 藤田芳正的末路
一个月后，木马计划完美成功，日军根据孤鹰传回来的错误情报，在正面战场上又遭遇了一次惨败，军部对此十分震怒，一个电话打到了石原贤治这里。
“嗨！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砰！
石原贤治挂断电话后直接将电话重重的摔在了地上，愤怒的说道：“八嘎！藤田芳正！你应该剖腹自尽！”
中田大介听到动静在门外说道：“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石原贤治咆哮道：“立刻派人将藤田芳正关押起来！”
中田大介有点不明所以，将军怎么好好的要抓捕特高课课长，不过石原贤治话中的怒意只要不傻都能够听得出来，当下大声回道。
“是！将军！”
藤田芳正被捕时表情十分茫然，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以他的级别就算出了问题也会先行通知他一声，像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抓实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中田大介作为石原贤治的得力干将藤田芳正当然认识，藤田芳正在路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中田少佐，您知道我因为什么被抓吗？”
中田大介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次石原中将十分愤怒，我跟随将军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藤田芳正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思来想去最近自己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突然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就是‘孤鹰叛变了’，这次他传回来的情报都是假的，以至于皇军在正面战场遭遇惨败。
能够让石原中将震怒的事情除了近期提供的情报外，藤田芳正丝毫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越想越觉得可能。
回过神来藤田芳正方才发现后背已经布满了冷汗，死间计划已经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如果这次真的再重演一次，那么他唯有剖腹自尽这一条路了。
今天的山城显得格外喜庆，大街小巷充斥着狂欢的人群，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不绝于耳，比过年还要热闹，卖报的报童走街串巷的高声喊道。
“卖报！卖报！日军正面战场遭遇惨败！”
“卖报！卖报！五十七师于平江歼敌一万余人！”
………………
这次大捷令国人振奋不已，正面战场上常年失利，国民政府一退再退，无数人为此失声痛哭，平时只要一点点小小的胜利就会被大肆报道，更别说这次是歼敌三万余人的大捷。
所有的报纸的头版头条都是平江大捷的内容，戴春风这两天一改往日的阴鸷，不论见到谁都是一脸和颜悦色的样子，之所以有这次大胜，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木马计划。
那些平时看他不爽的军部大佬，这次一反常态的开始亲近他，这让戴春风心中暗爽不已。
木马计划完美收官，孤鹰及其背后的风铃小队一个不落的全部抓捕成功，过程中虽然有些许人员伤亡，不过在他看来这都是些许小节无关大局。
周浩一脸喜色的走进戴春风的办公室，只见局座正在执笔写字，自抗日战争以来局座鲜有兴致习练书法，看来这次的行动确实让局座十分满意。
戴春风听到动静写完手上的这幅字开口道：“来了啊，校长对于木马行动的效果十分满意，这次行动所有参与的兄弟们通通有赏，回头你拟个名单过来报批，对了，我记得这次最初提供情报的是一名刚刚吸收进来的年轻人？”
周浩神色一正开口道：“是的，是一位名叫肖途的年轻人，他是由飞鹰反正的。”
戴春风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喃喃道：“肖途？那个写了《大国崛起》的肖途？”
周浩点了点头，戴春风笑了笑：“居然是他，当初校长提到过这个名字，还惋惜这等人物居然会是个大汉奸，没想到他投靠了我们，单凭这份功劳给一枚六等云麾勋章也不为过。好！好啊！飞鹰干得漂亮！”
云麾勋章虽然难得，但是周浩对于李杰获得六等云麾勋章并不羡慕，木马计划是由他一手主导功成的，论功劳他绝对是首功。
明公馆，明诚拿着法文版的《申城日报》一脸喜意的说道：“大哥，你看今天的报纸了吗？这次又打了个大胜仗！”
明楼笑呵呵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了，就在昨天，藤田芳正突然被司令部抓了起来，看来木马计划成功了，周浩这次干得漂亮！”
明楼是通过红党的渠道知道的木马计划，自从两人开始静默后就切断了与山城方面的一切联系。
明诚开口道：“这次还要感谢肖途提供的情报，要不是他也没有木马行动。”
明楼指了指西南方向：“这次戴春风肯定又在委员长面前大大的露了把脸，嘉奖肯定少不了的。”
武藤志雄带着李杰一起来到看管藤田芳正的监狱，此行的目的是送藤田芳正最后一程，藤田芳正的两次重大失误直接葬送了数万帝国精锐，这次事件过后已经没有人再站出来为藤田芳正求情。
监狱内，藤田芳正抬了抬眼皮，满脸颓废的瞧了两人一眼。
“武藤领事，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来送我这一程。”
武藤志雄对于藤田芳正的遭遇唏嘘不已：“藤田大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允许你切腹自尽！”
藤田芳正接过武藤志雄递过的武士刀重重的鞠了一躬：“多谢！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武藤领事能够答应！”
武藤志雄淡淡道：“什么？”
藤田芳正神色怨毒的说道：“孤鹰，我最出色的学生，他居然叛变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他能够得到他应得的惩罚！”
武藤志雄开口道：“帝国绝不会放过叛徒！藤田大佐，安心上路吧。”
藤田芳正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对着故土的方向跪倒在地，缓缓地拔出武士刀。
…………
