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运输的活还是得凯恩干
“这白天都这么累了，晚上哪来的精力去磨箭头啊。老哥你看看我这眼眶周围是不是全是乌漆嘛黑的一圈？”一名士兵向旁边的同袍抱怨。忙活了一个白天了，本想要晚上早点睡觉，好好休息休息，却又要连夜磨箭头，这可真是要累死个人了。
“还真是，我不也是嘛，困意都上头了。”被这士兵拉住询问的同袍却是白天巡营的，一双脚在地上走的别说起泡了，那可真是长了泡就磨没的活。此刻这人又累又困，要不是被传令的士兵从营帐中拖出来，才不会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这。
凯恩听着这俩士兵交谈，自己的困意也被引了出来，忙动用魔力清了清脑子，总算是显得清爽了些。
赛门指挥官也不像是会强逼士兵的人啊，怎么会让士兵们带着疲累连夜准备战备物资呢？
就算他们连夜做成了战备物资，士兵们全累倒了，真正到了战斗的时候，却要用什么法子来使用这些战备物资呢？
一道辉光扫过，士兵们精神一振，吵嚷的声音又大了不少。
“是牧师们的神术？”不少士兵望向女兵们的营房，虽说从这里并不能看到，但却像是看得到似的。
“牧师们动用神术驱除了我们的疲劳状态？指挥官大人想的还真是周全。走吧兄弟，看来这一次还真是强大到可怕的敌人了。”刚才还在说累的士兵此刻精神焕发，脚板上的苦痛全都不见了踪影，双眼的黑眼圈也消失了，浑身上下精神百倍，脑子也不是一般的清醒。
但他并不高兴，而是一脸凝重地走向铁器坊。
能够让指挥官在开战之前夜里，准备军备的时候动用神术驱除一切负面状态，又调动了全营的士兵一起劳作，做了以上这些才能够面对的敌人，那得是什么怪物。
一条足够动摇军心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又被他挥去了。
这时候想这种事有什么用，指挥官大人的性命可比自己珍贵多了，要是可以逃，指挥官大人早就可以先走一步了。这不是还没走嘛，那还逃什么呢？
……
进了铁器坊，嘈杂的音浪扑面而来。
一名抱着一堆铁箭头的士兵差点和凯恩撞了个满怀，好在凯恩身手敏捷，反应也快，才赶在这士兵骂出一句脏话之前让开了道路，朝着这抱着箭头的士兵笑了笑，扭头去看着铁器坊中的景象。
备用的砂轮全被拿了出来，统共也就五百多个用于打磨箭头的砂轮在铁器坊里密密麻麻地放在桌上，和砂轮一一对应的汉子们在桌前坐着，摇动砂轮打磨箭头。还有十多人在这一列列的人堆里穿插，抱着打磨完毕的箭头走到另一边交接，又将新的工作交给他们。
看来负责磨箭头的士兵已经够了。凯恩和后来的其他士兵们站在铁器坊的角落，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就在此时，“广播”又响了。
“去二十个人削箭杆，听从指挥！”
凯恩便混在人潮中又到了一处，但削箭杆的人也都够了。
就这么走了十几分钟，凯恩才轮上了一个差事。
帮牧师们附魔武器。
凯恩抱着一堆箭矢成品跑到了营地中有最多女兵逗留的功能性建筑内。
这座功能型建筑就是牧师所。
无论是你信奉什么神，不论是丰收之神、圣光之神、生产之神，甚至是魔法之神、自然之神各种各样的神，都只有这一个可以朝拜冥想的地方。
喜欢挑动神系之争的宗教在艾诺迪亚大陆并没有存活的空间，所以这些神明的信徒待在一起还算和睦，至少不会因为彼此信仰的差别而大打出手。
毕竟他们的神是这么说的，他们要是打起来岂不是侮辱自己的神？
而牧师那个奇诡的性别比例大家都是知道的，男女比冲着一比九去的冒险者职业，不由得让不少对神不敬的家伙开始思考这帮神——不论是男是女是雌是雄——究竟是不是好女色之徒。
凯恩这个长得比较帅的家伙进入牧师所倒是让在建筑内给武器装备附魔的牧师们——绝大部分都是女性——松了一口气，能有帅哥给自己送材料总比来个丑男送材料强，这样祈祷起来也不至于掺杂太多恶念。
至于邪念嘛……大敌当前，些许邪念能算什么，说不定还能激发神术附魔的效果，额外做出点贡献。
“各位姐姐欸，这就是新的材料了，有谁需要吗？”闯进了牧师所的凯恩张望着，偌大的牧师所里大概站了三千多名牧师，其中有三千多名都是女性。
几个男性牧师可怜巴巴地站在角落里给武器附魔，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这边！”牧师所的一角举起了手，凯恩忙端着箱子跑了过去，又抬起已经装满了成品的木箱。
“辛苦你了。”因为精神力大幅消耗而有些郁闷的女牧师看到凯恩这张脸，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精神为之一振。
“都是我该做的。”凯恩端起木箱子就跑了出去，身后的女牧师则是带着美好心情再次开始新的工作流程。
凯恩算是发现了，安排自己来干这个工作的人肯定是个人精。
先不说干运输工作，自己的速度很能占便宜。且说这在牧师所里来回穿行的事吧，光是自己这张脸在牧师所里多亮几次都能提振军心。
正所谓男好美女，女好美男，像是这种只要干完活就能看到美男在自己面前一晃的奖励，为什么要拒绝呢？在原定的报酬外多加这一条让自己心旷神怡的额外工资，难道不好吗？
于是附魔武器的流程凭空加快了不少速度，能想出这法子的家伙可真高啊！
凯恩咬着牙，合着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被人出卖了一波色相，真是可恶。
别让小爷抓到那人是谁，要是让我抓到了，我得让他付上一大笔肖像费，让他知道小爷可不是好欺侮的！
至于现在，还是不找这个霉头了，好歹也是大敌当前……
凯恩这么想着，把附魔后的箭头放在了刚建起来的营墙墙根，又朝着铁器坊跑去。
第四百五十二章 第一次参与战阵
这一夜的营地就像是沐浴了神恩一般，驱除异常状态的神术光辉每隔五分钟就要亮起一次，扫过整座营地。
神术的光辉即使是到了天明都未停歇。众人就怕神术的光辉一旦停歇，疲倦和困意将会卷土重来，而赛门指挥官绝不允许功亏一篑。哪怕没有出众的谋略，仅仅只是动用全营地的力量，也要把这份力量从备战的第一声哨响保持到战斗的最后尾声，这就是他的方针。
军法师们在魔族前进的道路上布下了大量魔法陷阱，这些魔法陷阱都具备回传信息的功能。可是到了天明之后，所有能回传信息的魔法陷阱，距离营地最远的那个也只剩三千米了。
也就是说，魔族战阵已经逼近营地外三千米处了。
有十万超凡魔族会组成战阵攻打营地的消息已经在天明之前告诉了所有士兵，有人想逃，但赛门指挥官一番胡萝卜加大棒，又是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堆，总算是没让营地里出现一个逃兵。
毕竟来到这的也没几个孬种，刚才动摇的士兵也被队友嘲笑得恼羞成怒，反倒站上了抗击魔族的一线，誓要洗刷由自己刚才的糟糕表现带来的耻辱。
凯恩混在普通士兵里站上了连夜修建好的营墙——准确地说是墙后的二层建筑，从这里射击能够拥有较佳的射击角度，而且视野开阔，适合架设难以移动的大弩。
事实上那些大弩已经连夜安装完毕了，相隔两米便有一张弩机，特需的弩箭也连夜多造了一堆。
有法术帮忙就是这点好，只要掌握了对应的法术，自身又拥有足够的魔力，就可以免去不少解决军备问题的时间。
凯恩站在士兵之中，看着远处的地平线。
就在刚才，三千米那条线上的魔法陷阱全都炸了，而这边依旧是一点都看不到。
魔族要总攻了。
十座小山的山头就像是从地平线上突然升起一般，只是一转眼就出现在了众人眼中。这连着埋成一排的魔法陷阱一起炸裂，魔族也不是傻子，就算他们觉得自己的幻象计划执行得很好，人族这边一直没有发现他们，这么一炸也该明白幻象已然无用了。
为了保持对人族的心理压制，魔族指挥官没有放弃这表现为十座小山的幻象，他就是要把这恐怖的战力对比放在每一个战士面前，让人族掂量掂量轻重。
动摇的人族越多，他就能胜利得越轻松。
原先为了隐藏行迹而保持的光影干扰突然解除，十座两百米高的小山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三千米外，朝着营地冲了过来。
十座小山冲过来的样子，那可真是……
大地震动确实不是虚谈，狂风卷向了营地，吹乱了站在营墙上观望魔族攻势的士兵们的头发。
“放箭！”
弩机卷起，放出带着魔力光辉的弩箭，扎在十座小山上，耗尽了所有力量后被幻象下的魔族踩进了脚底的泥土。
“弓箭手，战技齐射！”
两千名弓箭手站在距离营墙更远一些的第二道箭塔上放出了手中的箭矢，带着各种光辉的箭矢扎在魔族战阵外突然显现的魔力防御上，纷纷滑落。
“敌至五百米前，蓄力射击，射空半个箭壶！”
在魔族跑到五百米范围内之前，指挥官不会再给弓箭手们下达任何指令，他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其余兵种上。
“法师队，以及军法师，酝酿雷电系法术，十秒钟后我要你们打击这个位置。”一道红光跨越两千余米的距离，直直落在魔族打头的第一座小山上。
“其余战士，出营，准备战阵联结！”
营墙上的士兵——除了负责弩机的士兵——纷纷跑下了营墙，从几处小营门走出了营墙，在营墙外摆开了阵势。
凯恩也跟着混进了一支队伍，在营墙外混了个锥形阵的侧翼。
正当凯恩和其他士兵排队的时候，数千条雷光齐齐射出，把整片天空都变成了紫白色。
雷电在空中张牙舞爪，数千条细密的雷光在空中纠缠到了一起，化作一条蓝白色的雷龙，在空中拉出一片雷丝织成的大网，猛地撞上了魔族战阵幻化的小山。
雷光四溢，凯恩的头发蓬松了些，体表传过轻微的麻意。
被直接轰击的小山幻象透明了些，但在雷光之后又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模样，仅仅只是微微一停，便又朝着营地冲了过来。
凯恩险些惊呼出声，但己方已经列阵完毕，陷入了一阵难以言说的寂静，便闭上了嘴。
“战阵联结！”指挥官的声音从营墙上头传来，凯恩终于能够参与一次己方的战阵了。
站在锥形阵尖端的十人齐吼一声，将手中的盾牌朝地面一砸，手中的重枪顿在地面，身上散发着魔力的光辉。
起枪，再顿。这十人用手中的重盾和重枪为槌，以地面为鼓，竟在营墙之前奏起了战鼓。
探出左足，落地。一圈波纹从身上漫出，与同袍身上的波纹相呼应，三次落足之后，波纹达到了和谐状态。
调和完毕的波纹终于展现出了它原本应有的能力。伴随着锥形阵前十人的动作，波纹带着节奏向全阵扩散，一根根魔力丝线从波纹碰触到的战士身上伸出，悄然落入了魔力世界。
当这波纹碰到凯恩的时候，凯恩便像是醍醐灌顶、福至心灵一般，瞬间明悟了人族组成战阵的原理。
