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老汉斯的早晨
几个纸箱被帝都邮递的公务员放到了符文阵列研究所的门口。
老汉斯刚从军队退役时，总觉得上级把自己安排到符文阵列研究所这里当门卫算是军队给他的补偿，毕竟给一群挥挥手就能招来变幻莫测的新型法术的学者们充当门卫，怎么听都像是苦于安置有功老兵的军官一拍脑门想到的福利职位。
但这三个月来，老汉斯觉得这还真不是个补偿，功勋士兵接待中心的那个一脸媚笑的军官明显是把他推到火坑来了。
老汉斯蹲在地上，把几个纸箱通通打开，令人头晕目眩的文字被密密麻麻地排列在纸箱中满满当当的洁白纸张中。
今天的东西有些少，和往日比起来算不了什么。
老汉斯没有急着干活，他直起身来，仰头微闭双眼，感谢光明神。
“今天的资料没有那么多，感谢您，向着光明。”
分分拣拣，在这里工作了三个月的老汉斯基本上可以弄清楚哪些标号的资料是由哪位研究员的申请审批下来的，虽然上面乱七八糟的让外行人看一眼就能头晕一阵子的标题还是让老汉斯困惑不已，但比他第一天来的时候好了许多。
面对这些没有生命的宝贵资料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老汉斯站在被自己分拣清楚的一叠叠资料前，稍微休息了一会。
接下来就要去面对那些各有坚持的麻烦人物了，希望今天给他们送去资料的时候不要被拖去当了实验人员。
分装在洁白资料袋中的资料被老汉斯小心翼翼地塞入了菲尔兹研究员的邮筒里。
这个研究员有个坏毛病，不管是谁在往他的邮筒里放什么东西，只要被他看到了，就会发出惊人的大叫，然后摆出一副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的样子让来人在他配置的药剂中全身浸泡一遍才算完事。
资料当然也就这么泡水了，是个很让人觉得麻烦的坏毛病。
但偏偏这个研究员已经发现了许多魔法的奥秘，正确的说，要不是他有这坏毛病，他早就该是这个研究所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很好，今天没有碰到那个爱配药剂的菲尔兹，老汉斯抹了把汗，飞快地带着剩下的资料溜走。
多亏他忠于职守，本分老实，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里干到什么时候。
如果自己没有这个性子的话，估计第一天就得甩帽子走人了吧？
“还有一份所长先生要的资料……人事资料？和魔族开战之后我们符文阵列研究所还会有人事变动？”老汉斯看了看那一本小册子的封面，寻了一条最近的路，敲开了所长的门。
所长一副很忙的样子，身上的一袭白衣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了，估计又是用简易的清洁术自己做了快速清洁，明明在前些日子的动员大会上还说“希望研究人员能够做好清洁工作，不要光用清洁法术，清洁法术提供的整洁干净是不够深入的”，自己倒是在这里用的起劲。
老汉斯关上了所长的房门，他现在要去给人送信了。
书信在每日送来的那几大纸箱中大约能够占到百分之三十的份额，把书信顺利地分拣出来交给研究员也是符文阵列研究所的门卫职责之一。
不过平日里，书籍的数量总是占到书信类的大头，即使研究所官方会直接从负责采购的各个分部拉来一车又一车的珍贵书籍，研究人员自费购买的不在官方书目中的书籍也会占据纸箱的部分空间。
老汉斯选择先把这些砖头一样的书送到研究员手里——当然，是宝贵的金砖。
最后他才要送出私人信件，这些研究员的家人朋友们偶尔会托人写信，被支付了高薪的研究员虽然在就职期间对外交流受到了限制，但这只限于他们寄给外面的信件，他们的家书是不在封锁行列中的。
老汉斯比较喜欢这个环节，把他们的家书亲手交在他们手里可以让这些有学识的人对他这个几乎大字不识的文盲——至少以前是，来了这个研究所之后，再不学习的人都会被熏陶地懂点优雅的帝国语法和书写风格——露出善意的微笑，这让他感觉不错。
“李图尔女士？你的信件，上面说是来自你的朋友……呃，我看看。你的朋友柯蕾特？没有写家名？估计是忘了吧……李图尔女士？女士？”老汉斯开始敲门了，虽然这是他喜欢的家书投递环节，但这不意味着他喜欢站在别人门口吃闭门羹。
要是那人不在还好说，可老汉斯已经看到了房门上贴着的“正在屋内”标识。
“说过多少次了，叫我小姐，而不是女士。”一张洋溢着青春色彩的脸带着愤怒的表情出现在了老汉斯面前，猛地拉开的门把老汉斯吓了一跳。
“我的信件呢？”那只有十七岁的少女把脸一板，伸出了手。
“你的信件。”老汉斯灰溜溜地走了，他习惯了在这个研究所里遇到各种各样一本正经的人，叫惯了“先生”、“女士”之后，他都忘了这个研究所里有一个著名的天才少女来着。
那可是十五岁就被招入了符文阵列研究所的狠人，据说还是上一任所长亲自挖来的人才，被外人和“药剂师”菲尔兹并称为“研究所双璧”的天才，自己竟然忘了上次遇到她时，头儿对自己的嘱托。
叫人女士这不是找打吗……
老汉斯觉得今天的运气估计就到此为止了，躲过了“药剂师”菲尔兹还是没能躲过“精简法”李图尔，后半天也不要在研究所里瞎逛了，还是老老实实地去门卫室坐着去吧。
……
名为李图尔的少女目送着老汉斯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走廊，捂着额头关上了门。
关上门后的李图尔似乎忘记了什么叫做淑女，像一只暴熊一样带着信冲到了桌前，一挥手把桌上的纸笔全都扫到了地上，“啪”地一声把刚收到的信件拍在了桌上。
“给我的好伙伴李图尔的一封信。来自正在北疆游荡的柯蕾特。”一个滑稽的笑脸被幼稚的手法画在了签名后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对蘑菇狠下毒手
顶着黑眼圈的凯恩看起来比平时心情更差，睡眠不足让他的行动都变得迟钝了许多。
拖着自己锯下的木材，凯恩“叮咚叮咚”地用小锤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不知道究竟是在弄平整还是在往弯里敲。
“西博先生，你看他这个迷迷糊糊的样子，像是有强**力的样子吗？”小学徒本来被他师父昨天忽悠了一整天，将信将疑地觉着对面那个帐篷里住的可能真是个档次很高的大人物，跑到前线来游戏人生来了。
结果今天就看到住在帐篷里那位看着和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大人物”顶着黑眼圈爬了出来，怎么看都像是连自己睡眠都不能保证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可以掌握他人命运、欺骗神明的大人物呢？
会有这种连自己睡眠质量都保障不了的大人物吗？
“笨蛋！你懂什么！”西博先生抬起了手，本想在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徒弟脑门子上来上一下，但又作罢了。
“看到那位大人两眼周围的暗淡颜色了吗？还有他正在敲击的那块逐渐腐朽的木板。一定是昨天用这双眼睛窥视到了神明的秘密，虽然欺瞒过了神明的感应，有些东西还是躲不过，这就是神明的神位对他无礼的窥探做出的惩戒，他现在正在拿木板替自己受过呢。懂了吧？这才是有通天能力的占星师有的能力，哪是我们这些庸碌的人能够看透的？好好地干你的活去吧！今天的客人又要多了，你在明年还不能出师的话，你爸爸能把你的皮都剥下来。”西博先生越发敬佩对面那位占星师的能耐了，对面那个少年模样的“占星师”的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可以被解释成技艺高超的象征，真不知道这个误会还能不能有解开的那一天。
……
凯恩给自己的栅栏换上了一副新的门板，旧的门板么……
拿去当柴火烧可能是个不错的选择，现在唯一缺的就是焚烧这些“柴火”的炉灶了。
凯恩可不敢直接在荒地上就把这些废弃的木料给焚烧了，万一引起了山林大火，这个罪责他可承担不起。
虽说这个世界的人类帝国并没有对山林大火的处责问题作出定论，但凯恩可还记得自己上辈子听到的那些话。
“山上一把火，所长爱上我。”
“河边一缕烟，拘留十五天。”
但凡是个记得这些话的人，都不敢在荒郊野地里面动烟火了。
至于不用炉灶直接在栅栏围着的“自己家”动火把这些破烂烧了吗……
别闹了，凯恩“顺来”的帐篷可不是什么上档次的东西，商队再有钱也不至于在这些帐篷上面画满符文阵列，这个帐篷用的不管是面料还是建材都是档次偏低的那种，既不防水也不防火。
准确的说，这个帐篷本身就是比木材更易燃的易燃物。
谁没事在自己帐篷旁边烧火啊？
而要用别人的炉灶就得跟人解释这堆需要烧掉的东西究竟是些什么玩意了，凯恩可没有把自己的“艺术品”骄傲地向世界宣布的习惯。
这下可就有点麻烦了。
……
帝都，符文阵列研究所。
李图尔打开了信封背后的魔力火漆。
柯蕾特还是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寄信，把结合了自己和他人共同的魔力波动融进了火漆来给信上封，实在是精妙的手法。
感谢神明让她在学院里遇到了当时还有些幼稚的柯蕾特，她现在也学会了这项技术。
“这里是柯蕾特，今天是因为击碎地下城核心‘被放逐’的第三十一天。”
“事情有点不对劲，阿迪米特大师的地下城波动理论似乎在我身上发生了偏差，整整一天，我都没有从其他渠道得到有新地下城出现的消息。”
“因为你在符文阵列研究所工作，而我寄来的信又不会具有较高的优先级，想必你得到这封信也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了。而我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你不必给这个位置回信，我会在合适的时间登门拜访。”
李图尔读到这里笑出了声：“要闯进戒备森严的研究所吗？这里的警备又不止那些摆在表面的门卫……算了，她的话怎么样都能闯进来。”
“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了。务必寻找一下，和阿迪米特大师的地下城波动理论不太相同的理论，如果可以的话，请找出过往的反例。”
“但不要去找和波动理论完全相悖的学说，他的学说在这次事件之前几乎是和实际情况最吻合的理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很小的但却很关键的问题。”
李图尔再往下看，和往常一样，在信里面和她讲了些学术理论的内容，提了一些新的疑惑，又把之前写来的信中的疑惑自己解答了一遍，若是把之前来往的信件摊开放在一起，李图尔就像是个让柯蕾特自己和自己对话的平台一样，全都是柯蕾特自问自答的内容，极少数有李图尔点醒柯蕾特的时候。
