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5、我改还不行吗？
其实春节在一起过的，只有钟明霞和万长生。
贾欢欢本来打主意留在江州的。
可大年三十下午，她爹趁着一大帮村里各家头头都过来看望万长生的时候，把女儿接回去过除夕夜。
因为对于观音庙来说，除夕之夜，任凭外面广场上，来自蜀东地区周边几十个县镇的善男信女们把头香头柱抢得多么厉害。
万贾孙胡四家人的头香早就在碑林里安安静静燃放了。
这几年都是万长生主持的祭祖仪式。
这也是他逐渐掌握庙守管理权的象征之一。
但今年恰巧，烧伤这么厉害，甚至安排到除夕前两天还又进行了最后一次植皮手术，虽然没什么相斥反应，但渗液状况是必然的，甚至都不能轻易牵扯移动。
这样两条腿都跟补疤裤子一样的惨状，可把苏老师看了流泪不已，贾欢欢则揣摩人家的针法！
所以肯定不可能拖着回去主持。
孙二娘都必须赶回去的场面，自然是彰显她代替打理的权威。
这边争不赢这个，好歹也要把欢欢带回去相提并论啊！
庙守的妈和庙守的老婆才是半斤八两呢。
欢欢年纪不大，却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
于是说好第二天上午就回来，对钟明霞千叮咛万嘱咐，再承诺给长生哥带村口周婶家的米糕，才在一大群亲戚的前呼后拥下走了。
钟明霞终于有点吃惊这乡下家族的排场：“土皇帝似的，怎么没革了你家的命？”
万长生仔细想想摇头：“我们可是出了名的善人，除了些老祖宗的传家宝，其实以前的家底儿抗战的时候都耗光了，我们几家的子弟只要留下子女的，都上战场了，现在这钱，可都是托了这年头的福，趁着我们那点家底儿一下就窜起来了，以前可从来没当过地主剥削劳动人民，再说连着几个村都是自家人，跟着观音庙世世代代吃饭务农的，护庙都护不过来，再说蜀川的乡下是出了名的懒散抱成团。”
钟明霞也回忆：“听我爸妈说，他们长大到厂里已经开始败落了，但以前可是闹得最厉害最革命的地方。”
万长生明白：“军工厂嘛。”
钟明霞不懂就问：“为什么那会儿我们那里那么重要，听我爸说以前厂长都能跟县长平起平坐的，怎么突然就变得那么破，一钱不值了，我妈说是上面贪污搞垮的，我爸说她瞎说，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而是你家那寺庙始终都在。”
万长生尽量简单：“就是时代的变迁，那会儿先要拼命的保证国家立起来，要有刀枪铺子，等吃饱穿暖自然要放马南山、刀枪入库了，在国家大势的时代变化面前，个人是非常渺小的，要么就是我们中国千百年来的农本社会，尽量远离时代的更迭，躲在穷乡僻壤自给自足的生活，也就是俗称的世外桃源。”
钟明霞向往：“真有那样的地方？”
万长生真实而残酷：“哪怕有，只要出现一次盗贼，就毁了，所以观音村之所以凝结起来，就是千百年来标准的农本社会，对时代变迁充满担忧的人们聚集到一起，自给自足还能抗拒盗匪，当然碰见叛军那也是泥菩萨过河，所以我有种感觉，观音村的时代要结束了。”
钟明霞还在回想刚才那群拿着豪车钥匙的土豪们：“可……他们说起来你们那还很赚钱啊。”
万长生无声的苦笑下：“就是赚钱太多，如果再来一次……”后面他就没说了，钟明霞也未见得懂。
钟明霞只懂护理，照例端了水过来收拾万长生，好在这半个月几乎每天都这样，他也习惯了。
钟明霞也照顾万长生情绪，把病床边的帘子拉上，不然哪怕贾欢欢看了也探头探脑的。
病床边围着的那种帘子，拉上就像个封闭的小空间，平日里习以为常，今天却显得格外静谧，也许是能回家的病人都尽量回去过除夕了。
但钟明霞不是为了让气氛旖旎的，细心打理着：“之前你妈在，嫂子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阿姨说让我跟着她学做生意，你说好不好？”
万长生觉得自己像个昏君，尽量理清思路：“你自己觉得好，那就行，最关键不要听她们那套什么姨太太之类的鬼话，这也是观音村和时代矛盾的地方，肯定都会消除掉。”