无师自通地开启了用于参与战阵联结的魔力回路，将自己体内的魔力和战阵整体连在了一起，庞大的魔力注入战阵，让战阵中的士兵不由得回头看了眼站在锥形阵最后的凯恩。
凯恩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关注自己，开始感受战阵的奥妙。
战阵的指挥权当然不在凯恩这，这座四百人的战阵全部掌握在锥形阵前方的十名士兵手中。他们才是这战阵的引子，如果没有他们，这座战阵也建不起来。
这十人将会站在战阵的最前端，成为战阵的手脚头脑。
第四百五十三章 “胜利的先兆”
接入战阵之后，凯恩对这前头站着的十名士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们是为了战阵联结特意训练出来的战士，如果凯恩的感应不差的话，他们的冒险者职业应当是骑士。
十名四阶的骑士组成了战阵的核心，他们手中的盾和长枪，还有他们自己，都是组成战阵需要用到的引子。
他们用训练出的默契使十人的举动在先前的那段时间如同一人，用充满战意的律动引起每一名战士心底的战意，然后提取出其中最干净纯粹的那一部分，把这部分作为协同的媒介、组成战阵的桥梁，以他们自身为基石，建立了战阵的基础。
然后便是那包含了全战阵士兵——其中也有凯恩——心中战意的波纹，借由成为战阵核心的十骑士之力扩散到全阵的士兵身上，以同源的意志引动体内的魔力，让来源自不同职业不同年龄的士兵体内的魔力勾连成一体，不分彼此。
战阵作为能够让低阶具备与高阶一战之力的群体技艺，奇妙之处当然不仅仅在魔力共享之上。
凯恩打开系统，看到自己的各项属性略有上涨，对创造战阵技巧的前辈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绝世大佬，若是能和这样的大佬同时生存在一片天地之间，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凯恩细细地感应过，这处战阵之中，除了他这个身为七阶还要混到小兵中的异类，其余多是四阶，剩下的则是一些隐隐有突破超凡迹象的三阶战士。
这可是四百人，就这么在超凡边上徘徊的四百人就能在战阵中给他提供这么多的属性增幅，若是普通的四阶处在这战阵之中，各项属性翻个番想来应当是不成问题。
凯恩越是感应越是惊讶，人族的战阵和魔族的战阵还有别的不同。
若是让凯恩就与魔族战阵战斗的实战经验谈谈对魔族战阵的看法，那凯恩一定要提一提魔族战阵那对外浑如一体、对内毫无作为的战斗特点。
魔族的战阵，就凯恩的体验来看，形成之后对战阵内士兵的强化可以说是能够忽略不计，甚至多有为了维持战阵攻防而耗尽个体魔力的现象，凯恩都不知道发生这种事的时候，这战阵究竟是起到了保护士兵增强士兵的作用还是成为了士兵们的催命符。
固然，魔族的战阵在对外攻防的时候显得很强，两千人组成一队连复杂一点的技巧都不需要，一边留着手一边就能用单纯的魔力将布鲁克这个老牌七阶按在地上揍，更不必说火力全开时的威势。
但这战阵内个体得不到加强的特点还是让凯恩觉得……不太人性化。
而人族的战阵，就凯恩目前感应的效果来看，可算是做的不错，至少凯恩挺喜欢这效果。
魔族的战阵必须要保持固定的战阵联结姿态才能使用战阵攻防，而人族的战阵只要成功生成，对战阵内个体的强化就会在战阵核心的附近范围内持续保持。
大致范围应当是最远可以离开核心五百米，还能留有大半的强化状态。凯恩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不过战阵攻防上就差了一些，也是有利有弊。凯恩估摸了一下，这四百人的战阵若是没了自己，那也就是个普通六阶的水准，欺压欺压五阶的职业者还算凑合，遇到真的六阶容易被打的妈都不认识。
如果要从战阵最初的以低阶打高阶的目标来看，战阵的整体效果下降到如此地步显然是有些失败的，毕竟这玩意要打的是高阶冒险者，四百个四阶凑在一起才能欺压五阶，老实说有点跌份。
凯恩可是有过在六阶的时候被四百个魔族组成的战阵差点耗死的经历，更不用说两千个四阶魔族组成战阵就能一下把他秒了这种事，这攻防的力度可完全压了人族战阵一头。
至少凯恩不觉得两千名四阶按照人族战阵的组成方式进行战阵联结能把他一刀秒了。
“战阵攻击！”指挥官也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奈何这已经是千百年来最适合人族使用的战阵联结方式了，就算再战阵攻防上有弊端，也还是这个最好用。
锥形阵最前方的十骑士齐齐挺出手中重枪，一柄金色长枪从空中凝结而出，仅仅只是十骑士手中重枪的两倍大小，刚一凝结便朝着远处的小山飞射而出。
这一枪倒是比其余战阵的更强上一些。动用了凯恩体内的魔力，魔力水平远远超过了十骑士千锤百炼的六阶水平，将将达到了七阶一击的威力，这才没能将战阵的魔力凝结成完美的一柄重枪。
金色的重枪直直地刺入了幻象之中，并未在小山的山体表面停下，而是又向里刺了进去，没入了幻象。
这是开战之后第一发击穿幻象的攻击，一个绝好的兆头。
赛门指挥官站在高处，又有特殊的战技可以加强目力观察战狂，自然也看到了这柄没入幻象的金色重枪。
虽然有些讶异为何会在此刻就能击穿魔族战阵的防御，但赛门指挥官还是展现出了自己随机应变的能力：“将士们！看到了吗，就在刚才，已经有一个战阵建功了！他们用区区四百人的人数组成战阵，击穿了面前万魔战阵的防御，这就是胜利的先兆！这说明一切魔族都只是纸老虎！只要准备充分，按照指挥来行动，你们一定能收获不可想象的奇迹般的胜利！”
“胜利！”营墙外的战阵中传来了战士们的吼声，渐渐变成了同一个单词。
“为了胜利！继续攻击！”赛门指挥官挥手散开了面前用于扩音的战技，看着一道道攻击射向远处的十座小山，手心里全是冷汗。
他是指挥官，他比这些仿佛看到了希望曙光的士兵们更了解内情。
他刚才看到了，就在那个率先建功的战阵中，有一个他比较熟悉的身影。
那刺入敌方防御的重枪有大半的功劳都得归给这位莫名其妙混入普通士兵队伍的七阶。
第四百五十四章 要短兵相接吗？
刚才穿透敌方防御的战阵攻击是不能复刻的，敌方也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七阶默不作声地混在小兵中，仅仅只是使用了刚好能够防御其他战阵攻击的防御来应对这边，没想到竟被“扮猪吃老虎”了一次。
这点从其他战阵投出的金色重枪在幻象上消散就能看出，对方绝对是在自觉游刃有余的时候被这意料之外的一击钻了空子，之后可就没那么轻松了。
赛门指挥官叹了口气，继续观察敌军的状态。
他这个指挥官真是再清楚不过了，十万超凡，呵，那可是十万超凡啊。
一旦发现他们要拿下自己这块硬骨头竟然还要费些工夫，他们马上就会把十座万魔战阵变成一座。
到那时候，他手下可没有一个战力能够破开十万四阶级别的战阵，那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了。
赛门指挥官长叹一口气，却不敢让这叹气的声音通过扩音法术传出去，只能一个人侧转脸，擦了擦头上的汗。
还能怎么办，死马当活马医呗。拼尽全力把那十万魔族的魔力尽可能多耗些，祈祷连夜制作的箭矢和弩箭能够多带走几个魔族，在对方回心转意组成十万人级别的战阵之前多削一点魔族，让自己死得更壮烈一些。
“法师再次攻击，这次向这里！”一道红光点在金色重枪刚刚穿过的地方。
雷光再次闪现，晶莹的魔力碎片炸的漫天都是，那座小山依旧是毫发未损，一阵烟尘弥漫后继续推进。
赛门指挥官按了按太阳穴，他就知道会是这回事。
“自由攻击，我与你们同在，帝王的目光将会注视着你们！”喊完这句，赛门指挥官就站在那儿不动了。
……
凯恩挺享受在战阵中的体验。
他都不用动弹，只需要出点魔力，就能混一份功劳。比如开头的那一下，凯恩敢用自己七阶的目力保证，那被击穿的敌方防御后确实出现了血迹，也就是说，那一支金色重枪确实是击杀了至少一个魔族。
万事开头难，能有一个就能有第二个，而当魔族被削弱到一定程度之后，他就可以冲出去和魔族拼命了。
凯恩其实还蛮乐观的，尽量没往坏处想，没像赛门指挥官那样因为知道的信息太多而濒临崩溃。
感受到战阵核心又有了魔力空虚的迹象，凯恩想都没想就调动体内的魔力充满了战阵，让不少正打算往战阵核心填充魔力的士兵心头一堵，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盯着凯恩。
凯恩微笑着向这些“热情”的士兵挥手致意，表示自己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你们不用这么感谢我。
“热情”的士兵们盯了凯恩一会又转过头去，感受着站在锥形阵前头的十骑士肆意挥洒战阵中的魔力，化作一道道攻击电射而出，不由得有些羡慕。
这无限魔力供应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到我头上，为什么是这十个兵有资格拿这无限魔力供应的待遇来进行战阵攻击？
为啥这好机会不能让我们来爽一爽？
士兵们感受着自己体内前所未有的充盈力量和魔力，再看看远处不断泛起涟漪的魔族战阵防御，不由得潸然泪下——作战中没那么夸张，眼圈红了倒是真的。
好想挥洒一下汗水，感受一下现在的力量。
为什么这帮魔族还不来白刃战啊，混蛋！
相比凯恩所在的这座锥形阵中战士的奇妙情绪，其他战阵的战士，情绪就正常了许多。
同样是作为战阵核心的十骑士，凯恩所在的战阵，十骑士肆意挥洒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魔力，其他战阵的十骑士就谨慎许多。
看着两千米外的魔族战阵越推越近，十骑士们的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操控战阵攻击却不能有丝毫闪失，哪怕是控制上出了一丝差错，都意味着浪费。
浪费魔力是对自己的不负责，是对身后给自己提供魔力的战士们的不负责，也是对赛门指挥官的不负责。
锥形阵外的十骑士们看了看凯恩所在的锥形阵，只要把技巧发挥到极致，就能够用六阶的攻击力破开那座小山的防御吗？
他们不知道那座锥形阵是因为有凯恩在，打出了超过六阶的一击才能侥幸破开防御，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自认为也能做到。
这只是个美妙的误会，朝着这个误会做出的判断进发也只会接近错误，并不会接近他们想要的结果。
但好歹有这个误会在，他们可以看到朦朦胧胧的希望，不至于就这样堕入了绝望的深渊，放弃了原本可以做到的努力。
……
一边给战阵充能一边观望战况的凯恩渐渐也觉察出了不妙。