李图尔把这封信和以前的信放在了一起，收进了抽屉，给抽屉挂上了一把锁——再把魔力束成了符文抹上了抽屉。
关上房门的李图尔朝着公共资料室走了过去，脸上冷若冰霜。
……现在就要好好想想，为什么会发生和阿迪米特的地下城波动理论不相符情况的可能了。
……
凯恩最终还是把自己的那些个“艺术品”丢到了餐馆的炉灶里。
他偷摸着开着隐身，把自己的“艺术品”塞到了餐馆的柴火堆里，虽然和他们的柴火有一些画风不同，但只要出了凯恩的手，确保这些失败作会被火焰焚烧的干干净净，没了痕迹就行。
这一趟算是让凯恩有了处理自己废弃木料的地方，也算是一个收获。
凯恩开着隐身溜回了帐篷，把自己收拾的像个人样子之后才正大光明地走了出来。
他不干嘛，他就打算去一趟自己刚刚提供过柴火的餐馆。
这都好些天了，干粮全都吃完了，再不出去吃一点或者买点回去备着，凯恩能对自己砍来的木头上那些颜色鲜艳毒性不明的蘑菇狠下毒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偷营劫寨
当凯恩从外面带了一大包干粮回到临时的家中时，他突然发现这里已经可以被称作一座城市了。
到处都在大兴土木，先前来的商人和工场主们在这里兴建的各种建筑不论是晴天还是雪天都在马不停蹄地赶着建设进度，即使这样，有些心急的店主们已经在临时搭建的棚子中开展业务了。
凯恩粗制滥造的“栅栏帐篷”混在这些热火朝天的工地中，看着就像是它们的一份子。
凯恩心情有些复杂，这“栅栏帐篷”也算是他花了四五天精心建造的东西，那帐篷还是现成的，过了自己的手竟然和那些还在修建的半成品们看着差不多……
有些事是越想越难受的，凯恩只能选择不去想。
往自己的背包空间里面塞了点干粮，把剩下的粮食放在了帐篷中的大包裹里，凯恩往腰带上的刀鞘里插了两把小刀就出了家门。
粮食问题暂时是解决了，可金钱的问题又悬在了凯恩的头上。
买干粮是要钱的啊……而且光吃玛伦糕也就算了，短时间内全吃这玩意也就是渴得狠了些，长时间吃这种糕饼，缺少维生素给自己搞出些夜盲症佝偻病之类的也就算了，要是连败血症都给憋出来了那可怎么了得？
在这本来没有什么田地也没有什么矿场的荒芜之地，粮食全靠大量的运输人员从不间断地从各大粮仓运来，蔬菜的价格足足比它们在原产地时的价格高了十几倍——冬季想要买到新鲜蔬菜更是做梦，没有塑料就难有大规模的大棚农业，在这个世界凯恩觉得就算是找法师在菜地上放火球术供光供热都比等这个世界的学者脑子一歪爬了化学方面的科技树来的更有可能。
或许会有人发现这处“战线后镇”对粮食和新鲜蔬菜的需求有多么迫切，甚至可能已经有人在凯恩不知道的地方投入了资金和人力物力在战线后镇的周边建立了一片良田果林，但他们就算想要赚到这笔钱都得等到半年后——主食的稻米小麦大麦玉米高粱绿豆红豆大豆啥的大致都是这个生产周期，蔬菜和主食差不多，水果就有得等了，只要不是动用了丰收女神的神力，这些水果的生长周期跟凯恩上辈子的世界一个模样。
总之，凯恩现在的生活质量已经下降到了十分可悲的地步，他甚至要为了自己的生存去拼命了。
在那个著名的需求层次理论中，凯恩已经掉到了最底层的生存需求层次了，而且从目前看来，他还得在这个层次多待一会。
毕竟心中有着一笔巨大的债务，赚再多的钱，没到能够把这笔巨债还上的时候，凯恩都觉得心里发慌。
赚钱的方法有很多，但凯恩数来数去，最后还是对着仅存的几条符合自己个性的路子愁眉苦脸。
要说凯恩现在的能力嘛，单说一个识字认字能写字，帮别人抄个书问题不大，字可能丑了点，但内容绝对可以辨认。
不过这地方谁会有书给他抄啊，抄了又要卖给谁？
再说说居家的能力，凯恩在这方面可以很自信的……露出尴尬的微笑然后羞愧地低下头。
毕竟这些事情，他的技能掌握水平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同龄人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差。
上辈子高三的时候，逮一个同学问一句“你会不会做饭”，十个里面八个能给他报上一两个菜来，八个里面还总有那么一个小小年纪就展露了大厨风范的家伙。
而且以上所有报出的菜名通常不会包括番茄炒蛋这样的国民菜，显得各有其能。
凯恩就不一样了，不论前世今生，他会的救一个番茄炒蛋，保证吃不死人的那种番茄炒蛋。
如果给他足够的器材和材料，他对洗衣服倒是有点信心。
但是这点信心在凯恩看到专门的洗衣女仆的手法之后马上崩毁掉了，他就算给人当下人，他这洗衣的手艺也不可能为他赚来金钱。
凯恩思前想后，发现自己的确是个没有什么长处的家伙。
他的特殊点无非就是从一个不存在魔力的世界穿越过来，身上还带了个打怪升级的系统，其他的一切和这个世界稍微聪慧点的孩童无二。
于是他掏着小刀去和魔族拼命去了。
好吧，开个玩笑，他只是偷偷摸摸开着隐身混进了军营，打算看看前线的战况如何。
整天只听到那些商人们议论战线上的情况，一会儿哪个草原狼小队突进到了魔族大部队中冲杀而回，一会儿哪支天鹰之爪被魔族全歼，但从没有亲眼看过前线的战况，让凯恩心痒痒很久了。
系统给的隐身着实是一个好东西，凯恩在地下城混了大半年，之后又在阳光骑士团的本部待了几天，从边边角角的信息里得知，其他的刺客刚学到隐身战技的时候，那都是只能屏蔽视觉不能屏蔽魔力感应的，等到熟练掌握之后，才能遮蔽自己身上的魔力反应。即使这样，练到最高深的地步也不能完全遮蔽魔力反应，还是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而凯恩身上这个系统出品就大不一样，系统一手包办，只要在使用期间，就没有被人发现的可能，做到了完全的视觉屏蔽和魔力反应遮蔽。
摸入了军营之后，凯恩两眼一抹黑。
这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啊……
凯恩以前是看过古典小说的，尤其是其中的偷营劫寨，凯恩看得格外出神，时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要是有幸能够参观模拟的古代营寨时要怎么制定偷营劫寨的方针。
再不济也得在里面出入如无人之境，不然哪来的“偷营劫寨”？
但这处营寨的安置方式嘛……
给了凯恩当头一棒，告诉了凯恩什么叫做文化差异和实际军事运用时该做出的“微小”变化。
这一排排分门别类的营房都是些啥啊，为什么前头插的旗还都不一样？门上挂的那些牌子是用来分门牌号的吗？
这帮家伙这么安排营房就不担心会炸营吗？
第一百八十四章 味道极重
凯恩看着那些砖木结构的崭新营房，心情复杂。
多亏了这些士兵们来自不同地方，连统一的军服都没有，他能够不用隐身就在这些营房中穿梭，更加自由地观察这些不同于他想象的营房的外观和细节。
隐身只是他从对外开放的出入口里不带着物资和一腔热血进入军营的手段，并不意味着他打算在这宛如迷宫般的地方费心费力地掐算着隐身的持续时间来保证自己一直处于不会被发现的状态。
实际上，他只是在这些建筑物的阴影中逛了一圈就主动地脱离了隐身状态。
不得不说，这种老式电影中经常有的“藏匿在世俗大众中的英雄只需要进一下厕所或者电话亭就可以摇身一变穿着职业制服出来拯救世界”桥段用起来的确得心应手，凯恩只是回忆了一下电影里超人的样子就有了感觉，很自然地从没有人注意的阴暗角落里走了出来，就好像他就是这里的士兵，刚才只是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一样自然。
他甚至想方设法地往自己标准的人类通用语——实际上对帝都的贵族们来说还是带着口音的半吊子——里加了一些乡音，好让他和其他擦肩而过的士兵说“今天天气不错”的时候不至于从口音这方面就被揭穿。
不过看他们一脸的困惑凯恩就知道，自己那胡乱加的口音直接断绝了让对方理解自己话语的可能性。
这些士兵能不能看懂人类通用语都是问题，或许对他们来说，标准的人类通用语才像是有口音的人话。
那么凯恩现在有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们究竟有没有集体洗澡的计划，这里的计划主要是指……澡堂？
凯恩真的很纳闷，不注意卫生的军队可能拥有战斗力吗？真的不会因为一些意外的传染病搞垮整支军队吗？
刚才路过的那几位身上都臭了啊！
当凯恩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嗅觉中枢神经就异常的敏锐起来，不停地朝大脑皮层释放着警报般的讯号。
刚才没有注意到的奇怪味道全都往凯恩的鼻子里钻了。
感谢上苍，凯恩从这些味道中竟然还能闻到刺鼻的洗涤衣物漂白布料用的漂白粉的味道，虽然这股味道对凯恩的鼻子又是一重毁灭性的打击，但总比直接在单身汉的恶臭中麻木更好。
凯恩只在这军营中向着战线前进了数百米就穿出了军营，面前是一片没有树木的荒漠。
考虑到现在是冬季，或许凯恩可以想象一下，等到了春天，这里的土地上还会开出美丽的花朵。
……这怎么可能！
军队来到这的第一要务就是砍伐眼前所有的树木，在不突兀闯入魔族视野的情况下获得一切能够获得的自然资源，并且就地利用改造成为攻城器械或是陷阱防御设施。
清除眼前树木除了要获得资源之外，也有防止敌军窥探的意思，只要不是被敌人在营帐外设下了瞬间致死的诅咒或是陷阱，没有互相形成碾压局势的大军都会在驻扎前完成这一步——优秀的统帅会在己方碾压敌方的时候也完成这一步，百分百稳妥的按部就班地解决自己的敌人。
被砍掉了所有可用木材的荒芜土地本应还有些枯黄的草茎、矮矮的树桩留在原地，但为了确保这些树桩不会对士兵的进攻造成麻烦，士兵们在上级的命令下让这片土地过了把火。
或许这块土地的肥力达到了短时间内前所未有的高峰，但若是战争持续时间以年为单位，这块土地就会把“水土流失”的高超能力展现给目击者们。
凯恩皱了皱眉头，回到了营房。
不管怎样，这片土地总得有人买单。如果这就是魔族想要的结果，那就另当别论。
或者丰收女神的信徒们得来出点血了也说不一定。
凯恩摇了摇头，他现在不该想这些事情，他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顺便赚点钱才潜入——指开了隐身进门就大摇大摆地到处走——营寨，若是因为自己的所见让自己更加愁苦，那不是傻子的行为吗？
营寨的宽度不过数百米，甚至没有凯恩上辈子的高中校园那么大，但这并不意味这些营房中住的人不过千人——全是一层的临时营房，百米长宽的地方还真不一定住得下千人。
毕竟凯恩放眼所致，大体上东西走向的，全都是无边无际的营房。
整个人类帝国好似把它所有能够动用的士兵全都派遣到了这处南部战线，除去这些已经安置在这的士兵们，还有源源不断的靠着一腔热血打算来和魔族决一死战的少年们正踊跃报名——其中有一些已经来到了营寨面向本国的一面，用兴奋的眼神看着已经有些无奈的接待他们的军官。
