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游,你又在体育课躲教室里偷看,干嘛不出去和大家一起呢。”
刚漫过肩的青丝,炯炯有神永远充满好奇的眼睛,双手撑在身前的课桌上,蓝白搭配的色彩和绣着同样土味又突出的校徽,宽松的校服穿在青涩的孙采薇身上,将要迎来黄昏的太阳透过玻璃收拢在少女周围,都是温暖的味道。
“嗯?你又在偷偷写奇怪的东西啊。”
孙采薇假装不在意的偷看一眼还在出神的少年,又做贼心虚般从课桌的UU小说抽过纸张细细看去:
“云心梦马,晚露凝华,向晚人家;
玉脂琼花,素颜珠滑,采薇入画。
天阶无意披轻纱,瞬尔收云霞;
碎步惊恼小池稠,青丝绕竹马。
纤玉折轻枝,习习凉风,携香寤梦;
斯人惹佳处,霏霏细雨,满目朦胧。”
孙采薇突然便红了脸:“你,你是不是看见我昨天被雨淋了?”突然有种想把他的脸按在笔记上摩擦啊摩擦,总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文绉绉的,也不怎么样嘛,诗不诗词不词的。”
关游看着她羞赧的脸,想起昨日她像只兔子欢快的跳在雨中,摘了朵花放在鼻尖轻嗅,又背着手跳回同伴伞下。也不急着要回昨夜就写好的诗,看着她皎好的面容,小女孩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不过是昨天看见有个傻姑娘跑进雨里辣手摧花,不忍心一朵美好的生命就这样平白消逝,所以才写点东西纪念下它曾经的风华。”
看着女孩闻言后愤愤不平的皱着小鼻子,又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道小脑瓜里构思了多少曲折可泣的童话。
“谁要它开的那么好看,是手不听使唤了嘛。”
你也好看啊。
这种话当然是说不出口的,推开窗,看见风吹进窗台,撩动她耳边的发梢,有种该是青春应有的滋味在蔓延,似不在意的扫过她的眼睛。
“喂,你还没回答我呢,又不是病秧子,一直躲在教室也不去操场,你看其他同学,特别是咱班的几个体育生,篮球打的多帅啊。”
“我不会。”
“嗯?那其他的呢?”
关游不在看她,靠着窗台找好角度晒着太阳,眼神逐渐失去焦距。
“一点儿青少年的自信飞扬都没有。”
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走回自己的座位,轻轻将纸张对折,夹在童话风的密码本里,嘴里嘟嘟囔囔着像在安慰自己一样:“反正他也没要回去,而且都没有经过我同意偷偷写的,我当然有权处理的吧。”又翻开一页,同样折着一张纸,打开后还是他的字,
“阳光铺烂一湖春韶,
风柔着,再柔,
兀自将桃花送下枝梢,
起舞一时,
或缘温柔太浅。
我看见,
春艳落满你的衣裳,
黄昏来后又流走,
似水无痕。”
这是在他椅子下捡到的,又被她偷偷藏起,抬头看见他还在阳光里出神,很想问他这首又是写给谁的,可话从何起?亦如之前。
关游确实在出神,他看见侧前方玻璃微弱反光着女孩的侧颜,看她低头翻弄笔记。这当然又是一场清明梦,自己清楚的知道一切的走向,因为大多都是自己的记忆。
关游看着她走出教室,看她消失又出现在操场,看她挽起同桌的手臂,看她走向黄昏,然后醒来。
圣耀城果然比东洲醒的早些,窗台的积雪上不知何时缩着一头猫头鹰,听到响动倏尔飞走,旁边不堪重负的枯木同样被惊动,不甘的砸向地面,没有多少动静,也没有惊扰到这座城市。
天亮时那特醒过来,看见有双眼睛正盯着它发呆,疑惑的掀起被子瞅了一眼里面,还好,钱袋和贞操都在。
“也许你该和菲克拉酒馆的侍者谈谈,她应该不会拒绝一位鬼话连篇的吟游诗人。”
“是诚实守信的吟游诗人,”顿了顿,“我叫关游。”好像是在确认,又像是下了决心,这四个字说的比以往更加坚定。
“关游?所以你同样欺骗了先知?你真的有一个叫迪瑟尔的仇人?”那特不可思议的质问,“这像是东洲的名字,难道也是你刚编的?为什么不和李公爵的侍女一样姓孙呢,哈,孙游。”
关游楞了下,注视着那特拧动的眉毛,有种冲动要脱口而出,恍惚间闪动的画面有些眩晕,努力控制着情绪,又稍有些不自然假装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到盥洗室,清洗后一切平静下来,盥洗室传来关游的声音:“仁厚的先知自然会宽容我小小的冒犯,对吧,那特。”
“可你到底还有多少名字?真不敢相信你还没有迷失掉自己的身份。现在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为远足者林.卓别。”
“你说的对,那特,身份太多同样会很困扰,这是最后一次,林.卓别只是个玩笑,谨慎和低调的生活或许不必用身份来伪造,以后叫我关游就好。”
“先知说你有着东洲人的样貌,听说他们说话的方式和生活习惯,和其他地方都大不相同,可惜大多数人并没有见过他们。”那特将钱袋里的全部资产倒在床上细细数着。
“所以先知很清楚我并不是什么吟游诗人迪瑟尔。”
整理好仪容,将一片叶子状的事物在内衬缝制的口子里贴身放好,等待那特将钱一个个装回口袋才说:“也许我应该买一把希特琴。”
“我的主人,请收回你诙谐的玩笑,也许每一位吟游诗人都会需要一把竖琴或者希特琴,然而我们并没有足够的钱为你买一把希特琴,然后再帮你请一位老师。”
“哦,好吧,那我能否用希特琴换一顿丰盛的早餐?”
那特犹豫了下,“当然,庆祝我们安全的度过了圣耀城的第一夜。”
在点了两份芝士面包,两片火腿,两杯麦酒,一小盆蔬菜汤后,一顿在那特看来奇怪又奢华的早餐诞生了。
“芝士就是力量。”这是对食物由衷的赞美。
“芝士就是金钱,我的主人,”看在金钱的份上,那特心想,“如果我们今天还挣不到钱的话,明天开始就只能保持一天一餐了。”
关游并未在意那特这声主人用了多少诚意,保持着始终比那特快一点的进食速度,尽量清楚的回道:“我们可以去商业街演出,你觉得怎么样,美丽的丽娜女士。”
“甜蜜的家”唯一的主人丽娜擦拭着杯子,抬头微笑着说,“今天上午商业街的德诺尔拍卖行将有一场盛大的拍卖会,贵族们今日很愿意带着他们的家眷走上一圈,很多自负才俊的公子也乐意放下姿态去追捧以往难得一见的美丽的小姐们,如果你们早点过去做些准备,明天也许我就能听见你出现在某位贵族小姐的府邸门前。”
“我很乐意做些牺牲为美丽的姑娘们解决苦恼,如果丽娜女士有需要的话,我更愿意留在这里。”
丽娜放下手中的杯子拿起另一个继续擦拭:“看在金币的份上,我也许会考虑你的邀请。”
关游看见那特突然把钱袋迅速的往怀里揣去,只能轻叹一声,不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