魔族的战阵一直在逼近，可是除了自己所在的战阵有一次攻击穿透了敌方防御，再没有第二次攻击能够建功了。
就连法师们自发集火的攻击也只不过是削弱了一些魔族战阵的总体魔力，实际战果是一点都没有。
也就是说，从开局到现在，那一支金色重枪的斩获就是人族这边的唯一战果。
这还怎么打啊，等着对方把战阵开到脸上吗？
那和等着对方把坦克开到自己脸上有什么区别？一个是剑与魔法路线一个是科技路线吗？
赛门指挥官到底在搞什么啊，他难道没有看出，现在这个局势继续下去压根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等等，之前他指挥的时候似乎说过，弓箭手们自由射击到距离营地五百米处，那么……
会不会到五百米这条线的时候，指挥官会启用斩杀手段，一口气把对面十万魔族全部推平了？
凯恩这么想着，回过头去，想看营墙上的赛门指挥官现在是什么表情。
奈何站位太后，离营墙太近，压根看不到赛门指挥官，更别提看到赛门指挥官的表情了。
转过头来，再次盯着前方的魔族战阵慢慢逼近。
已经进入了一千米范围了，马上就要到五百米了。
五百米后若是还没有新战术，就该由他们这些战士短兵相接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怎么还不短兵相接？
也没过太长时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魔族的战阵就已经逼近到了距离营地五百米的地方。
有眼力见的弓箭手和法师早早地停下了自由攻击，开始为阻击魔族跨过五百米的集火蓄力，营墙和箭塔上逐渐泛起一层层的魔力波动。营墙上排列的弩机也射出了集火前的最后一波箭矢，重新卷起弩机的弓弦，架上了弩箭，却没有拉开，只是等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再行拉弦放箭事宜。
将弩机拉开放置对弩机损伤奇大，若是始终等不到攻击的命令，让拉开的弩机空置些许时间，这台弩机不说是废了吧，也平白无故地少了一大截的威力，成了残次品。
毕竟是工程造物，比不上弓箭手手中的长短弓有灵性，在这种地方便显得有些不中用。
牧师队伍开始祈祷，让能够驱除魔族的力量在营地中荡漾起来。
营墙外的战阵并没有停手，他们停手毫无意义，便只能远远地操控着与魔族战阵搏斗着的魔力长剑，在幻象小山的山体体表留下一道道色彩斑斓的印记，却始终不能减缓魔族前进的步伐。
提前布下的魔法陷阱再一次集中爆炸，标示着魔族已经跨过了距离营地五百米的这条线。
“所有单位全力集火。”赛门指挥官的声音响彻全营，精神紧绷的士兵们听到攻击许可，便一股脑地将蓄势已久的各种攻势向着魔族打了过去，却没人有心辨别出指挥官的言语中全然没有兴奋之意。
赛门指挥官看着各式各样的攻击扑向不远处的魔族战阵，转瞬之间思绪万千。
这是全营最强的一次攻击了，之后再怎么想办法都凑不出更强的攻击。若是击碎了魔族战阵的防御，侥幸杀了几个魔族，对方定然会恼羞成怒，就地将十座战阵合并成一座。
魔族的战阵联结方式与人族的战阵联结方式存在很大的不同，他们并不需要撤去先前的战阵联结就能直接联结新的战阵。也就是说，即使是在他们合并战阵的过程中，也不会露出可以利用的空隙。
到时候便是回天乏术，再想要更多的战果只能祈祷魔族指挥官犯蠢。
若是连这一次的集火都没能侥幸斩杀魔族，那么对方不论是否选择合并战阵，结果都是一样，更不用想了。
此次集火之后，这场战斗便算是盖棺定论，他这个指挥官也该和营地共存亡了。
赛门指挥官走下了专为自己修建的高台，不再去看集火的结果，提着长剑走出了营门。
集火的结果没什么好看的，杀了几个魔族能如何，没能斩杀魔族又如何，不过是战死=前的最后一点抚慰罢了。
……
凯恩看着划破天空的法术轰炸落在幻象山体上，一派地动山摇的大场面，心中惊叹。
果然学法术看起来好帅，好酷，好艺术啊。
艺术就是爆炸。
火焰是蜿蜒曲折的蟒蛇，雷电是破除奸邪的利锥，水与风卷在一起便是一出水漫金山，凭空出现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则是打翻了十八般兵器的行当，凑在一起组成了上百个能够要人命的招数扑向了魔族战阵。
紫光、蓝光、红光、白光在十座小山的山脚下噼里啪啦地炸成了一片，无论是何种属性的法术，撞在了这座战阵的幻象上全都乖乖变成了最原始的样子消弭一空，只是耗去了防御中的魔力。
随后扎进幻象小山的攻击是由弓箭手队伍放出的蓄力一击。
两千支拖着光尾的箭矢在空中极速飞行，附着在其上的诸多特效引而不发，就等命中的一刻爆发出全部力量。
箭矢的速度极快，仅仅只是慢了法术一瞬，便没入了法术爆炸生成的各色烟雾之中。
随后，附着在箭矢上的力量以点破面，摧垮了魔族战阵那先前坚不可破的防御。
之前的攻击终究不是白费功夫，为这一刻破开魔族战阵的防御做出了重要贡献。
大举进兵的魔族终于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下，但却更让人心寒了。
整整十个万人方阵，全员着甲，身上穿戴整齐，所执的凶器在五百米开外依旧是寒光朔朔，令人寒毛根根倒竖。
就是有一个万人方阵不怎么和谐，没有其他九个方阵队列更整齐。
【使用者直面的战阵中，缺了十二个魔族，原因应当是被之前的金色重枪斩杀。】
“还是干掉了十二个，那可真好。”凯恩只是在心头向系统回了一句，便看到了第三波攻击扑向了暂时失去防御的魔族。那是听到指挥官命令才拉开弓弦的弩机放出的弩箭，那些足以被称作弩枪的杀敌利器在空中如同飞蝗一般扑进了魔族战阵。
一片血光。
黑色的血光。
随后，魔力防御再次出现，将士兵们的视线阻隔在了魔力防御之外。
【报告使用者，刚才的床弩攻击至少击杀了千名魔族，由于战阵排列过于密集，本系统有充分理由判断战果至少超过两千魔族。】系统的声音实时响起，让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在一瞬之间计数究竟有多少战果的凯恩得到了第一手情报。
“两千！转瞬之间干掉了五十分之一的敌军？”凯恩有些喜出望外，这可真是再好不过的消息。
从乐观的角度来看，如果重现之前的场景，重现四十九次，来攻打营地的魔族可就全灭了。
当然，梦还是得到晚上再做，在战斗中做梦确实有些不合时宜。
提高了一个等级的神恩笼罩全营，这是牧师们在战斗中所能尽的“微薄之力”。再次得到强化的战士们更加振奋，挺起刀兵，静静等待着魔族战阵与己方短兵相接的一刻。
重新构建魔力防御的魔族战阵并没有在扛过攻击后的第一时间向营地进军，而是停在了距离营地五百米的那条线上，既不前进也不后退，任由零零散散的攻击落在防御上，就像是全都死了一般。
营墙外的士兵们一头雾水，短兵相接呢？怎么还不短兵相接？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为诸君前驱
提剑出营的赛门指挥官见魔族战阵毫无动静，心生疑惑，走到站在战阵最后头的凯恩身后，拍了拍凯恩。
“指挥官先生？先生，刚才的攻击击杀了两千多的魔族，现在那些魔族并没有冲过来的意思，我们是不是可以再来一次刚才的攻势？”凯恩一转头发现是指挥官，把已经抬起的小刀收了收，便摆出了一副报喜的架势，向赛门指挥官报告了刚才所见的战果——主要是系统所见。
“两千魔族？”赛门指挥官心思一转，便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停下了。
他们这是在整队啊……魔族的战阵联结方式固然不需要撤去前一层的战阵才能联结，但对队列有严格要求，骤然损失了两千魔族，若是继续前进倒也就罢了，但这驻足不前，必定是在重整队列。等他们整队完毕，近十万人的战阵一开，己方还是一个死字。
“五秒后集火攻击！三、二、一。集火！”赛门指挥官站在凯恩身旁，手中召出了扩音法术，紧急下达了集火指令。
又是三重攻击朝着魔族扑去，这一次全被拦在了魔族的防御外头。
“再次集火！三、二、一。集火！”
又是一次。
“再次集火！三、二、一。集火！”
这一次的攻击显得软弱无力，短时间内两次集火攻击，连回气的时间都没有，第三次集火的时候，负责弩机的士兵还尚未将箭矢填充，法师们咬着牙释放法术，弓箭手们则是忙不迭地放出了尚未强化完全的箭矢，让这短时间内的第三次集火显得乱七八糟。
赛门指挥官没有生气，因为已经迟了。
在法术轰击到目标之前，一层崭新的魔力防御从正对着营地的一面悄然亮起，挡下了所有攻击，连波动都没有，在晴空朗朗下反射着天光，看起来煞是好看。
那些魔族不知道是为了气敌人还是为何，摆出了这层魔力防御之后，又抬出了山体幻象挡在了战阵之外，只是这一次，模拟的小山再不是只有两百米高的小山了，而是以四百米高度的姿态出现在了人们眼前。
赛门指挥官的心死了，救不活的那种。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硕大的flag，看起来特别容易被拔旗，但赛门指挥官的心确实是死了，沉入了化不开的绝望中。
十万人级别的战阵已成，这场以多攻少的战斗将要落下帷幕了。
没有七阶挡得住十万四阶组成的战阵，哪怕来上十个七阶都不行。
而七阶本就不是可以轻松遇到的强者。
赛门指挥官看了眼身前的凯恩，这位斯科特先生可真是倒霉，看来是要和自己这个一事无成的指挥官死在同一场战斗里了。
赛门指挥官散去了扩音法术，又拍了拍凯恩：“你逃吧，这里不该是你身陨的地方，这场战斗的结果不是人力能够转移的，你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凯恩转身，他也看到了，那座山的高度象征着什么他也能想到，魔族制造了一个将近十万人组成的战阵。
两万魔族组成的战阵就能让布鲁克望风而逃，不敢正面对敌，那这十万魔族组成的战阵究竟会有多恐怖，他也猜想的到。
奈何敌军有高达。
“至少让我在这里多留一刻，我有办法保住命。您有时间劝我逃，还不如劝其他人逃。”凯恩想起了系统中那一溜的技能，这样宽慰指挥官。
“没用，我们的速度太慢了，就算现在作鸟兽散也逃不开。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有当着十万魔族战阵逃跑的速度，保全你就够了，把我们全军壮烈的消息告诉其他人，告诉他们这些魔族的动向。相信我，一个从这里逃出去的凯恩比一个战死在这里的七阶更有价值。”赛门指挥官看着面前并不属于自己麾下的年轻人，他们这些人死了也就死了，若是让这年轻人也死在这了，倒是十分不值得。