至少凯恩并没能用自己的眼睛探到营寨东西向的边界，这地方长的有些吓人了。
难怪之前在外面没能找到营寨的边界，他还以为是军队为了保护国土内的平民，在南部筑起了一道竹木长城，没想到竟都是些住着人的营寨。
那么在转过头来，看到那些规格不一大体相似的营房，凯恩也有了眉目。
多走了几步，凯恩看到了一座他有些熟悉的建筑物。
那好像是个公共厕所……
如果排除了那里面不停往外冒的臭气和在门上写着的几种标志着“公共厕所”的字体和图案，凯恩或许会以为这里是个什么其它的大型公用建筑。
再细看些，这占地几百平方米的大型公共厕所上的牌子还写着其它的字。
“奥克和前山麓军人——公共厕所。”
凯恩往远处望了一眼，三四百米外还有一处这样的公共厕所，上头好像也写着差不多格式的字。
原来这些公共厕所都是划分了地区，给特定的集体使用的……
凯恩开始好奇他们要怎么打扫厕所了，那一定是个繁重的活计。
或许战线后镇的田地肥料就有了着落？
凯恩粗看看就走了，再待下去他的鼻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营房样式
“十二人，十二人，十人，十人，十人……”凯恩口中不断念叨着可能存在规律也可能不存在规律的人数。
这当然不是他在念什么根本不绕口的绕口令，他现在口中报出的数字可都是身边路过的营房的床位。
刚刚路过的那一批十二人的营房，住在其中的士兵的领主们似乎有些吝啬，但这不能说明那个安置十人营房的领主就大方许多。
刚才那可容十二人的营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凯恩悄然望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上中下各能睡一人的钢铁结构三层床，床底下还放着一溜的行军鞋和洗浴用品。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科技树发展情况，凯恩敢说这些行军鞋都是工场里几乎百分百的手工制品，给他们制定这个规矩的领主不是有强迫症就是脑子里迸发了什么足以变革世界的想法。
而那个十人一屋的营房嘛……那个领主的信仰可能对他在军事方面的规矩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反正凯恩是看不出来一个营房里面十个人的床刚好摆成一个同心圆，圆心点着一大锅香料究竟是要实现什么战术目的。
这片战区难道没有总负责人的吗？总负责人不管管这种火灾隐患？真的不需要把这块营房里住着的士兵的领主交出来单独谈话一下？或者让他罢免自己的军事官？
前者的武器挂在了营房外，清一色的大盾加重剑，全都是双手盾双手剑，凯恩估计这里面的士兵平时的训练项目应该有互相配合这一项，比如战斗时一人执盾一人执剑，身后或许还能背个副武器。
或许他们的营房里藏着单手剑？增加自己的战术复杂度和适应能力？
凯恩记下了“柯蓝子爵”的名头，这位看来是个大佬，日后或许有看到他风云直起的可能。
至于后一位“普拉夫伯爵”嘛，凯恩打算看看他日后怎么流落街头。
看他势力衰败也行，总之凯恩就不觉得这人这样还能够保住自己的爵位。
这帮贵族之间的花花肠子比谁都可怕，换做和平时期那样的暗流涌动，或许眼馋他伯爵名头下面利益的其他贵族出手会谨慎些，但魔族的大规模入侵却让人类帝国再次掀起了战争的热浪，直接把暗潮涌动放到了明面上，也让贵族们可以从一个新的角度去“抢占”其他贵族的利益。
凯恩自己就能够想到，光是一个对魔族作战延误战机的名头就足够让这位“普拉夫伯爵”好好喝上一壶。
如果这样的营房布置方式都不会延误战机，那么凯恩还真想不到有什么更能延误战机的事情了。
……不，在营房中直接对着士兵安装大型捕鼠夹可能能胜过一筹。
……总之有一些内斗内行的家伙不会放过这样明显的弱点，撕开的一个小小裂口就足够他们对这位伯爵的贵族名号发起猛攻。
或许未来抢占这个伯爵名号的就会是那位“柯蓝子爵”？如果是那样的话，凯恩就觉得有意思的多了。
如果说这样的集体住宿很适合让士兵们培养团队意识，团结一心对阵敌人，那么……或许单人间能够培养单人作战能力？
这一排的单间让凯恩想到了他上辈子听说的贡院号房，采纳这种营房设计方案的领主一定是个很喜欢规矩的家伙，如果凯恩所料不差，这位领主肯定是真的有强迫症。
不然就是负责修建这些单间的工匠有强迫症，不然怎么会每一间号房都是一米五的宽度，两米五的深度，两米八的高度？
有些个大的住在里面伸展腿脚都困难，有些个小的在里面打个滚都行，一点都没有按照个人情况作出具体分配，怎么看都是统一制式统一建造。
再一看外头的领主旗帜，四朵金灿灿的丁香花分布在旗帜的四角，长条形的战旗上是一双角力样的手。
……这是哪家的侯爵？
凯恩虽然也看过一部分纹章学的内容，但是人类帝国的国土实在太过广袤，新晋的贵族和落魄贵族上上下下，再加上他们用的纹章也在不断演化，凯恩实在是不能从这战旗上就看出是哪家贵族的营房建的如此别致。
凯恩决定把这个贵族的战旗模样记在心里，等以后要是听说哪里出现了科举制度，一定能够看到这面旗帜。
……不过科举制度好像是中央集权之后用起来才方便，侯爵这个爵位好像还不至于用到这种手段来给自己招揽人才。
那就是帝王看到了这种号房之后拿去用，总之凯恩就认定了，日后要是看到了科举制度出现，还用了这种号房，一定有这面战旗纠缠在其中。
这位侯爵的营房延绵了一段长路，就在凯恩以为自己陷入了号房的海洋之时，他看到了另一种样式的营房。
……
凯恩本以为今天就会在欣赏各种样式的营房中度过，但他的视线里却突然出现了不属于营房序列的建筑物。
当然，也不是公共厕所。
那大型建筑物周围难得的没有其他建筑物，上头又有很多烟囱，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麻木的表情进进出出，偶然出现的表情也都是悲痛悲愤，脸上带着泪抬着木板，木板上是已经脏污的白布盖着的……人形物体。
伴随着一阵牧师们的低声祈祷，这栋建筑的大门敞开，等在门口的那群表情坚毅的士兵终于绷不住自己的脸，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边无声地哭着一边抬起了木板，两人一组地往建筑里走。
凯恩心中有一些不祥的预感，他站在营房旁看着建筑的大门又被缓缓关上，站在原地等了会，那建筑物的众多的烟囱开始喷发白色的灰烟。
凯恩打算再等等，他打算看看究竟是不是自己预感中的样子。
再过了一会，看到之前进去的士兵手里捧着小坛子走出来，凯恩转身离开了这块地方。
……还是去看看这里的食堂吧，说不定军营里的食堂会有什么好菜色。
第一百八十六章 赏十枚金币
凯恩默默地给面前的“餐车”让开了路。
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凯恩不是会侮辱食物的人，爱屋及乌的情况下，他也不打算侮辱装载着食物的器皿。
对，没错，就是装载，而不是盛放。
凯恩很难解释面前这个由木头钢材还有皮革组装起来的装满了食物的车子究竟是哪种风格的艺术产物，但其中装着的大量肉排和一整罐的盐巴都告诉凯恩，这辆车子至少走了一个实用主义。
好吧，看着就是给士兵们的晚餐。对士兵们来说，补充体力用这些东西似乎就足够了，甚至还略有些奢侈。
不过光吃肉类，不会排便不畅吗？
凯恩抱着学术探究的心情仔仔细细扫了一遍餐车，推着餐车行进的仆役早已经习惯了分发食物前这些卖力卖命的士兵投来的火热眼神，把凯恩的探究眼神也划分到了饿极了的士兵一列。
凯恩很快找到了后勤方面给出的解决方法。
在装满盐巴的罐头旁，还有一个装满了绿色的罐头，凯恩细细一看，发觉和韭菜竟然十分相像。
别急，这好像还不是全部法子。
在那个韭菜罐头旁，凯恩好像还看到了什么……菌类。
比如，“明天见”的金针菇。
真狠啊，这帮搞后勤的，真狠啊。
烤韭菜加金针菇，看来这帮士兵明天早上可能不会是被催促他们起床的士官们叫醒的，他们的肚子可能会在这些士官来到营房之前就把他们全都赶到公共厕所。
明天的军营里，公共厕所前一定能够排起一支长队。
凯恩朝着自己走来的地方原路返回，自己想看的基本都看过了，本来还以为在军营里可以看到点崭新的菜色，但却看到了这样无趣的搭配，甚至还让他产生了不妙的联想，真是……
自作孽啊。
凯恩打算在军营外猫上一晚，他刚在营房旁听到，明天白天就该这一段的士兵们出击了。
他打算去看看人类军队和魔族军队的正面碰撞，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顺便琢磨一下有没有提着魔族首级去领赏金的法子，要是军队开通了这样的无身份识别赏金通道，他就天天猫在军营旁等着领赏金。
……
凯恩捂着鼻子缩在军营靠近战场的一侧。
昨天晚上的预感真的成真了，他刚才还听到几个急着去厕所的士兵捂着肚子聊天。
“老兄，这队伍都排的这么长了，今天还能够按时出战吗？”
“当然不能啊，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看到那挂钟没有，早就过了出战的时间了。诶呦……”
“那怎么办？上官的命令可是让我们八时就集结啊……”另一人倒是不怎么疼痛，也可能是太能忍了，比起内急，他似乎觉得没法准时出战更让他焦急。
毕竟再不出战别说功勋了，等到时候说不定还要额外扣点钱。
“这么多人……不在，上官不会让我们吃这个亏的……大概？”那人说完这句，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厕所。
然后便是此起彼伏的一片“里面的人能不能快一点啊！”“该死的后勤部！”“我下辈子一定不吃金针菇！”之类的话语。
等到凯恩快被冬日的光芒晒得有些发昏的时候，总算有人做好了战斗准备。
“哦嗨！”一声战吼伴着踏地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凯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的他一翻身趴伏在地上，隐身技能的魔力瞬间覆盖全身，静观其变。
面上缺少光华的一队士兵正站在凯恩不远处的营门前的空地，脸都朝着营门，像是在等待什么大人物出来。
凯恩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担心自己迷迷糊糊的时候会不会放松了对隐身术的掌控让自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中，然后招来士官的质问。
就算是问他怎么混进来的都能够让凯恩喝一壶，没有登记直接穿过军营什么的，就算是用膝盖想凯恩都不觉得会被轻易放过，这怎么看都是军营的大忌，且不说安排守卫的人会被怎么问责，自己这个直接做出违规举动的家伙多半是要被毒打一顿扔到犄角旮旯里等死了。
