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车祸
从历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街上行人寥寥落落，偶尔有车辆驶过，除此之外便再没有别的声音。
江小乔蹦蹦跳跳地走在莫靖远身旁。晚风清凉，温柔地轻拂在脸颊上，带着丝丝缕缕不知名的花香。
不知道莫安迪又是抽了什么风，要乐文先开车走人，留下他们两人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江小乔的抗议遭到了无情的压迫，被莫安迪一路拖着来到了大街上。
他还堂而皇之地美其名曰“饭后消食”。
消你妹的食！本宝宝消化功能好着呢！江小乔摸着吃得胀鼓鼓的小肚皮，用愤愤的眼神传达了她的强烈不满，我要回家！我要看剧！我不要和继子压马路！
被莫靖远凉凉地瞟了一眼，她心里千万个挥舞着大旗抗议的小人儿顿时偃旗息鼓，鸦雀无声。
“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嘿嘿，呵呵呵。”江小乔抬头望着天空，心虚地找着话题。
莫靖远看了看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大半的的月亮，嘴角抽了抽。
乐文建议他多和江小乔交流交流，最好聊些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比如衣服鞋子包包和电视剧什么的。
据乐文说，这样可以更好地增进两人对彼此的了解，进一步加深感情。
当然了，乐文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是，这也免得总裁大人没事儿心情不好，总拿着他到处找茬。
“你平时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莫靖远想了想，找了个比较好切入的开场白。
“看剧，吃零食，睡觉，吃零食，玩手机，吃零食。”江小乔掰着手指头道，哦对了，还有边腹诽莫安迪边吃零食。
莫靖远无语地看着她脸颊上粉嫩的婴儿肥，原来这两坨肉肉是这么来的。
不过话说回来，手感倒是真不错，改天该让乐文多挑些好吃的送去，再把她养肥些。
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好奇道：“你都喜欢看什么剧？”
江小乔对自家继子要把她养肥的血腥计划毫无察觉，乐呵呵地开着话匣子：“这个嘛，可多了去了。看各种韩剧英剧美剧泰剧，嗯还有动画片。前两天彤彤介绍给我一部**剧，天呐不亏是腐国，那画面，啧啧，简直劲爆。”
口味真重。莫靖远忍不住扶额，有时间真要好好****他这个少根筋的老婆，免得一脑袋荤段子，带出去给他丢脸。
江小乔越说越起劲，一眼瞥见身侧莫靖远高大挺拔的身影，忽然笑嘻嘻地凑上去：“那剧的男主角身材特别棒，简直跟你有一拼。”
绕着莫靖远转了一圈，点头道：“嗯，脸长得也和你有一点像。话说莫安迪，你不找女朋友该不会是因为？”
继子喜欢男的？江小乔眼睛亮了起来，分分钟脑补出一场“豪门公子追求同性不得，黯然神伤流连花丛”的大戏。
果然跟她说话不能采用正常人的思路。
莫靖远伸手弹了下江小乔的脑门，咬牙切齿地道：“我是直男，要不要现在就证明给你看？”是不是非要把她就地正法了，这丫头的嘴才能知道分寸一些？
江小乔缩了缩脑袋：“不，不用了。”
天底下能把后妈当得怂成这副德性的，估计也就她一个了吧。
“喵呜！”一只野猫从身边飞快地扑过去，钻进路旁的灌木丛不见了影子。
江小乔吓了一跳，莫靖远条件反射性地伸臂将她揽进了怀里。江小乔娇软的身躯撞进来，她发间的清香扑鼻而来，他的手臂紧了紧，并不想放开。
江小乔徒劳地扑腾了两下，莫靖远身上特有的熟悉味道铺天盖地地袭来，让她禁不住又想起了那些混乱迷离的夜晚。
夜色笼罩下，她的脸悄悄地红了起来。
莫靖远默不作声地揽着她向前走。
路上一片静悄悄的，偶尔有些收工了的小商小贩经过。还有几对情侣坐在离路灯很远的地方，耳鬓厮磨，低头甜蜜地窃窃私语。
他忽然变得心情很好。
看来乐文那小子，平时木木讷讷的，关键时候还是挺有用的。
“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江小乔轻声哼起歌。莫靖远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
“江小乔，你这又是在唱什么？”
江小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蓝精灵呀，你没有看过么？”那可是满满的童年回忆啊！
莫靖远摇头。
江小乔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那可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莫安迪你到底有没有童年！”
童年。这个词好像离他已经十分遥远了。
他的童年的终结，并不是用年龄来标记的。自从母亲早早地去世，莫靖远就再也没有体会过小孩子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他没有兄弟姐妹，又过早地失去母亲的呵护，顶着莫家大少爷的光环，一个人在众人小心翼翼的奉承中长大。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见到江小乔的第一眼起，就能一眼看出来她明媚的笑容下隐藏着的孤独，她的眉梢眼角，一颦一笑，在别人眼中是令人惊艳的美女，在他眼里，却无端多了几分落寞。
他有意调查过江小乔的身世，知道她是江伟民的养女，是庄敏如和江贝贝的眼中钉。
自从八岁被接到江家，江小乔便从没有享受过家庭的温情。
她虽是江伟民名义上的女儿，但江伟民眼里却只有他和庄敏如的宝贝女儿江贝贝。收养江小乔不过是想以后用她联姻罢了。
他知道江小乔是怎样受尽欺负跌跌撞撞长大的，知道历城和江贝贝是怎样伤害江小乔的，所以他一直对江小乔有几分不同的宠溺与疼惜。所以，他忍不住心里对江家与历家的怒意。
历家同江家一直想同擎远攀扯，他却始终厌恶排斥。
江小乔看到莫靖远有些落寞的眼神，知道自己大概勾起了他不愉快的回忆，于是转转脑袋，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的手表挺好看哒，别人送的？”
“前女友送的。”莫靖远挑起英挺的眉毛，看着江小乔说错话了似的匆忙闭嘴，一双杏眼瞬了瞬，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内疚。
更加尴尬了。江小乔懊恼地想。怎么自己偏偏每次都能准确地挑起不该谈论的话题。
莫靖远好看的嘴角弯了一下，“如果你好奇的话，两年前分手的。”
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是有些好奇。
江小乔被戳中心事，眼神不自在地飘到另一旁：“到现在还戴着，那你一定很喜欢她咯？”分手两年了还戴着前女友送的手表，一定是对她余情未了。
她终于知道莫安迪为什么老大不小的不结婚了，原来是等着跟前女友旧情复燃哪？
江小乔不知道自己的话里已经漫出了一股子酸味。莫靖远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不是，懒得换而已。”
一方面是懒得换掉，令一方面，他一直也没再认真考虑过感情的事情。
两年前发生的事情让他觉得疲惫不堪。一直戴着那只手表，在外人看来似乎是对前女友余情未了，反而免去了周围令他烦躁的莺莺燕燕。
不如就顺便拿这当个幌子，他也乐得清静。
不过这丫头适才的语气，这是吃醋了？
莫靖远捏了捏江小乔软软的脸颊：“你要不喜欢我就扔了。”说着便把手表摘了下来。
“哎哎哎，别啊，”江小乔急忙拦住，“不要也别扔啊，多浪费哪。”看着就挺贵的，虽然表面已经有了几道细微的划痕，那一定也价值不菲。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就是任性，不要了捐给贫困山区的小朋友也好的吖！
没想到他家老婆还挺会替他精打细算？莫靖远笑意愈深：“有了现女友还要前女友的东西干嘛？”
“谁是你现女友了？”江小乔吹胡子瞪眼，刚还有点同情他，继子转眼就蹬鼻子上脸了。调戏自己小妈越来越顺手了是不？
哦对，不是现女友，是夫人。莫靖远摸了摸她脑袋给江小乔顺顺毛：“我们家在这个方向。”一边拉着江小乔拐了个弯。
路痴江小乔悄悄地吐了吐舌头。她的方向感同乐感一样的糟糕，常常出了家门便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
转过弯去便看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刚好要收摊。她眼睛一亮，“等一下！”便向马路对面欢快地奔了过去。
莫靖远一把没拉住，江小乔屁颠屁颠的身影已经晃到了马路中央。他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跟了过去。
刚迈出一步，便看见一辆车拐了弯疾驰而来。
江小乔兴奋地冲着糖人摊子跑过去，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等刺眼的车灯照进眼睛，她才惊慌地转过头，想躲避已经来不及。
有人扑过来将她推倒在一边。江小乔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便和那人一起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侧了侧头，看到莫靖远躺在身旁，双眼紧闭，毫无知觉，一只手还牢牢地护住她。
江小乔嘴唇上的血色迅速地褪去。
第三十二章 你要不要以身相许？
医院。
乐文绞着手焦急地等在急救室外。刚接到江小乔的电话，他便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医院。一眼便看到眼睛红肿的江小乔。
“怎么回事？”他看着急救室亮起的红灯，整个心悬了起来。
江小乔张张嘴，还没说出话，便“哇”地一声又哭了。乐文忙不迭地抚慰了她几句。等江小乔平息下来，才渐渐地听到了事情的经过。
他家总裁大人呀，乐文无奈地摇摇头。这姑娘似乎有种奇妙的魔力，莫靖远几年来对身边凑上来的莺莺燕燕一概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瘫脸，这样轻易地被人牵动情绪，甚至危急时刻不顾自己安危舍身去救，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夫……江小姐，”乐文看着江小乔红通通的眼睛，不由得叹了一声，“说句实话。我跟了部长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人这样上心。”
甚至连那个人，也不曾让莫靖远这样关切和挂念。
江小乔咬紧了唇。急救室的灯光明晃晃的直刺眼睛。乐文的话一字一句落在耳中，更让她揪心的难受。
莫安迪待她有些不一样，她是知道的。无论是新婚那晚的意外，还是他后来有意无意的接近。
乐文说他从未对哪个人这样上心，自然，也包括莫安迪口中的前女友了。
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也许碍于身份的限制，也许有更多别的顾虑，她一直只当他是同自己意外***的继子，后来的那些牵绊不该有。她始终坚守着内心的防线，不肯再轻易对外人打开心扉。
可是依旧在不知不觉间，让这个所谓的“继子”悄悄侵占了她心底的某个角落。等发现的时候，已是有些迟了。
愧疚感翻江倒海，江小乔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挂在睫毛上一闪一闪，又滴落在医院干净的地板上，汇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真该死，她没事去买什么糖人？不对，最开始她就不应该妥协跟他参加晚宴。若是回溯到最初，她根本不该跟他有半分多余的交集。他做他的莫氏集团未来接班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做她的莫大总裁夫人，安安分分完成契约。
乐文有些不忍，伸手扶了扶她的肩。“部长对您的心意，您要是明白，就也回应些。”
毕竟你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忍了忍，终是没有把事实说出口。这样的事情，还是由总裁大人亲口告诉她比较好。
江小乔又沉默下去。
她该如何回应？本就是不该发生暧昧的两个人，三年后，或许用不了三年，他们连“小妈和继子”这一点尴尬的关系也不再有了。
江小乔向来大大咧咧，天大的事情一觉醒来也能消化干净，如今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进退两难。
急救室的门终于开了，江小乔腾一下站起来，同乐文一起迎上前去。莫靖远苍白的脸色映入眼帘，江小乔心里又一阵刺痛。
“怎么样？”乐文抢先开口问道。
“幸好汽车刹的及时，没有伤到内脏，只是外伤出血较多，止住了就没事了。另外左臂有轻微骨折和骨裂，这段时间需要好好调养，尽量减少活动。”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神情淡漠。
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又陪着将莫靖远送到单人病房。
莫靖远早就清醒过来，看着江小乔红肿的双眼，半开玩笑地道：“怎么？这么担心我吗？”眼睛都快肿成兔子了，这样的江小乔落在眼里显得分外可爱。
“才没有，”江小乔背过身去使劲揉了揉眼睛，“那是风吹的。”
还嘴硬，莫靖远眼里笑意加深，侧身动了动，故意“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果然见到江小乔慌乱地附身过来：“怎么了？疼不疼？要不要叫医生？”
她只穿着参加晚宴的抹胸小礼服，刚才又因为那起事故弄得衣衫凌乱，此时倾身过来，胸前一抹白皙顿时露出一大片。莫靖远满意地欣赏着眼前的无限春光。
半天没有听到回应，江小乔莫名其妙地顺着莫靖远的目光看去，登时脸红了起来。好啊，果真是伤得轻了，都这时候了还忙着占小妈的便宜？
江小乔怒。莫靖远无视她愤懑的小眼神，一本正经道：“不用医生，你亲一下就不疼了。”
总裁大人这恩爱秀得。旁边一只乐姓单身狗别开了眼睛。再待下去，总裁大人没事，他可能要先被秀恩爱的光芒闪瞎了。
被他用眼神吃豆腐不说，还在言语上被调戏了！碍于乐文在场，江小乔只能用眼神来威胁莫靖远：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光明正大地调戏小妈，真的好吗？！
莫靖远心灵神会，轻咳两声，给乐文使了个眼色。
于是电灯泡乐文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碍手碍脚，自觉地从病房里退了出来。临走时乐文眼泪汪汪地望向莫靖远，发现自家总裁压根没有在意他的离开，眼神一直停留在江小乔身上。
被彻底遗弃的乐文满脸宽面条泪关上了房门。
江小乔本想借着乐文在场警告莫靖远收敛些，不曾想他果断地曲解了她的意思，直接把乐文支了出去。她想拦住已是来不及，乐文脚底生风，走得比逃得还快。留下江小乔凌乱在原地。
莫靖远抬抬下巴：“过来坐。”
江小乔磨磨蹭蹭地走到床边坐下，莫靖远眯起眼睛望着她，英挺的剑眉舒展着，少了几分冷冰冰的漠然。这么看起来，莫安迪比平时要可爱多了。江小乔歪着脑袋胡思乱想。果然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老实些。
事实证明她再一次判断失误。莫靖远虽然行动不便，口头上支使人的能力却半点不减：
“江小乔，去给我倒杯水来。”
“这房间怎么这么热？江小乔，去给我开窗通通风。”
江小乔每次一表示抗议，他便理直气壮地驳回：“你欠我这么大的恩情，不想乖乖听话，难道想以身相许报答我？”
她竟然无言以对。
“嘶……手臂好疼，你帮我看看有没有出血。”江小乔急忙凑过去低头查看，不妨被莫靖远拿那只完好的手按过去亲了下脸蛋。
江小乔杏目圆睁：“莫安迪你就不能给我老实点？”拿她又当保姆又吃豆腐，还有没有把她这个小妈放在眼里了？
莫靖远用眼神回答了她：没有。他好看的眉微微挑起来，乌黑深邃的眼眸专注地望着她。江小乔近距离地同他对视着，第一次发现他有那么好看的侧脸，高挺的鼻子，微抿的薄唇，弧度恰到好处的下巴，勾出一个近乎完美的轮廓。
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里面结实的胸肌若隐若现。
美男在前，江小乔不争气地走神了。
房间里安静得很，这所医院的高级病房外面少有人走动。打开的窗户里，轻柔的风送进来一股树叶清新的味道。
她呆呆地望着莫靖远俊朗的眉宇。
忽听得他开口：“我要喝排骨汤，明天做了帮我带过来。”
……我忍！江小乔决定看在莫靖远是病号的份上，不与他计较，“好吧。有什么忌口没有？”
“少放葱花，不要蒜，不要辣，少放盐，但也不能太淡，”莫靖远好整以暇地往后一靠，“哦对了，不要放香菜。”
“要我煲汤可以，不过，”江小乔好看的眉轻轻扬了扬，清澈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你确定我做的东西你喝得下去？”
想起那天“香气扑鼻”的荷包蛋，莫靖远脸色变了一变，声音却依旧懒洋洋的淡定：“你送来我就喝。”
大不了送给乐文解决掉。
终于被总裁大人“关照”到的乐文在家里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一股不详的阴冷感觉顺着后背蹿了上来。乐文禁不住抖了抖。
这大热天的，哪来的一阵阴风？
夜色渐深，莫靖远几次想要江小乔回家，她却不愿。趴在莫靖远床边，原本是帮他看着点滴，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莫靖远伸手抚了抚她鬓角的碎发，有些出神。
江小乔侧着脑袋伏在手臂上，白皙的手腕搭在床边，纤长手指微微屈起来，她不太喜欢涂指甲油，水葱般的指甲修剪得整齐，更是衬得她玉手纤纤。乌黑的长发微微蜷曲，散落在旁边，小巧的唇瓣抿着，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宛如静止的蝶翼。
夜里的风有一丝凉意，江小乔不自觉地转转脑袋，俏脸皱了起来。
莫靖远附身费力地把搭在一边的西装外套拿过来，帮她盖在身上，一边又怕惊醒了她，动作便多了几分束缚。冷不防扯到伤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冒下来。
