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眸中突然显露出深深的恐慌。
慕容筱悦微微一笑，对上老妇人的双眸，勾了勾唇问道，“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么？青萍？”
老妇人身子一晃，手指微微颤了颤，拉住了慕容筱悦的衣袖，“你是……宁雪的孩子？慕容筱悦？”
这些年她游离在外，颠沛流离，但即使是如此。她从未放弃过打听慕容府的动向，得知宁氏在此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一年后再次怀孕，诞下女婴，取名慕容筱悦。只是生产后没多久，便病逝了。后来老爷便提了李氏做正室。
知道这些事情，还可以这样坦荡荡的说出来，甚至提到李氏时，眸中不可控制的流露出恨意的，只有可能是她。
慕容筱悦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她似乎对青萍知道自己的存在并不感到疑惑，唇畔勾了勾，那笑容加深了几分，多了几分魅惑，声音宛若含着剧毒的罂粟，让人忍不住下陷，“青萍，你想报仇么？”
青萍抬眸，干枯发丝下如枯井死水一般的双眸对上慕容筱悦的双眸，登时心中一惊。
这是她第一次仔仔细细的打量慕容筱悦，夕阳将少女的身影拉的很长，只见女子身着一席红色裘袄，素白色的精致脸颊上双眸如星，美目盼兮，朱唇微勾，巧笑倩兮。
从面前的丫头身上，她似乎看见了几分宁雪当年的影子，却又比宁雪当年多了几分什么，青萍头不动声色的垂了下去，敛住了眸中的波涛暗涌，半晌，轻轻叹了一口气，“唉……你这话若是前些年问我，我一定会立马点头，只是这些年过去了，当初怨恨早就过去了。李氏……算是我当初自己找的，若是当初没有博得她的青睐被提成贴身丫鬟，倒也不用受后来的苦了。”
“我这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也算看透了，人活一世啊，都是命。你遭这些苦，享的那些福，都是上天一早就算好的，怨不得谁。”
青萍的语气很平缓，似乎真的放下了一般，说到最后，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慕容筱悦的目光始终落在青萍上，此时唇畔微微勾了勾，朱唇轻启，“如果我说，我有一个能让李氏再无翻身之日的法子，你会愿意配合我么？”
青萍身子微微颤了颤，慕容筱悦没有错过她眸中闪过的一抹期许。
“明明是李氏自己做得不见光的事，却害得你颠沛流离，你就当真不恨么？”
“你就不想看李氏落败，沦为阶下囚的样子么？”
慕容筱悦的声音宛若含着剧毒的罂粟，又宛若一潭深渊，萦绕在青萍耳边，引诱着她往下跳。
她怎么会不恨？
她这么多年颠沛流离，心中早就暗暗将李氏骂了个遍，之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未间断过打听慕容府的消息，就是为了能有朝一日听见李氏落败，沦为阶下囚任人践踏。
若是现在告诉她能让李氏落败凄凉的是旁人，她一定会立马答应。只是偏生，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是宁雪的女儿。
对于宁雪，她是着实喜欢不起来。而宁雪的这个女儿，生的娇艳魅惑，浑身的气场纵是她也忍不住心中发寒。
她并非不愿意做人的棋子，只是面前的这一位着实令她捉摸不透。
青萍闭上双眸，压抑着心头的杂乱心绪，眉头轻轻蹙起着，等再次睁开眼，眸中已经是又恢复那副枯井死水般的波澜不惊。
“我配合你罢了。”
在谁也见不着的地方，慕容筱悦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眸中却并没有显现出一丝的意外，这本就是她意料之中的结果。
亦或者说，是她算好的结果。
是夜，月朗星稀。
银白色的月光映在柴房的木门上，一双手轻轻将之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
柴房内，匍匐跪在地上的女子，凌乱的发丝披散着，露出小半边干枯的如枯树皮一般脸，一双眸子眯起着，模样安详却掩盖不了浑身散发出来的落魄。
若是换了一日前，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个一夜白头的落魄妇人会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夫人李氏。
可事实就是这般，四姨娘流产，老爷大怒之下将之打入柴房。
李氏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完了，一夜之间竟像是老了二十岁一般，白发覆青丝。
女子踩着月光在李氏面前站定。
李氏抬眸，只见慕容筱悦着一身绒边红狐毛大袄，头插一支碧玉琉珠玲珑钗，月光如溪水一般流转着。