士兵们探来探去的头突然有了一个固定的方向，一群人伸长了脖子直往营门看，有些个不规矩的还把手都抬了起来去按前面的人的肩膀，一副巨星要在他们面前走地毯的样子。
那位巨星没有辜负士兵们的期望，他的身影很快也出现在了凯恩的视线之中。
探头探脑的士兵们突然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直了身体，一个个挺胸抬头，有胡子的把胡子翘的和地面齐平，没胡子的快把自己的发际线顶到天顶心去了。
……哦，也有些发际线本来就对着天顶心的可怜人，凯恩看着他们的发量，为他们小小地默哀了一下。
“万众瞩目”的那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子爵礼服，胸前闪耀着两颗银星，腰间佩戴的指挥刀就是所有人迷茫时的灯塔。
他很享受自己在士兵们列出的方阵中行走的感觉，这是他的副官为他选出的非直属士兵中最优秀的一批，是他在战场上除了扈从兵之外最好的拳头。
和他的扈从兵不一样的是，这些士兵们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打算为自己的升迁在这次战斗中好好发挥。
虽然这些士兵的战斗力不太能够和他的扈从兵相比，但莫子爵很喜欢看他们为了功名利禄流血流汗的激昂模样，每次看到他们这么振奋的样子，莫子爵都觉得自己似乎也充满了力量。
不过力量对他没有什么用，他身后隐隐带着光芒的法杖才是他在战场上真正的武器。
指挥刀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拿来指挥的，他很难想象自己有一天会需要把这把刀拿来当做自己的武器，如果真的有那一天，那他一定得死在那一天。
想的似乎多了点。莫子爵平视着前方，从方阵中留出的道路一路走了过去，直到方阵的最前方。
转过身来：“我的士兵们，凡在我眼中浴血奋战的，战死者，百枚金币，归来者，十枚金币。但若是临阵脱逃了……监斩官？”
“在！”
“杀一个赏十枚金币！你和你的士兵都有份！”
第一百八十七章 壕沟
凯恩悄咪咪地走在了士兵们后面。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如果一拍脑袋想到的事情也能够被称作计划的话——他应该是等士兵们走出了营门，就和他们打成一片。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比如凯恩现在就压根没有想到，他的穿戴打扮和这帮士兵一点都不像，直接把他的隐藏计划全盘打翻了。
至少凯恩没法在自己混进士兵们之后解释自己头上为什么没有戴上和他们一样的绿色军帽，或者说……充满力量的颜色？
凯恩知道在这个世界绿色并不是那个意思，而且绝大部分时候绿色都不该是那个意思，但这玩意的确绿的太鲜艳了，让凯恩一下子就想到了它的奇怪的意味。
凯恩本来都准备了一些小玩意，让他能够顺利混进士兵们的小饰品，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些莫子爵手下的士兵不是依靠什么挂在耳边的吊坠、刻在脸上的小刻印、某一撮特意剪短的头发来识别身份的，他压根没有朝绿色的帽子这方面去准备……
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打算戴。就算是当做缅怀自己多半不能回去的那个世界，他也不会戴上绿帽子。
所以凯恩现在混不进去了，他不得不保持着每十二秒就会有五秒空窗期的半吊子隐身技能悄悄走在监斩官和他的士兵后面。
这让凯恩不得不跟的比理想情况更远了些，即使如此，还是有些直感极强的家伙会朝他所在的位置投去疑惑的一瞥。
每当这时，凯恩就会直接进入大部分时间都已经冷却好了的隐身状态，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祈祷对方不会朝这里看超过七秒以上。
超过七秒他就会原地表演个大变活人，还是直接从虚空中出现的那种。
多亏前面的士兵是在行军途中，发现了有人停下的督军总会在三四秒内反应过来催着自己手下的士兵赶上队伍。
他是去砍逃兵的，要是自己手下的士兵带头畏缩，那就成了大笑话了。
没人愿意让自己成为大笑话，他已经是督军了，最好的计划就是在这场对魔族的战役中成功转型成正式的将官，虽然从来没有听说过子爵手下有将官的，但他希望成为没有爵位的将官。
但没有将官在晋升成将官前，会爆出手下临战脱逃的丑闻，这比子爵手下出了有爵位的将官还要不可能。
为了自己的前途和荣誉，他把四分精神放在了前头的士兵身上，五分的精神放在了自己手下的督战队上。
当然，那么多家伙的疑惑目光，总会有几个人刚刚好在凯恩的技能尚未冷却但持续时间已经结束的时候朝凯恩投过来。
那可真是糟透了的体验，凯恩不得不迅速的就地趴下，然后掐着技能冷却的点重新进入隐身状态。
能够在莫子爵的兵卒里面混到督战队的，自然也不是什么没有见识的家伙，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然第一时间会想到刺客的隐身技能。
但集中了精神去感应本以为有人的地方，也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那个身影，在长官的催促下转过身去大步前进，不得不把之前看到的人影当做自己的幻觉。
只要长官都不去管，他一个没有掌握到真凭实据的小兵也没有去管的必要。
说出来结果被人嘲笑就不妙了。
凯恩被人连着瞪了好几眼后，觉得自己的好运多半是到此结束了，连忙又往后落下了一点距离，保持着肉眼可见的程度跟在这队士兵后头。
走出了大概两公里，那莫子爵挥动手中的指挥刀，那些情绪昂扬的士兵们用很生疏的脚步调整着阵型，把子爵大人让到了队列的后方。
然后是督战队，子爵大人带着两名副官走在了督战队的后方。
仔细一看，莫子爵也并没有用自己的双脚走在地上，他的全身似乎正被微风环绕，脚不沾地地往前飘去。
要不是这家伙的笔挺的深黑裤装在灰白色的大地背景前显得十分显眼，凯恩差点就以为是一只幽灵飘在那儿。
呃，这个家伙是法师……好吧，看他之前从士兵中走出的样子，还以为是个战士，现在看来，刚才只是在作秀吗？
也不知道是在做给谁看。
……
再往前走出了一公里左右，莫子爵小心谨慎的下达了下一步的指令，昂首阔步前进的士兵们一下子弓起了腰，准备面对可能出现的敌人。
凯恩也跟着前面的士兵弓起了腰，他和前面这些集体作战的士兵不同，他若是真的遇到了敌人，靠的只有他自己，只有比前面的士兵更加谨慎才会有比他们更大的生存机会。
这名指挥官在局势判断上出了一点点问题，虽然此时的确是人类与魔族交战处战斗最火热的时刻，但空间上却有一些偏失。
莫子爵也是第一次带着自己的士兵出站，他对怎么在主将的富丽堂皇的将厅中表现自己的武勇和荣誉感轻车熟路，但却不清楚最近的魔族会在何处。
这帮人保持着缓慢的谨慎速度往前走出了又一大段路，才找到了最近的战斗痕迹。
一条没有其他东西的壕沟出现在了这四百多名士兵面前。
壕沟倒是不怎么深，也就一米不到，但宽度惊人，足足有三米宽，普通人助跑一下大概就能够跳过去，不过带着武器的士兵在缓慢前进的情况下想要蹦过去却充满了难度。
凯恩趁着士兵们围着面前的壕沟张望的时候跑到了远处，跳下去张望了一下。
蹲在壕沟中的凯恩可以闻到新鲜的泥土气，这条壕沟里面看不出铁锹铁铲的挖掘痕迹，但要说这条壕沟是人们用手挖出来的更不像，凯恩更倾向于这条壕沟使用魔法的力量，或者是用铁锹挖完壕沟之后一点点削平的。
看在挖好壕沟之后再把它修整一番的确有些精神病的份上，凯恩默默地在心中把人工削平的可能性调低了些。
这条壕沟应该没有投入作战过，凯恩入眼所见的泥土上都没有血迹，如果凯恩没有猜错的话，在这条壕沟前方应该还会有士兵们挖出的别的壕沟。
第一百八十八章 “尚武”的莫子爵
莫子爵比他的士兵们知道的更多一些，但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他作为一个有常识的贵族，自然不会把所有筹码全部压在昨天晚上从指挥部出来时闲聊得到的情报上。恰恰相反，他选择把那则情报抛到脑后。
既然那个家伙拍着他的肩膀一脸醉意地告诉他人类的大军早就把魔族的士兵驱赶到了二十千米以外，他就要敦促着自己的手下一步一步像是在沙地上迂回的毒蛇一样慢慢前进。
但不论从视觉还是嗅觉去观察，这条壕沟都没有沾染过两军的血液。
莫子爵从壕沟上方飘了过去。他那些不会魔法的督战队则默默地跳进了壕沟，往前走几步，双手一撑又从另一边爬了上来，和他们的督军排成了一排，等待子爵大人下一步的指令。
有些打算在子爵大人面前展露能耐的士兵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猛一憋气，双膝微屈，两眼瞪大了看向壕沟的另一边，然后像个蛤蟆似的蹦到了另一边。
转过头来给自己那些还在壕沟另一侧彷徨的兄弟们抛了个“怎么样，爷厉害吗”的眼神，等再回头的时候，脸上略有些神气的表情一下子变得谄媚了起来。
但子爵大人压根没有看他，他谄媚的表情全被督战队看了个遍。
悻悻地收起谄媚脸，士兵老老实实的站在了督战队的旁边。
他的兄弟们，本来也有一些抱着和他一样的念头，打算在战斗之前先给子爵大人露一手的，现在看了他的反面例子，一个个都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地从壕沟里爬了出来，没有玩什么花样。
凯恩远远地落在后头，观望着这边的情况。
趴在荒芜的土地上并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不过这好歹让凯恩知道了自己并没有洁癖。
显而易见的事实，当凯恩面对着魔族把他那颗丑陋的脑袋砍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有洁癖了。
地上很冷很硬，没有草叶的缓冲，凯恩觉得泥土地面和石板的触感没有什么区别。
地面没有水分，非常干燥，冬天的温度一直徘徊在结冰点上不远处，凯恩本打算用这个世界的温度计量方式来给面前的土地下一个定义，但因为他们一直没有一个公认标准的格式，凯恩只能沿用上个世界的规矩。
五到十摄氏度，不能再多了。
虽说是人类帝国的极南边境区域，但若是把艾诺迪亚作为星球看待，人类帝国并没有让赤道穿过它的国土的幸运，在深冬时节光芒照耀大地的时候，气温对人类来说还是不太舒适。
寒冷可以刺激大脑皮层，凯恩努力说服自己，打算把这股寒冷看做好事。
类似蚂蚁的小昆虫在地上爬着，但没有成群，凯恩眼前的这一只可能就是它们种群的最后一只了。