查房的护士恰好经过，看到莫靖远脸色不佳，连忙走进来，开口想要询问，却被他用眼神止住。莫靖远朝窗户的方向指了指，护士会意地过去关了窗，又过来帮他拔了针。
江小乔始终没有醒。这丫头也就睡着了才有些淑女的样子。莫靖远看着她安静而柔美的睡颜，少有的平静与安详将他暖暖地包裹起来。倦意袭来，他伸手握住江小乔的手指，沉沉睡去。
第三十三章 充满爱心的排骨汤
“玉米，排骨，山药，生姜……”江小乔一手拿着一张清单，一手推着购物车穿梭在超市的货架之间。
网上的教程她都已经看过了，特别简单，她一定要好好露一手，让莫安迪瞧瞧，她江小乔也是有厨艺天分的人！
小车里已经堆得差不多，江小乔满意地拍拍手，经过放零食的货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粘了过去。
嗯，好久没有吃妙脆角了……趣多多也来几包吧。咦，这里还有新口味的小饼干。江小乔的脚步停下来，小车里的东西越堆越高，不一会儿便高出一座小山。嗯，好像该买的都买齐了，她站起身来，忽然听到货架后面有熟悉的交谈声传过来。
“听说部长昨天被车撞到了，左臂都骨折了呢！”
“天哪，真的假的？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看看呀？我男神一定不要有什么事啊呜呜……”
“哪用得着你看啊，”又一个不屑的声音插话道，“有人亲眼看到江小乔一大早晨从医院出来呢。”
“啧啧，我早就说她和部长关系不清不楚的，自己就是不承认。哎，彤彤，你和她关系这么好，不会她也瞒着你呢吧？”
江小乔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公司里的人在背后纷纷传言她是借莫安迪潜规则才得到工作，她不是不知道。一直都当没有听到，不曾想恰巧在这里碰到。她摇摇头，刚想出声打断，却听见彤彤的声音响了起来：
“部长和小乔有什么我真的不清楚哎。不过那天我们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是部长亲自送小乔回的家，之后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连彤彤也这么说，那他俩的事情真是**不离十了。”
“没想到小乔平时看着挺单纯呆萌的，原来心机这么重啊，居然这么快就攀了高枝了。”
“那也难怪，人家长得好看，天生就有资本。”
又一阵惊讶的感叹和议论传出来，江小乔忽然不想再听。
她和莫安迪的关系，彤彤是知道的。虽然自己是莫安迪小妈的身份并未刻意隐瞒，但她也并不希望在不相干的人群里声张，她相信彤彤不是多嘴的人，才会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彤彤已经开始不信任她了。江小乔一下子低落下来。也许她该好好解释一下，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垂眸掩去一切不合时宜的情绪，没有惊动货架另一侧的人，江小乔悄悄地走开了。
家里负责做饭的陈姨看着江小乔拎回来大包小包的零食，头疼地接了过去。江小乔从一堆袋子里扒拉出来要用的食材，笑嘻嘻地拉着她胳膊：“辛苦你啦陈姨~”
陈姨看着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没事，很容易的，我来教太太就是。”
flag是不能随便立的。半小时后，江小乔从一阵一阵冒着黑烟的厨房里泪流满面地跑了出来：是谁说很容易的来着？身后泪流满面的陈姨也跑了出来：是谁提醒太太想起来自己动手煲汤喝的？
所幸莫大总裁家的厨房质量好得很，经得住折腾。江小乔努力了几个小时，终于端出了一碗热气腾腾、色泽正常的排骨汤。一脸菜色的陈姨跟着走出来，她发誓再也不要教任何人下厨了！
“小美，你要不要来尝尝我的手艺？”江小乔兴高采烈。虽然过程艰辛了点，但是结果还是很令人满意的嘛！瞧着卖相，瞧这光泽！
拿去送给莫安迪那家伙，简直是太暴殄天物了！
被叫到名字的小女仆颤了颤，看了一眼厨房里还没飘远的一缕黑烟，又看了一眼看起来真的很不错的排骨汤，再看一眼江小乔期待的眼神，嘴唇哆嗦两下，“不、不用了。”一溜烟地跑走了。
真是不识货！江小乔撇撇嘴。转身依旧好心情地哼着歌，将排骨汤倒进一只保温桶里，乐滋滋地把自己的杰作拎了出去。
护士小周这天心情很好，趁着中午这会儿休息，她坐在值班室里拿手机看新出的电视剧。忽然余光撇到门口，好像有什么人探头探脑地想要进来。
她抬起头，两只毛绒绒的兔子耳朵首先伸了进来。然后兔子脑袋也露了出来，小眼睛滴溜溜地瞅着她。
“有人在吗？”来人终于露出了正脸。小巧精致的脸庞上，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秀气的鼻子，眉眼笑盈盈，“我想请问一下，莫安迪莫先生的病房是哪一间？”
没错。才半天没来，江小乔已经忘记了去莫安迪病房的路怎么走了。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怀里的兔子耳朵。这只兔子一路走过来吸引了不少目光。
都怪她多事的继子。非要她带家里的抱枕过来。据说那是陪伴他好几年的，没有它莫安迪晚上睡不着。
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耍她。
好不容易找到莫安迪的病房，江小乔松了口气，推开门进去，莫安迪正靠在床头，专注地看着笔记本。公司里最近事情颇多，不得不让乐文把一些文件资料送到医院里来。
继子的睫毛比女孩子还长，江小乔好奇地观察着莫靖远的脸。抛开平时那些讨人嫌的怪毛病，这家伙，啧啧，真真是有祸国殃民的资本。
莫靖远抬头，正看见江小乔正对着自己流口水，嫌弃地丢给她一包抽纸：“擦擦你的口水。”
江小乔很有骨气地一甩脑袋：“哪，你要的排骨汤。”还有兔子公仔。又鄙视地看了莫靖远一眼。后者捕捉到她不安分的小眼神，凉凉地瞟过来一眼：嗯？你好像对我有意见？
江小乔准确地读出了莫靖远邪恶的潜台词：是不是又想要以身相许了？
许你个大头鬼哇。她已经嫁人了好吗。
得，也不知是哪辈子欠了他的，她算是彻底栽在莫安迪这个厚脸皮身上了。内心扎了一千个小人来腹诽他，表面上江小乔还是笑眯眯地走过去打开保温桶：“我花了好长时间才做出来的，你一定要喝光哦。”
一阵奇异的香气飘出来，不知为什么，莫靖远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看着江小乔笑意盈盈的眉眼，他又强自镇定下来：没关系，有乐文呢！
倒霉催的乐文后背又一阵阴风掠过。
江小乔用小碗盛了半碗汤和几块排骨端过去，莫靖远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喂我。”
好好好，她大人有大量，不与此等小人计较。江小乔拿勺子盛了一口，稍稍吹了吹，送到了莫靖远嘴边。莫靖远乖乖低头喝了一口，皱了皱眉没有吱声。
“不好喝吗？”江小乔忐忑。话说回来，刚刚别说小美，她自己也没敢尝。平生仅有的几次下厨，她炒糊过菜，烧焦过鱼，还差点点着过彤彤家的厨房。想想尽是血泪史。上次那个荷包蛋，已经算是好的了。
“嗯……要不你来尝尝？”莫靖远一本正经道。江小乔舀了一勺送到自己口中，香浓的肉汤在口中蔓延开来。嗯，好像还不错耶。
不枉她四脚朝天地在厨房里忙活了几个小时！江小乔对自己的手艺十分满意。
莫靖远扬眉：“喂我。”
江小乔把手中的勺子伸了过去。莫靖远噙了一口，忽然顺势将她一把揽了过去，低头堵上她的唇舌。
“唔……”江小乔不敢用力挣扎，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摩擦过莫靖远的皮肤，有些痒，也让她忽闪的眼神更加惑人。
莫靖远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舌尖霸道地攻城略池。不同于前几次，这个吻来得格外炽烈，两人的气息纠缠在一起，江小乔手臂不知往哪儿放，又怕碰到莫靖远手上的伤，最后软软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长久的纠缠过后，莫靖远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他墨潭一般的黑眸里还残余着激吻过后的炽烈气息，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江小乔仰望着她，小鹿一般清澈无辜的眸子里闪动着几分迷茫，几分慌乱，还有一丝丝小心翼翼的情绪。
若不是时间场合不对，他就要当场将她吃干抹净了！
彤彤站在病房门口，拎着东西的手指紧了又紧，长长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手心里，她也丝毫没有察觉。
病房里的一幕被她看个正着。江小乔那张美丽的面庞此刻落在她眼里，显得分外扎眼。
顿了顿，彤彤换了副表情，抬手敲了敲门。
江小乔慌乱地站起来，起身迎过去。彤彤轻快地走进来，笑靥如花：“听说部长住院了，我代表设计部的职员们来看看。”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对着莫靖远妩媚一笑：“祝部长早日康复。”
莫靖远并不看她，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丫头见到来人就一脸心虚的样子。他亲自己老婆天经地义，有什么好心虚的？
见莫靖远并没有多留的意思，彤彤咬了咬牙，便很快起身告辞。江小乔觉察到她的情绪，追到房门叫了一声：“彤彤……”
彤彤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三十四章 流言满天飞
梦里是无边的暗沉沉的黑夜，寒冬深夜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的雪花飘落下来，路旁的积雪化了一半，又被寒冷漫长的冬夜冻成了一座座冰丘。
身后却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漆黑的夜幕掩映下看不到人影，只有越来越近的脚步和奔跑中的喘息声提醒他，身后的人越来越近了。
有只手搭在了肩上，他募地回身，只看见眼前寒光一闪。
“部长，部长？”乐文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莫靖远睁开眼睛，黑眸里有一瞬的茫然，随后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凛冽。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地闪过去。原来只是场噩梦。
乐文担心地看着莫靖远紧锁的眉尖。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莫靖远便不顾他的阻拦执意出了院。公司最近的事情很多，莫靖远常常加班到很晚才休息，刚刚在车上便支撑不住眯了一会儿。乐文不想打扰他，便故意将车放慢了速度。
许是最近休息不好的缘故，刚刚才迷迷糊糊地陷入噩梦。莫靖远按了按眉峰，声音低沉：“参加设计赛的事，都安排好了么？”
“行程都安排好了。参加比赛的最终人选也已经通知到了。”乐文答到，转头看了看莫靖远有些苍白的脸色，又犹豫道：“法国那边会安排人接应，其实部长你不用亲自前去。”他实在是有些担心莫靖远的身体。
“没事。”莫靖远望着窗外绚烂的万家灯火，神色淡漠。
乐文不再说话。这次比赛也是公司格外重视的，莫靖远自然不会缺席。他知道以莫靖远的性子，自己说再多也没有用。
法国。莫靖远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腕，发现一直带着的手表并没有在，才想起来上次因为注意到江小乔一瞬间小落寞的眼神，回头他就把手表丢在了病房里的垃圾桶里。
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这么久过去，他一直没有想过关于那人的事情，手表一直戴着反倒忽略掉了它的存在。如今忽然丢掉了，往事却一下子涌了上来。
噩梦可以醒，曾经如同噩梦的现实却是抹不掉。
再想起那张娇柔动人的脸时，莫靖远心里已经泛不起半点波澜。当初两人情投意合的美好时光现在想来，全是讽刺。
也是因为这个，他许久不曾踏足那片土地。莫靖远垂眸。不知为什么眼前忽然又浮现出另一张俏丽的脸庞，巴掌大的小脸，湿漉漉晶莹剔透的眸子，秀挺的眉眼，笑起来三分妩媚七分清纯。嘟着嘴跟他说，莫安迪我再也不想理你了。
他微微笑了起来。
江小乔这两天很郁闷，非常非常郁闷。
郁闷到极点的表现就是不停地吃东西，江小乔鼓鼓的腮帮子像只松鼠。
彤彤已经好多天没怎么和她说话了。江小乔隐隐地猜到几分原因，一直想跟她解释，但是却总是找不到机会。
那天在医院里，彤彤离开时愤恨的眼神犹在眼前，江小乔情绪低落到了谷底。
大学以来就这么一个掏心掏肺的好朋友，如今却因为继子的缘故同自己开始疏远了。江小乔越想越愤怒。
凭什么莫安迪就能靠着一张帅脸四处招摇撞骗，明明是她被人屡屡占了便宜，他却可以怡然自得地坐在办公室里接受公司女青年们花痴的目光。而她却只有被人排挤和背后说坏话的份儿。
“我跟你说喔，昨天我又看到江小乔去给部长送排骨汤了，瞧瞧，人家殷勤到这份上，怪不得部长能对她另眼相看。”
苍天在上，真的是她家无法无天的继子逼着她做的呀！江小乔悲愤交集。
“就是就是，也不知道背后使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手段。”
还有，你们几个，背后说人坏话也要做出点“背后”的样子来啊！她全都听得一清二楚好不好！
她是不是跟莫安迪这个继子八字不合，怎么哪儿哪儿都能把她和他扯到一起！江小乔欲哭无泪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配合上她和彤彤之间尴尬而微妙的气氛，活脱脱就是一场“闺蜜为争上位终撕破脸”的热闹大戏。
“不过瞧她的神色也不好看，估计这两天正和彤彤正别扭着呢，哎，这种好朋友为同一个男人翻脸的事儿，简直比狗血电视剧还精彩。”
说完了没？看热闹看够了没？江小乔愤愤地往嘴里塞了一把爆米花，眼神扫过去，不远处议论的起劲的人讪讪地住了口，转过身去。
话说回来，她确实应该找个时间，和彤彤好好交谈一下。她相信这么多年的友谊，彤彤是不会因为一时误会真的同她闹掰的。
顺便赶紧跟继子撇清关系，免得他那不知在哪国云游的父亲大人忽然发现自己脑袋上扣了许久的那顶绿帽子。莫安迪是他亲儿子估计没什么事，她这个充话费送的便宜老婆估计就没那么好运了。
盘算得差不多，江小乔满意地拍拍手上的零食渣，把食品袋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从抽屉里拎出另外一包打开。
“小乔你别吃了啦，再吃下去就要变成猪了！”同事茜茜冷不丁地从身后靠了过来。
猪？江小乔正在走神，听到半句话，吓得抖了几抖，“我才不要浸猪笼啊啊啊！”她眼前浮现出一张酷似莫安迪的脸，只是老了三十岁，多了些皱纹和白头发，正不怀好意地笑着，魔爪朝她危险地伸过来……
“什么浸猪笼啊？”茜茜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自己听错了，没人拉她去浸猪笼。那就好那就好。江小乔拍拍胸脯。
茜茜看着她吃了一整天依然纤细的腰肢，眼神又往上飘了几寸，暗暗想道：怪不得部长喜欢，这身材加上长相，不被潜才怪呢。
江小乔看着茜茜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茜茜，你刚刚找我有什么事儿？”怎么感觉茜茜看她的眼神，跟菜市场上估摸猪肉价格的大妈似的？
“哦，对了，”八卦心再次得到了满足，茜茜这才想起了正事，“我说过两天去法国参加国际设计大赛的事儿，你准备好带什么衣服没有？”
听说到时候会有一个酒会，各界名流都会参加，指不定会有什么某国皇室的帅气王子来呢，要是能同外国帅哥跳上一曲，那她也不虚此行啦！茜茜已经想入非非，满眼全是期待。
“什么设计大赛？带什么衣服？”江小乔感觉自己脑细胞不太够用。
“就是在巴黎举行的那个著名的建筑设计比赛呀！”茜茜惊讶地叫起来，“你不知道吗？公司里这几天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建筑设计比赛？还是在巴黎？江小乔眨巴眨巴眼睛，终于想了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之前大家还期待了很久，毕竟这是迈向国际化的一个重大机会，谁都想争取到代表公司去参加比赛的机会。
只是这两天被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搅得，江小乔已经没心思关注这些，听到茜茜提到才想起来。
“咦，参赛名单出来了吗？”她好奇地问道，心里也有些隐隐的小期待，为了这个比赛自己也精心制作了很久的设计图，不知道会不会被选到。
“早上就通知到了，你不知道吗？”茜茜无语地看着她，“名单上有你，还有彤彤，安然和我，当然咯，”她双手交握在一起，眼睛亮亮的：“还有我们的部长大人。想想能跟莫大少爷坐同一架航班，说不定还可以坐得很近，真是有点小激动呢！”
哦，原来早上大家纷纷凑在一起看的那张纸就是参赛的名单呀。江小乔恍然大悟。这么说，邮箱里被她心不在焉地当作垃圾邮件，直接丢到回收站里的就是通知她参加比赛的邮件？她赶紧将那封邮件扒拉回来，幸好没清空彻底。
通知里果然写着她的名字，还有彤彤，和莫安迪。信里好像还说了什么舞会酒宴的事情，她并不太关心，只是盯着那一串熟悉的名字，有些雀跃地想，彤彤也和她一起去，她或许可以找机会和彤彤多聊一聊，修复两人的关系。
茜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乔，你又发什么呆呢？”忽然想到什么，凑过来笑嘻嘻地问：“是不是想到有机会和我们部长大人跳舞，很激动吖！”
嗯，一定是这样，有了部长大人，谁还会去理会什么外国帅哥哪。刚好可以把勾搭外国皇室的机会留给她。
江小乔看着茜茜一会儿恍然，一会儿坏笑，一会儿又露出诡异的笑容，嘴角抽了抽：“我才不要跳什么舞。”
和莫安迪跳舞？一想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江小乔就感到后背发凉。要把她“强抱了”的**裸威胁声音犹响在耳畔。躲他都来不及，还要同他跳舞？江小乔拍拍脸颊，她是闲得长蘑菇才会凑上去找虐。
虽然她的清白已经碎成了渣渣，但是心理上的责任感还是很强的！
第三十五章 晕机
彤彤坐在电脑桌旁，望着屏幕上公司发来的通知出神。那封邮件她已经看过好多遍，巨大的欣喜过后，占据她的是另一份复杂的情绪。