“我不跑，我会在这里看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到那时我才有离开战场的理由。”凯恩的目光出奇的坚定，他有的是逃遁的办法，绽放到极致能够达到七百米一秒的高速让他有的是不被魔族战阵抓住的自信，要是现在逃了，没能做出更多的贡献就离开了这些人，未来想起今天的时候他肯定会做噩梦。
凯恩对会做噩梦这件事，比顺利逃出魔族战阵追杀还要自信。
“年轻人，何苦来哉。（近古艾诺迪亚人族语）”赛门指挥官的这句话让凯恩有些出神，最后拍了拍凯恩，赛门指挥官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一丝，双手按在剑柄上，走到了锥形阵的前头。
扩音法术飘在面前，赛门指挥官深吸了一口气，全营的战士们都听到了指挥官的呼吸声。
“亲卫何在？”平静的声音传遍营地。各战阵中皆有士兵出列。
“与我同往。”
十座战阵中走出了一群着甲更为精良的士兵，默默地站在了赛门指挥官的身后，人数不多，仅仅一百二十人，全员五阶，连同赛门指挥官这名六阶，隐隐站在了其余十座战阵前头。
没有多余的话语，以赛门指挥官为核心的战阵就地形成，赛门指挥官拔出了剑鞘中的长剑，指向以山体姿态逼近营地的十万魔族战阵：“此战之后，自有人赡养诸君家小。在下不才，瑞帕布里克帝国子爵赛门·雷德，忝居指挥官一职，指挥诸君多少时日了？呵，我也记不清了。先前都是我指挥诸君做这做那，想来诸君应当有些怨气了吧？”
“无怨！”
“我就当你们说的是真话了，不过就算是真话我也得接着说下去。先前都是我指挥诸君，让诸君为我前驱，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战的时候了，该由我来为诸君前驱了！”
“亲卫们，对不起了，要让你们率先随我赴死了。”先前慷慨激昂的声音到这莫名地透出一股愧意。
“愿随大人鞍前马后。”
“拔剑，迎敌。”
“喏！”
第四百五十七章 自然现象
一个百人战阵迎着大山冲了上去，此景入眼，凯恩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形容词便是悲壮。
士兵们见自己的指挥官都冲锋在前，放箭的放箭，释放法术的释放法术，提供神恩的更加虔诚，伴随着赛门指挥官的冲锋爆发了所有实力。
“系统，给我记录这一幕，若是我以后获得了能够将眼中所见制作成视频的能力，我要把这一幕留下来，录到法术中，让所有人都有机会看到这一幕。”凯恩站在锥形阵的最后，瞪大了眼睛看着赛门指挥官离去的背影。
系统记录画面需要他的视野，直到这场战斗尘埃落定，凯恩都不会合眼了。
凯恩要成为这场战斗的战地记者，忠实记录所有重要画面，以便日后需要的时候可以翻阅。
最好能够在战斗结束后制作成法术效果，让所有人都能看到，让他们知道，曾经有个叫做赛门·雷德的指挥官在与魔族战力悬殊的战斗中，是怎样不顾一切地率领亲卫们向明知不可敌的敌人发起决死冲锋的。
从理性角度来说，赛门指挥官的这种举动并不能扭转战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傻了。但就凭这份看到他们冲锋向强敌的感动，凯恩便必须得把这份影像留住。
不远处的大山也向指挥官发起了冲锋，在营墙边上列阵的战士们终于忍不住了，随着身为战阵核心的十骑士冲向了前方。
弓箭手们和法师眼含热泪，又用魔力蒸干眼泪，拼死洒出一片片箭雨和法术掩护战士们冲锋。
牧师的祈祷声在天地间回荡，凯恩能感受到从体内不断涌现的生机，这是牧师们为他提供的生命力强化增益。
全营都动了起来，让整座营地的士兵都变成了一颗鸡蛋，砸向了“石头”。
毫无疑问，那座高达四百米的幻象山便是那颗能够将“鸡蛋”砸碎碾成粉末的石头，就如鸡蛋碰石头的故事中的鸡蛋一样，这座营地的士兵也将会无一幸存。
在赛门指挥官冲锋之前，还有不少士兵因为先前集火的战果欢欣鼓舞，自认为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并同凯恩一样想到了那个白日做梦一般的胜利方法，但还没等他们分享喜悦，赛门指挥官冲锋前的致辞就把他们心中的希望砸成了粉碎。
这致辞分明是表示此战必败、全军必亡的意思。
没了希望的士兵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拼一把，凯恩也跟了上去。
赛门指挥官的身影比去时更快地倒飞回来，重重地砸在刚建好不久的营墙上，砸倒了一片营墙。
空中飞洒的血花是受重伤的证明，随后飞出的亲卫们则步了他们主将的后尘，落在了地面上，软软地滚了几滚，没了动静。
“为了瑞帕布里克！”不知是从哪里冒出的喊声，让战士们加快了冲向魔族战阵的步伐。
凯恩咬了咬牙，仅仅只是作为战地记者在战场中留到最后一刻的想法在这气氛之中动摇了，他握紧了小刀，让灰雾笼罩了全身，两柄亮银短刃握在手中，从后方加速，直直地冲在了第一线。
一剑刺向幻象山体，凯恩的攻击穿过山体，落在了魔力防御上。
凯恩都能看清防御之后那魔族的惊慌神色，一咬牙，能够召来雷电之力的三连斩裹挟着灰雾和涂毒技能的光辉在魔力防御上拉出了三刀明亮的电光。
魔力在使用三连斩的回路中疯狂循环，凯恩手中的亮银色短剑在魔力防御上闪成了一阵雷暴，头发根根竖起，眼中渐渐充满血丝。
掌控战阵的魔族发现了此处的异常，庞大的魔力从魔力防御的其他部位转移过来，化作最简单的魔力冲击，将凯恩连人带剑撞了出去。
手中的剑骤然松脱，凯恩仰面飞出，喷出一口鲜血，砸在地上，胸骨断了七八根。
正常人受到这样的伤势定然是必死，但七阶的强大生命力和牧师们的生命力增益保住了凯恩的生机，让他清醒着调动魔力固定住了胸骨。
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组成战阵的士兵们从凯恩的身侧冲过，嚎叫着和化为大山的魔族撞在了一起。
凯恩努力想要平复气血，尽快投入战斗。但受的伤实在太重，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士兵们被魔族战阵一片片地扫飞，看着他们手中的兵器是怎样以变了形的怪样从自己身后飞过，看着士兵们是怎么手脚扭曲着落在身后的地上，看着地面是怎么被鲜血变了色。
“系统，给我记录这一幕。”
凯恩睁大了眼睛，用魔力弹开了从额上流下的血水，让自己的视野不至于被血水模糊。
要是自己能够更强一些……若是现在就能恢复行动力……
刚觉得好了一些的凯恩慢慢地动了起来，遁入了隐身状态，一步一步地向着魔族的战阵前进。
他成功地在倒了一地的伤或死的士兵中接近了魔族的战阵，提起手中的小刀便戳在了防御之上。
毫无气力的攻击甚至没让防御产生太大的反应，倒是亮银短剑自身所带的破邪效果和灰雾混在一起对防御造成了勉强可观的打击，触发了被动的防御反击，一股魔力冲出，让凯恩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几步。
凯恩顺着这股劲向后又退远了一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天，体内的生命力不停地愈合细小伤口。
难道只能止于此了么？
“自然现象？”就在凯恩万念俱灰，众将士飞蛾扑火的时候，天边传来了一个有些惊讶的声音。
凯恩转头看向天边。
天边的一个小点逐渐放大，三秒后，在正上方停住了。
赫然是一个人立在空中！
刀光伴随着声音落下，将魔族战阵撑起的幻想山劈成了一片碎影，当即消散，暴露出了幻象下的诸多魔族。
“不是自然现象？”立于当空的人影有些诧异，自己这是找错目标了？
魔族的战阵也被这一道刀光击碎了，惊慌失措的魔族们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再次组成战阵。
双方进入了诡异的停手时间。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夜刀神拉菲
“我这眼力可真是不济啊。”立于空中的人类言语中有些遗憾的意味，便从空中落了下来，正落在凯恩的身边。
“小子，还能有点力气的话，就站起来杀敌。”双脚刚刚着地，这人便扭过脸来，倒是和凯恩搭上了话。
“一旦他们组成战阵，我冲进去还是凶多吉少。”凯恩站了起来，胸骨勉强弥合的他选择只用右手执剑。
“这战技倒是不错，可惜我只习惯用刀。”这人看到凯恩右手的亮银长剑，激动了一下，连着刀鞘抬了抬怀中抱着的刀。
凯恩细细打量了一遍来人。
此人是个身高一米七的男性，没有五官。
嗯，就是没有五官。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东西的，估计有什么神异之处，反正凯恩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就吓了一跳，坚定地相信这人丢到鬼屋里压根不用化妆就能吓死一群人。
是否是男性都是凯恩从他的声音听出来的，光看身姿完全看不出来他的性别，说是男的也行，说是某方面有所欠缺的女性也行。
此人身着一身素白的宽袍大袖，但下装却不是什么宽松的裤装甚至裙装，而是绷住肌肉的紧身裤，看起来怪异得很。
怀中抱着的长刀套在黑色的刀鞘中……刀体隔着刀鞘来看，倒像是直刀的样式，只是去了环首，刀柄笔直像一根圆棍，圆棍上有些细密的痕迹，看起来像是能够贴合手掌的模样。
不像是双手刀。
“小子，我不会吓到你了吧。这我可没什么办法，我早就没有脸了，如果你一定要看的话，我倒是有一张脸可以用用。”这人说话间脸上一片迷雾笼罩，下一瞬间迷雾散去，眉眼鼻口赫然显现，却是一张绝美的脸。
但凯恩怎么越看越眼熟……
【使用者，根据本系统的比对，这张脸与使用者曾经见过的夜刀神棉花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相似度。】
这不就是那个澡堂老板娘的脸嘛！
“我叫夜刀神拉菲，先说一句，夜刀神才是我的姓，拉菲才是我的名。”顶着夜刀神棉花的脸的男子做了自我介绍，就等着凯恩回话。
“这这这……前辈，我是凯恩·斯科特，请问您和帝都的夜刀神棉花是什么关系？”凯恩听这人报上来的姓是同样诡异的“夜刀神”，又看这人长得与夜刀神棉花简直是一模一样，不由得发了问。
“哦，你见过同样姓夜刀神的人？而且也是姓在前面？哈，那可能是我的家人咯，”夜刀神拉菲两眼一亮，与夜刀神棉花同样俊美的脸朝着凯恩极速靠近，“我的家人在帝都过得还好吗？每天都干些什么啊？”
“她叫夜刀神棉花，与您简直长得一模一样。我刚到帝都的时候，她开了家澡堂当老板娘，到我走的时候……好像嫁给了一家贵族。”凯恩咽了口唾沫，这张脸突然逼近，心脏都差点漏跳了一拍。
要不是这张脸发出来的声音是个男声，可能就不是差点漏跳一拍了。