虽然很难想象地面上的战火会影响到地下的生灵，但当凯恩想起之前那道壕沟，再想到可能前方有千千万万这样的壕沟存在，便觉得在这存在魔法的世界，地上的战火毁坏了地下昆虫的住所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凯恩在地上匍匐了一会，见那边的士兵又开始行进，便远远地跟着走，一边提防着可能存在的敌人。
莫子爵等待自己的士兵在面前集结。
他不嫌弃这段等待的时间，他让士兵们在自己的铠甲内侧塞进了大量的干粮——穿起来舒不舒服、干粮还好不好吃能不能咽的下是另一回事，这个方法好歹让他把自己的手下变成了并不缺粮食的部队了。
他有的是时间，他也有的是耐心，他想要看到的是手下将士热血沸腾的与魔族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然后能活着回来多少人就活着回来多少人。
他在贵族中也算是一个怪胎，像他这样莫名其妙爱护手下非亲兵士兵的性命的贵族好像方圆千里难寻一人，可谁让他就喜欢能打胜仗的士兵呢？
有人用一个词语来形容他，说他是“尚武的莫子爵”。
他喜欢这个词，他喜欢把自己的荣誉和军事成就挂钩。
在魔族还未对艾诺尼亚的各族开战之前，他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那块虽然不大，但也富足的领地。
他先是插手了领地中的商业，没过不久就发现了自己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然后他带着自己的一片赤忱之心来到了领地内最好的魔法学校，但那位等阶比他高出两阶的校长先生并没有教授他魔法的奥秘，反而有些市侩地向他讨要额外的办学经费。
他一脸懊恼地让自己的家仆把更多的钱送到了魔法学校，从此之后要钱管够，他的身影再也没有出现在魔法学校的校园中。
他把自己的兴趣转向了农业，但他的确不是这份苗子，对着农田研究了大概一年多的时间，便和田中的老农依依惜别。
他在自己的庄园里沉思良久，提高了对农业设施的建设和研究经费，削减了自己的排场，每年至少出席十二次的宴会降低到每年两次。
他的研究经费曾有一段时间把他的兴趣拉到了搞一些稀奇古怪的发明上，在那段时间，各种各样的江湖骗子——也可能是研究大师——在他的庄园中进进出出，拿着自己花了一晚上鼓捣出来的小玩意去他的庄园里领一笔赏钱，或是拿着自己半辈子的心血在庄园门口吃闭门羹。
他很快就玩腻了这些东西，很幸运的是，他是在自己的资金减少到不能维持日常之前玩腻了这些东西。
他开始对着自己桌上的账单发不知道第几次呆，或是指挥着庄园中的女仆把盆栽移到另一边——实际上这些活都是他跟管家讲了，管家再和男仆讲，男仆再去找女仆吩咐的。
然后他在一次季度的账目批示中发现了自己之前忽视的一块。
那就是军事，很少有子爵喜欢的军事。
他可能是少有的，以极低的贵族身份——对于正常玩弄“军事”的那帮人来说，他只是区区的子爵身份，平时有一支属于自己的亲兵就已经够了——把极大的兴趣投入到建设军队方面的……“人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哪个好混进去？
凯恩背靠着壕沟的一侧喘着粗气，刚才的他只顾着窥视那边士兵的列阵情况，却没发现有一只魔族接近了他。
在隐身状态的凯恩转过身一扭脸看到魔族的时候差点吓得心脏骤停，多亏身体下意识地催动暗杀之剑，把亮银短剑插在了那魔族的心口。
那魔族捂着心口倒下的时候，凯恩才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一缩头蹿到了壕沟里，靠着壕沟整理思绪。
凯恩微微向右方侧头，那只不幸的魔族的尸体正躺在右侧的壕沟中，估计这个魔族到被袭击的一刻都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有一个处于隐身状态的刺客，更不会想到这个刺客竟然有把他一击必杀的能力。
这魔族应该是负责游走侦察的士兵，绕开了前方大部交战的区域，来到了人类这边侦察。
凯恩知道人类也有这样的侦察兵，侦察兵有侦察兵自己的战斗，就像是军队大部有军队大部的战斗一样。
本来这个侦察兵应该会在人族后方游走一番之后，要么和赶来的人族侦察兵厮杀一番，要么静悄悄地直接带着侦察到的情报回到营中上报，但他遇到了凯恩。
凯恩歇息了一会，突然接敌的强烈刺激让他的心跳有些快了，肾上腺素也在大量分泌，凯恩不知道这样对战斗究竟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但他总算是缓了过来，朝着那魔族的尸体靠近，凯恩一脚踢开了落在地上的那魔族的武器。
不对，武器？
凯恩朝那柄被自己无意识踢走的武器靠近，他在心底承认自己这种一脚踢开所有挡路的东西的确是一个坏毛病，魔族的武器对他来说比魔族的尸体更有研究价值，这一脚差点就把这个小玩意踢出了壕沟，实在是不应该。
既然此处已经出现了一个魔族的侦察兵，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凯恩并不觉得此时露头是个好决定，要是刚才自己一脚把短刃踢出了壕沟，说不定就会引来其他魔族的注意，到时候被敌人包围了，他可没有绝对的把握从这里逃回去。
能够躲在这里先观察一下敌情才是最好的选择……
凯恩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击杀了一个魔族，他还觉得自己是在战前观察魔族情况，给自己下一步的动作提供情报。
看来他在这方面毫无敏感性。
没有敏感性的凯恩很顺利地从魔族掉落的短刃上获得了一些信息。
系统的对话框不负他的希冀，带着几行文字跳了出来。
“毒刺第……型，魔族侦察兵常备武装，由……军工部联合研发生产。”
嗯，其中有一些凯恩看不懂的文字，看来应该是魔族语，如果他能够搞懂这些文字，那就多了一项技艺。
不过这些对凯恩来说已经够了，他也没打算从这一把小小的匕首知道太多信息，光是魔族侦察兵常备武装这一项就足够了。
不过军工部联合研发生产这一条让凯恩心中有点发憷，尤其是前头那一串不能翻译过来的魔族语，如果这串魔族语代表的是一个庞大的序列号，那这帮魔族武器的更新换代速度就该快到令人感觉恐怖的程度了。
凯恩捏了个隐身，朝壕沟外探了个头。
暂时很安全，四周没有其他魔族的动向，好像只有这个侦察兵特别倒霉，刚刚好摸到了正在隐身的他的身旁。
凯恩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刚刚险些引起祸端的那一处。
他跟着那队士兵从早上一直走到了现在，天边的光芒都要落下了，才终于出现了振奋人心的东西。
也可能是那名指挥官实在太过谨慎了，所以走的太慢了？
总之，在花了五六个小时之后，那队士兵连带着凯恩一共翻越了将近十几条壕沟，终于来到了真正的交战区域。
一个满面风沙的家伙裹紧自己身上的布袍，迎上了这队士兵。
“指挥官先生，那里现在需要增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魔族和人族交战的肢体横飞的地方。
莫子爵挥动手中摆设一般的指挥刀，督战队沉默着跟在嗷嗷叫的士兵身后大踏步地走向了那边凶残狂暴的战场。
魔族的攻势如同浪潮，整军结队之后的魔族看起来比人族军队更有威胁性，这让莫子爵体内流淌的血液仿佛要沸腾起来。
他的嗓音不自觉的变的沙哑了些，说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惊到了。
“我手下近战的士兵已经赶赴战场了，请问一名四环法师应该在哪里发挥作用？”
那裹着布袍的家伙抬眼看了看这个服装整洁的贵族先生，咧嘴笑了笑。
“准备好你掌握的最具有杀伤力的能丢的最远的法术，看到那边盘坐在地上的家伙了吗？去跟他们坐到一起，什么时候需要你们发动攻击，那边的号角会告诉你们的。”裹着布袍的家伙看了眼莫子爵背后的法杖，嘴唇蠕动了几下。
莫子爵从身后抽出了法杖，发现自己的两个副官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你们愣在这里干什么，那边的士兵比我更需要你们。”
裹着布袍的家伙应声附和：“那边的法师团也配有专门的护卫，这位先生……”
两名副官抽出了长剑，脸色一绷，朝着魔族冲了过去。
裹着布袍的家伙站在原地楞楞地出神，莫子爵握着法杖，脸上挂着微笑，走到了法师堆里，盘坐下来，手中隐隐发出光亮，他打算给这些魔族来一些有趣的法术。
凯恩观望了一下，除却了前方的近战战士正和魔族打成一团，法师们正在休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的牧师团体还不见踪影，狂战士之类的……前面的近战战士们有不少已经出现了这方面的趋势，如果不是他们体内的魔力没有像是狂战士那样沸腾起来，真和狂战士没什么区别。
不过还有一类人引起了凯恩的注意。
那里好像有一群弓箭手，也可能是猎人，不使用魔力的话，猎人和普通的弓箭手没有大的区别。
这个好混，先从这个混！
第一百九十章 弩？弓？
凯恩这一个“混”字，就决定了接下来几天弓箭手们要面对的更多的是不知道怎么出现的混乱局面。
在直面敌人的战线上是不存在安眠的，敌人的进攻态势决定了人族的士兵们能够在距离战线仅有几百米的地方究竟能够获得怎样的休息条件。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睡眠方法在这里是常态，上一次奈特放下自己手中的长弓酣睡时，被同伴的呼声惊醒，然后一阵大力的拉扯，紧接着是魔法在身边炸开……
他不打算再来一次那样的体验了。一次就够了，就算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真的，一次就够了。
偷摸着瞟了两眼战友的状态，一副疲倦但还能拉开弓的样子，奈特放心不少。
“我先趴一会。”奈特没有松开手中的弓，直接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这就是这两天一夜他唯一的休息方式了。
后方来的补给物资管够，水和食物充足，来换防的士兵更是一茬接一茬，光是眼前的这帮子近战士兵，都已经是奈特在这条百米战线看到的第二十六批支援了。
而奈特本人作为弓箭手队伍中的一员，和那些近战士兵的待遇略有不同。
他要在这个地方待三天，三天之后可以去后方的营房休整，休整大概七天又要出战。
考虑到不同兵种的死伤速度，奈特本人对这个时间安排并没有什么异议，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领主运气这么差，三天前的上午当众抽到了出兵的签。
稍微在地上趴了会，奈特又站了起来，把箭矢微扣在弓弦上。