江小乔的名字在通知里安静地躺着，和莫安迪三个字并排。彤彤的眼里忽然闪过一丝怨气。母亲在另一间屋子里咳嗽了几声，彤彤连忙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她，回到自己房里，发现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熟悉的名字闪动着。她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彤彤……”江小乔纠结了好半天，最终决定打个电话给彤彤。电话被接起来的那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点点紧张。不知道彤彤听到是她会是什么反应。
“嗯，小乔，怎么啦？”彤彤的声音听起来很自然，同以前她跟她打电话时一样。
江小乔的眼圈红红的，她并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嗯，我是想，去法国的时候，我们住一间房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
“好啊，”彤彤在那端轻声笑起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真的吗？”江小乔眼睛亮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生我气了。”她就知道，大学四年的闺蜜情谊，彤彤不会这么情谊丢弃的。
“怎么会呢。”彤彤笑笑，“我们可是好朋友啊。”顿了顿，她又道，“而且我相信你，你和部长之间没什么的，对吧。他毕竟是你的继子啊。”
“嗯，”江小乔恍惚了一下，心不在焉地答道。彤彤已经挂了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盲音。
就算以前是有什么，从今往后，也真的应该“没什么”了吧。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一点点难过。
不过这样，算是两人和好了吧！这么想着，江小乔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瞬间好起来。继子什么的，都走开啦！她还要好好地做她的总裁夫人，三年后离婚出去包个小白脸，比莫安迪听话一百倍那种！
于是莫靖远走进江小乔的房间时，看到的便是一个欢快地忙碌着收拾东西的背影，伴着一阵拐七扭八的小调。
他轻咳一声，满意地听到满屋子的“噪声”戛然而止，江小乔回过头来，看到莫靖远一身笔挺西装站在门口，漆黑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江小乔在他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随机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卧室啊喂！莫安迪这家伙如今还学会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一边把手里正在收拾的东西往后一藏，一边推着莫靖远：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出去，我收拾行李呢！”莫家的佣人怎么搞的？这么大一只大尾巴狼钻进来，居然没一个人通知她一声！
莫靖远抽身躲开，将她藏在身后的东西拎了出来，赫然是一件粉嫩粉嫩的内衣：“这件太嫩了，带那套红的。”
江小乔兔子一样跳起来，把衣服从莫靖远手里抢过来，瞪着眼睛道：“你管我穿什么，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大大的有。莫靖远从头到脚扫了她一遍，嘴角挂起一丝诡异又邪性的微笑。江小乔被他看得浑身发毛。
“你在收拾去法国的行李？”莫靖远越过她，看到地上打开着的小皮箱。
“对呀，”江小乔点点头，想到即将要去享受欧洲的各种美食，她整个人都亢奋了！
莫靖远用一只手指勾着几个装衣服的袋子拎到她面前：“记得带上这个。舞会的时候穿。”
江小乔好奇地接过来，一眼便看见了袋子上不认识的外文字母。袋子里面是一身舞会礼服。纯白丝绸制成，裙摆上绣着繁复的暗纹，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幽幽的淡蓝色。另一只袋子里是一双高跟鞋，象牙白色，小巧精致，恰好是江小乔的尺寸。
莫安迪他老爸给她买了几十成百套礼服，大部分的吊牌都还没有拆掉，在衣帽间里几乎都放不下，他又送她舞会礼服做什么？江小乔有些奇怪。但是莫靖远的口气不容拒绝，她只好将衣服收了起来。
临行前一天晚上，江小乔早早地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却兴奋得睡不着。这是她第一次出国，还是去那么浪漫和优雅的地方，难免会有些激动。
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月的设计图安静地躺在行李箱的夹层，她修改了无数次终于让自己满意，这次一定要拿一个漂亮的成绩，然后在设计比赛上一举成名，当上知名设计师，勾搭小白脸，走向人生巅峰！
开始还是认真想，后来思路就拐到了乱七八糟的方向。江小乔喜滋滋想象着和老男人离婚以后的幸福生活，竟然折腾到了两三点还没有睡着。
于是第二天一早的机场，众人便看到了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江小乔走进了候机大厅。
江小乔脚步虚浮地走过去，萎靡不振地冲大家打了个招呼。彤彤迎上来挽住她的胳膊关心地问：“小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没睡好啊？”
不是没睡好，是根本就没怎么睡啊！江小乔眼泪汪汪地。昨晚一开始是胡思乱想激动得翻来覆去，后来好容易睡着了，梦里又不时地蹦出来莫安迪的脸来，还有一些少儿不宜的镜头，一会儿又是老一号的莫安迪，冲她阴森森地奸笑。
怨恨的小眼神飘向不远处高大挺拔的帅气身影，莫靖远并不知道自己在江小乔的梦里折磨了她一整晚，此时正面朝窗外站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茜茜早就沸腾了：部长大人连走神的样子都这么帅一脸，真真是没救了！
在众人心思各异的表情中，飞往巴黎的航班终于即将起飞。公司为几人定了商务舱，座位都靠得很近，江小乔和莫靖远被安排坐在一起。
上飞机前，江小乔笑嘻嘻地拍了拍一起来的同事安然的肩膀：“安然啊，跟你商量个事儿，我们俩换一换位置好不好？”
安然扶了扶鼻梁上大大的黑框眼镜，正义道：“不行，座位就是这么安排的。”
安然在公司里是出了名的刻板认真。江小乔一头黑线，悻悻地缩了回去。莫靖远听到两人的对话，淡漠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嗯，安然这孩子平时表现不错，是时候回去考虑考虑给她加薪的事儿了。
江小乔又去戳戳茜茜：“茜茜啊，咱俩待会儿换个座呗。”
茜茜惊喜地点点头：“小乔你要跟我换座？真是太棒了！”忽然感到部长的目光凉飕飕地飘过来，又缩了缩肩膀哭丧着脸道：“不过还，还是算了吧，我那座位挺好的，嘿嘿。”
江小乔来不及反应，催促旅客登机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瞥见莫靖远威胁的眼神递过来，她垂头丧气地上了飞机。
机舱的环境很好，优雅高挑的空姐推着车子走过来问她想喝点什么。江小乔要了杯橙汁，转头看莫靖远。
莫靖远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言简意赅道：“咖啡。”他眼底下有一小片淡淡的青色，看起来似乎比整晚没睡好的江小乔还疲惫些。
江小乔帮他把咖啡递过去，莫靖远伸手接过来，两人手指接触了一秒，江小乔赶紧缩回去。不觉俏脸上又一抹红晕散开。
昨晚梦里的某些片断又跳了出来，江小乔摇摇头甩掉那些虚无的想象。继子什么的，饱饱眼福就好了。她还是考虑考虑离婚以后要包什么样的小白脸比较安全些。
飞机上很无聊，江小乔拿出平板来看自己之前缓存的电视剧，刚好是她之前跟莫靖远提过的那部“腐剧”。
这就是她说“有点像自己”的那个男主角？莫靖远轻哼一声，江小乔感到后脖子一阵凉意，转头看到莫靖远的目光，讪讪地笑笑：“你要一起看吗？”
莫靖远又哼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她。
江小乔看了一会儿，渐渐地感觉到有些头晕恶心。她没在意，开始还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后来才发现，自己华丽丽地晕机了。
有些想吐。江小乔喝了杯水强忍了会儿，终于站起身来冲向了卫生间。莫靖远早已注意到她的异常，起身跟了过去。
江小乔趴在洗手池边泪眼朦胧地吐了几口酸水。早晨起得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便赶到了机场，这会儿肚子里更是没什么东西。莫靖远拍了怕她的背帮她顺了顺，又递给江小乔一片药。
回到座位的时候，江小乔刚想点开刚才的视频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一只大手伸过来不容分说把平板从她手里夺走：“闭上眼睛，好好休息。”
江小乔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装睡。迷迷糊糊间感到有只手过来，轻触了下她额头和脸颊，又离开。留下一丝熟悉的清新味道，悠悠地围绕在她身边。晕机的感觉居然减轻了几分，江小乔舒服地靠在座位上，渐渐沉睡过去。
莫靖远侧头望着她，见江小乔神色渐渐平静，才安下心来。
坐在两人身后的彤彤低头看着杂志，神色却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
第三十六章 悄悄许下的愿望
飞机抵达法国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一行人都有些疲惫，但是见到巴黎灯火辉煌的夜景，又振奋起来。公司在法国这边的行政已经派了人过来接应，车子直接从机场飞驰向入住的酒店。
一路上江小乔兴致都很好，在飞机上睡了香甜一觉，醒来她又变得活蹦乱跳。莫靖远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到酒店时还不算太晚，房间已经准备好，莫靖远自己睡一间房，隔壁是江小乔和彤彤的房间，安然和茜茜住一间，在最边上。
江小乔一进门便在柔软的大床上幸福地打了个滚，彤彤看着她笑了笑：“起来先收拾东西啦。”
江小乔跳起来一把抱住彤彤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她身上：“哎，有这么贤惠的闺蜜，我简直要无地自容了！”彤彤抿嘴，没有作声。
简单收拾了下行李，隔壁的安然和茜茜便过来找她们俩出去逛街。江小乔对购物没什么兴趣，但是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她也想出去走走。彤彤这会儿有些疲倦的样子，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今天挺累的。”
三人一同走出了房门，正好遇见莫靖远把门打开。他已经换了一身休闲的装扮，俊美容颜多了几分随意自然的气质，看起来比平时平易近人几分。
大海啊全是水，部长啊全是腿！茜茜火辣辣的眼神立马奔放地投过去，却被莫靖远完全无视掉。“你们要出去逛？”目光似无意地落在江小乔身上。
江小乔也换了身便装。鹅黄连衣裙扎着白色束腰，为了方便逛街她穿了平底的鞋子，白皙的双足藏在米色鞋子里，一双修长匀称的大长腿只露出小腿一截。她俏生生立在那里，明明是普通装扮，却把周围人都衬得黯然失色。
茜茜忙不迭点头：“是啊是啊，部长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她原本没指望部长大人能和她们一起出来逛，没想到莫靖远竟然微微颔首：“好。”
茜茜惊喜万分，江小乔晴天霹雳，安然神情淡定。
莫靖远已经高冷地抬脚：“走吧。”
四个人神情各异地走出了酒店大门。华灯初上，巴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繁华的街道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江小乔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华美而虚幻的梦境。
和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部长大人并肩出来散步的喜悦被这个城市夜晚的浪漫气氛的冲击而取代，茜茜拉着安然一边惊叹一边走着，不知不觉已经将莫靖远和江小乔甩开很远。一回头发现不见了两人，茜茜大呼小叫地四处找起来：
“他们去哪儿了呀，安然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时候走散的？”
安然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扶了扶眼镜：“大概八分钟四十秒以前吧。”
茜茜：“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安然一脸的淡定：“早说也没用，部长又不是和我们出来逛的。”
真相帝安然一语中的。莫靖远早就把江小乔拖到了另一条路上。这条路相对安静些，行人也少，嗯，很适合做些不能在人前做的事情。
江小乔别别扭扭地跟在莫靖远旁边，刚才莫靖远趁她不备将她迅速地拖走，她急忙回到原来的路上时，哪还有茜茜和安然的影子？完全没有方向感的江小乔只好跟在莫靖远后面走，以免走丢。
经过一间酒吧的门口，里面有人三三两两地走出来。一个金色头发，身材火辣的法国女郎正和同伴说笑着走出门，碧蓝的眸子显得妩媚妖娆。看见莫靖远，眼前一亮，便拉着同伴朝他们走过来。
女子热情地同莫靖远打着招呼，莫靖远微微一笑，同她用法语交流了几句。
江小乔却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但是女子的意思她是看出来了，这是在跟继子搭讪哪！莫安迪花花公子的本性终于暴露了，看见美女就迈不动腿了吧！
女子见江小乔的样子，明白她大概是不懂法语，于是换成英语问道：“这是你女朋友？”
莫靖远想了想道：“不是。”嗯，是老婆。
莫靖远随意交流几句，见江小乔心不在焉的样子，便结束了话题，女子冲莫靖远抛了个媚眼，便和同伴离开了。
“怎么，不高兴了？”莫靖远看她垂着脑袋没精打采，心道这丫头还知道吃醋，有进步。
“没有啊，”江小乔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诚恳道，“我是在想，不是都说法国男人很热情浪漫吗？怎么我在街上走了这么半天，都没有一个帅哥来跟我搭讪。”反倒是旁边这家伙，处处招蜂引蝶的。
很好，他家的红杏已经开始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往墙外面探脑袋了，看来他是太久没同她深入接触过，连她的胆子什么时候长起来的都不知道？
是时候该同她好好聊聊了。
莫靖远高冷地俯视着江小乔：“小妈，你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有妇之夫了。”
不是她忘了，是莫安迪他老爸忘掉了才对吧！江小乔气鼓鼓。这结了婚以来就没见过人影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勾搭漂亮妹子呢，偏不许她找男人，哼。
可是江小乔阳奉阴违的本事还是十分到位的，她嘿嘿笑着转移了话题：“那边人好像很多啊我们过去看看吧！”
他们住的地方是在巴黎最热闹繁华的地方，此时正是夏季旅游的旺季，缤纷的都市里游人如织。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教堂附近。
巴黎圣母院前面的广场上灯火通明。莫靖远拉起江小乔的手走了过去，江小乔挣了几下没挣脱，莫靖远横过来一眼，她才安分下来。注意力转眼又被前面一圈围起来的人吸引住。
两人走过去，看到广场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块特别的金属标记，是星星的形状。旁边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低头对着它许愿。江小乔问了旁人才知道，这块标记是巴黎的中心，据说在这里许愿特别灵验。
江小乔兴致勃勃地双手合十，忽然想起旁边的莫靖远，便也拉了他过来一起许愿。
莫靖远从来不相信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只不过看江小乔这样感兴趣，不忍搅了她的兴致，也同她并肩站了几秒。
江小乔好奇道：“莫安迪你许了什么愿？”
“不告诉你。”莫靖远淡定道。
愿望这东西对他来说太奢侈。常人毕生所求的，他唾手可得，然而世上人人都有的，他却从未有幸拥有。
此时此刻，他只愿这丫头无忧无虑地幸福着，便够了。
江小乔嘟起嘴，不好意思说就不好意思说嘛，那么神秘兮兮的。见莫靖远闭了口，忍不住又道：“你怎么不问我许了什么愿？”
“你许了什么？”莫靖远从善如流。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江小乔狡黠一笑。哼，终于又扳回一局。
幼稚。莫靖远看着江小乔得意的神情，黑了黑脸。
一时两人都有些沉默，江小乔看着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身边擦肩而过的行人不同的相貌与肤色提醒着这是在异国他乡。她忽然想起来，从同事们的八卦谈论中好像有听到莫安迪在法国留过学。
那他对这里，一定很熟悉了？怪不得法语那么好。话说回来，看刚才陌生女孩子对他热情的样子，莫安迪当年上学的时候，一定不少招蜂引蝶。
指不定就在这里有一段不愿提及的风流往事。不知道是跟风流妩媚、金发碧眼的法国女郎，还是跟一同上课朝夕相处的留学同窗？
嗯，也有可能是高大英俊的法国帅哥，哈哈。
脑内小剧场迅速地活跃起来。江小乔的想象力又开始充分发挥。
莫靖远却微微地走了神。
当年他似乎也是同另一个人携手走过这里的每一处大街小巷。两人一起在法国留学的日子已经渐渐地深埋在记忆深处。