钟明霞轻声：“我知道你对嫂子好，要我说做姨太太、做丫鬟、还是做模特，什么我都行，之前我不是说过吗，我本来就想找个有能力改变我命运的知名画家，你不就是？你现在这么有名了，我上网搜过，你现在肯定比老童甚至你们那个院长还有名，他们都老了。”
万长生很没战斗力：“这哪能比，你也是，别习以为常就觉得什么姨太太之类正常，你愿意学做生意，不也是说过想跟着成功人士多学点东西吗，我这结疤到元宵节，估计就能基本自理了，对吧？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我会跟欢欢结婚，千万不能耽误了你。”
钟明霞想得可清楚了：“嗯，再遇见个男孩，你说他会怎么看我做过人体模特呢，我要不要主动给他说？这种戏码我可看得太多了，有小姐妹爱得死去活来，把自己以前的什么经历都坦白了，立马就翻脸走人，说什么不愿在死了人的地方过日子，这话也没错啊，就算他不在乎，心里会不会有根刺？却就像这泼了镪水的人一样只是埋在心里，一辈子呢，能都完全不在乎吗？说了他心里有根刺，不说，我心里有根刺。”
万长生也摇头：“对，对于很多人来说，这都是没法理解忍受的事情，传统观念跟现代意识之间的矛盾。”
钟明霞尽量无所谓：“其实我不过才在医院实习了一段时间，见过的比男人自己见过的都多吧，我是真的看开了，就这样挺好的，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努力赚钱帮爸妈买套房……那我就跟着阿姨去学习做生意了。”
万长生说好。
钟明霞却手上用力：“那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万长生连忙哎哎：“你别逗我玩儿，我每年教那么多学生，虽然也是交了学费的，难道我也要他们报答？”
钟明霞居然噗嗤娇笑下掩饰：“今年有几个女生还可以。”
万长生无语：“停停停！”
钟明霞不听：“跟你……我没什么的，又不麻烦。”
万长生拼命抵抗：“我麻烦！真的！钟明霞，我生气了！”
钟明霞倔强：“可我听出来阿姨的意思了，她连姓孙的，姓万的都信不过，要信得过我，总得有点什么……”
万长生差点没滚床下去！
钟明霞看见他伤口都绷开点，终于相信他的决心，又疑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下贱？”
万长生艰难得呼吸都重了：“钟明霞，我很理解你的心态，但是我们不用这样，套用一句常见的话，俗了，我钦佩你敢脱下衣服还保留清白的勇气跟决心，你的所作所为也对得起我这个朋友的帮助，我们相互明白这是君子之交就够了，男女关系可能在这点护理关系之外再也没有，对，我再也不帮你跟你爸妈面对扯谎了，说到做到。”
钟明霞蹲下来把下巴放在床垫边，这样可以看见万长生脸，嗯，单眼皮看小眼睛：“这就是对我刚才的惩罚？”
万长生看眼那亮晶晶的眸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忍不住骂出声：“玛德，你这是掉我坑了吗？”
钟明霞还是嘴硬：“没有！就是一报还一报，你还不是看了我，再说你也给了钱！”
万长生就不说什么我又没摸了，扭过头去：“钟明霞，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不是，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
钟明霞反而噗嗤笑了：“就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吧。”
可怜万长生居然没听过这个烂大街的梗，还自己咂摸了下，才发现竟然是个死结。
不说话了，趴在那赌气似的拿后脑勺对着这边。