就在他休息的这段工夫，又一名弓箭手战友被敌人的法术击杀了。
奈特没有多余的工夫去关心别人是怎么死的，但本能依旧让他的目光从对方身上的创口扫过，常年练就的好眼力让他从这一眼中就得知了足够的信息。
拉开弓弦，把不知道多久前才刚刚制成的箭矢架上，没有把弓拉满奈特就把箭放了出去。
刚才得到的信息在这几秒钟之内不由自主的组合成了战友的死亡画面，或许联想力丰富也是一种罪孽。神赐给了他比常人更高的洞察力，他凭借这个天赋立志当一名神射手，虽是行走在如愿以偿的路上，但这天赋也有一些坏处。
比如现在，那面熟的弓箭手被远处疾飞而来的淡紫色水晶在胸口穿出一个大洞的想象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播放，那不幸的弓箭手颓然倒地的样子也在他脑海中重播了千遍万遍。
奈特把再次架起一支箭矢，淡淡的魔力聚在眼前，他的视野更加清晰了。
“嗖啪，嘣。”
但这并不能让他忘却脑海中的狂想，他只能再次架起一支箭矢，期待下一箭能够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凯恩倒着走向了弓箭手的队伍，这是他从书里看来的不知道到底有用没用的技巧，反正被人发现了他好歹也是个人类，举止怪异最后就把自己说成在战场上突发的精神病好了。
抱着这样的心态，凯恩朝着弓箭手的队伍不断靠近。
弓箭手的直感一向很强，早有人发现了有个家伙正在四周，一甩头看到人类的背影，没想什么就转回去继续攻击。
大敌当前，有力气的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攻击，没力气的爬着休息，守卫也好好地站在旁边，要是这个突然出现在周围的家伙是魔族的话，守卫至少会发出警告。
面朝着凯恩的守卫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究竟是哪里来的兵，为什么要倒退着走路？我们集结的士兵里有信奉这种古怪教条的家伙吗？
凯恩倒退着倒退着，有些不放心身后地扭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守卫疑惑的眼神。
凯恩突然不知道这时候是该笑还是该哭，突然歇斯底里地在原地发起疯来是不是更像精神病？
已经被发现的凯恩选择破罐子破摔，仿佛赌气一样地朝着弓箭手趴着的那块小高地走去，脸上还硬是扯出了笑容。
“下午好啊，守卫大哥？”凯恩没等守卫回自己的打招呼就一溜烟的跑了过去，留下守卫在原地转头跟他的背影木木地说“下午好”。
守卫尽职尽责地继续为弓箭手们做好防卫工作，他们要做的是拦截不知死活的刺杀型魔族，至于一两个看起来脑子有点问题的士兵，只要是人类，上了战场很少有心理不受刺激的，就算突然出现了一个上了战场之后会时不时倒着走路的家伙似乎也能够说得过去。
凯恩看着面前这帮手臂肌肉比他粗了一圈的猛男猛女们，默默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上肢力量，目光朝着地上战死的弓箭手们扫去，下意识地忽略了显眼醒目的长弓。
在尸体上寻摸遗留的武器的确是一件很让人内心发毛的事情。即使知道是为了人类帝国战死的优秀士兵，这个世界的魔族也没有召唤死灵的力量，可看到同类死亡时内心的抽痛还是按捺不住。
凯恩是从第三具尸体的身上翻到的这把弓弩的。
这把弩是全金属质地，更大可能是合金制成，凯恩入手的时候就是一沉。
匣中压着四枚弩箭，弓弦还没有拉开，也不知道有没有自动上箭的机括，这把弩的原主人在临死前都没有动用这把弩的念头，看来是在觉得比较安全的时候被直接杀死的。
即使是在有守卫的弓箭手队伍内部也存在阵亡的风险吗？
凯恩撇了撇嘴，看来混进弓箭手队伍看人类和魔族的战争也不是什么好混的事情。
……
凯恩撇下了手中的弓弩，绰起了地上的长弓。
没有人指导，他连怎么给这弓弩上新的箭矢都不知道，还拿什么弓弩啊。
射倒是可以射出去一发，但那一发射出去之后，那弩里面“咯噔”一响，然后又是什么零部件碎掉的声音，怎么听都不像是正常发射的动静。
还是尝试一下弓箭吧，好歹自己的力量也是比平均水平稍高一点的，至于准头……
多矫正大概能准一点？
第一百九十一章 捡来的皮手套和铁扳指
奈特又听到了一声弦响。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朝着魔族成群结队的地方抛射了一发。
这才是能够打击到魔族的弓该发出的声音，之前的那声弦响和自己射出的这一发，在习惯了规律射击的人的耳朵里，区别太大了。
这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虽说箭矢管够，但这样浪费的举动……教导他箭术的教官难道不会斥责他吗，还是说这个弓箭手的家里是什么狗大户，从小就养成了什么东西都不节约的习惯？
这得什么家庭啊，家里有矿还是矿里有家啊。
奈特不打算再想下去了，对方打算怎么使用这些箭矢是对方的自由，反正箭矢是由后方近乎无限量供应的，一个人就算攒足了劲的射箭，在这驻守的三天也不可能把射几千支箭——三天之内射出几千支箭还能保证落入敌营的，那就不叫浪费了。
只要这位不要把箭矢射到自己身上就行，这是奈特关于这个弓箭手的最后一个想法。
……
凯恩觉得这玩意其实还蛮好玩的。
以前玩冷兵器格斗类的游戏的时候，凯恩很喜欢选择弓箭类。
毕竟骑砍游戏，凯恩自认为一个手残，本来应对一下行走就很困难了，还要通过鼠标的操作决定攻击的方向攻击的姿势攻击的方法，甚至高玩还要考虑配合上走位，先不说他有没有即时针对画面分析出自己接下来该按哪些按键的能力，就算他有这个能力，手上又反应不过来，只好放弃了近战兵器。
而弓箭类，除了弹药限制，对凯恩来说都是天大的福音。只要按住了站稳了瞄准了看着弹道轨迹就可以直接发射，射中了是凯恩技术好，射不中是对面走位好，这样的好角色凯恩能不喜欢吗。
简而言之，手上操作简单，有直观的可操作性，还方便划水。
不过那是游戏里面的事，凯恩也知道在现实中开弓放箭有多不容易，先不说能不能射中，光是开一次弓，凯恩就觉得是对自己双臂的负担。
所以这帮家伙才会有比自己更粗的手臂啊……
凯恩把弓弦拉开了一些，轻轻放开，弓弦在空气中“噼啪”来回。
如果尽自己所能拉开的话……
凯恩一用劲，还没开始绷紧弓弦，就松手了。
这弓弦在凯恩打算用劲的时候都快把他手指切下来了，直接上手拉开弓弦看来是不太行了，自己手上又没有什么厚茧，弓弦拉在手上不就得切个口子吗？
凯恩从容不迫地戴上了刚从地上翻来的皮手套，再一拉弓，感觉不错。
搭上箭，凯恩对着魔族上空拉开了弓弦，不管不顾地一箭射了出去。
左手的食指隔着皮手套都有点不适的感觉，箭矢的箭杆在上面快速的摩擦之后，留下的不知道是灼烧感还是撕裂感。
这样可不妙，凯恩皱了皱眉头，要是每放出一箭都要受到这样的苦痛，不出几十箭他的左手食指可能就要废了。
……
戴上了铁扳指的凯恩笑的很猖狂，这一次他不用担心自己的左手食指会被箭矢割伤了，也不用担心捡来的皮手套会被箭矢割破了，现在只要他稍微小心点，别让弓弦割到了皮手套，有多少力气就能射多少箭。
解决掉了所有划水路上的麻烦，凯恩就可以把这副弓箭挡在身前，假装自己是个弓箭手，一边观察战场一边划水了。
……
“子爵大人。”两名副官在退后休整的时候看到了莫子爵的召唤，急忙跑了过去。
“卡文，莫特。你们带着伤员回营房，卡文留在那，从我们没带过来的士兵里面挑一些优秀的，伤员回去了多少就补充多少。愿意来的，每人先给五枚金币。莫特你负责把补充的士兵带过来，然后给这些第一批带来的士兵家里每家发十金币，再按照我之前说的赏金给。带去的伤员还是归卡文管。”
“还有，伤员修养好了，要是还愿意出战的，下一次替换伤员的时候优先顶上，要是有不愿意出战的，给足路费让他们回家，他们已经是为人类战斗过的光荣的战士了，记得给他们写介绍信。”
“子爵大人，发钱容易，可是介绍信……”副官卡文有些犹豫，从子爵大人的言语里看，这可不是一个小活，偏偏还把责任全都放在了自己头上，要是办事不利，问题可就大了。
“在我手下的产业里面安排点看门值守的差事就行，什么差事老亨利会管的，你只需要写信，然后盖上你的印章。我给你的印章没有弄掉吧？”一直盘坐着的莫子爵手中捏着一个新的符文阵列，抬眼看了下自己的副官。
“报告大人，没有！”
“现在去做，算了，莫特，你在那些伤的不重的士兵里面挑一个出来，你就别回去了，让那个士兵把新兵们拉过来。”莫子爵看了眼强打精神的莫特，这家伙连弱化体内魔力波动的控制能力都失去了，还要一副不需要别人担心的样子，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下比较好。
……
凯恩趴在地上拨弄着手中长弓的弓弦，或许是因为一开始想要的效果就不同的关系，他打算把这把长弓的弓弦当做琴弦来拨弄的计划破灭了。
虽然拨动弓弦也会发出好听的声音，但始终找不到成调的方法，这让凯恩有些失望。
至于为什么凯恩会趴在地上拨弄弓弦，而不是站在那里对着魔族有一搭没一搭的射击，其实原因很简单。
两条胳膊都快抬不起来了，再不休息凯恩就会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个人面板上双臂的疲劳度第一次飙升到九十以上了。
他本想要找个地方睡一觉，但在哪都找不到有睡觉的地方，战士们要么是蹲在原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就是趴在原地一副烂泥样，凯恩就算想要躺下来好好睡一觉，但满地的冰冷坚硬，尘土砾石，凯恩一躺上去就觉得后脑勺一阵刺痛。
用手也不行，隔着衣袖都觉得疼。
而且凯恩刚刚才看到一发魔族的法术从法师头上偏离过来，落在他身旁不远处，本来还打算熟睡的他直接打消了深度睡眠的念头。
难怪自己只看到这些人在这里趴着休息，就没有看到过他们真的去睡觉。
那自己也要加入他们。
第一百九十二章 申请建设结界
奈特朝着魔族的头顶放出了一支箭矢，捂了下额头，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扛不住了。
光是趴着休息的那一会儿工夫实在不够他舒缓因为集中精神射击而紧绷的神经，而且没有正常的睡眠对他的射击精度伤害实在太大了。
虽然抛射本身就对射击精度没什么要求，但奈特还是觉得自己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奈特轻按着胸口，口中念着家乡的祈祷文，通过向神明祈祷的方式，试图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我最敬爱的无上的神啊，在我能够安眠之时我竟不知它的可贵，却要在此时此刻向您祈求安眠，旧日的温暖已经离我远去，那是您的恩惠降临在我身上。不知感恩的蝼蚁应该受到您的厌弃，但曾有神谕‘迷途知返，知错能改’，您的忠诚的追随者不应再受到重复的试炼，如果他另有错处，也应施它刑。”