如今转眼已是物是人非，他牵着另外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走在塞纳河畔。身边这个单纯可爱的人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钻进他心里，占据着无比重要的位置。
他握着江小乔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眉梢眼角染上一丝若隐若现的温柔神色。
江小乔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好心情地向前走着。她的心愿一直都很简单，就是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开心地生活，身边有无话不说的好友，未来还有真心相待、白头到老的恋人。
只是想到恋人的时候，她眼光终是忍不住向身侧飘忽了一下。
晴朗的星空和周围的灯红酒绿在莫靖远眼里映出一小片亮亮的光，他整个人似乎比四周所有的灯火都要耀眼夺目。深邃的眼眸几乎要把人吸进去。
一直压抑着的情愫,在巴黎清朗如洗的夜空下面，蠢蠢欲动地挣扎了起来。
就在江小乔莫名出神的时候，远处钟声遥遥响起。莫靖远回过头来，黑眸里沉淀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拉起江小乔转了个弯，“走吧，该回去了。”
第三十七章 不翼而飞的设计图
宽阔华丽的宴会厅里，衣着鲜丽的男男女女来回穿梭着。这是设计大赛的主办方特意为来宾们准备的舞会。建筑界和商界的名流，还有一些想要出名的设计师们都聚集在这里，整个大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十分热闹。
江小乔果真穿了莫靖远挑选的礼服，略微洒开的裙摆上面浅蓝色暗纹水波一样闪动着，瀑布一般的长发用一枚耀眼的银制新月形发卡别住，又长长地垂落下来，发尾微微蜷曲，软软地披在她肩上。
她只化了淡妆，更是衬得她肤如凝脂，顾盼生辉。
自她随莫靖远一行人走进大厅以来，许多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当然，也不乏男人炽烈的注视和女人们艳羡的目光。
江小乔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她坐在大厅一角，无聊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杯里的酒呈琥珀色，在灯光的照耀下流光溢彩。
然而再绚烂的光芒，在江小乔身边都显得黯然失色。
旁边几位男士早已经在注意她。眼见舞会即将开始，纷纷按捺不住，起身过来邀请她跳舞。
“小姐，”年轻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江小乔抬起头，一双深绿色的眼睛正专注地望着她，男子浅金色卷发，高鼻深目，皮肤异常白皙，用不熟练的英语向她开口：“我可以有幸邀请您跳一只舞吗？”
江小乔有些错愕，正不知该怎么拒绝，旁边已经有人横插过来。
“不好意思，她今晚只和我跳。”
莫靖远得体而冷淡地微笑着。漆黑眼眸里散发出一股寒冰般的气息，那几个男人识相地散去，只留下江小乔和莫靖远两人。
莫靖远微微笑着，方才那股拒人千里的冷漠气息仿佛只是一场幻觉。他欠了欠身，朝江小乔伸出了手：
“可否赏光？”
江小乔怔怔地望着他英气逼人的眉宇，犹豫着：“可我不太会跳舞。”
虽生在榕城算得上豪门的江家，可是这些舞会和酒会上的光鲜亮丽，从来都属于江贝贝。她永远都藏在无人看到的角落。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莫靖远弯了弯唇，不容她拒绝，一手握住她白嫩的小手，一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将她几乎是抱了起来。
江小乔轻呼一声，发现自己双足已经踩在了莫靖远的鞋子上。
来不及反应，第一支舞曲便响了起来，莫靖远带着她转入了人群中。
前进，后退，旋转……四周华丽的灯光随着两人的动作光芒流转。被莫靖远圈在怀里，江小乔不敢看周围，只好把目光投向正前方，直盯着莫靖远的胸膛。
她这才发现，莫靖远今天打的领结，也是纯白色丝绸材质，上面繁复华丽的淡蓝色暗纹和她裙摆上的如出一辙。
视线悄悄上移，正迎上莫靖远炽热而专注的眼神。那双狭长深邃的黑眸里面似乎藏着什么危险却又迷人的气息，恍惚间她感觉整个人都无法自拔地陷了进去。
莫靖远也是分外惹眼。身上黑色西装是高级定制，却也掩不了他高贵英俊的面容。早在他走进大厅的时候便有许多女人悄悄地注意他，如今看到他整晚只同江小乔跳舞，投向江小乔的目光里就多了许多妒忌。
彤彤没有跳舞，只是远远地站着。身边有人邀请，她也冷淡地拒绝。她今晚精心打扮过，一头招摇的大波浪随意散落着，明黄舞裙，同色系高跟鞋，浓艳妆容，还特意喷了淡淡的香水。
茜茜在一旁兴奋地嚷嚷：“快看快看，部长一直在跟小乔跳舞唉，我忽然觉得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啊！”又捅了捅旁边的人，“是吧安然？”忽然又失声惊呼起来：“天呐天呐，他们居然还穿了情侣的搭配！”
彤彤咬着唇，鲜红的嘴唇显得更加殷红如血。
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江小乔进门便甩掉了鞋子，换上了舒服的拖鞋，却看到彤彤在一边补妆。她有些好奇地问：“彤彤，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吗？”
彤彤没有回头，仔细地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嗯，我想出去逛逛街。”
想到昨天她们出去逛的时候彤彤因为身体不舒服没有跟去，江小乔理解地点点头，又有些担心：“今天有点晚了，要不我陪你出去吧？”
“不用啦，”彤彤笑着走过来，“你今天跳了一晚上舞，该好好休息，我就在附近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那好吧。”江小乔不再坚持，见彤彤出门，又补了一句，“注意安全啊。”
彤彤妖娆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江小乔感到确实有些乏了，就快速地洗了个澡，洗漱完毕准备休息。忽然又想起来明天就要开始比赛了，她有些不放心，便又打开行李箱想再检查一遍设计图。
可是这一次，行李箱的夹层里竟然空空荡荡。
江小乔有些慌，仔仔细细地把箱子从内到外检查了一遍，又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通，依然没有找到。
冷汗冒了下来。这份设计图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又熬了几个通宵修改细节，如今却在这种紧要关头不翼而飞。
电脑里虽然有初稿，但是将细节改了又改、反复精修的最终版本却是只有一份。再重新整理制作已是来不及。
她记得自己明明好好地把它收起来的，临行前还多次确认过，怎么会凭空消失？
江小乔呆呆坐在床边，心乱如麻。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又强忍住。她忽然想到什么，站了起来。
登飞机之前她还亲自检查过箱子，那时设计图一定还在里面。飞机上行李一直搁在行李架上没人动过。
在酒店这两天她也没有留意查看过，但是东西一直放在房间里，不可能自己平白无故地丢失。
那就是有人偷走了它。也许是竞争对手。
可是凭借她一个人的能力，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快速地找出那个小偷的。
内心深处隐隐地想到一个人。
她向来不太愿意多麻烦旁人，也知道此时去找莫安迪也许有些不妥，但江小乔知道，她此刻已经别无选择了。
江小乔拿手背揉了下眼睛，打开房门，彤彤还没有回来，深夜的走廊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她掩上房门走了出去。酒店高高的天花板上绘着色彩斑斓的宗教画，昏黄的壁灯在墙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地上铺着长长的大红色地毯，脚踩在上面悄无声息。
江小乔记得莫安迪的房间就在隔壁，她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声音，但里面的灯还开着，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江小乔忐忑地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开门，便伸手推了一下。
没想到门轻轻一推便打开了。江小乔被吓了一跳，看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客厅，柔和的灯光就是从里面发出的。
客厅里空无一人，江小乔又抬手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卧室的方向也没有动静，莫安迪不知道出去做什么去了。
不过既然门没锁，应该不就就会回来吧。江小乔决定在这里等他回来，于是便走了进去。
屋子里散乱地摆放着沙发，一个小小的玻璃茶几放在房中央，茶几上放着一杯茶，还冒着微弱的热气。房间另一侧是巨大的落地窗，米色窗帘微微拂动着。
江小乔小心地在其中一张沙发上坐下，看见脚边凌乱地着几本书，便拿起来翻了翻。是她不认识的法文书，她看了几眼就把书整齐地码好放回了原处。
忽然感到一阵凉风吹来，江小乔扭头看着晃动的窗帘，原来窗户没有关。她走过去，将窗帘拉开一条窄缝，发现落地窗外原来是一个小小的露台。
露台上面对面放着两把白色靠背椅，从这里可以鸟瞰这个城市的夜景。
江小乔举目望去，巴黎浪漫的灯红酒绿一览无余。从这里甚至可以看到塞纳河畔的游船。晴朗的夜空里，在满城灿烂灯火的映衬下，漫天的星星都显得黯淡无光。
和莫安迪一起散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她不记得昨晚的夜景有没有这样漂亮，只记得莫安迪的眼眸比最耀眼的灯火还要夺目。
夜风送来独属于夜晚的清新空气，江小乔披着刚洗过湿漉漉的长发站在窗边，风虽有些凉，但她只觉得清爽。难得片刻的宁静，刚才忙乱惊慌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江小乔暂时忘掉了烦恼。
门外远处的走廊却忽然有了动静，伴随着男人皮鞋踩在地毯上轻微的钝响，是莫安迪回来了。江小乔正要朝门口的方向走，一个女人的声音却先隐隐约约响了起来。
“莫部长，我可以进你房间看看吗？”
江小乔猛地一惊，这大晚上的，被外人看到自己躲在莫安迪房里可不太好。来不及细想，她一闪身躲进了窗帘后面。
门外的人越来越近，莫安迪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可以。请进吧，安彤彤小姐。”
门开了，女人咯咯的娇笑就在耳畔。
江小乔一动不动地僵在了窗帘后面。
第三十八章 那就成全你
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彤彤和莫靖远。
彤彤见莫靖远居然让她进了房间，不由得欣喜若狂。她理了理头发，鲜红嘴唇勾起，朝莫靖远抛出一个妩媚的笑。
莫靖远礼貌地笑笑，示意她坐下。彤彤却没有坐，而是径直向他走过来。
“干坐着怪无聊的，”彤彤仰头看着莫靖远，精心描过的眼影下，大眼睛轻轻眨了眨，嗔道，“不如，我们聊聊天吧。来法国这么久，都没机会和部长单独相处一会儿呢。”
“好啊，”莫靖远俯身向她靠近，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想聊什么？”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落地窗前一动不动的窗帘。
彤彤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她还从来没有离部长这么近过。他身上的气息就在鼻尖萦绕，一双黑眸似笑非笑望着她。
她有点慌乱，又强自镇定下来，冲眼前的男人宛转一笑：“部长这样的青年才俊，身边一定有许多人倾慕。不知道莫部长您，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莫靖远淡漠神色依旧，嘴角却挑起一丝饶有兴致的笑：“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彤彤脸一红，低了头，声音娇羞：“只是好奇嘛。”
莫靖远玩味地打量着她：“我也同样好奇，彤彤小姐这样优秀的女士，会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他这是在暗示她什么？彤彤惊喜地抬眸，莫靖远幽深的双瞳看不出情绪，她捏了捏拳，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她也许就能拿到参加决赛的资格了。
“我喜欢的人和部长一样优秀，”彤彤贴了过去，“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给我机会。”
莫靖远不动声色，冷冽的长眸微微眯了起来。
彤彤几乎贴到他身上，声音尖细而娇嗔：“这房间挺热的。”一只手悄悄地从后面攀上他脖子，另一只手似无意地扯了扯领口。
莫靖远猛地后退一步，浑身散发出冰冷凛冽的气息，他淡淡扫一眼错愕的彤彤，冷声道：“既然热，安小姐不如早些回到自己房间去。也免得让旁人看见了误会什么。”
彤彤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怎么可能？刚刚明明都要成功了。她以为莫安迪已经默许了她的行动。
可是眼前男人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生人勿近的高傲和厌恶，让她明白刚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莫靖远冷冷地看着她。彤彤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羞愤交集，脸色白了又白，嘴唇轻轻颤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冲了出去。
莫靖远一脸嫌恶地看着她离开，伸手关上了房门，顺便拧上了锁。
江小乔原本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门锁“啪嗒”一声，莫安迪居然把房门锁了？她顾不得其他，着急地正要出声，忽然一只手猛地拉开了面前的窗帘。紧接着她就被人拉了出来。
莫靖远看着从目瞪口呆转为做贼心虚的江小乔，薄唇抿了抿，佯装怒意问她：“江小乔，你在这里做什么？”
江小乔一下子尴尬起来，被发现偷听好朋友和莫安迪的谈话已是不知如何解释，何况两人交谈的内容还是那样暧昧和不可告人。
她不明白，看起来冰雪聪明、落落大方的彤彤，怎么会想到做出这种事情。彤彤若是光明正大地追求莫安迪，或许她还不会奇怪，毕竟莫安迪是这样瞩目的男人。任谁接触过，都会忍不住心动。
可是刚才听到的对话里，彤彤分明是希望莫安迪潜规则她。
江小乔一时思绪乱糟糟的，她怎么也想不通，大学时单纯善良的闺蜜，为什么要这样。
“说话。”莫靖远看着她掺杂了震惊、失落和不解的神情，隐约看出了几分她的心思。
刚才彤彤打电话来约他在楼顶看台见面，说是有重要的事想告诉他。他大概能猜到她打的什么主意，又想起来这个女孩似乎和江小乔是好朋友，于是便假装不知情过去，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彤彤果然言语间暧昧不清，同她敷衍几句，莫靖远便寻了个借口回了房间，没想到彤彤跟着他要进来。
更没想到的是，江小乔竟然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莫靖远一靠近房门便注意到了不对劲，从门缝里略微扫了一眼便看见落地窗的窗帘下，江小乔精致的双足露出一小半。安彤彤只顾着和他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异常。
这丫头，连躲都不会躲。
心思一转，他本想拒绝安彤彤，又改变主意故意同她暧昧地聊了几句，想看看江小乔的反应。
江小乔并不知道刚才的波澜，三十六计走为上，她决定还是暂时溜走为妙。这个男人面上一套心里一套的本事她刚刚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打定主意，江小乔抬起头朝着莫靖远甜甜一笑：“我就是看你房间视野挺好的，来看看风景，哈哈，嘿嘿。”
“哦？”莫靖远看起来有些意外，越过江小乔头顶往外望了一眼，“看得怎么样？心情还好？”
江小乔趁他不注意，抽身便想溜走。被莫靖远一把揽住腰带了回来。
“偷听够了就想走？”他邪魅一笑，低头强迫她和他对视，“江小乔，难道你也跟你的好闺蜜一样，是为了比赛的事来勾引我的？”
他温热的气息扑在脖子旁边。江小乔向后缩了缩。这样近的距离，让她莫名地有些不安。
“我……”她张口想要分辨，却忽然又想到，自己确实是因为比赛的事情要来找莫安迪。江小乔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莫靖远轻轻一哂：“默认了？”侧头张口咬住她的耳垂。
江小乔身子一僵，一阵**的感觉从后背蔓延上来。她伸手去推莫靖远的胸膛，却被他有力的手臂牢牢禁锢在怀里。莫靖远一只手环住江小乔柔软的身躯，另一只手不安分地伸进了她的衣襟。
“既然主动来找我，不如成全了你。”不容江小乔出声，他便低头堵住了她的嘴。
热烈的纠缠过后，莫靖远将她抱起来大步走进卧室，伸脚踢上房门。一阵头晕目眩，江小乔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里面卧室的大床上。
“莫安迪你放开我！”她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刚才持续的紧张僵硬过后，她竟一时使不上力气。被莫靖远压在身下，她动弹不得，挣扎之间衣衫已经褪去大半。莫靖远渐渐急促起来的呼吸铺天盖地地袭来……
睡梦中江小乔翻了个身，手臂搭在旁边的人身上。传来的触感有些不对劲，她迷迷糊糊地轻轻摸了摸，触手是一片结实的肌肉。
彤彤什么时候背着她悄悄去健身房了？还练出了这么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女孩子家家的，这么“结实”有点过火了吧？