“嫁给贵族？她可有什么奇怪的表现吗？比如小小年纪就能召出奇怪的玩意？”夜刀神拉菲对这个家人很感兴趣，把停手的人魔双方晾在了一旁，一个劲地追问凯恩。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就是很普通的人族，没听说她有召唤东西的能力啊。”
“没有召出奇怪东西的能力，那么有没有对奇怪的东西有浓厚的兴趣？”夜刀神拉菲连连追问，离凯恩越来越近。
“没有，没有。我在的时候她每天最大的兴趣就是清洗澡堂和准备让客人入浴的热水，如果还要多说的话，我也想不到了。”凯恩觉得呼吸有些不通畅了。
“那她有没有战斗力，至少得超凡吧？”夜刀神拉菲与夜刀神棉花一样绝美的脸上有些失落，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没有，老板娘她就是普通人类，连冒险者都不是，也不是职业者，怎么可能会是超凡？”凯恩看到这美丽的脸上的失落，竟然心生怜惜，不由得语气也温柔了一些。
“这可就怪了……”夜刀神拉菲低头沉思了一会，猛地想起来还有一群魔族被晾在了一边，“先把这些魔族杀了吧，之后我们再详细聊聊。”
“可是他们一旦组成战阵，我冲进去还是凶多吉少……”
“怕什么，他们组成战阵的能力已经被我斩断了，你这小子空有一身的实力，怎么胆子这么小？放心大胆地往里冲，把这些魔族全灭了。”夜刀神拉菲抱着刀，漫不经心地踱步走到了人魔两阵的交界处。
魔族彻底陷入了惊慌。
刚才被一道刀光劈碎了魔力防御之后，他们惊奇地发现战阵联结竟然也跟着碎掉了，更致命的是，从那一道刀光之后，不论他们尝试了多少次重组战阵，每次进行到一半就会自行崩解，怎么也无法组成战阵。
不论是在场的魔族一起构建战阵也好，十个人组建战阵也罢，就没有一次是成功的。
他们傻傻地站在原地，尝试着战阵联结，做着一遍又一遍的无用功。
人族战士也呆住了，突然破碎的幻象和魔力防御，还有从天而降的人族……难道……
从破碎的营墙里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赛门指挥官浑身浴血，再次开启了扩音法术。
“是……天灾猎人……”
他又倒了回去，接下来没他什么事了。
“嗯，我好像是有这么个名号来着。”走过了人魔两阵的交界处，右手按在刀柄上，抽出长刀。
一道刀光现世，艳阳失色，天地间就剩下了这一抹璀璨的刀光。
方圆十丈内的魔族尽皆一刀两断。
“你们倒是动起来啊，你们总不会打算让我一个人解决这些魔族吧？”夜刀神拉菲在魔族环绕中行动自如，左手刀鞘右手直刀，一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胡同。
“是天灾猎人！”刚才呆住的战士们确认了心中所想，狂呼猛叫着跟随在夜刀神拉菲的身后杀入了敌阵。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天灾猎人
老实说，凯恩也吃惊不轻。
他转生到艾诺迪亚大陆之后，给自己定下了几个目标。好好锻炼身体，不至于猝死；好好读书，让自己领先在起跑线上；做父母的好孩子，弥补前世没能孝顺父母的缺憾。
其中锻炼身体的好处早就知道了，在刚刚开启系统的时候就拥有了一个被系统认为是可以走刺客路线的属性模板，也算是锻炼身体有所成就。
做父母的好孩子倒也不错，让凯恩有了一个比较快乐的童年，也算是毫无缺憾。
至于好好读书……
凯恩现在发现自己可能是读错了书了，当时只顾着看一些有百科大全那味的书籍，心里还瞧不起古瑞驰看那些没什么营养的传奇传记，现在才发觉有些不对。
天灾猎人这个名号……和古瑞驰聊到传奇传记的时候经常听到啊……
……
“凯恩，你知道天灾猎人吗？”时年十岁的古瑞驰捧着一本厚厚的传奇传记跑进了斯科特家，找到在狭小的书房里翻看杂书——相对传奇传记而言——的幼年凯恩，很是兴奋地将手中的传奇传记拍在了凯恩的面前。
幼年凯恩有些气恼，但毕竟不能和孩子置气，抚平眉头去看放在自己面前的传奇传记：“《天灾猎人的传奇人生》……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可别看迷了啊，这种哗众取宠的东西多是假的，你要是照着学，瑞九勒老爷可不会给你好脸色看。”
“怎么会是假的，我跟你说啊，这肯定是真的。我敢以我之前看过的那七十九本传奇传记发誓，这本绝对是真的！”古瑞驰兴奋得小脸通红，翻开了封面，让凯恩去看开头的前言。
“让我看看。天灾猎人，夜刀神拉菲，姓夜刀神而名拉菲。种族是人族，性别为男性。没有人知道天灾猎人究竟活了多久，有传言称他存活于世的时间就如同从古至今的天灾一般。具备劈山断岳的实力，上天入海无所不能，一柄长刀伴身左右，能斩尽天下奸邪怪异之事……”幼年凯恩越读越不对味，这人怎么跟小说主角似的，而且还得是那种很古早的男主实力横压当世冠绝群伦的小说。
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嘛，肯定都是写书的人为了骗钱，搞噱头引人注目罢了，不然这书根本卖不出去啊。
“我跟你说，这种书你可真的别信，这种人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就算真的有吧，也不一定会是书中说的这样，什么‘一柄长刀能斩尽天下奸邪怪异之事’，多半是什么剑客刀客狼狈地从鬼屋里面跑出来，楞说自己斩妖除魔了，这都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信谁脑子进水。”幼年凯恩看到这就摇了摇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事，一柄长刀就能把什么都斩尽了，那还要魔法做什么？
真就不给魔法活路呗？
“不是啊，你再看这里，这里这里！”幼年古瑞驰当然不能让凯恩就这么诋毁自己的偶像——虽然是两个小时前刚刚成为的偶像——哪怕是好朋友也不能这么说。不过看在对方是自己好朋友的份上，他不会翻脸，他要让凯恩也明白“天灾猎人”有多酷。
和自己的好朋友拥有同一个偶像，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行吧行吧，让我看看。‘没有人知道天灾猎人原本究竟面貌如何，有人说是个平庸的男性面貌，有人说他的面相凶恶，也有人说他男身女相相貌绝美，更有甚者，诋毁天灾猎人大人是没有脸的怪物。本人作为天灾猎人的拥趸，坚决抵制这样的说法，但在本人查证的过程中，这个亵渎性的说法竟然占了上风。本人不会在此书中描述天灾猎人大人的相貌，以防从我的UU小说出现诋毁天灾猎人大人的污秽之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边说自己崇拜天灾猎人，一边又不敢描写天灾猎人的相貌，这不是变相诋毁嘛。”幼年凯恩没好气地转过了眼，这作者前后矛盾，就这水平还要写书？（给自己一巴掌）
“……你说的好有道理，那这书不给你看了，我自己看去。”幼年古瑞驰抱起传奇传记，气鼓鼓地跑远了。
幼年凯恩很不符合年龄地叹了口气，又翻起了自己的杂书。
……
凯恩看着在魔族阵中越杀越远的夜刀神拉菲，开始思考自己当初要是和古瑞驰一起把那本传奇传记看了该有多好。
要是自己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怎么会反应不过来！
这可是传奇啊！七阶之上，与凡人是两种生物的传奇啊！
自己早该反应过来的！在帝都澡堂里遇到那个姓的这么奇特的老板娘的时候就该反应过来了！
这么奇怪的姓自己在小时候就看过一次了，只是以为是笔者杜撰才没有留意！
失误，大大的失误啊。
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凯恩提着剑冲进了敌阵。
无法组成战阵的十万四阶魔族是个啥？
能跟七阶比划比划吗？
（说能的那个你站出来，我跟你掰掰腕子，对，就是你，没错，就是现在站起来的那个，来来来，上台来，我是七阶你是四阶，你要用什么办法跟我比划比划？
什么？你要和我比猜拳？行，我给你看看我是怎么通过你的微小动作判断你要出什么的。
你输了，下台吧你！）
凯恩这个七阶冲入四阶的魔族队列中自然是虎入羊群，不对，比虎入羊群更轻松，举手投足之间就能把这些没了战阵保护的魔族打的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可谓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能杀敌——能不能是一回事，愿不愿意是另一回事。
凯恩动用刺客的速度追上了已经杀出一条血胡同的夜刀神拉菲，对方此时已经杀穿了一次，转了个弯杀向了另一个方向。
“呦，小子恢复好了？”夜刀神拉菲手中的长刀有着诡异的攻击范围，明明只是在身边一圈挥出半月形的刀光，却能取十丈外敌人的性命。
“晚辈见过传奇，请恕晚辈礼数不周，不能见礼。”
第四百六十章 祝他们在烈火中永生
“原来是才反应过来吗？小子，你这反应速度可比我这老人家还迟钝啊。”顶着夜刀神棉花年轻娇俏脸蛋的夜刀神拉菲说自己是个老人家，听得身影闪烁的凯恩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这张脸实在太有迷惑性了，顶着这张脸说自己是个老人家，还用男音，凯恩一时半会实在是适应不了。
“晚辈有一事不明。夜刀神先生，您身为传奇的事迹如雷贯耳，其中描绘您的战力可以说是劈山断岳不在话下，可我见您，好像没有把这十万魔族一刀斩尽的意思。”凯恩比较好奇这一点，如果眼前这位传奇真如书中所说那么强大，不应该一刀把这些魔族都劈喽？
书中的传奇那可真是无所不能一般的存在，除了不能回馈信徒，简直就是在世神明。
“我这把刀是用来斩天灾的，只是几个魔族而已，还算不上天灾。如果都由我们这些传奇把敌人杀尽了，又怎么才能让后来者有这练手的机会？”夜刀神拉菲在一片血光中宛如闲庭信步，周身刀光如雪，两手仿佛成了一片雾，只看得见宽袍大袖来回摆动，却不见握着长刀和刀鞘的双手。
“您难道就不恨这些魔族吗？”凯恩绕在一旁，解决了不少刚好跑出夜刀神拉菲十丈范围的魔族，也算是点杀漏网之鱼，用自己的速度优势做些事情。
在凯恩的印象中，魔族向来是瑞帕布里克帝国喊打喊杀的对象，虽说有些孬种会在大家群情激奋的时候败坏兴致，但绝大部分人应当都会在有能力战胜魔族的时候大开杀戒。
夜刀神拉菲作为传奇，自然有这份力量。光是眼前这十万魔族，其中过了五阶的不过千余，到了六阶的零星几个，七阶那是一个都没有，撞上人族的传奇，反倒成了送菜的那一方。