他有些害怕自己在结束这一轮执勤之前就先因为精神上的疾病死在战线上了。
……
“公爵大人，军法师卫兵长再次发来申请，希望您允许他在前线布置结界巩固堡垒。”年轻的传令兵从临时兴建的指挥所外快步跑了进来，随手挂在挂钩上的令牌不规则地晃动着，马上也安静下来了。
指挥所里的人不多，除去一名正在焚香的神官，和刚刚跑进来的这名传令兵，就只剩下了十二人亲卫和扑在沙盘上的公爵大人。
传令兵本以为自己进来时会被一群大大小小的贵族扭头注视，几乎是憋着一口气地冲进了指挥所，没想到竟然会是眼前这样……宁静祥和的场景。
公爵没有抬头，他又不是眼花耳聋，他听到了传令兵跑进来的声音，也听到了那块令牌挂上钩子的金属碰撞声，也听得到那边神官吸了一口冷气的声音。
十二亲卫跟他想的一样没有对这传令兵带来的请求产生反应，这是他想要的效果。
他相信自己有能力处理好这一块战区的指挥事宜，且不说大小多少，这整整五十万的士兵，他原先就能把他们调度得如同自己的指掌一般，现在也能。
如果帝王允许，他甚至可以总揽所有对魔族作战的军事布置，无论巨细。
他可不认为自己会比北疆的杜莱特家要差，大家祖上都是建国四公，谁不是战功赫赫？
北方的那个家伙只会维稳，而他可是为了帝国，把自己生命到目前为止的三分之二的时间——三十六年——全都献给了开疆扩土，让普罗莫特家族的军旗带着帝国的光辉去到了杜莱特家根本没有看到过的土地上。
他，沃艾若，必当把那些污秽的魔族赶出故土。
他对着沙盘上的那些线继续刚才的思考，传令兵带来的申请在这之前的五天时间他已经听了三十一遍了。
这名没有参加过战争的军法师虽说实力过人，但对战斗情况的判断实在没有沃艾若的老搭档优秀，好在这个卫兵长并不是什么喜欢指手画脚外行指导内行的庸才，还知道事事请示，不然他还真的头疼一下。
沃艾若的手轻轻抬了抬，又放了回去。撑在沙盘外侧的双手用劲，他的身躯又朝着沙盘倾斜了一点。
全线都已接敌，偏东战线的局势从传来的情报上看也已经稳定，第一批派遣过去的战士也都带着伤回到了营房。
轮换的战士根据各条战线的不同，批次也有多有少，但最少的战线也已经轮换了十三批的，最多的已经换了六十五批次。
沃艾若直起腰来，从旁边的桌上拿来了一本小册子。
“第一批弓箭手是两天前遣过去的……虽然牺牲掉他们代价不大，但大局上已经没有利益了。”沃艾若在心里下了结论。
“告诉军法师卫兵长，他的申请我同意了。”传令兵正紧张地等待回复，浑厚的嗓音传入了耳朵，他惊讶地看向了声音的来源，惊喜地一鞠躬，从卫兵手里接过了公爵大人刚刚签发的命令，一阵风般地跑了出去。
“……十二，去指挥所外面请两位传令兵进来。”沃艾若继续躬身看向沙盘，这一次，他从桌旁拿起了一些小摆件。
……
军法师的帐篷里，卫兵长来回踱步。
他作为魔法学院的往届优秀毕业生，帝都魔法学院最出色的导师，难得一见的空间系**师，受过现任帝王的面见嘉奖。
为了人族，他在知道魔族宣战的第一时间就响应帝王的号召，在帝王的大殿中荣获了军法师卫兵长的职责。
他现在是所有对魔族作战军法师的共同首领，从法学角度，他甚至可以决定要带着手下的军法师们向哪个方向在什么时间对魔族进行反击而不用向任何人请示，如果运作得当，他还掌握很大一部分兵权，至少比还没有获得帝王书面任职的那位南境大公更加正统。
可他依旧让传令兵去向那位大公申请了整整三十一次，整整三十一次的前线结界布置申请！
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压下了所有军法师的躁动，让他们按着南境大公的命令去帮助工兵们挖掘壕沟，自己一个人裹挟着庞大的魔力冲到了人族战士与魔族的交战之处，看到那些好青年的血液在光线下迸射出的红光，他的心都要碎了。
他想要用引导型的大规模杀伤法术告诉这些该死的魔族什么叫做人类的荣光不容亵渎，但敌人已经发现了他，魔族的法师团正等着把他这个看起来就是大人物的空中飞人狙击下来。
他朝着魔族那熙熙攘攘的浪潮中丢去了一团尚未成型的能量块，伴着预料之中的爆炸声红着两眼飞了回来。
他等到了现在，如果这位在战场上冲杀至今的南境大公还不通过他的申请，他就要在法令赐予他的权利范围之内去保卫那些随时可能会牺牲的战士，哪怕事后……
“施密特先生！公爵大人他通过了您的申请！”那名传令兵的欢呼声连百米开外都听得到。
一阵风掠过，帐篷内没了施密特的身影，但天空之中，有一道可以媲美月亮的光洁银芒悄然亮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来支援的军法师
凯恩有些佩服这帮不睡觉都能继续保持杀伤力的弓箭手了，他到现在已经是趴着的时间多过站着的时间，别说是以前没有一点射击功底了，就算是有，他也不觉得现在的自己能够用这副身躯对敌人造成有效杀伤。
凯恩在等，等上头的大佬给一个在战地保持良好睡眠的办法。
战争的形式会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而不同，像是人与人之间作战，最好举的例子就是凯恩上辈子在的那个世界的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垒，大白天的把能够打仗的都拉出来，该斗将的斗将，该冲杀的冲杀，大家伙互砍个三四个小时，要是停不了，就饿着肚子继续砍，但到了傍晚，铁人都该扛不住了，老老实实鸣金收兵，狠一点的准备晚上带着一大帮子吃饱喝足的有生力量去劫营，然后大半夜的打个天翻地覆。正常点的安排一下巡营的人手，双方就心照不宣地睡大觉去了。
甚至哪天不想跟对面打了，也可以商量，免战牌挂一下，对面要是也不想打了，就骑着匹马推着辆车，跑到双方互砍的地方绕一圈，表示“我们很想打，但是敌人当了没骨气的缩头乌龟，压根没得打”，然后回营睡大觉。
等到了热兵器登上时代舞台的时候，倒是多了很多的新鲜战术，但由于使用武器的双方都是人，常常也会出现这种预定好的双方安稳进入梦乡的情况。
不过还是有些人喜欢大半夜不睡觉搞偷袭，但这偷袭吧，从古至今都有一个法子可以解决。
只要安排巡营的人够尽职尽责，死之前喊出来有敌人偷袭，那起码不会让战友死在梦乡里。
人类和人类在没有魔法时的战斗就像是这样，起码大家都是人，该睡觉还是得睡，训练得再好，能一天不睡觉还能两天不睡觉？那还怎么打仗？
但现在是人族和魔族战斗，魔族那帮家伙一个个都像是不用睡觉一般，白天夜里一样精神，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魔族的视力在晚上便没有白天那么好了。
这就导致人族的战士根本没有在战场不远处直接找地方休息的机会。说不定这边抱着自己的刀枪剑戟睡着了，那边魔族的弓箭手就瞄着你的头来一发蓄力一击。
战士都是在战场上砍杀大半天，然后直接带到后面十几公里外的营房去休息，至于战场上遗留下来的空缺，则由替换上来的生力军们顶上。
弓箭手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他们的轮值时间竟然高达可怕的整整三天，凯恩实在不知道究竟要怎么撑下来这三天的时间。
早知道就不应该选择混在弓箭手的队伍里的……
凯恩觉得自己恢复了些精神，站起来，漫无目的地对着魔族上空放了一箭，又像条咸鱼一样地趴在了地上。
但这条咸鱼不是很安分，才刚刚趴下就朝着旁边翻了个身，一枚法术在他原来待的位置炸开了。
这就是他翻身的原因，眼角看到的怪异光芒伴着让他全身皮肤紧绷的预感突然闪现，凯恩都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这个意外情况。
人类的法师队和魔族的法师队一直在互相轰炸，双方都知道拿下了对方的法师就是胜利了一半——法师队就和热兵器战斗中的炮台一样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放弃对敌人法师团队的进攻转向对敌人其他兵种的法术轰炸是很不明智的。
当然，找到敌人指挥部之后用法师的法术进行斩首是很聪明的抉择，但在双方的手都不够长的时候，法师队只能够选择互相轰炸。
而相互轰炸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被殃及池鱼，凯恩在这里趴了大半天了，光是落在他周围的“流弹”一样的法术，他就已经看到了不少于三十发。
本来就很疲倦的弓箭手们，精神多是因为这些“流弹”愈发紧绷。
凯恩抹去额头的一把冷汗，顺带拍了拍炸了满身的尘土泥块，又打了个滚翻了回去。
不是说有弹坑效应的吗，就是一个已经被轰炸过的地方不会被轰炸第二次。
对方的法术是以流弹的形式炸到了这里，那就是小概率事件，凯恩不觉得自己的运气会这么背，连续两次都被一个法术打到同一个位置。
……
“快，现在这里确立法术基点，来几个魔力比较充足的，配合我一起。这里得先下大力气。”施密特带着一道流光直冲过来，手中两道符文圆盘已经刻画完毕，就等着魔力输入了。
“先给弓箭手部队建立法术结界，我们的同行比弓箭手更有自保能力，不要分心。”
“那边就是最近的弓箭手部队……在高地旁插上临时结界符文，我刚才教你们的一号符文阵列……有提前学过的？那更好，走吧，该下去了。”施密特带着军法师们从空中直飞下去。
“弓箭手朋友们，军法师来支援了……”
“是军法师？”奈特心中一喜，他还以为自己等不到军法师的支援就得先累死在这里了，没想到啊，神明还是施恩于他。
“军法师是什么？”凯恩在自己心里问了一句，不过既然是法师，还说自己是来支援的，那就是强力的友军，哪怕现在给他们人手发一瓶水转头就飞走也是好事。
翻过身来观察军法师动向的咸鱼凯恩马上就发现了这帮法师虽然从空中落了下来，但还是脚不沾地，在满地的弓箭手中飞的活像是什么童话故事中的精灵，那飘逸的身姿像极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凌波微步。
是凯恩想要的风格，凯恩羡慕的低下了头。
啥时候自己才能有这样式的战斗风格啊，最近咸鱼得都快忘了自己的梦想了。
他想要的是剑仙！或者是一击必杀的超级刺客！才不是什么混在弓箭手里面的大咸鱼！
“结界布置完毕！长官！”
“符文阵列安装完毕！”
“侧向符文安装完毕！”
“预备符文已被替换！”
“开启结界！”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送魔上门当实验对象？
凯恩哆嗦着双手撑地，仰着脖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无论是第几次看到，魔法展现在眼前的与前世科技不同的奇迹总能让他吃惊不已，他那来自信息爆炸的世界的灵魂或许不会因为自然科学侧的新兴事物产生波澜，但魔法世界的每一样造物都能让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代表了求知欲的光芒。