回去的路上武藤志雄问了问身旁的李杰：“肖君，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关于事情的原委武藤志雄在去监狱的路上已经和李杰说过了，事已至此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领事，人都是感情动物，孤鹰潜伏多年，在那边早已成家立业，有了羁绊叛变也不是不可能。”
武藤志雄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眯起双眼一言不发陷入沉思。
第五十章 新任特高课课长
藤田芳正的死导致特高课群龙无首，同时因为孤鹰的叛变让日本人对于潜伏多年的一些间谍又有了新的看法，李杰从武藤志雄那里得知日本人准备启动一次大范围的排查工作。
间谍，尤其是潜伏多年的间谍，敌方的坏境错综复杂，排查工作费时费力不说，一个不好很有可能导致潜伏着暴露，参谋本部对于是否启动排查工作颇有微词，军部与参谋本部双方争论不休。
最后一路上报将议案摆到了内阁大臣的案头，由于这次的教训太过惨烈，经过一干重臣的紧急磋商，最终决定启动调查程序。
申城日本领事馆，武藤志雄不露声色的问道：“肖君，近期本部决定启动潜伏着的调查工作，由于特高课新任课长还未到任，武藤机关这次负责的调查人员太多，我的精力有点跟不上，不知道肖君能否为我分担一二？”
李杰闻言心中一惊，直接接触这么机密的工作倒是头一遭，按照以往的惯例，武藤志雄不应该分配这样的工作给他，李杰平时负责的更多的还是新政府相关的工作，这些潜伏成功的间谍哪一个不是耗费多年的心血才能够打入国民政府的。
如果这次李杰负责的间谍出了问题难免不会引起武藤志雄的怀疑，就要李杰什么都没做这些间谍也有暴露的风险，假如调查期间真有人被破获了，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武藤志雄见李杰为难的神情笑了笑：“肖君，你不用担心，排查工作自有专门的行动人员去做，你只需要为我分析、汇总就可以了。”
李杰心里暗道，我可不是担心这些事，不过武藤志雄话都说到这里了，再做推脱也不太合适，我让你负责调查是信任你，你居然还不想干？
虽然李杰内心十分抵触这项工作，但是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感动十足的样子。
“多谢领事信任，我一定用心排查！”
武藤志雄虚眯着双眼朗声笑道：“好，有肖君的帮助，我相信这次排查工作一定会进行的非常顺利！”
武藤志雄之所以让李杰接触这些核心机密，一方面是为了试探李杰，他分配给李杰调查的人物基本上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人员，真正重要的角色肯定是由他亲自调查，另一方面也是对外释放信号，石原贤治对于李杰的欣赏在他们这些高层并不是秘密。
“肖君，关于特高课即将到人的新课长上村一平你了解吗？”
武藤志雄话锋一转聊到即将上任的特高课课长让李杰有些迷惑，难不成这位上村一平和武藤志雄有旧怨？
“领事，我只知道他是从满洲国调过来的，具体情况我就不太清楚了。”
武藤志雄目光凝视远方沉声道：“十年前，一名关东军军官，在满洲国滥杀平民被我查究，最终他切腹自尽。”
李杰玩过游戏当然知道武藤志雄口中说的这个人就是浅野博文的父亲，难道上村一平和浅野博文的父亲有什么内在联系？要不然武藤志雄没必要突然提及上村一平，毕竟现在申城特高课的处境可不好，连续两次错误的情报导致日军损失惨重。
“领事，难道上村一平和这位关东军军官有什么瓜葛？”
武藤志雄起身而立走到窗边淡淡道：“上村一平和这位关东军军官两家是世交，我要求严惩这名关东军军官，不是因为我厌恶他嗜杀的性格，也不是因为同情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是我深深地知道，如何才能彻底的征服一个民族。
短暂的恐惧使人畏缩，长久的压迫却会招致愤怒的业火，对于已经屈服于皇军的满洲国，需要的不是恐惧，而是一份可以被认同的理念，一众可以受到欢迎的统治方式。这就是我为*****所做出的奋斗，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上村一平，大概永远都无法理解吧。
肖君，你和其他投靠帝国的华夏人不一样，你是为了自己的信仰，和那些奴颜屈膝、奸诈自私的人不同，你才是和我抱有共同信念的志同道合者！”
武藤志雄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反而让李杰更加迷惑，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武藤志雄接下来的一番话顿时让李杰疑惑尽消。
“肖君，你和我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吧？”
李杰心下了然，武藤志雄这是怕自己被上村一平拉拢转投他人，当下斩钉截铁的说道。
“当然！”
武藤志雄闻言放声大笑：“好！我武藤志雄绝不会亏待朋友的！”
李杰对武藤志雄的口头承诺十分不以为然，武藤志雄城府颇深，典型的笑面虎一个，口中信誓旦旦的说多么多么信任自己，实际上派人暗中跟踪的事情可没少做，他还以为李杰不知情呢。
武藤志雄随后又给李杰介绍了上村一平的来历，上村一平历任津门特务机关长、奉天机关长，从事谍报工作二十余年，申城特高课内部不少特工都参加过他举办的培训班，其家族世代从军，是日本谍报界知名的前辈。
这次上村一平来申城带了两位得力干将，分别是川野康、山原悠平，两人都是上村一平一手调教出来的精英。
川野康多次破获满洲国内部的地下党人员，是一位战术行动高手，这个人李杰当初听孙正清提起过，有不少同志栽在了他手上，在军统暗杀名单上也排在前列。
上村一平这次带来的另外一位学生山原悠平则是一位情报分析高手，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提取关键信息，他的危险程度比川野康更甚。
川野康不过是一名冲锋陷阵的卒子，山原悠平是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拥有野兽般的直觉，两个人一个扮演的是行动高手，一个扮演的是类似军师的角色，在上村一平手下立下赫赫功勋。
武藤志雄对于两人的评价颇高，不过上村一平和他之间有着不可化解的恩怨，这两个人再好也不会为他所用。
李杰在回去的路上不禁想到，今天从武藤志雄这边得到的消息还需要尽快传给两党，上村一平来者不善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接下来的局面会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