“恨？当然恨，但我印象中最深的可不是这些魔族，他们还不值得我这么恨。我开始恨的时候，魔族还不知道艾诺迪亚的人长什么样呢。”
“那您最恨的是什么？”凯恩顺着话茬问了下去，话出了口才反应过来夜刀神拉菲的话中有多大的信息量。
他开始恨的时候，魔族还不知道艾诺迪亚的人长什么样。
这位“天灾猎人”，传奇大人，竟然是活了超过七百多年的老怪物？
成了传奇这么能苟命的吗？成了传奇就可以长生不死了？
“小子怎么忘了我的名号了，好好想想。”夜刀神拉菲带着笑意再次杀穿了魔族，回过头，看到结成战阵的人族士兵将失去了战阵联结能力的魔族打的哭爹喊娘，满意地站定，收刀入鞘。
“你们继续吧，不会有闪失，我给你们掠阵。”
……
被战阵和牧师强化了两倍有余的士兵们各个猛得一塌糊涂，遇到同为四阶的魔族就单挑，遇到高上一阶的五阶魔族就由十骑士调动战阵攻击毙敌，撞上六阶了则是十个战阵一同集火，将这十万魔族打的是哭爹喊娘。
不少魔族见事不可为，便打起了退堂鼓，向着其他方向退走，企图卷土重来。才刚刚跑出几步，就看见夜刀神拉菲的袍袖一动，这些打算逃离战场的魔族便都成了一刀两半的最好诠释。
凯恩在战场中冲杀，拿了九成的注意力去观察夜刀神拉菲的出刀，却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心中惊叹不已。
……
整片战场都被黑色的血液盖了一层，伴随着最后一个魔族倒在了战场中，已经杀的疲累的士兵们这才拄着手中的兵器，坐倒在黏腻的黑色血液中，先是笑，再是哭，整片战场除了夜刀神拉菲和凯恩，没有一个站着的，全都坐在肮脏泥泞的地面上，哭成了一片。
有号啕大哭的，也有咬牙流泪的，明明是大胜的场面，却像是打了败仗一般。
“走吧，你在这里有住处么？去那聊聊，我对我的那个家人蛮有兴趣，多聊一会。”夜刀神拉菲踏步浮空，飘浮在那一滩黑色的污血之上，跨过一条条残肢断臂，走向营地。
“有，当然有，请您跟我来。”凯恩当然没这踏步浮空的本事，这可是天赐的飞行能力，只有传奇才能做到这一点，他只好踏着污血走在夜刀神拉菲的前头，引着这位传奇走入营地。
在牧师的神术治疗下总算是恢复了行动能力的赛门指挥官朝着夜刀神拉菲行了个礼，带领着还有余力的牧师们去战场上救人。
法师和弓箭手们清理战场，从血污中把坐在地上哭的战士抬进营地，交给牧师们治疗，那些伤重得都不能移动的士兵则是让牧师就地治疗，直到可以行动才抬近营地，接受进一步治疗。
天灾猎人一刀砍碎战阵之后，人族的战士只有受伤的却没有战死的，但就算是这样，战场外依旧是躺了一圈的士兵。这些士兵就是跟随着赛门指挥官冲锋后第一批撞在魔族战阵防御上的战士，很不幸，绝大部分都是当场死亡，很少有人能够拥有赛门指挥官身为六阶那样庞大的生命力。
收拾战利品这件事必须排在救治伤者之后。还有余力行动的士兵收敛了战死者的遗骸，配上他们的遗物，暂且放置在营地外的一处空地。牧师队伍分成了两组，一组救治伤者，另一组告慰亡者。赛门指挥官则是拖着带伤的躯体，指挥着弓箭手们干起了斥候的活。
等夜刀神拉菲和凯恩聊完了有关夜刀神棉花的事，两人出了帐篷，却正好是日上中天的正午时分，赶上了哀悼仪式的末尾。指挥官先生的致辞已经到了最后一段。
“瑞帕布里克帝国将会永远记得这些有功之臣。现在，让我们祝这些战死的士兵能够在烈火中永生。”赛门指挥官的声音毫无中气可言，传到了凯恩耳中。
“走吧，我们去看看吧，也算是见证他们人生的终结。”夜刀神拉菲循着声音而去，带着凯恩走出了营地。
第四百六十一章 到时候听听他的故事吧
营地外，身体包扎成了绷带人，只能露出头部说话的赛门指挥官顶着太阳，面朝着被裹上灰布的战士遗骸，一脸的面无表情。
以一千余人当场死亡或者重伤不治作为代价，凭借两万精锐背靠营地全歼前来攻营的十万超凡魔族，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场大胜。
就算是有一名传奇助阵，绝大部分战果都得归功在天灾猎人大人的身上，也不能看低了战士们的功绩。
这就是一场大胜。
一场从全军阵亡结局拐向完全相反命运的大胜，让大多数人从死神手中抢出了一条命的大胜，一场埋葬了十万超凡魔族的大胜。
毫无疑问，此胜之后，还活着的战士们各个都能升任骑士扈从，并且有的是贵族想要这样的战士作为自己的扈从。甚至有一部分人会组成骑士军团，以另一种姿态再次活跃在战场之上。
而这些战死的士兵，他们若是已经有了子嗣，自然会有人给他们子嗣优渥的生活条件，提供晋身的机会。若是未有子嗣，则会将好处交给他们的伴侣。若是尚未完婚，则会由这些牺牲的士兵的父母决定是否要将好处分给已经订婚的另一半。若是连订婚都尚未有过……
那便只能将好处交给士兵的父母了。
抚恤和赏赐足够让这些士兵的灵魂得以宽慰，但并不能抚平他们亲属心中的痛苦伤痕。
这些荣誉甚至连他这个指挥官的心中伤痕都抚不平。
赛门指挥官看着眼前的灰布裹尸被士兵们抬进了焚化炉，心中怅然。
牺牲不是一个简单的词，战死了一千余人并不是一个纸面上的数字，而是战死了一个士兵这件事发生了一千余次。
这件事若是没有发生在看到战报的上司面前，或许上司会觉得这只不过是一个获得胜利必须要付出的筹码，而对他这个在前线上指挥的营地指挥官来说，这可全是阵亡在自己身前的战士。
就在不久之前，都是活着的人，面庞是鲜活的，动作是鲜活的，表情神态都是鲜活的。但是他们现在全都躺在了这里，成为了通往胜利的牺牲品，在他的这一番致辞之后，就要被送进焚化炉了。
赛门指挥官依旧是面无表情，那些知道他为了营地建设不停地召来牧师为自己施加维持精力的神术的亲卫都已经在刚才的大战中战死了。现在活着的士兵都不会知道，赛门指挥官才是全营地中最需要神术续命的男人。
赛门指挥官已经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使用神术保持精力当成了每日的日常，但当他反应过来这种做法并不是人人采用的好方法时，他的身体已经成了用神术才能续命的机器了。
牧师说过，要想保住命，首先得退出战场，之后静养三五年的时间，或许能够让身体恢复正常。
在静养的时间里，神术续命依旧不能停止，只不过是由一天两次渐渐放缓，半年后一天一次，再半年后三天一次，最后一月一次。等到走过每月需要一次神术续命的坎后，他才算是真的可以脱离神术自由生活了。
但他婉拒了牧师提出的方案，表示自己依旧要留在军队中，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抗击魔族的持久战争中去。
赛门指挥官以为今天就是终结自己负重前行的一生的日子，不过没想到，天灾猎人来了，为他打破了必死的局面。
天意如此，我的生命必将为了终结魔族而活。
反正心早就死了，只是保卫瑞帕布里克的希望还像是野草般生长着，毁灭魔族的仇恨还像是烈火般灼烧着。
看着焚化炉上的烟气，赛门指挥官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身躯躺在焚化炉中的场景，就是不知道自己真要是到了那一刻，能否瞑目。
“看到了吧，该烧了，烧完了之后才能让他们魂归故里。若是就这么带着他们的尸身运回帝国境内，那可真是得不偿失。”夜刀神拉菲怀中抱刀，看着远处排成一排的焚化炉飘起灰烟，像是见惯了一样开了口。
凯恩无言，总觉得这些人的性命牺牲的略有些不值。
若是夜刀神拉菲早来一刻，一刀击破了魔族战阵，他们这些人也就不用死了。
但这么想也不对，倒像是把这些人的战死全都归咎在了夜刀神拉菲身上，可夜刀神拉菲并没有做错什么，毕竟没有做错事，若是论起来，能反败为胜全靠夜刀神拉菲一人之功。
凯恩的眼神中的复杂情绪被夜刀神拉菲捕捉到了，这活了至少七百余年的男子当即就明白了凯恩究竟在想些什么：“如果一定要用事后的目光去看待事件中做出抉择的人，无论是谁都会显得很愚蠢。不一定要在事后才发现价值，只要做出了抉择，抉择本身就有价值。”
“如果还没有醒悟的话，我建议你继续磨炼自己，等到你拥有和我一个等阶的力量之后再去想这个问题。如果你花了许久也达不到，那就请在感觉到自己将死的时候思考这个问题。总之，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先去做自己能做的事。”夜刀神拉菲踏步腾空，转向了南方。
“前辈，您这是要？”凯恩抬头看着夜刀神拉菲浮在空中，心中疑惑。
“我想要斩的是天灾，今天落下来斩了这些魔族不过是因为眼力不济，把魔族战阵幻化出来的山体当成了自然现象，一刀斩出后又不好收场，刚好和你聊到了我的家人，也算是意外之喜。不过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我得干正事了。年轻人，你我有缘，未来一定会再见的，今天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夜刀神拉菲连着抛下了一串话，飞上了高空，远远地飞走了。
极速飞行的夜刀神拉菲紧了紧怀中的直刀，嘴角一弯，在无人的高空绽放出了倾城倾国的笑容，这一笑，若是落在了别人眼里，定然是勾魂夺魄。
“小小年纪就达到了七阶，未来肯定也是传奇，到时候听听他的故事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指挥官要对士兵负责
凯恩目送着夜刀神拉菲的身影消失在了远处，这才回转头来，看着士兵们将一具具遗骸送入焚化炉，默默等待他们的战友变成一撮撮灰，再把骨灰收入特殊军备中早已预备好的骨灰盒，贴上姓名，送至别处，等着炉温下降，再送入另一具遗骸……
这个世界并没有一缕忠魂化作青烟的说法，但出人意料地具有火葬的习俗，并且火葬与其他殡葬形式并没有受到严格控制，只是按照合适的情景选择合适的殡葬方式。
在战斗中死亡的士兵通常都采用火葬，因为将遗体送回出生地实在耗费繁甚，普通民众走上这么一遭还要保尸身不腐得散尽家财，故此多是就地火葬，然后由军队派遣运灵部队将骨灰盒带到各个士兵的故乡。
战死的贵族就能好上一些，可以动用法术和珍宝保住尸身不腐，送回到家族中时仿佛未死，这样便也能下葬。
不过若是战到了急时，贵族也是这个待遇，就地火花，骨灰盒送到家族中，也不会有人说闲话——无非就是把原定的悼念仪式中对着棺材悼念的部分改成对着骨灰盒悼念，这点区别对于已经习惯了这种转换的艾诺迪亚人族来说，真的算不上大事。
这段时间相当漫长，一共五十个焚化炉就算是开足了马力，要将这些士兵的遗骸化为合格的骨灰也要日夜连轴转，连着工作十八个小时才能完成。
赛门指挥官是第一个离开的，他有公事有私事，就算再怎么想要对这些战死的士兵表达他澎湃而不得说的情感，也不能再留在这里。此处的工作自然有人看管，就算是没有特地安排人手，士兵们也会自发监督让死去的战友们在烈火中永生的工作。