江小乔眯着眼睛缩回手，意识一点一点回复过来。她忽然猛地睁开眼睛。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男人气息，和露出被子的**的肩膀，终于让她清醒过来。几个小时前的一幕幕又回到眼前。黑暗中她的表情一点一点凝固了。
让她去死吧。江小乔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虽然黑灯瞎火，她什么也看不到。
她已经碎成渣渣的清白又被莫安迪狠狠地踩了几脚。惨烈的现实摆在她眼前，她悲痛地捂住脸，感觉到莫安迪的手还放在胸前某个位置。江小乔在一片漆黑中愤怒地杀了几十个眼刀子过去。然而沉睡中的莫安迪并没有察觉。
江小乔小心翼翼地将莫靖远的手抬了起来，慢慢地放到一边，又停了动作凝神听了一会儿，听到身边人轻微但均匀的呼吸声，才放心地轻轻坐了起来。
被子从身上滑落，她感到自己未着寸缕的身子暴露在夜间微凉的空气中，适才脸红心跳的场景闪过。她一阵悲从中来。
江小乔呀江小乔，求助不成反被吃干抹净，像你这么蠢的还能有几个？
江小乔眼含热泪地拎起丢在一旁的衣服悄悄穿好。转头看看床上的人没有动静，才踮着脚尖走出了卧室门。
走廊里的灯还亮着，深夜里静悄悄的。江小乔将房门打开一条缝，先伸了个脑袋出去，确定没人经过，才掩上房门轻轻走了出去。
她和彤彤的房间里灯关着。彤彤应该是睡了。江小乔不知怎么暗暗地松了口气。她并不希望彤彤知道自己和莫安迪的交谈已经被她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同窗四年、也做了四年闺蜜的好朋友。
彤彤家境不好，她是知道的。听说彤彤母亲生病以后，她也尽力帮了她许多，只是总是见彤彤愁眉紧锁的样子，似乎有什么更大的难言之隐。江小乔几次问她，彤彤却都摇着头不肯说。
想到以前和彤彤半夜唠嗑到两三点的日子，两人大学时候一起上课，一起吃饭，甚至一起在假期时打工，一起鄙视江贝贝虚伪的嘴脸。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当初那个纯真活泼的彤彤会糊涂到这种地步。一定只是一时冲动。江小乔决定，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么想着，江小乔推门走了进去。却发现房间里台灯亮着微弱的光，一个人影正安静地坐在那里。
第三十九章 友情破裂
“彤彤？”江小乔惊讶地叫道。她没想到，这么晚了，彤彤居然还坐在房里等着她。
坐在那里的人身材火辣，舞会上穿的明黄色连衣裙还没有脱下来，浓艳妆容在暗淡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阴冷，正是彤彤。
“江小姐要我好等。”彤彤冷笑一声，站起身慢慢地逼近，“不知在隔壁睡得可好？”
江小乔后退一步，彤彤现在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彤彤，我，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彤彤望着江小乔睡起来未曾收拾，却依旧美得让人窒息的脸蛋，心里恨意更甚，“还用我解释吗，”她晃了晃手机，上面是一条未接通的通话记录。“我刚才打电话给你，手机可是在隔壁响起来的。”
江小乔脸色一白，她的手机一直在衣服口袋里，刚才睡着时并未能听到来电。
“彤彤，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莫安迪……”
“我知道你是莫太太，是他的＇小妈＇，”彤彤讽刺地说，“可谁知道，你大半夜的待在他房间里，偷偷摸摸做了些什么？”
彤彤一步一步走近，“我倒小瞧了你，江小乔。嫁到有钱有势的莫家还不够，又爬上了莫大少爷的床？”
“彤彤！”江小乔听她越说越难听，眼泪涌了出来，“我没有想那样。”
“你还想骗我？！”彤彤斜上挑的眼睛燃起了妒恨和愤怒的光。她以为凭自己的姿色，完全可以勾引到莫安迪，没想到反而被他不冷不热羞辱一番。如今看到江小乔衣衫不整地从莫安迪房里走出来，这让她如何不恨！
“好，你不承认也罢。”彤彤终于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情绪，最后一丝假笑也收了起来。“江小乔，从现在起，我们再也不是朋友。”
说完便和江小乔擦身而过，江小乔想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被彤彤一下甩开，摔门走出了房间。
彤彤冷冰冰的话语回荡在耳畔。她说她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江小乔缓缓地坐下来，用力地抱住了膝盖。她收紧手臂，将脸埋进去。晶莹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地板上。
之后的几天里，江小乔几次想找彤彤解释，却都被她冷冰冰的脸色挡了回去。再加上设计稿还未找回，江小乔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整个人迅速地清瘦下来。
连神经大条的茜茜都发现了江小乔的不正常，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地问她：“小乔啊，你和彤彤最近都看起来怪怪的，发生什么事了？”
两人明明之前都好到睡一张床，可自从舞会那天晚上以后，就好像再也没有说过话。彤彤的脸色更是十分难看，时时刻刻只和安然她们走在一起，看都不看江小乔一眼。
“没事啦。”江小乔勉强笑笑。她和彤彤的事情，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决，更别说向外人解释了。
“还装呢，我看你最近都瘦了一圈儿了，这小可怜哟。”茜茜捏捏她的脸，暗道，果然美人胚子再怎么折腾，都只会更显得楚楚动人。指不定部长大人怎么心疼呢。
江小乔没再接话，而是出神地望着窗外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明眸里染上一层落寞的色彩。旁边端了饮料过来的男服务生眼睛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杯子里的鸡尾酒差点弄洒出来才慌忙收回眼神。
不远处的莫靖远将这一切收进眼底，不夹杂任何感情的目光扫过众人脸色，眉峰轻轻锁紧。
夜晚，巴黎市中心一家富丽堂皇的酒店内，灯火通明。
盛装出席的人们三三两两走进大厅，寒暄交谈，不少记者早就等候在酒店门口。
这场盛大的设计比赛即将迎来最激动人心的颁奖典礼一环，最终的决赛结果就是在酒店大厅里宣布。比赛之所以令人瞩目，另一个原因是紧接着这里将举行榕城新地标的公开竞标会。
新上任的榕城市长凭借自己广泛的人脉和精明才干，取得了在这次比赛之后举行竞标的机会，以吸引参加设计比赛的各大企业和设计师的目光，榕城新地标的项目虽然盈利一般，但重在吸人眼球，若拿到了无论对公司还是对榕城的名声都是一个很好的宣传。
江小乔心不在焉地坐在观众席上，擎远集团的人位置被安排在了会场前半部分靠右的位置，从这个方向看展台看得清清楚楚。
设计图已经丢失，她不得不重新匆忙赶制了另外一份，不用猜也知道自己已经与获奖无缘。颁奖典礼还没正式开始，好多座位都还空着，茜茜在旁边兴奋地小声谈论：
“据说今天有很多大人物要来，连郎成集团家的二公子也要作为集团代表露面呢！他们公司之前也派人来参加设计比赛，可是这位神秘的二公子一直没有出现，今天终于可以一睹真容啦！”
江小乔并没有认真听她的话，而是望着前排空着的几个位置有点走神。那是预留给公司高层的贵宾席，从进场以来就一直空着。她今天似乎从早晨起就没有看到过莫安迪与乐文。
茜茜简直是个移动的八卦宝典，看江小乔漠不关心的样子，又悄悄凑在她耳边：“听说那位郎成集团的二公子，也是位青年才俊，据可靠消息，颜值不输我们莫大少爷！”
江小乔终于有了点反应，她转过头来，认真地问茜茜：“茜茜啊，你的真实身份其实不是公司员工，而是娱乐记者吧？”
茜茜拍拍她肩膀：“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知己知彼。先打探好敌情，再决定去钓哪个金龟！”
果真深谋远虑。江小乔不由得对她肃然起敬。
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几分钟的时候，江小乔有些心烦意乱，便寻了个借口走出酒店大厅。出门拐了个弯，问了迎面走来的服务生，江小乔走进了卫生间。
洗了手出来的时候，方才在喧闹大厅里那股憋闷的感觉才稍稍好了些。正要回到会场，江小乔却愣在了卫生间门口。
两边是一模一样装饰得金碧辉煌的长长走廊，方向感极差的她一时竟想不起自己是从哪一边过来的。偏偏这会四周没什么人，随便选一条路已是来不及，江小乔正有些着急，忽然身后又一个人从卫生间出来，同她擦肩而过。
江小乔激动得赶上前，叫住那人：“不好意思啊姐姐，请问酒店大厅在哪个方向？”
那人回过头来，一头干练俏丽的短发，高挑而略瘦的身材，明明长了张小巧而精致的瓜子脸，眉宇间却一股逼人的英气，她涂了暗色口红，衬着白皙皮肤，更显出浑身冷峻而清冽的气质。
面对着江小乔的这张脸很漂亮，但她却更想用“帅气”来形容。
她淡淡扫了江小乔一眼，转身抬脚走人，“这边。”
江小乔颠颠地跟在后面，这个姐姐看起来冷冰冰的，心肠还是很好的，居然亲自为她带路！
无奈她走得太快，江小乔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勉勉强强才跟得上。眼见她转个弯消失在前面的岔路口，江小乔急忙追上去，听见人声喧闹，酒店大厅已经近在眼前。
江小乔想跟她道谢，方才的女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朝人群中望了几眼，没有找到显眼的短发，只得放弃，悄悄地溜回了座位。
刚坐下茜茜便着急道：“你怎么才来？比赛都要开始了！”
江小乔伸头看看：“怎么还有人没到？”
茜茜指了指前排空着的位子：“重要贵宾就我们莫大少爷，还有郎成集团的二公子没到了。”
江小乔“哦”了一声，听茜茜这两天的絮絮叨叨，她已经大概了解了几分。
郎成集团是榕城唯一可与擎远的实力一争高下的企业。听说郎成集团的这位二公子，平时并不怎么参与朗成的事务，整个家族全靠他的大哥一人在打理。这次作为集团代表来出席比赛和参加竞标，也不过是借着机会来游玩一趟，诸事都不用他费心，典型的花花公子作风。
用茜茜的话形容，就是“除了颜值以外，比我们莫少还差得远”。
茜茜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安然止住：“嘘，来了。”
只听得大厅入口处一阵躁动，记者们纷纷眼尖地抢上前去。闪光灯响成一片，几十只话筒拼命越过障碍伸向正走进来的人。
江小乔回头看去。莫靖远在一群高管的簇拥下大步走进了会场。他今天穿了深黑色西装，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清冷高贵。薄唇微抿，眼里是令人不敢直视的高傲疏离。
这样才是真正的莫安迪吧。江小乔微微恍神。
莫靖远入座后，紧接着又一阵喧嚣传来。郎成集团神秘的二公子终于姗姗来迟。虽然他本人并未听说有什么作为，但单是这个身份和他背后的家族，已经足以吸引众人的目光。
江小乔好奇地望着来人的方向，直到人群闪开一条路，郎成集团的人走进来。
中间那个一身白色西装的人分外惹眼。茜茜在一旁惊叹着“果然不输莫少”。江小乔却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第四十章 这么快你就不认得我了？
许晋朗。
与这个名字相联系的，一直是那个笑容温润、风度翩翩的心理医生。江小乔虽然看得出他身上仿佛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想来是哪家的富家子弟，但也从来没有将他同“郎成集团二公子”的身份联系起来。
这样的人，离她的生活很远，却又偏偏以那么普通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许晋朗这次没有戴他的金框眼镜，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明明熟悉的面容，江小乔却觉得十分陌生。
目光稍稍移开，她这才注意到，许晋朗身旁居然跟着刚才那个为她带路的女人，不对，人家根本不是“带路”，而是本来就要到这边来的。
不知道是郎成集团的什么人。不过看许晋朗低头同她私语的样子，身份一定特殊。
颁奖典礼开始了。江小乔收回凌乱的思绪，看着台上帅气风趣的主持人同受邀颁奖的嘉宾调侃着。这次比赛除了主要奖项之外，还设立了特别奖，专为有才气的新人设计师颁发，若是拿到奖项，便有机会在建筑设计行业崭露头角，因此这项特别奖也是备受关注。
颁奖者宣布完获奖新人的名字和所在的公司之后，背后的大屏幕上便开始播放获奖作品的概念图。
画面闪出，江小乔的手一下收紧，握住扶手。
四周热烈的掌声响起，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走上去领奖，有些紧张地感谢着公司和同事。旁边茜茜不由得感叹“果然人不可貌相”。江小乔却一直死死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周遭的一切事物好像都与她无关。
虽然表面上做了些无关紧要的改动，江小乔还是一眼便认出来，那份概念图，正是前两天她丢失的设计稿的最终成果。里面每一个细节，都是她精心修改后的结果。
周围人声仿佛都消失了。世界安静得可怕。江小乔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直到新人走下台，颁奖典礼热闹地继续着。
她却一刻也听不下去，不顾茜茜在后面惊讶的询问，起身走出了会场。
江小乔出来找了个没人的走廊拐角，这里的窗子开了半边，能看到塞纳河两岸的繁华景致。夜晚的风有些凉意，反倒使人清醒几分。
她闭了闭眼睛，蝶翼般睫毛投出小小的阴影。努力不去想那些纷繁的心事，可是那张概念图的影子一直在眼前晃，晃得她心烦意乱。那个公司的名字她没听过，用了她设计图的新人她也从没见到过。
江小乔怎么也想不出，丢失不见的设计图是怎么到了一个陌生的对手公司手里。
身后有轻轻的脚步声，她没有在意，以为是偶尔经过的服务生。直到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许晋朗温文尔雅的笑容现在在江小乔眼里就是虚伪的标志。见到是他，江小乔不客气地轻哼一声，并不打算同他打招呼，抽身准备走开。
“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许晋朗侧身拦住她，一双桃花眼笑得眯起来，“好巧啊，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你。”
“让开。”江小乔语气不善。
许晋朗神色不改：“别这么暴躁嘛，老朋友见面，难道不应该热情寒暄一下？”
寒暄个头。敢情不是你被人耍得团团转。江小乔瞪他一眼，“我倒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幸跟许二公子攀上关系了。”
许晋朗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为这个。”他摸摸鼻子，笑眯眯地：“是我唐突了，没能来得及向你解释，现在正式向你道歉，不要生气可好？”
心情本就极度低落，江小乔没心思再听他的客套话，决定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开。
原本以为交到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原来不过是场玩笑般的骗局。在对方眼里，自己大概也不过是个一时兴起逗弄取乐的笑话。
全都是谎言，设计图的丢失，甚至是这个偶然相识的朋友，身边的人都在欺骗她。
会是谁偷走了她的设计图稿，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将它送到了竞争对手那里，江小乔不愿细想，更是不敢想。但她心里隐隐的察觉到或许是身边的人。
素日同事们亲切的笑脸浮现在眼前，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更不愿相信正是其中一张真诚的笑容后面隐藏着阴冷恶毒的心思。
江小乔从来性格豁达坦荡，别人计较争执的事情她都是一笑而过，遇到再大的困境和别人的为难，她也会毫不畏惧地还击，但从来不会萎靡不振。或许是自己太容易轻信别人，或许是从前的校园生活太过单纯。
她第一次发觉，原来这个世界这样冷酷无情。
也许比起自己几个月的心血付诸东流，更让她伤心的，是熟悉的人的欺骗与背叛吧。
江小乔禁不住红了眼眶。许晋朗注意到她神色不对，上前一步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江小乔却躲开他的动作，头也不回：“与你无关。”
许晋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才慢慢收回去。温和的笑意渐渐消失，江小乔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他却一直注视着那个方向。
“少爷。”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回过身，正对上一对淡漠而明亮的眸子。
“jan，”许晋朗并没有意外。“怎么了。”
“竞标快开始了，少爷您还是回去吧。”名叫jan的女人神色如同她的人一般清冷，一头俏丽的短发又为她增了几分凛冽的妩媚。
“知道了。”许晋朗淡淡道，没再看她，转身向大厅的方向走去。
接下来的竞标会，江小乔也没有心思再听。茜茜一直在她耳边唠叨“部长大人如何霸气外露完美拿下项目”。直到第二天抵达榕城国际机场，下了飞机呼吸到熟悉的空气，江小乔才稍稍轻松了些。
这些天她实在有些累了。她很想马上回去，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莫靖远送她的临海别墅虽然一直只有她一人，但此刻也许是唯一能让她安心一些的地方。
黑色轿车稳稳的飞驰在马路上。
车里银灰色西装的男人往后靠在后座上，西装敞开着，衬衫扣子解开了几颗。肌肤上纹理分明的胸线隐藏在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下。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在车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射下看不清神情。