钟明霞尽量冷静的起身帮他把衣物纱布都清理好：“好了，我知道我没资格说这个，才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下，你对我……”
可还是按捺不住炽热的情绪：“算了，你赶我走我也说心里话，万长生，我喜欢你，我知道我除了身材好点，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但这是我第一次可以毫无保留的说我喜欢你，因为我无比相信你不会害我，不会顺手日后再说，不吃白不吃，我防着这个防着那个，连爸妈我都在防着，可是从今以后我知道有个人我不用防，哪怕你永远不来突防，我也不防，更不会纠缠打扰你和嫂子，如果下辈子我能跟你投胎到差不多的条件，还能记得起你，一定会拼命追到你，但还是很高兴，能在这个世界遇到你。”
说完深深的吸了口气，端了水盆就出去了，盆子撞在门框上可能洒了点水出来，略失水准。
万长生听见病房门关了，真的只剩下自己一人，有点哭笑不得的抓起手边笔，随手拉出来一条曼妙的曲线，又自嘲的笑笑，笑自己终究还是个男人，终究还是会满脑子绮念，刚想翻页。
旁边的手机屏幕却亮起来：“我没走，在外面坐会儿，有事叫我。”
万长生看着屏幕有点出神。
过了一阵，贾欢欢的消息也发过来：“到庙里了，待会儿我要好好许个愿，希望长生哥来年平平安安！”
万长生就默默的自己也许了个愿：“老子再招惹姑娘，我下辈子变王八！”
狗子若有所感的在塑料盆里沉思着探长脖子看看。
466、牛批的人物终究牛批
这样的除夕之夜，对万长生也是种全新体验。
之前所有的春节，他都是在观音村度过的，从记事起就站在庙堂过。
从第一排慢慢站到第一位。
当除旧迎新的神州大地上都噼里啪啦一片的时候，病房里面格外安静，哪怕墙上挂着电视机，也没打开看什么联欢晚会。
万长生自己从来不看电视，钟明霞就则一般戴上耳机在手机上追剧，今天不追。
无声无息的进来也不帮万长生把围起来的帘子拉开，能听见她把自己收拾下就躺下睡了。
可护士巡房的时候把帘子打开来，顺便恭喜春节快乐还调侃：“怎么啦，你俩还吵架了，平时看着那么客气。”
钟明霞笑笑说没有，然后等护士走了，病房里面就陷入一片寂静。
搞得万长生想打个屁都小心翼翼的。
想说话呢，只看那背对自己的惊人曲线，还是闭嘴吧。
然后万长生的手机屏幕从晚上亮起来就没停过，大美社的伙伴、各级关系都在给他发消息祝早日恢复，新春愉快，各种复制粘贴群发的花花绿绿祝福词更是层出不穷。
万长生还是翻看了下，尽量回应，杜雯比较简单说春节快乐，早点休息，林楚妮还嘲笑他这就是泡人家妞儿的下场，以后到平京也小心点，小薰认识不少老炮儿呢。
连表演系今年毕业的那位主持人虞凯欣都给他发消息，祝他新戏长虹，用开玩笑的口吻问她能不能来试镜呀。
贾欢欢肯定是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万长生更不敢随便出轨心虚，一一简单回应好了，虞凯欣这样的美女干脆不回应。
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刚许了愿的。
结果看见钟明霞也给他发春节快乐！
有病。
万长生说：“春节快乐吧，就这样了，早点休息。”
钟明霞还是背对说嗯。
直到万长生睡着了，那只纤细修长得可以做手模的柔夷，才跳跃着顺了床垫边，爬上床轻轻握着万长生的手。
钟明霞没睡，就靠在床边，把下巴放床垫上歪着，看了一宿。
期间万长生照例又给疼醒了三四次吧，不过现在他都习以为常了，稍微调整下睡姿，又趴着沉沉睡去。
结果趴着睡了这么多天，不知道是不是昨晚累着了，反正早上还得钟明霞帮他收拾清洁，简直让万长生尴尬死了。
钟明霞没表情，绝对保持了职业水准。
接近中午，呵欠连天的欢欢，才提着热腾腾的米糕回来。
她妈还带了几个婆姨在病房摆了一大桌子卤菜烧腊之类的硬菜，但看样子主要目的是过来看钟明霞的，还有笑脸打招呼以后，才呼啦啦的撤了。
贾欢欢巴不得她们走，二话不说倒床上睡，睡前还奇怪：“钟钟你怎么看起来也睡眠不足的……”