牧师们讨论了一下，留下了一些人为这些逝去的生命祈祷，又分出一拨人去净化魔族，最后这一批人回到营地治疗伤员。
眼力好的士兵也走了，他们还有别的任务。收治伤员、收敛遗体的工作基本完成了，接下来就该整理战利品。
负责营地里各大工坊的士兵是第三批离开的，指挥官下达了最新的指令，营地中的各种功能性设施到了继续运作的时候。
……
肚子开始叫了，凯恩转身，不再去看一直冒烟的焚化炉。
天色已暗，已经整整二十二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食堂中飘着饭菜的香味，今天的晚餐难得不是重油重盐的面食，也没有焦黑一片的黑暗料理，而是色香味俱全的盖浇饭。
凯恩坐在第一次用餐的位子上，这是他第四次在营地的食堂用餐，不过那个带着他参观营地的指挥官亲卫已经没了。
凯恩确认过了，在属于指挥官亲卫遗体的存放处，他一个个地确认过去，在倒数第六个找到了他。
左肩完全变形，身上有二十处创口，左肩处的伤口是致命伤，击碎了内脏。
自己认识的人就这么没了。
凯恩一勺一勺地把盖浇饭朝嘴里送，但却尝不出什么滋味。
食堂里只听得到勺子和铁盘相击的声音和牙齿咬到铁勺的声音，平日里食堂中总会有的聊天声此刻全然无有，大家只是沉默地用餐，将餐盘和餐具放回到回收处，然后默默地走出食堂。
凯恩将餐盘和餐具放到了回收处，默默地走出了食堂。
他回到了刚分给自己两天的帐篷里，躺在睡袋中，看着帐篷顶。
从一阶到三阶的时候，是和古瑞驰他们待在地下城中，那时候只知道在地下城冒险有危险，有很多冒险者因为错估了自己的实力，或者发挥失误而断送了性命。
从四阶到五阶的时候，是为了偿还击碎地下城核心的欠款而拼命赚钱的时候。一个人在地下城近乎疯狂地砍杀魔物，获取素材，赚取金钱。那时候所有的时间都像是自己的，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想休息就休息，想拼命就拼命，累了可以去澡堂泡澡，困了可以在旅店睡觉。甚至还被旅店的小老板娘泡上了手，吃到了泡芙……
从帝都一直跑到战场中的时候，总有个叫做布鲁克的岳父挡在身前，作为既比自己年长又比自己强大的身影挡在身前，让凯恩都忘了这是在战场上。
然后便是一夜之间成为七阶，为了成为足够让安娜依靠的男人来到大河南边，寻找建功立业的机会。
机会确实是找到了，凯恩也确实接到了不少任务，让他获得了不少军功，就等着回到帝国境内受赏的日子。
之前的时光都太快意了，直到现在，现实才又给了凯恩沉重一击。
那么多的同族，就在眼前，几个瞬间，就没了。
凯恩觉得今夜可能会是失眠的一夜了。
……
“我军大胜，之后会给各位请功。”赛门指挥官挥退了刚刚才给自己施加过精力增幅类神术的牧师，板着脸看向坐在面前的三名幕僚。
“都是大人指挥有方。”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的惊惧让幕僚们的心情到现在还未平复，好不容易做好了此战殉国的准备，突然又不用死了，心情上的大起大落让三人有些把控不住。
“都是诸君死战之功，我哪有什么功绩。”赛门指挥官挥了挥手，他不喜欢抢功，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三个幕僚在战胜之后总是喜欢说好话，说得仿佛他要抢功似的。
“此战功劳大半都是天灾猎人大人的，你们三位想想，这个战报该怎么写才能保住该分给士兵们的利益。”赛门指挥官比较头疼的是这件事。
十万名超凡魔族的功劳落在传奇身上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凡是能成为传奇的哪个身上不是背着赫赫之功，斩杀十万超凡魔族在挂在传奇名下，不过就是让人感叹这位传奇又做了件事，压根不会有效果。
而这十万名超凡魔族的功劳若是平分给手下的士兵，人人的生活都能上一个台阶。
这就是现实，他要对自己手下的士兵负责的现实。
第四百六十三章 你说得对，但就这样
“关于这件事么……大人不必多虑，天灾猎人大人并没有将战功笼在自己身上的习惯，我们只需要照实写明，帝都那边询问天灾猎人大人，天灾猎人大人自然就会将所有战功转赠回我们营地的士兵。请大人放心。”这幕僚是个了解夜刀神拉菲性子的，当即便从夜刀神拉菲的角度出发，解决了这个问题。
“但是总会有小人在这上头做文章，那些吃穿的东西倒是能够发到手里，吃穿之外的呢？”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了解那帮不思悔改家伙习性的赛门指挥官当然没有天真到认为只要夜刀神拉菲将战功推给了他们，自己手下的士兵就能获得原本应得的利益。
那些米面粮油和金钱田产只要有帝王的旨意在，自然能够顺利下发，赛门指挥官担心的当然不是这种东西。
他更在意可能会受到影响的封赏骑士扈从的环节。
硬性指标没有人敢贪墨，写的明明白白的东西一旦有一项没能达成，只要被发现了，敢于克扣贪墨的贪官污吏都得在城里头死上三四个来回，他的家人以后也甭想好过。
但被挑选成为骑士扈从的软性指标，一旦被人动了手脚，那可就太好贪墨了。
“大人，市井流言有时候是混蛋们捅我们的刀子，我们为何不把这把刀子握在手中，反刺回去？”先前惹得赛门指挥官不快的幕僚出了个计策，倒让赛门指挥官来了兴致。
“仔细说说，若是可行，我赏你百枚金币。”
“谢大人赏。此事需得如此这般……”
……
从睡袋中爬起身，简单地洗漱了一番，凯恩走出了帐篷，却被一名士兵拦住了。
“指挥官大人请斯科特大人去主帐一叙。”
“你是……”
“我是指挥官大人新近选拔的亲卫。请您去一趟吧，指挥官大人让我在此处遇到大人便引大人前去主帐。”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行，我认识路。”凯恩现在听到引路就会想起那个带着自己参观营地然后惨死的亲卫，实在受不了回忆的碎片来回切割心灵的感觉。
一分钟后，凯恩站在大帐之外，向着帐内喊话：“指挥官找我有什么事吗？”
“凯恩，你快入帐，有要事和你相谈。”赛门指挥官不温不火的声音在帐内响起。
凯恩掀开布帘，走进大帐，却见帐中只有赛门指挥官一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正盯着自己。
“请坐，凯恩。”赛门指挥官伸手做了个请凯恩落座的手势。
“指挥官先生找我来是要说些什么？要免了我巡逻营地的任务吗？”凯恩落座，看向赛门指挥官，但此刻赛门指挥官反而不看凯恩了，转而看起了桌上的一张纸。
“凯恩，你先看看这个。”赛门指挥官将桌上的纸转了半圈推到了凯恩面前。
“‘血潮纪元2137年8月13日战斗报告’，这不就是昨天的战报吗？我不能看。”凯恩看了个开头，吓得往后一倒，险些后脑勺着地。
这可是绝密啊，无论在什么世界都是绝密的玩意，虽说等到了可以公开的时候就会变成滥大街的东西，但这份战报可是新鲜出炉的玩意，要是说他能在帝王过目之前先看这玩意，打死凯恩都不会相信。
“我说你能看，你就能看。且不说这仅仅只是草稿，我还有必须让你看这东西的理由。”赛门指挥官在战报草稿上轻轻地敲了三下，示意凯恩接着看下去。
“我可得先说清楚，我这个人胆小，你若是故意让我看绝密的东西，要陷害我，到时候我可要说是你逼着我看的。”
“你看，我要是真的做出这种事了，不用你来找我，我自己去帝都王宫请罪。”赛门指挥官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凯恩这才接着看了下去。
“昨日收到七阶刺客凯恩的报告，于四十千米外发现了开启小山幻象的魔族战阵，本人在确认报告的真实性后，营地连夜赶制守城器械若干。”
“今日清晨，十万超凡魔族悍然发动攻势，我军发起反击，但奈何敌军战阵防御过于强大，难以击溃，一时陷入死局。”
“本人率领亲卫截击魔族不成，身负重伤，全军冲锋。”
“天灾猎人突然出现，一刀破开了魔族的战阵防御，瓦解了魔族战阵，从魔族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径自离开。”
“我军依仗战阵优势，于上午九时全歼十万超凡魔族。”
“后天灾猎人自远处返回，与七阶刺客凯恩交谈至正午离开。”
凯恩读完了战报上的概要，没再读下去，把战报又放回了赛门指挥官面前。
赛门指挥官睁开眼，身体前倾：“读完了，有什么感想？”
“和实际情况有出入，天灾猎人并不是从魔族中杀出一条血路离开，而是为我们掠阵。”凯恩点了点写着“从魔族中杀出一条血路径直离开”的地方。
“我让人请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赛门指挥官将战报草稿抖了抖，放在了一旁。
“为了让士兵们获得他们应得的利益，这是不得不做出的改动。”
“仅仅只是将天灾猎人的参战情况从掠阵改成离开就能够让士兵们获得他们应得的利益？那为什么不直接写成天灾猎人压根没有来过，只是魔族自己乱了阵脚撤去了战阵？”凯恩的话语中带着点赌气的意思。
“士兵们都看到了天灾猎人从魔族中间杀出一条血路的样子，我若是不写上这一条，会有人信吗？天灾猎人劈碎魔族战阵的一刀才是反败为胜的关键，抛却了这一条，我的战报提上去都会被当成疯言疯语驳回，等待我本人的必定是罢免。”赛门指挥官面无表情，对凯恩的讥讽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
“在事实上改动任何一笔都是对所有参与者的不尊重。”凯恩的犟脾气犯了。
“你说得对，但为了利益，只能不尊重他们了。”赛门指挥官依旧面无表情，他没有多到可以更改表情的精力。
第四百六十四章 我是来辞行的
“而且我请你来并不是想让你对我的战报提出什么意见，我只是想让你把这份战报上写的内容记在心里，记住自己在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事，不要被人查到的时候出了茬子，让大家的心血付之东流。”赛门指挥官看着凯恩，看起来像是无欲无求的泥塑木雕。
“我明白了。”凯恩没有再犟下去，这件事不归他管，他也没有这个管人的能力。
凯恩只不过是一个有点战斗力的人类罢了，这个世界不缺有战斗力的人，只不过他的身份在营地中特别扎眼，是营地中唯一的编外人员，也是天灾猎人这次出场唯一直接接触过的对象。
凯恩成了这份战报递交上去后的唯一一个不稳定因素。
其余士兵可以通过话术诱导他们相信战报上说的事情就是他们所经历的事情，毕竟战报上所写的内容都是他们之前经历过的事，只有关于天灾猎人出场的动向有一些变动，其余都是一模一样。