“部长，榕城新地标的项目已经基本同合作方谈妥了。政府那边的剪彩酒会定在下周六。”乐文小心地开口。从刚刚下飞机开始，莫靖远便一直沉默着，此刻车里冰冷的气氛更让他有些不安。
莫靖远没有出声，轻轻阖上了眼眸。
这次的公开竞标他本就势在必得，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此刻他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竞标会之前的颁奖典礼。那个给新人的特别奖，展出的概念图他看到了，确实新颖不失大气，典雅中掺着几分灵动的美。
据说是出自御景挖掘到的一个新人之手，业内没什么名气，因此名字也没什么人听过。
莫靖远关注的重点却不在此，而是那天情绪极度低落的江小乔。她娇小的身影缩在会厅一角，好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联系到之前设计比赛时她最终拿出的差强人意的作品，看起来不像是准备了几个月，更像是匆忙之间做出来的。
怒意渐渐升腾起来。
“部长？”乐文见他半天没出声，从副驾驶上回过头，试探地开口。
莫靖远沉默地靠在座位靠背上。黑眸深不见底，浑身散发着强大而内敛的气场，让乐文无形中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压力。
良久，他眸色一沉，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停车。”
车子在路边缓缓停下来。几秒钟后，迅速地转了个弯，向另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城郊的临海别墅。
莫靖远踏进黑黢黢的房间，佣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
房间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暗，静悄悄的。只有莫靖远的脚步踩在厚实的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要不是床上那个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他几乎以为这里没有人。
江小乔已经听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但她并不想起身回应，就一直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眼角余光里出现一双黑色锃亮的皮鞋。随后便感到床往下一陷，那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那天获奖的设计图，是你画的？”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成熟男人独特的魅力。
江小乔身子颤了颤，没有抬头，也没有出声。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安慰自己，也许一时失误，将设计图稿遗忘在什么地方。那么昨天见到颁奖典礼上展出的别人的设计概念图，事实便已经清晰而残忍地展现在眼前。
从来只在电视小说里看过这些欺骗背叛的情节，她从来没想过，同样的事情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莫靖远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没有再追问，而是展臂将她圈进怀里。
熟悉的味道再度包裹了她。江小乔混乱的思绪里不由得掺入了在巴黎那个夜晚，那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可唯有和莫安迪的纠缠，让她在惊慌失措之外，竟有一丝丝眷恋。
理智告诉她此刻不应该再放纵自己与莫安迪靠近，然而身边的男人却似乎对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仿佛即将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竟不愿再松开手。
第四十一章 让我儿子赢在起跑线上
感觉到怀里的人往自己这边小幅度地靠了靠，莫靖远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江小乔柔软的发丝拂过他脸庞，她身上特有的体香若有若无地飘散在卧室凝滞的空气里。
江小乔的声音闷闷地响起来，似乎还带着鼻音。“我不知道是谁拿去的…设计图好好地放在行李箱里，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消失。”
莫靖远把她的脸抬起来，江小乔红肿的眼睛映入他眼帘，他心里一痛。眼里疼惜闪过，压抑着的怒气再次在心里翻腾起来。
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抬手轻轻的为她拭去眼泪，江小乔抬头怔怔看他，神色有些迷茫又带着些疲倦。
“我会查出真相的。你信我。”莫靖远素来波澜不惊的黑眸里，有什么东西在灼灼地燃烧着。
那双深邃眼睛里藏得太深太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让人掉落进去。江小乔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半是强迫地让她躺下，莫靖远又起身将被子拉开帮她盖好。裹在温暖舒适的被子里，倦意马上铺天盖地而来。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点记忆，是有人弯下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触到她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她却觉得仿佛烙铁一般灼热滚烫。
“睡吧。”低沉动听的男声，连同那个温热的吻，一起烙在她心里。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滚烫印记。江小乔沉沉地睡去，梦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的味道，让她莫名地安心。
江小乔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女人模糊的面容，虽然看不清楚五官，但是身量苗条，柔顺的直垂到腰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温婉动人。江小乔伸出手去想碰她，下一秒她便摆摆手，转身消失在眼前。
画面忽的又换成了另一张脸，这次清楚得多，是彤彤充满愤恨的眼神。她张了张嘴，似乎在说，江小乔，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
她想追上去，却被人伸手握住胳膊，有一个低沉冷漠的男声在耳边回绕着。她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觉得他周身彻骨冰寒，让她如同掉进深渊，想要逃离，却控制不住地坠落下去。
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房间里空荡荡的寂静，也将她从昏昏沉沉的睡梦中惊醒。江小乔闭着眼睛摸索到放在床头的手机，按掉了闹钟。
又静默了三分钟，等还处于休眠状态的脑细胞大半回复过来，她才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这几日凌乱的思绪几乎在瞬间钻回到江小乔的脑中，但不知为什么，几日来一直萦绕在她心里的参杂着失望，纠结，自责和伤心的情绪稍稍淡了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感到那个豁达又乐观的江小乔又回来了。
挑了身稍活泼又不失大方的套装换上，江小乔走下楼来。陈姨估摸着她要起床去上班了，已经准备好了早点。照着莫少爷的吩咐，特意做得清淡了些。
江小乔本来没什么食欲，看到桌上热气腾腾的粳米粥和几份精致的小菜，反倒有了些胃口。她坐下来喝了口粥，同陈姨聊了几句，忽然又想起来，便随口问道，“莫少爷什么时候走的？”
“莫少爷没在这里过夜，昨晚上您睡了以后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陈姨一边回答着，一边把江小乔的碗拿过去，想再给她盛一些。眼见着太太自从去了一趟法国回来之后，原本苗条的身子看起来更清瘦了，她也不免得有些心疼。
江小乔在家里从来不以莫太太的身份自居，反倒是经常帮陈姨做些家务，对她也像对长辈一样有礼貌。再加上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几句这姑娘的身世，陈姨不由得对看起来还像是孩子的江小乔多了几分疼惜。
江小乔愣了愣，没再继续话题，而是拦住了陈姨，好看的大眼睛笑得弯弯的：“不用了陈姨，我吃饱了，去上班啦。”
这几天莫安迪一直很忙，在公司里常常在大家加完班要回家的时候还能看到他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所以昨天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有些惊讶。
陈姨说他昨晚上就走了，多半是因为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那么他是知道了设计图的事情，特意放下工作来看她的吗？
江小乔的心跳突然悄无声息地加快了。她原本以为丢失了重要的资料，莫安迪会因为她的粗心大意而对她生气，没想到他什么指责的话都没说，反而……
“小姐，到了。”司机见她出神，开口叫了一声。
江小乔这才发现车子已经停在了公司门口。她付了钱，倒声谢便走进公司大门。迎面遇到刚好同时下出租的茜茜。茜茜一见到她，便亲热地走上前来挽着她手臂。
“小乔，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和江小乔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茜茜忽然问她。江小乔点点头：“有啊，怎么了？”
茜茜立马期待地看着她：“那你陪我去逛个街好不好，我男朋友生日快到了，我想给他挑一件礼物。”
“……额，好啊，”江小乔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又有些好奇，“茜茜，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啊？”
“就是最近啦。去法国之前，其实是同事介绍的，我觉得他人也还不错。就开始交往了。”茜茜的话匣子被她不小心打开，滔滔不绝起来，“主要是我妈催得太紧了，没男朋友催着谈恋爱，有男朋友了就催结婚。真是的……”
茜茜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但是其实我本来是打算三十岁之前都不结婚的！”
江小乔震惊地看着颇有气势的茜茜：“为什么？”
茜茜握紧双拳，双目炯炯地看着擎远高大的写字楼：“当然是要为我的事业而奋斗啊，我决定了，虽然老板娘是做不成了，但是做老板的娘我还是可以争取的！我要让我儿子赢在起跑线上！”
瞧瞧人家这志向，再瞧瞧她自己。江小乔为自己惨淡的人生叹一口气。人家已经开始为自己儿子做打算了，她却连出墙谈个恋爱的机会都没有，结婚倒是抢先了**年。
彤彤昨天就没有来上班，江小乔走进办公室，习惯性地往她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座位依旧空着。从旁边同事的讨论中江小乔隐约听到她似乎是因为家里有事请了两天假。
这几天没有同她联系，江小乔并不清楚彤彤是因为什么请假。她打过几个电话给彤彤，但是都是占线，再打就是关机了。
内心复杂的情绪又翻涌上来。
江小乔往旁边那个空着的座位看了一眼，眼里又浮出几分难过。就这么心神不宁地一直到了下班的时候。
江小乔和茜茜走到马路边等车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茜茜愤怒地抱怨着满脸冷冰冰只会让他们加班的薛大主管，江小乔却一直在走神，直到茜茜喋喋不休地拖着她上了出租，又停下来走进一家商场。
茜茜拉着她在一楼转了一圈，又直奔二楼男装区。两人在满目的西装和皮鞋中走着，茜茜挑三拣四，好不容易拿起一件深黑色风衣外套看了看。
“这件不错啊！”已经晕头转向的江小乔十分诚恳道。
“嗯……是挺不错的。”茜茜端详着那件风衣，又举着它往一头黑线的江小乔身上比了比，“大小应该也合适。”
“那就这件吧！”江小乔比站在一旁的售货员还要一脸热忱。
茜茜拿起衣服上的吊牌翻过来看了看标价，果断地放下衣服拉起江小乔闪人：“pass！我都没买过这么贵的衣服，哼！”
转眼看到另一边有某品牌的衬衫在打折，于是两眼放光地拖着江小乔奔过去：“我看这边的好像还不错哎！”
江小乔凌乱地跟在她后面：“茜茜，你这男朋友不是同事介绍的，是充话费送的吧？”
“不，是买烤地瓜送的！”茜茜一本正经地跟她还嘴，一边拎起了一件男士衬衫。“我看这件挺好看的哎。小乔你觉得呢？”
江小乔忙不迭地点赞：“好看好看，茜茜你眼光真好！”
茜茜转头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江小乔和旁边的售货员小姐齐刷刷点头，顶楼上。
最终江小乔和茜茜两人一人拎着一个袋子站在了商场男装区的电梯口。袋子上是相同的logo，里面各放着一件男士衬衫。
都怪刚刚那个多嘴的售货员，跟茜茜说什么两件可以打九折。听到这么好的事情茜茜怎么会放过，非拉着她要为江小乔的“男朋友”挑一件，江小乔无奈道：“我没有男朋友啊。”
茜茜大手一挥：“那就未来老公！反正搁在家里又不会过期！”
“老公”这俩字精准地戳中了江小乔内心不为人知的痛处，她眼前一黑，老一号的莫安迪穿着她买的衣服的样子鬼魂一样飘在她面前。
总之她就这么被忽悠着买了一件男士衬衫。
江小乔感到无比心累。茜茜拉着她买完衬衫，又兴冲冲地把袋子塞到她手里，跑去替自己挑衣服。理由是“在薛老虎的强权压迫下难得的放松”。
这让正想立即回家扑倒在床上的江小乔觉得，她答应陪茜茜出来逛街简直是个失误。
第四十二章 难以接受的真相
趁着茜茜拿着几件连衣裙进了试衣间，江小乔走出来透了口气。
商场里人不多，她无聊地等着茜茜。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袋子，茜茜的眼光还是挺好的，但是对她来说根本没用，唯一一个可以光明正大地送出去的对象到现在她还没能有幸见到。
“小乔？”一个惊讶的声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乱想，江小乔转过身来，多日不见的彤彤站在身后。
彤彤的气色看起来比前几日好了很多，她穿着火辣的短裙，一双白皙的腿在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映衬下更显得修长。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注意到彤彤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转到自己拎着的两个男装品牌的袋子，那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江小乔尴尬地解释道：“陪茜茜帮她男朋友挑的，她还在里面试衣服。”
彤彤“哦”了一声，又走近了笑道：“好久不见呀小乔，最近家里有点事情，我都没能去上班。也不知道薛大主管有没有又强迫设计部加班？”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切地拉住江小乔的手，好像以前无数个两人一起逛街聊天的晚上。江小乔愣了愣，彤彤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真诚温暖。她忽然鼻子一酸。
许是注意到江小乔的神色，彤彤面上闪过一丝愧疚的情绪。
“小乔，这两天我也认真想了想。我觉得，之前的事情，我也是有些过分了，”彤彤认真地看着江小乔，“小乔，我们放下之前的误会，和好行不行？”
江小乔迎着她真挚的目光，几日来心里空落落的那一块终于被某种温暖的感情填满。
“嗯。”她绽开一个明媚的笑。
彤彤开心地上来抱了抱她，又想起什么，关切地看向江小乔：“我听别人说，你前两天参赛的设计图被人偷走了？”
江小乔眸色一黯，低了头道：“……嗯，大概是竞争对手偷走的。”
彤彤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神情：“怎么会？你确定不是自己放错地方了？”
江小乔摇摇头：“就放在我的行李箱里。不可能无缘无故消失的。”
彤彤心疼地看着她：“怪不得那两天你一直情绪很低落。搞得我也愧疚了好多天，又不知道怎么说。”又握住她的手：“别伤心小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部长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谢谢你彤彤，”江小乔抬头冲她笑笑，“我已经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啦。查明真相也好查不出也好。有你在身边，我现在就已经很开心了。”
茜茜试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彤彤已经走了，她拎着大包小包，拍了拍江小乔的肩膀：“总算是功德圆满，走吧！”
两人正要走进电梯，茜茜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手机，江小乔一眼撇到屏幕上面来电显示的名字：亲亲老公。茜茜无视掉江小乔鄙视的眼神，接电话的声音嗲了又嗲：“喂，怎么啦？哎，跟你说了不用来接的……好吧，嘿嘿，你在哪里？”
和茜茜走出商场的时候江小乔果然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等在那里，看到茜茜拼命地挥手便走了过来，很自然地接过茜茜手里的东西，礼貌地朝江小乔笑了笑。