话没说完，就已经进入梦乡了。
钟明霞连忙帮她把被单盖好，拉窗帘调灯光。
重新坐回角落里面戴着单边耳机追剧。
万长生只能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忙起来，实在是昨晚的梦境有点羞耻。
初四大美就要开始新一轮报名，准确的说是报到交钱，报名早就在十二月之前完成，接受了两千名艺考生的报名，然后这边最多只能留出五百到一千的现场名额，至于后面再增加，那就只有等到搬新校区了。
所以整个进度不能拖。
万长生正准备给李编剧打电话问问进度，又或者要安排车过去接人的时候，人家自己打车过来，扔给万长生一本手稿就走了！
屁股对着门的万长生还没来得及转身呢，钟明霞倒是眼明手快的跟上一直送到机场。
因为医院门口的地铁站就能直达机场，她一两个小时以后才回来说不用报账。
不过万长生已经趴在床上进入剧本的世界了。
贾欢欢负责帮他把一叠复印纸摆在旁边。
剧本不厚，百来页，甚至没有过多描写场景，但万长生阅读下来，就是有种仿佛实质般的厚重感。
那种七八十年代厂房堆砌起来的厚重感，却用完全鲜活现代的对白表达，江州方言。
李明然这个明显从未来过江州的编剧，说话都是有点南方普通话的口音，好像跟苏沐楠还有点接近，却用了一种似是而非的改良版江州方言写对白！
万长生纯属无知者无畏，他不知道在国内用方言写剧本是多么冒险的事情，还以为是很常见的。
从看了第一页，就忍不住想把自己脑海里的画面画出来！
如果万长生没有去过钟明霞的家，肯定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受。
李明然这点说得特别对，钢花街道的那片厂区虽然很完整，也很有特点，但没有人气。
那是一种荒芜已久，完全隔绝了人气，甚至有点阴森的感觉。
而钟明霞家那房子，虽然连楼板都变形了，却充满烟火气，有点颓废的那种烟火气。
李明然表达的是这种，一群还住在老房子里面的人，在面临拆迁传闻时候的众生相……
这恰恰是万长生又很擅长的方式，一群看似杂乱无章的人物关系里面，怎么把主次关系梳理出来。
剧本里面是用对白表现，绘画场景就用构图展现，哪怕没人说话的场面，看一眼就知道谁是主角，谁是配角，甚至其中还有些隐藏关系。
万长生几乎是立刻被点燃了创作激情。
或者说他本来就擅长这种命题作文。
寺庙里面大量的壁画，都是通过这种形式表达。
无数个神鬼故事，相互之间关系怎么处理，怎么站位，才能突出中心，又不遗漏任何关系。
这是万长生从小就玩的把戏，再熟悉不过。
贾欢欢忙着给快速勾画出来的场景编号，钟明霞除了跑腿买笔买纸，就借口做记录，拍万长生画图的照片跟视频，当然是只有上半身的样子，挑选一些发给杜雯。
主要是提醒杜雯要给导演那边是不是得说感谢，因为那位编剧去机场的轻轨上，既没说钱也没聊天，自顾自的玩手机，连除夕都在江州过的，这钱该怎么算。
对她来说，下意识反应的就是得涨价。
杜雯说知道了。
这一画就是三天。
万长生除了吃饭睡觉，所有时间都趴在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疯狂画图。
初三本来聚集过来开会的大美培训校各部门负责人和主要员工，二三十人都被贾欢欢指使钟明霞挡在门外。
其实也不需要万长生说什么，本来大家只是以为要配合他来开工大吉的。
而且放假前不是还要大家都带着主人翁精神多考虑下工作怎么开展吗，好几位确实是满肚子话想说的。
这会儿都被钟明霞默默的挡在外面，从病房门玻璃上指给大家看，再把已经画出来的一叠画纸大概给大家看眼，还不许多看：“杜雯说的是商业机密！这事儿……许主任和陆主任安排了吧，估计元宵节之前万长生就能出院了，这会儿……我也不知道说什么。”
学艺术的特别能理解，陆涛赶紧：“那就不打扰他创作，我们马上把工作安排起来，其实永远都是教学和行政两块，但现在这两块都得做好两手准备，什么时候搬迁，怎么才能不出错，不影响学生学习……”