“你能够明白就好。巡逻的任务可以暂停一下了，我给你三天的休息时间，这三天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哦，如果你要彻底离开营地，以后也不接受我的任务也行，只要你和我说上一声，让我知道这件事，你就可以走了。只是要记住，走了之后，无论谁问起了昨天的事情，你都得说天灾猎人仅仅只是劈开了魔族战阵，然后从魔族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就走了。我不管你昨天和天灾猎人究竟聊了些什么东西，只要你咬死了这一条，你哪怕和来调查的人说你和天灾猎人大人骂了我三个小时都行。”赛门指挥官收起了战报草稿，对凯恩嘱咐了一些更细致的内容。
“明白了。”凯恩站了起来，他会记住这一次的经历。
“现在我可以走了吧，我还没有吃早餐。”
“你可以走了，记住我刚才的话，这些士兵回乡之后是过上好日子还是过上坏日子全看你了，”赛门指挥官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要我送你出去吗？”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
……
凯恩很讨厌撒谎，但是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逼着他撒谎。
这一次撒的谎让他觉得很不好，因为这条有关战报的谎言并不是仅仅影响到了自己，而会影响到别人。
夜刀神拉菲若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怎么想。这可是把他的功劳贪去了部分，而且看言辞中的意思，有掠阵和没有掠阵完全是两个概念。
“我竟然也会撒这种谎。”凯恩唉声叹气地进了食堂，吃了早餐后回到了营帐中，思考自己之后何去何从。
从获得战功的角度来看，留在这处营地显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此处的营地指挥官凯恩已经很熟悉了，凯恩本人也在这座营地混了个熟脸，怎么着也算是把好感度从陌生刷到了友好。
但要从心理来说，这处营地给自己引路认营地的士兵就这么死了，自己又帮着这座营地的指挥官撒谎，谎报军情。
虽说谎报军情仅仅只是扭曲了过程中的一点内容，没有影响到战报的结果，但也还是撒过谎了，让凯恩好生不自在。
从心理角度，凯恩实在是待不下去，想要走。
这让凯恩踟蹰了起来。
“赛门指挥官给了我三天的休息时间，只要在那之前离开，跟他说上一声，我就可以走了。”
“还有三天时间么……”
“系统，三天之后，和这座营地告个别如何？”
【本系统研究了使用者的心理状态后，决定不给使用者提供建议。】
“好吧，那就三天之后和这座营地告个别，我会替赛门指挥官瞒住此事，但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凯恩再也没有踏出过这座军营一步，每天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食堂。
这只是玩笑话，实际上凯恩的脚步在这三天之内走遍了营地所有的功能性建筑和男营房区域。
他去看了看运动场，那里依旧有许多锻炼身体的士兵，好像这片场地能够凭空长出来士兵似的。
他又去看了看铁器坊，充当工匠的士兵在其中劳作，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叮叮当当，热气冲天。没有全营动员的时候，这座铁器坊用不到那么多砂轮，他们收起了大部分的砂轮，只在外面摆了八个，三两个工匠用砂轮打磨着什么，凯恩也看不出来。
他又在这三天假期的最开始站上了营墙，看到营地外的焚化炉熄了火，取出了最后一批骨灰装盒贴标。
他又跟着士兵去目送一批士兵带着骨灰盒向着北方而去，想象战死者的亲属看到这些骨灰盒时会有多么难过。
他还去了一趟木工坊，木工坊中的匠人在削制新的箭杆，然后涂油。
这可不再是紧急使用的箭矢了，制作箭矢的工序又恢复到了平日里那繁复的循环之中。
这座营地好像没有变化，似乎每一个士兵都做好了直面自己死亡和战友死亡的准备，那一千多名牺牲的战士只不过是让这座营地空了一块，并没有更多实质性的影响。
不过凯恩还记得，当那场战斗结束的时候，那些士兵是怎么坐在一片污血的地面上，丝毫不顾自己的模样，就那么哭得稀里哗啦。
他们压根没有忘，他们也压根不会忘，他们只是再以另一种形式纪念那些已经牺牲的战友罢了。
“指挥官先生，我是来辞行的。”凯恩走进了指挥官的营帐，如同之前数次一般，赛门指挥官正坐在属于他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哦，你来辞行了？”赛门指挥官抬起眼皮，看了眼凯恩。
“对，我打算今天就走，我之前住过的那座营帐就请指挥官分给别人吧，私人的东西我全都带走了，一些原本就在营帐里而被我带走的东西，我也留了足够抵账的钱财在地上，请指挥官派人去接收就行。”
“哦，是吗，我知道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一天一变的大河南岸营地
孤身一人走出了营地的凯恩显得有些迷茫，他并没有像是一个七阶的刺客一样拿出远超常人的速度在大地上急奔，而是如同一个从未被魔力浸润过的普通人类一般慢慢地走着。
“系统，你说我这样离开了营地真的好吗？”
【根据本系统采集到的信息判断，赛门指挥官对使用者是否离开营地的态度为毫不关心。使用者离开营地也在赛门指挥官的计划之内。】系统的声音平平淡淡，只是在阐述事实。
“原来这件事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凯恩想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但系统的回答解开了他的另一个疑虑，便开朗了不少。
“那么我现在走了，对我有不好的影响吗？”凯恩自己找不到问题的答案，便打算从系统那里获得一点提示。
虽然系统所说未必会是准确的，但终归是有了参照物，让凯恩有了一个衡量正误的标杆。
【本系统不认为使用者离开了赛门指挥官所在的营地会对使用者造成负面影响。实际上，使用者的心情正在向好，本系统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仅仅只是心情转好在你这也能算是非常重要的一点，我是不是该说多谢有你？”
【使用者的利益始终是本系统服务的核心，凡是能够保持使用者正常状态的事件，本系统都不会干扰。】
“但我确实是为了心情放弃了已经熟络的关系，如果我选择了留下，他总得给我准备能够封我口的好处。”
【本系统选择使用者听过的一句话来说明此事。夜刀神拉菲说过，只要做出了抉择，抉择本身就有价值。】
“好吧，是我放不下了。呵，可是又有谁真的能放下。”凯恩听到这一句，便不再去思考自己此刻所为究竟是对是错，就算自己的抉择换个角度看是错的，也权当是对的。
凯恩既然已经出了赛门指挥官所在的营地，便一路向北，离开有你的季节……咳咳，串词了。
凯恩出了营地，慢慢地踱了几步，被系统开解之后，便一路朝着北边而去，打算到大河南岸营地看看。
毕竟是威廉指挥官举荐他来的，现在从赛门指挥官的地盘跑了回来，总不能不见见威廉指挥官。
再说了，这可是老关系了，在赛门指挥官的地盘待不住，让威廉指挥官再给他引荐一位不就结了？
总不至于威廉指挥官交好的同僚只有赛门指挥官和皮亚潘指挥官吧，那这人缘得多差啊。
……
大河南岸营地可真是一天变一个样，凯恩这才走了满打满算六天的时间，营地外围的墙又变了个样。
现在的营地活脱脱一座小城镇，里头的士兵有一多半都住上了砖瓦房，剩下一群住帐篷的眼瞅着也要住进砖瓦房了，正在连轴转地干活。
营地似乎扩建了两圈，最早修建起来的建筑统统搬到了外圈，内圈则照着小城的城中心开动了土木工程，到处都是堆放着材料的空地和建造中的工地，负责建造这些建筑物的也不是士兵，而是不知从哪来的工匠。
这座营地俨然是要朝着小城镇的方向发展，如果上位者有心的话，甚至可以将这座营地改建成一座船坞码头复合体，开展足够有吸引力的业务，把这座城建设成日后的物流大城，成为人族的大河南岸第一城。
凯恩在原营地的旧址绕了半天，依稀看出了几座城镇建筑的雏形，找不到指挥官的营房究竟在哪，便退到了新建的营地中，求教了一下路过的士兵。
士兵细细查看了凯恩拿出来的委任状，便把凯恩引到了一座二层砖石建筑的门口，告诉凯恩，威廉指挥官就在二楼，告了个别，回去干自己的活去了。
凯恩给守门的士兵看了眼自己的委任状，踏着灰白色的石阶上了二楼，在走廊上犹豫了一下，转身向左走到了尽头，在棕褐色的木门前站定，看了眼木门上方挂着的牌子，“威廉·西池的办公室”，确实是威廉指挥官的地方，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门没锁。”威廉指挥官的声音从木门后传出，凯恩这才转动门上的把手，推门而入，随手合上了门。
“有什么事吗？”正在批阅公文的威廉指挥官忙得都没时间抬起头来看一眼究竟是谁进入了他的办公室，有门卫把守，能够进入这座建筑物的也不会是歹人。
这两天又是当军事指挥官又是当执政官，军务和各种杂事搞得他头都大了，恨不得现在就把营地解除军管状态，让后方赶紧派两个正儿八经的执政官过来，接手他现在手上的督造工作。
这玩意可真不是人该干的，从帝国境内发来的图纸规划得一派美好气象，真到了该实操的时候，威廉就差找人去把规划师抓过来先崩后问了。
图纸上说的好听，在某某区域沿河修建码头船坞，造福日后的各种行业。那规划师还在规划书上洋洋洒洒地写什么“大河乃是世界上最庞大的河流，修建船坞码头是必行事宜”，这等废话谁到了这里能不知道？
你有本事说这种话倒是有本事来实地考察一下啊，就我手里头这帮士兵和难得送过来几批的工匠，要怎样才能在那波澜壮阔的大河上修建码头啊？
建一个垮一个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码头船坞修不起来，那些按照码头船坞设计的交通线路自然也不能照着图纸上建，而交通线路都不一样了，各种区划的位置自然也得和图纸上不一样……
到最后这份规划书就成了一份构图精美的垃圾，威廉每天晚上闲的没事的时候还可以拿来翻上一翻，用来助眠。
“是我，凯恩，指挥官先生上午好啊。”凯恩打量了一下房间，一座书橱贴着墙摆在了进门后的左手位置，里面已经放满了纸质文件。书橱近处是两张椅子，椅子间夹着只茶几，看起来像是威廉指挥官接待客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