她的唇瓣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李氏没由得打了个寒颤，明明是那么明艳如玫瑰的笑容，却偏生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这就是她斗了一生一世的人，李氏的目光在慕容筱悦的身上流转着，最终敛眸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李云舒精明一世，却终究还是败在你这个小丫头身上，罢了罢了，你现在还来做什么？”
慕容筱悦眯眸，唇瓣不经意间加深了笑容，“夫人精明一世，自然是晓得我来作何的。”
说罢，慕容筱悦从袖中掏出匕首，银色的月光下越发的显眼，李氏打了寒颤，“你……你要杀了我！你……慕容筱悦！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谋杀夫人！来人啊！”
李氏竭尽全力的喊叫声落在慕容筱悦耳中，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容，“呵，夫人，你真认为你这个夫人之位还可以稳固的坐下去？与旁的男子有染，再加上四姨娘流产，我想，老爷纵使在有耐心，这会儿也该被耗尽了。想来不过两日之后，夫人被废之事便会传遍京城了。”
李氏眸中闪过一抹惊恐。
不得不说，慕容筱悦说的有道理。
她不傻，不会认为老爷真的会对她念及旧日情分，只是……
“慕容逸绝年仅十五岁便打了胜仗，封了大将军，此时正是步步高升之时，往后的前途不可量也。若是此时废掉妾身，绝儿遭人闲话，仕途必然会受影响。想来老爷这点情形还是看的清楚的。纵是念及妾身对绝儿的养育之恩，想来老爷也不会那么绝情。”李氏说及此处，唇畔勾起了一抹笑意，想来慕容筱悦不过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看事情还是比自己差了几分，有些事情她未必能看的透。
想来是真以为自己被押柴房，无力回天了。不过若是老爷真有意废掉自己，倒也不会留自己到现在。想来怕是念及绝儿之事，只要绝儿……自己的夫人之位就无人能动。
看见慕容筱悦唇瓣的笑容渐渐敛了下去，李氏勾了勾唇，一字一顿的说着，“慕容筱悦，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甚至比苏颜还要聪慧几分，不过……可惜，你还是太天真了。”
慕容筱悦心中冷笑，面上神色不改，朝身后的丁香道，“将青萍押进来吧。“
听见青萍这两个字，李氏脸色登时变了，身子一晃，险些就要倒下去。
怎么会？
她怎么知道？
那时候，慕容筱悦分明还未出世，宁氏早在慕容筱悦三岁之时便过世，她怎么……
李氏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对上慕容筱悦的眸子，竟是深不见底的嘲讽。
天真么？
她慕容筱悦到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更天真！
一个人被押了进来，扔到了李氏的面前。
李氏的目光落在面前的人身上，她多么希望，慕容筱悦押进来的那个人并非当初的青萍，只是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青萍的模样仍浮现在她脑海中，她几乎不用仔细看就可以分辨出，那就是青萍错不了。
“若是青萍将十几年前的事情告诉老爷，夫人可以试想一下，老爷会不会……”慕容筱悦的声音一字一顿回荡在李氏的耳边，李氏浑身颤抖着，她知道她这一辈子是真的完了。
连最后一点筹码都丧失，甚至转移到了慕容筱悦手中，成了她对付自己的筹码，她知道，她真的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李氏跪倒在地上，脸上再无昔日的傲气，凌乱的发丝蓬松的遮住她的双眸。
“慕容筱悦……你要我怎么做？”
慕容筱悦微微勾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深了，犹如一朵逐渐绽放的玫瑰，那般的冷艳迷人，却宛若一条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一般令人发寒，她一步一步的朝李氏靠近着，蹲下身子凑到李氏耳边，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呼，我要你……亲手杀了慕容苏颜。”
李氏瞳孔猛然收缩。
“你不是不想死么？那么就只能让你的好女儿慕容苏颜替你了。”
李氏的双眸对上慕容筱悦微微眯起的眸子，宛若寒冰一般的的强烈寒意令她身子猛地一晃。
李氏浑身发颤的模样落在慕容筱悦眸中，心中越发的通体舒畅起来，银白色的月光在她素白色的面颊上流转着，勾勒着她如画般的颜容，朱唇轻启，她的声音宛若掺了含着剧毒的蜜糖一般好听，每一个字都在撩拨着李氏的心，“事成之后，我会使法子让你出府，你不仅不会死，而且会过上比在慕容府舒心一百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