江小乔回以微笑。茜茜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远了，隐隐还能听到她的娇嗔：“逛了一晚上，累死了。”还有男生低声的安慰和说笑。
这场景有些熟悉。大学时候历城还没答应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她软磨硬泡，终于让历城不耐烦地点头同意陪她出来逛街。
十七岁的江小乔人还未成年，却对商场里那些略显成熟的衣服跃跃欲试，因为她记得历城跟她说他喜欢“成熟一点”的女孩子。她兴奋地拿了好多衣服去试，每一件历城都皱着眉摇头。
后来终于试到一件连衣裙，历城的神色好像没那么烦躁了，她想买下来，可是看了看吊牌上面的价签还是放下了。不曾想历城黑着脸又将它拎出来，径直走到收银台付了款，顺手丢给她：“自己拿着。”
当时的江小乔简直惊喜万分，那好像是历城第一次送她东西。她宝贝似的把衣服抱在怀里，一蹦一跳地出了门。身边是历城不屑的轻哼：“小女生就是容易满足。”
那天晚上的江小乔，连睡梦中都是笑着的。她把那件衣服一直珍惜地放在衣柜深处，直到两人分开才同别的东西收拾出来丢掉。
历城很久没有出现在江小乔的回忆里了。和他分手以后这么自然地想起来，还是第一次。以前的情景似乎蒙上了一层模糊的薄纱，看不分明，触手却是真实的温暖。虽然早已形同陌路，但两人之间真正经历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现在想来，当初发现他和江贝贝时的那股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车窗外的树影忽明忽暗地交替划过，江小乔望着渐渐远去的灯火，微微笑起来。
市区著名的高档私人会所“皇庭”。
装潢精美的包厢里烟雾缭绕，满桌杯盘狼藉。酒桌旁边的人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从房门口经过可以听到里面低声的谈笑和女子妩媚的撒娇声。
酒桌四周围坐着几个男人，其中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中年男人怀里抱着化着精致烟熏妆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笑得妖娆，正端起酒杯送到男人嘴边。
“莫先生贵人事多，这些天竟连影子也没见到一个，今天好不容易请你来，可要多罚几杯。”旁边啤酒肚，略微秃顶的男人端起杯子笑道。
先前那个中年男人就着怀里女子手里的酒杯喝了一口，才无奈笑笑：“那里是贵人事多，我这都是无事忙。”
“您这是说哪儿的话！”另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身材瘦削一些的男人接过话去，又看了看门口，压低声音道，“我前两天听到，那位在巴黎露面了？”
中年男人表情一凝，旋即失笑：“王总消息可是灵通。”
“我这不是关心朋友嘛。”被称为“王总”的男人摆摆手，装作不经意地喝了口白酒，“他这一出现，您可不是又有得忙了么。”
中年男人表情淡淡的，没再说话。身畔的女子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娇笑着想再劝一杯酒，却被他冷冷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莫靖远站在办公室高大的落地窗前，这里视野很好，榕城最繁华的地段尽收眼底。当初擎远买下这块地用作办公楼的时候，也是考虑到这里是榕城未来发展的经济中心地带。当然，花费的价钱高得难以想象。
他只穿一件衬衣，西装外套被随意丢在办公室一角的沙发上。修剪的十分精细的鬓角衬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深邃黑眸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乐文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
他小心翼翼地轻咳一声，看到莫靖远微微侧头，才道：“莫总。”
无人的时候，乐文总是习惯称他“莫总”，这两个字代表的含义，却是同“部长”和“莫少爷”截然不同。
莫靖远并未转身，手里的茶杯已经凉透，他却一口也没动。目光淡淡地扫过楼下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冰冷双眸里不起一丝波澜。
“说。”
乐文才道：“海天景苑那边，请您周末过去吃饭。”
“海天景苑”是榕城一处高档住宅区的名字。乐文每次提到，却是代表着住在那里的人。
英挺的眉拧了拧，莫靖远转身放下杯子，却没开口。
“我找借口回绝？”乐文见他没有回答，试探地道。
“不用了。”莫靖远低头沉吟一会，开口道。
乐文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掩去情绪，低头道：“知道了。另外，您上次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大致有了结果。只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莫靖远皱了皱眉。
乐文有些迟疑，还是开了口：“结果让人有些意外，但应该基本确定无疑。这是证据和照片。”说着便将一叠资料递了过去。
莫靖远接过来，随手翻了翻，里面夹着的几张照片映入眼帘。他的动作顿了顿，冷峻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抬眼看了看窗外。正是下班时分，公司门口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出来。虽然在高处看不分明，莫靖远还是一眼认出了挽着旁边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来的江小乔。他注视着并肩走着的两人，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怒意。
“这事……该怎么处理？”乐文看着他的脸色，不由得有些犹豫。事情的结果，实在让他都有些出乎意料，不知道莫靖远会怎么看待。
莫靖远把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刚想开口，又停了一下，淡淡道：“暂时不用处理。”乐文表示了解，便走了出去。
莫靖远抬手揉了揉眉峰，眯起眼眸看着江小乔同身边人道别之后上了出租车，低头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第四十三章 微笑背后的谎言
江小乔这两天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和彤彤的关系和好如初，笼罩在心底的阴云顿时散去了大半，原本清瘦下去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以前略微婴儿肥的样子，笑起来嘴角梨涡更深，却也更加清丽动人。
和彤彤挥手告别之后，她便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天气很好，直到傍晚时候夕阳的光芒依旧有些刺眼。她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热闹的景色。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一条新消息在上面闪动着。江小乔一直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几秒钟后，屏幕很快又暗了下去。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去。江小乔推门走进去，便听到一阵小孩子咯咯的笑声。
正有些奇怪，陈姨听到开门声匆忙走了出来，见到江小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太太回来了。”犹豫了下又小心翼翼地道：“我儿子儿媳这两天有事没法来接孩子，我就把他先接过来了，这就去送到幼儿园。”
江小乔止住陈姨：“不用了陈姨，让孩子在这里住两天吧。晚上住在幼儿园他会害怕的。”
陈姨感激地笑笑：“真是打扰太太了。明天一早我就打发他去上学，不会吵到太太的。”
江小乔笑笑，正想说话，却看见一团圆滚滚的小肉球跌跌撞撞地冲过来，在差点撞到陈姨腿上时才堪堪站稳，抬头冲江小乔甜甜地笑：“姐姐好！”
陈姨有些尴尬地轻声呵斥：“没大没小的，要叫太太知道吗？”
小男孩小嘴扁了扁，委屈道：“可是这个姐姐这么年轻，一点也不像太太。”在小孩子眼里，“太太”都是用来称呼电视上那些大家族里整天板着脸为难人的中年妇女的。
还没等陈姨继续开口，江小乔先“噗嗤”笑出了声，“叫什么都好，我还挺喜欢小孩子叫我姐姐的。”
小男孩这才又开心起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转了转，小胖手伸出来拉住江小乔的手，“姐姐，你陪我去看动画片好不好？”
肉乎乎的小手捏在手心里软软糯糯的一团，江小乔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好啊。”
拉着小屁孩看了一会儿动画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窝在沙发上吃了一堆零食，江小乔才回到自己房间里。洗了个澡出来，这才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随意翻了翻。
一条未读信息跳了出来，是下班时候的。江小乔点开，一行简短的文字映入眼帘。
“明天陪我吃个饭。晚上我来接你。”
语气淡漠，不掺一丝情绪和多余的话。一如发短信那人说话的样子。
江小乔正要打字，一条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许晋朗：明天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就当给你赔罪啦。
眼前又浮现出许晋朗轻浅而温润的笑容，以及那天看他出现在颁奖典礼上的样子。江小乔撇了撇嘴，回道：“没空。和别人约好了。”
下一秒手机又跳回方才的页面，江小乔想了想，打了一个字回过去，“好。”
许晋朗低头凝视着微信里弹出的那一行字，长长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键盘。门开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起来。他手指一动，屏幕黑下来。
简蓝一进来就注意到他的异样，却依旧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坐下。
“什么事？”许晋朗见到来人，挑挑眉往身后的沙发靠去，两只**错搭在了茶几上，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在来人面前的形象。
简蓝习惯了他的随意，俯身顺手整理了下略微凌乱的茶几，才淡淡开口：“大少爷那边刚打电话过来，问您周末有没有时间，随他和御景公司的周副总去打高尔夫。”
许晋朗皱了下眉，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又不喜欢高尔夫，叫我做什么？不去。”
简蓝道：“大少爷说，是去和对方谈一谈几个合作的项目，您该学着打理生意上的事情了，这也是老爷的意思。”
许晋朗拨弄着手机，头也不抬：“跟他说我咨询室的事情挺多的，没时间去。”
简蓝抬眸，乌黑短发下清澈的眼睛波澜不惊，对他的反应没有半分惊讶，“我知道了。”起身走了出去，留给许晋朗一个俏丽苗条的背影。
彤彤这天下班后没有多待，很早就回到了住所。坐在卧室的镜子前，她好心情地化了个淡妆准备出门。放在包里的手机忽然“嗡嗡”地震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不由得拧了下眉。
电话接通，那边嘈杂的声音便被电波送到了耳朵里，一个年轻的男声压过周围闹哄哄的人声传来：“姐，你在哪儿呢！”
彤彤一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道：“准备出门吃个饭。你呢？怎么那边乱哄哄的？”
先前的男声“嘿嘿”一笑：“我和浩哥在一家新开的酒吧里。”又讨好地试探：“姐，你借我点钱呗，最近手头有些紧。”
彤彤垂眸看着手里拎起的包包，有些没好气地把它丢回桌上：“浩哥是谁？你别又跟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一起鬼混，前两天好不容易把你保释出来，怎么又不消停？”
电话那头的人满不在乎的地笑道：“是我一个新朋友啦，你放心，不会惹事的，我们就哥们几个出来聚聚。姐你不是前两天刚有钱了吗，就借我点呗，反正人家还会给……”
彤彤一下子打断了他：“我待会就给你转过去，你别在外面喝酒闹事就是了。”
那头的人听到她前半句就高兴起来，随口答应了几声便挂了电话。彤彤在床边默默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弟弟的银行账户转了些钱。又拎起刚才的包走了出去。
打车来到皇庭楼下，彤彤抬头望着并不显眼的入口，大门处并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但自有一种低调的奢华。她听说过这个地方，也经过过几次，但从来没走进去过。这里是有钱人才能来的地方。
停了一会儿，她才走进去。一进大厅，便有人迎上来，礼貌地问她是否有预约。
彤彤轻声报了一个名字，那人便点头表示会意，领着她走上了楼。
上楼梯时她往门口随意扫了一眼，看见两个门童匆匆地迎出去，似乎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了。转过头，看见领路的人已经站在了楼梯顶端，见彤彤跟上来，欠了欠身，手伸向左边方向尽头处的一间包间。
彤彤走到门前，有些忐忑地抬手敲了敲，过了一会儿，有人打开了门。彤彤抬眼望去，是一个浓妆艳抹，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说话便转身风情万种地扭了进去。
彤彤跟了进去。里面烟雾缭绕，呛得她轻咳一声，有些厌恶地别开了眼。里面一个四十岁上下，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沙发上。替她开门的女子回到沙发旁紧贴着男人坐下。
彤彤有些胆怯，又鼓起勇气开口，“这位就是周副总吧。”
男人轻佻地看她一眼，打量够了才收回目光，笑道：“安彤彤小姐，是吗？不用拘束。坐下就是。”
彤彤捏紧了手里的包，在男人对面的沙发边上坐了下来。那位周副总搂着怀里的年轻女子轻声说笑着，不再同她说话。彤彤捏了捏拳，脸色有些苍白。
她又等了一会儿，咬了咬唇，终于开口：
“周副总答应我的事情，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男人这才重新注意到她似的，放下酒杯客气地笑着：“当然没忘。只不过刚刚一时说得开心了，忽略了正事，安小姐别介意。”身边的女子识相地起身走了出去。他这才伸手从沙发一侧的地上拎起一只箱子。
“这是答应给安小姐的酬金。”他把箱子往桌子上一放，彤彤听到沉甸甸的一声钝响，才稍稍放下心来。
御景集团的人答应给她的钱，之前因为弟弟打架生事进了看守所，她不得不提前向周副总预支了一些用来保释他出来。剩下的这些她为了谨慎起见选择要了现金。
彤彤伸出手去想要把箱子拉过来，对面的人却动作一顿，按住了箱子。彤彤不解地抬眼看去。
周副总抽了口烟，看着彤彤的表情笑笑：“不过，安小姐可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彤彤的心砰砰跳了起来，对面人虚伪的笑脸里满是阴谋和算计的味道。她强自镇定下来：“什么事？”
周副总手指在箱子上轻轻敲了几下，“御景获奖的设计图，是出自我们发掘的新人手里。事实也只能是这样。不过如果有人查出什么蛛丝马迹，”他盯着彤彤的眼睛，“那么此事与御景集团没有半点关系。你明白吗？”
彤彤手心里的汗沁了出来。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真有人查出设计图是窃取的，那么这个罪名，绝不会落到御景集团头上，只会由她来背着。
“我知道。”彤彤的声音有些发涩。
周副总满意地笑起来：“我不过提个醒。安小姐是个聪明人。”
“好自为之。”
第四十四章 有酒么
江小乔跟着莫靖远下了车，发觉自己正站在榕城的高档私人会所皇庭门口。只是来吃个饭而已，为什么带她来这种看起来更像是娱乐场所的地方？
她不由得看了莫靖远一眼，继子难道是带着她来寻欢作乐的？出门花天酒地还带着自己小妈，上流社会的新潮流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诡异了？
莫靖远淡淡扫她一眼，果然又从她忽闪的大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警惕和怀疑的味道。懒得计较她又想到哪儿去了，拉着她便向里面走。
早已有两个门童迎了出来。莫靖远虽除了必要的应酬之外不常来这里，不过单是他那张脸便让人能一眼从人群中认出来。
江小乔莫名其妙地跟着莫靖远走到楼上一间欧式风格的包间里。墙上挂着装裱起来的人体艺术画，高高的天花板上是复古风的雕刻。她好奇地打量着小小的房间，直到莫靖远在身后关上了门。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江小乔见他走过来施施然坐在沙发上，终于忍不住开口。
莫靖远没有回答，淡淡道，“你待会就知道了。”
江小乔不满地在他身旁坐下，一脸的不信任：“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带我过来是干嘛的？”
莫靖远横她一眼，没有再回话，抬手看了看时间，见时间差不多了，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江小乔感觉这场景十分诡异。大晚上的，继子带她到这种地方来，不去花天酒地，反而两个人窝在这里看电视。