这里原本就是贫瘠的高地，大自然一不小心在这里留下的唯一闪光点就是比周围的平原略微要高出一头，弓箭队们选中这块地方作为驻地的理由也仅仅只是因为这一点。
战火对它没有什么影响，落下的法术也只是在它板结的土壤上多穿了几个洞，看起来有些凄惨。
到此为止，它都是没有特点的、贫瘠的、略微高于周遭的一块土地罢了。
但这座结界，却让它成为了这条战线上最闪耀的那颗星。
流淌着虚幻的金色的结界在凯恩头顶上方微微荡漾，视线穿过这层薄膜，渐暗的天空中少许星光闪耀其中，这块卵圆形的硕大结界就这样盖在了这片没有什么特点的高地上，仿佛这里一瞬间长出了高达十米的稻田。
魔族的士兵突然退却，留下了凝聚不散的漆黑烟瘴，在另一边冷眼旁观。
在尚未得知人族鼓捣出来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途之前，他们不会拿生命去试探。
无畏的牺牲是值得鼓励的，无谓的牺牲只会被人唾骂。
能量武器倒是可以拿来试探，魔族的军官在一起商议了一下，认为敌人展开的奇怪魔法结界起到保护效果的可能性应该占到八成以上，提议在安全距离外对着这块结界进行一次魔法轰炸。
被选出来的魔族法师敢死队成员笑的很张狂，他的魔法实力被上级认可了，哪怕下一秒是死，他也不会害怕。
“实验需求，释放一枚柔性的能量冲击，命中那边的结界，时间越快越好。”一名魔族军官站在他身后宣布任务，等得到这名法师的答复之后，他也要远离这块可能上存在被反击危险的地方了。
“引导时间二十托瓦尔。预计飞行时间不足一托瓦尔。”法师的手中亮起了盘旋的符文。
“祝你好运。”魔族军官毫不留恋地朝着他同僚所在之处跑去，手中的计时器已经打开了。
负责观察记录的人员和指挥官都在那里等着这位的消息。
“还有八托瓦尔，攻击命中时间一托瓦尔以内。”军官把手中的计时器亮给了同僚。
……
法杖在结界的一侧划过，原本流淌的金色辉光在杖尖凝结成了实体，就像是切果冻一样把结界的一部分切了下来。
但这并不妨碍结界作为一个魔法产物的完整性，在它的其余部分依旧可以看到金色的辉光在正常流转，如水一般流淌，又纯净可爱。
“以后这里就是进出的门，想从其他地方进出的话，可能会对结界造成一些麻烦，不过作为人类是肯定可以通过的。”留下来负责讲解的军法师看了看飞到另一边建设结界的同伴，轻轻地歪了歪头。
“如果要带什么东西的话，走这个门就好了。要休息的话可以在结界内休息。有一点必须要提醒，结界内不允许对着外面射箭，要是射到了结界上会很麻烦。”军法师一脸严肃的地对着正提着长弓跃跃欲试的家伙开了口，对方只好灰溜溜地把长弓收了起来。
“如果要跟你们解释这个结界的用途的话太宽泛了些……要是把数据摆出来又不够直观……嗯？”军法师朝魔族的阵地看了一眼。
“嗯，只用言语很难表现出这个魔法结界的作用，你们就用眼睛直接看好了，正好有人送上门来要当实验对象，不对，应该是有魔送上门来。”军法师笑了笑，把手中的法杖直直地插到了泥土里。
凯恩咽了口口水，没想到这位法师的手上力道竟然这么大，本以为对方专心修习法术，身体不说弱不禁风也得是力不从心，但这单手把木杖毫不蓄力往地上直接插，手劲着实可以。
这可是实打实的板结的土壤，不是什么被开垦过的松软泥土，踩在上头可是和石板路差不了多少的。
凯恩自认拿着把尖刀或许可以往土壤里面插个尺许，但一根圆头木杖还是饶了他吧。
……嗯？刚才法师先生是不是说了让我们直接用眼睛看？要看什么？还有，实验对象是什么？
军法师突然咧嘴笑了一下，露出了一颗虎牙：“要来了，请各位看那边。”
凯恩心中有了些预感，转过头去，瞳孔一缩。
远处，一个光点猛地亮起，先是一个白色的点，然后迅速在凯恩的视野中变成了一个圆盘，然后凯恩再在之后的十分之一秒里看到这个“圆盘”的全貌。
一道凝结成实体的光柱骤然轰击在距离凯恩三十米远的金色薄膜上，原本几乎完全透明的薄膜霎时间光华流转，金色的乱流在薄膜上到处乱转，尤其是被光柱轰击的地方，凯恩总觉得那一处的金色光华马上就会像泉水一样喷涌而出。
但这只是他的错觉。
军法师很有成就感的看着自己和同伴共同构建出来的魔法结界成功扛过了第一波考验，就像是看到孩子学会走路的父亲一样欣慰地笑着。
看似柔软的法力屏障在这道法术的洪流面前坚硬得仿若经受千万年浪潮拍岸的海边峭壁，在众人的视线中顺利地扛下了这一次攻击。
“针对法术的防御，大家看到这一幕应该都明白了，至于实体的攻击嘛……”军法师从自己划开的门洞走出，随手从地上抓起了一块土，绕开了几步，一挥手把土块砸到了屏障上。
这次连金色的乱流都没有出现，土块直接顺着屏障滑了下来。
“最后告诫诸位，切记不要在内部对着结界进行攻击。”军法师一挥法杖，朝空中飞去，四下张望了一下，朝着同伴离去的方向飞走了。
“我们还会回来提供下一步帮助……”从远处传来了他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五章 我开始想看你的毕业成绩单了
引导攻击的魔族法师将手中的符文阵列打成微光消散了，作为替换的是一面瞬间出现并且不断加厚的魔法盾。
如果攻击这个魔法结界会招来强有力的反击，那他就得为了宝贵的实验数据接下可能存在的反击，拼尽全力为长官留下关于反击强度的数据。
十托瓦尔之后，魔族法师停止了对魔法盾输入魔力，提着法杖远离了因为失去能源而缓慢消散的魔法盾。
“没有反击能力，纯粹的防护结界吗？”一名魔族军官率先发问。
“可能存在吸收攻击的能量转化为维持结界能源的符文阵列。”另一名魔族军官尽可能把事情往坏处想。
“没有摸到结界的承受上限。”还有一名魔族军官气恼地蹲了下来，一拳打在了地上。
“的确没有摸到上限。”站在他身旁的军官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所见，肯定了他的判断。
“接下来要不要组织法师部队对结界进行集团打击，判断结界的上限？”之前发问的军官想要确认这一点。
“可行，但会给对方法师部队提供可乘之机。”一人表示了同意，但也示意需要为这个战术目的牺牲一些性命。
“可能存在攻击转化能源的符文阵列，这种实验并没有必要进行。”坚决的反对者站了出来。
“敌人创造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够不破坏它？就算会牺牲生命，从获得战争信息的角度，这将是一场重要战役，我认为很有必要。总部有没有对应的战术方案？”
“我看过的部分没有，这可能是个新现象，也可能是某种符文阵列的因地制宜版本，总部应该有相似的技术储备。”
“表决吧，是否要调动法师部队对魔法结界进行轰击。”
“两支持三反对，放弃轰击。”
“那我提议让弩炮部队对结界进行攻击，将实体物质的能量转化为支持结界的能量，这种符文技术，人族应该没有掌握。”之前打算牺牲法师性命的军官又提出了一个新想法。
“弩炮是留到近距离对敌军造成恐怖震慑才会使用的，如果你能够把手下的战士全都拉来帮我的士兵推弩车的话我可以考虑下达这个命令。”
“那么狙击从结界中走出的人类呢？”
“弩炮的箭矢需要飞行时间，除非人类傻到在结界口站着不动，等我们射击，不然你这只是浪费弹药的提议。你真的不需要来我们弩炮部队实习几天吗？怎么提出来的都是些很幼稚的问题？”
“抱歉，之前在军事学院的时候，这一部分的内容实在太无聊了。”
“我开始想看你的毕业成绩单了。”
……
凯恩很敏锐的发现了这个魔法结界存在的大问题。
从刚才军法师的演示来看，这个魔法结界应该存在防御外敌的功效，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就是上头为他们准备的在面对魔族时的临时休息点。
有了这个地方，至少不用担心在轮番睡觉的时候被魔族的法术直接爆头了。
摆在明面上的弱点应该是对内的防护能力——不然那名军法师也不会一再重复他们千万不能在结界里面朝外面射箭了，如果凯恩没有猜错的话，就连法术都不能由内朝外放。
看起来是个挺不错的地方，给弓箭手们解决了睡眠问题。
但是！
万事就怕一个但是。
遭受到魔法攻击之后，这块结界上就会出现一片激荡的金色乱流。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敌人发现了这一点，日以继夜夜以继日的对着这片结界，放一些不大不小的法术，不就会在结界上面做出金光璀璨的酷炫特效了吗？
那跟置身于千百个烟花正下方睡觉有什么区别？眼皮能够把这些光芒挡在外面吗？
这可是真正的疲兵之计啊，敌人要是真的采取这种措施，凯恩不知道别人如何，他自己反正是睡不着的。
……
凯恩担心的这一点还是没有发生。
已经煎熬了两天的弓箭手们没有谦让，；两两捉对猜拳，谁赢了谁就先进去睡觉，醒来了自觉让出睡觉机会。
凯恩运气很差，还没等他提出五局三胜制，手一快就连着输了五把。
凯恩也不好意思说要十一局六胜，老老实实地认了输，对方很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我在酒馆玩这个都玩了二十年了，看你的脸就知道你接下来要出什么，输了不用难过。”
在外面抱着腿坐着给人守夜，凯恩看着月亮去到了地平线以下，又看着光芒从另一边升了起来。
真的是“日上三竿”，这帮早睡的家伙才醒了过来。
凯恩躺在结界里，背部隔着几层棉布和大地亲密接触，看着透过结界的淡金色薄膜的天光，很快就睡着了。
看来他也不是像他想的那样，遇到光线就睡不着嘛……只不过是没有那么困罢了。
……
再次醒来的凯恩觉得脑子不像是自己的了，可能是两天没有好好睡过觉的原因，突然睡这么一觉，脑子还有点不适应。
而且并没有完全消除困意，凯恩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机械化了，一举手一抬足都像是在移动钢铁一样，传来的感觉也像是经过了很长的反射弧才能达到大脑一样。
凯恩不打算再等了，他要直接混进前方正在和魔族肉搏的士兵之中，体验一下什么是正规战场上的战斗。
在弓箭手队伍里关于击杀魔族能不能领赏金这种问题根本无从得知，只能去近战士兵那看看有没有这种说法了。
要是顺利的话，只需要在近战士兵中混着，战斗个两三个小时，就会被人带回营房，到时候就能够知道该怎么拿魔族的头颅领赏了。
天可怜见，能发大财的也就这里的战争和地下城的素材了，如果这里没有办法赚到大钱偿还自己击碎地下城核心的巨债，那自己可就回不了家了。
失去了家的人固然可怜，但有家不能回的人，似乎比起失去了家的人还要可怜。
一边是在体表的创伤，一边是在心中的泪。
哪个更加让人悲伤，也许也是因人而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