直到画面跳了几下清晰起来，她的目光才被吸引过去。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什么节目，而是另一个布局同这里差不多的房间。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吞云吐雾，有个年轻女子靠坐在他怀里。
江小乔明白过来，随即背上便有冷汗冒下来。这居然是连着另一个房间的摄像头的。看样子里面的人并不知情。
她向来知道商场上的人尔虞我诈甚至不亚于那些电视剧中的情节，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虽然自己不是被监视的那个人，江小乔浑身寒毛还是立了起来。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莫靖远的眉眼隐藏在光线投射下的阴影中，看不清楚神情。周身矜贵而冷冽的气质给人一种距离感。
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畏惧。
江小乔忽然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看透过身边这个男人。以后大概也不可能。
电视里的场景却有了些变化。先是一阵犹豫的敲门声传来，随后那个年轻女子起身走出了画面，应该是去开门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扭着身子走回来坐下，果真有人跟着进入了镜头。
江小乔看着来人，有些发懵。
“这位就是周副总吧？”
“安彤彤小姐，是吗？不用拘束，坐下就是。”
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莫安迪带她来这里是因为什么。彤彤悄悄地来到这种地方，目的，也许跟自己有关。
江小乔怔怔望着彤彤的脸，在镜头下微微有些失真，那双嘴唇轻轻开合，彤彤熟悉的音色和男人的对话一字一句传入耳中，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事实。
她猛地起身想冲出房间，却被莫靖远一把拉住。莫靖远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强迫她转过身来，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轻轻地把她的脸抬起来。
满面泪痕的脸映入视线，晶亮的眼眸深处闪动着绝望和无措。莫靖远拭去她的泪珠，又有源源不断的眼泪断线珠子般滚落。他眸里掠过一丝心疼。
他有些后悔这样突兀地将真相揭露给她看，但是更不愿她继续被身边人的心机欺骗下去。只是这样的事实，对她来说过于残忍了。
莫靖远低头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江小乔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任由他半揽着她靠在他肩上。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很久，久到莫靖远几乎以为江小乔睡着了，江小乔却忽然抬起头来。
“有酒么？”
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彤彤的脸，和那个周副总的对话，彤彤主动希望同她和好的场景，一一在眼前闪过。思绪混乱，理不清，剪不断。她努力地回想彤彤那些笑容里的破绽，可脑海里唯一清晰的却是她握着自己的手，轻声说“别难过”的样子。
直到后来手里的杯子被人硬生生夺走丢在一边。一个温暖的胸膛贴在她脸侧，耳边是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江小乔抬头，视野已经模糊起来。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却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想要汲取那片让她潜意识地依赖和眷恋的温暖。下一秒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她睡得不**稳，噩梦一个连着一个。浓烈的酒气侵入四肢百骸，让她浑身火烧一般难受，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昏昏沉沉间想要叫人，张了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
水却被及时地送了过来。有人托着她的脑袋，温热的水涌入口腔。身体好受了些，她再次迷迷糊糊地陷入睡梦之中。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阳光透过窗帘将房间照亮，江小乔揉了揉额角，宿醉后的头痛慢慢加剧，刺激着她原本昏沉的神经。
她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直到熟悉的天花板渐渐在视线里清楚起来。她不记得自己喝醉后的事情，起身想叫人进来问，一张口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可怕。
床边摆着一杯温度正好的白开水，她端起来喝了一口。昨天的记忆慢慢苏醒过来。江小乔坐在床边发了会呆。
不同于昨晚的绝望，内心是紧紧揪起来的难受。
设计图的事情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却独独没有想到摆在眼前的这一种。
彤彤。这个熟悉又亲切的名字伴随了她许久，已经成为亲人一般的存在。江小乔还记得大学时自己不小心被人骗去了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她又不愿向江家伸手多要钱。彤彤知道后每天和她一起吃饭，一个人的生活费支撑两个人艰难地度过了半个月。
那时彤彤点着她的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地批评：“你再这么单纯天真，以后到社会上肯定少不了受骗。”
又大大咧咧地一拍她肩膀：“不过没关系，有姐姐我在，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如今欺骗她最多的那个人，却也是当初毫无保留护着她的那个人。
压抑着的悲凉情绪再次翻涌上来。想到彤彤的脸。和那张脸上无辜的神情。江小乔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她。
“姐姐，”一个清脆的童音打断了她纷乱的思绪，胖乎乎的男孩站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向里看。
远处传来陈姨的斥责声：“跟你说了不要打扰太太休息，还不快下来？”
名叫辉辉的男孩暂住在陈姨房里的这一两天里，已经和江小乔很熟。小家伙有些粘人，却还是十分听话的。听到奶奶在叫自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小脑袋正要缩回去，却被江小乔叫住。
“没关系，我已经起来了，进来吧。”
小男孩犹豫了下，又回头看看楼下，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一步一回头地挪了过来。
江小乔看到他小心翼翼又好奇张望的样子，心情稍稍好了起来。她将辉辉抱起来坐在腿上，小家伙有些不安地往房门口看了一眼，小短腿在半空中悬着。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呀？”肉嘟嘟的小手伸出来，擦了擦江小乔有些湿润的眼眶。
江小乔笑了笑：“没什么，姐姐跟朋友闹了点小别扭。”
小孩子天真的笑容绽开来：“没关系啦，我在幼儿园里也经常跟坐我后面的赵小胖闹别扭，不过第二天还是好朋友。”
江小乔扯了扯嘴角。孩子的世界这样纯真没有瑕疵。
见她没有说话，小男孩的眼睛骨碌碌转了几下，看门外没人才悄悄地凑上来，神秘兮兮地趴在她耳边：“姐姐，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不要跟人说是我说的喔。”
江小乔不解地点点头，只听见特意压低了的童声在耳边轻轻地道：“昨天送你回来的哥哥，把你房间里的那个印着拼音的大袋子拿走啦。”
印着拼音的大袋子？被拿走了？
对着江小乔疑惑的眼神，小男孩郑重地点点头，“就是之前放在那里的那个。”老师说了，未经允许偷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他昨天亲眼从门缝里面看到那个脸色冷冰冰的哥哥从漂亮姐姐房间里拿了它出来。
江小乔顺着胖胖的手指看过去，是床头柜一侧空空的地面。她这才想起来，那里之前放着和茜茜逛街时被忽悠着买的衬衫，回来就被她顺手丢在那里。
被莫安迪顺手拿走了？想到茜茜满不在乎的声音：“留着给你未来老公嘛。”她的脸忽然有些发烫。
小男孩见自己背后告状有了效果，得意洋洋地又补了一刀：“那个大哥哥还偷亲你来着！”
老师说了，随便亲人家小女孩的脸也是不对的！
第四十五章 江家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经过莫靖远房间的时候，江小乔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房间门没有关紧，从门缝里可以看到那只装衬衫的袋子招摇地放在桌上。
房间里没有人，想来这个时间莫安迪应该已经去公司了。
江小乔盯着那只袋子，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又轻轻推了下房门，走了进去。
反正本来就是莫安迪顺手牵羊拿走的，她再悄悄地拿回去，也没什么关系吧？
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虽然房间里空荡荡的，但她还是莫名地有些不安，好像自己要做什么亏心事一样。
江小乔不知不觉放缓了脚步，生怕惊动什么人似的。刚走到桌前拿起袋子想要闪人，却听见独立卫生间的门啪嗒一声打开了。她猛地回过头，莫靖远握着门把手站在卫生间门口。
他头发还是湿湿的，稍稍遮住他黑沉的眼眸。浴袍的带子没怎么系，胸前一大片肌肤露出来，带着还没擦干的水珠，在晨光里显现出浅浅的小麦色。肌理分明的纹路一直蔓延到小腹，直到隐没在浴袍之中。
那条长长的伤疤斜卧在小腹，看起来触目惊心。
江小乔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一下别开头去，脸上已经通红。刚才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卫生间里可能还有人！
被抓个现行，她尴尬地嘿嘿一笑，决定还是趁早溜走为妙。不等莫靖远开口，她便若无其事道：“那个，我就进来看看，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说着脚步已经开始向门口挪。
走了没两步便正对上莫靖远的眼睛。莫靖远低头看着穿着拖鞋只到他肩的江小乔，眼神淡淡扫过她藏在身后欲盖弥彰的袋子。
“放下我的东西。”
江小乔低头看看袋子里的衬衫，那抹纯白此刻看起来分外碍眼，她脖子一梗，硬着头皮道：“你好像拿错了，这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难道是你的？”莫靖远挑眉，“送出去的东西还想收回来，江家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江小乔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这男人在她房间顺手牵羊也就罢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地颠倒黑白！她什么时候说这是买给他的了？
莫靖远却没再说话，幽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往日冷峻的眉目此时距离这样近，江小乔感觉一时有些呼吸不畅，正要往后退一步，他忽然倾身，从她手里拿过袋子。
手指接触的那一瞬，他指腹轻轻扫过她的手背，传来的温暖的触感让她有些恍神。
最终莫靖远西装挺括地走下了楼，等在门口的乐文眼尖地注意到他换了件新衬衫。随后江小乔也走下来，满脸通红好像煮熟的虾。
乐文瞧热闹的心思刚冒出头来，被莫靖远凉飕飕一眼瞟过来，顿时蔫下来。他明智地选择了假装没看见，回身帮莫靖远打开门。
今天是周末，原本就不用上班。江小乔自打睡起来就一直有些昏沉的脑子直到走出莫靖远房间才清醒几分，想起来。不过莫靖远还是早早地出了门。大部分时候他的周末和工作日无异，都是在公司或者应酬中度过的。
莫靖远靠在车后座的皮靠背上，眉宇间闪过一丝倦态。闭目静默一会儿，才睁开眼睛，打开笔记本。
“部长，您要不回去歇一会儿吧。”乐文在后视镜里看到，从副驾驶上转过头来，语气有些忧虑。
部长昨晚上很晚才带着夫人回家，手头便积了些事务没处理完。原本是要立刻回去的，但是又改了主意，让他把电脑和一些文件送到了夫人隔壁的房间里。
看这情形，是忙到了后半夜吧。想到莫靖远今天还要去应付那一家子，乐文不由得有些担心。
莫靖远没说话，专注地看着屏幕。微弱的光在他脸上投出忽明忽暗的阴影。过了许久他才说了一声：“不用。”
海天景苑。
莫羽蓁闷闷地坐在房里，脑海里抑制不住地回想起那天看到的情景。
她和同学出去看电影，回去的路上刚好经过榕城有名的私人会所皇庭，她一眼便认出了正同一大群人说笑着走出来的中年男人。他脖子上还系着自己和妈妈一起逛街挑的领带，怀里却搂着一个化着烟熏妆的年轻女子。
那女子水蛇般细腰扭着，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偏偏绿灯亮起，车子开动的时候，她看到的最后一幕，便是自己爸爸揽着那个女人走进附近的酒店的背影。
白皙纤长的手指放在膝上慢慢握紧，莫羽蓁咬了咬唇，起身走出了房门。
二楼的书房门虚掩着，莫羽蓁没敲门，而是轻轻推了推，探头向里面看了看。
莫天果真在里面，提着毛笔，桌上是一幅墨迹未干的字。注意到门口的动静，他放下笔，和煦的笑容浮现在脸上，招招手让女儿进来。
“蓁蓁啊，来，看看爸爸写得这幅字怎么样？”
莫羽蓁听话地走过去，看着桌上的字迹，“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笔力遒劲，却带着些过多的凌厉，反倒显得稍稍浮躁了些，同诗句的内容有些格格不入。
她的心情也有些别扭起来，莫天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关切地问：“怎么了？”
莫羽蓁挽着莫天的胳膊，撒娇般地挂在他身上：“爸，那天晚上我在皇庭门口看见你了，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又去找些不三不四的女人了？”
莫天轻咳一声，换上微微严肃的语气：“爸爸那是公事，别瞎说话。”
莫羽蓁不满地嘟起嘴：“那你不会应酬完了早些回来？还害妈妈在家里担心你。”
“生意场上的事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莫天有些不耐烦，见莫羽蓁不高兴，又放软口气：“爸爸也都是不得已，怎么能一个人扫了一群人的兴致？你有空也多陪陪你妈，我工作忙的时候就替我多关心关心她。”
莫羽蓁低低地嗯了一声，她知道这些年父亲在生意上并不是十分顺手，上了年纪更是有些力不从心。莫天摸了摸她的头：“乖，去吧。待会儿等你靖远哥过来了，下楼来一起吃饭。”
莫羽蓁走出书房，心情惆怅。家里养的泰迪看到她摇头摆尾地冲上来在脚边蹭蹭，她也没心思搭理，而是径直回了自己房间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门。
这个年纪的少女卧室墙上大多都贴着明星海报，莫羽蓁的房间里却什么都没有，淡蓝色墙纸让整个房间多几分清凉。她抱着床上的抱枕躺下来，余光撇到放在桌旁的一张照片，伸手拿过来端详着。
这是张全家福，被莫羽蓁摆在床头完全是因为照片上当年还只有四五岁的她,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粉色蓬蓬裙。幼小的莫羽蓁被妈妈抱在怀里，粉嘟嘟的笑脸格外讨喜。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就习惯了放在那里，相框里的照片直到现在还没换掉。
此刻她的注意力却不在年幼的自己身上，而是身后站着的十六七岁的少年。英挺的眉眼，还未长开但已经显出挺拔俊朗的身姿，稚气未脱的脸庞依稀透出些许冷峻和高傲，那神情同她在旧照片里见过的大伯年轻时的模样有几分重合起来。
小时候的莫羽蓁十分喜欢黏着她的“靖远哥哥”，只不过惯常独来独往的莫靖远始终很嫌弃这个小跟屁虫，但她不厌其烦地跟在他后面，要他抱，要他带着她去买冰激凌。
不过最终黑着脸的莫靖远还是不情不愿地领着她出去了。莫羽蓁撒开小短腿跟着，眉开眼笑。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大伯，据说在她还只有一两岁的时候大伯就因病去世了，而大伯母去世得更早，所以记忆中的莫靖远很少有真正开心的时候，总是神色淡淡的，大概也是因为从小失去父母的缘故吧。
听家里的佣人说，她还有另一个哥哥，名叫莫安迪。和莫靖远本是双胞胎兄弟，自从大伯母去世以后便跟着大伯母娘家那边的远亲去了国外居住，一直没怎么回来过。近几年倒是偶尔回国，但也只限于帮助莫靖远处理一下擎远的事务，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也许是因为在国外待了太久，同莫家的人反而亲近不起来。莫羽蓁想着。莫安迪一定同靖远哥一样，冷漠的冰山脸。两人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大概都辨别不出来。
如今她长大了，不再黏着“靖远哥哥”，莫靖远从国外待了几年回来，也很少到莫家来。想来竟有好久不见。
莫羽蓁对他已经没办法像懵懂无知的童年时代那样黏着，想到即将见到他本人，进而想到他那张冷冰冰的英俊面庞，反而多了些莫名的敬畏和忐忑。
有人在轻轻地敲门，吴婶的声音隔着房门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大小姐，莫少爷来了，夫人喊您下楼去吃饭呢。”
莫羽蓁把相框放回桌上，答应着坐了起来：“你跟妈说，我知道了，这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