许大妈更简单：“那赶紧回去，明天报名收钱……一点都不能出错！现在已经有好多学生和家长抵达校区周围，把工作开展起来吧！”
结果初四的艺考生报名情况，还是超出了大家的想象。
要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电视广告连续播了一整年的时刻，这一年来，江州人民和蜀川人民被简单粗暴的技校式广告轰炸得耳熟能详了。
不过这和技校不同，得分时间入校啊，所以很多打过电话来咨询的，就等到这个时候才来报名报到，还理直气壮的我去年三月，五月，六月打电话你们不是说大年初四报名吗？
没那么多人成天关注专业信息的。
加上还有个极为重要的因素被考虑掉了。
曾经只有两三百个学生，毕业就毕业了，这两三百人撒到周边省市泡都不冒一个，但是现在三千人！
三千人的家长回到各自家乡，很多是老乡，这相互之间传递连接起来的信息面就大得多了。
我有什么亲戚同学朋友想学美术，怎么推荐，怎么介绍，邻居又听说了怎么。
这是示范效应，人少的时候很难显现，现在爆发式的扩张。
加上还有韩晓敏在搞的免费美术培训下乡活动啊！
她主要推动的也是这两个省的几十个县市，三百五十多家培训班，算一算很多地方六七家！
这种网络密度瞬间加大！
这等于是几管齐下，感觉能被这几重大网错过的漏网之鱼少之又少！
除非是从不看电视，不参加兴趣培训班，周围亲戚朋友邻居少得要命。
怎么都会沾上点边！
哪怕文化成绩不太好，绘画零基础都能借此考上重点大学，而且是学到一个很实用的专业技能，找工作也相对容易很多，薪资水平比较高啊。
这种情况下，来报名的人会不多？
还好有些大美社的专业助教也提前返回了，加上后勤几十号人协助行政，立刻把报名的和报道的分开。
许主任只是稍微透露了下消息，又过来收款的银行储蓄点经理连忙打听万校长在哪里住院，一定要过来看望，并且积极表态会始终跟随大美培训校，搬到哪里，这揽储业务就殷勤的做上门口来，甚至不排除在新校址外开一家储蓄网点的可能性！
对于全年进账妥妥过亿的这么一所培训机构，绝对值得。
其实与此同时孙二娘收钱的场面，堪比儿子的学校。
467、不谈恋爱的仙女就不用品尝人间疾苦
钟明霞的感觉没错，观音庙有点像土皇帝。
可万长生也没说错，这种情况，也就是最近二三十年才突然爆发的。
从古至今，观音庙都没这样红火过。
那些所谓的盛世、中兴、之治，老百姓说不定会更苦。
四大家的老祖宗更是把这点看得很透，土地都是庙产，几家子弟悄无声息的围绕生活打拼。
要的就是不伤筋动骨，世世代代都要保着周边平安。
除了胡家被收拾过点和尚，其他都是标准的贫下中农，甚至把胡家子弟换了衣服，也就没啥影响了。
可一旦真正的盛世来临。
这种厚积薄发般的家族底蕴，几乎就是全国各地很多暴发户的标准模板。
改革开放中，很多人还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
观音村已经坚定的开始重新修庙。
人手、物料，什么都不需要外界支持，全是驾轻就熟的专业！
加上那什么观音故里的传说，香火鼎盛不过是个耳熟能详，完全可以预见的事情。
怎么配套那些小买卖，怎么发动周围村落做线香、做香油、做素食，什么都是成套的……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执行标准，运转流程刻在碑上的！
发财不过是轻而易举的小事情吧？
最近十多年，孙二娘这批人担纲后更是变本加厉，一年到头各种观音生日、坐化、开悟，弟子一大堆的诞辰编得满满当当，什么双十一、双十二的手段学得像模像样，全都是大妈们在牌桌子上讨论出来的套路。
腊月、正月更是几乎天天都有说法，各种钱雪花般朝庙里飞！
飞得四家人的心里都飘起来！
其实那么多以一村之力发展成土皇帝的案例，早就让观音村引以为戒。
这二三十年都挺遮掩。
可富贵到最近十多年，愈发有点守不住祖训了！
所以直到初六，孙二娘才带着刮目相看的苏家父母返回江州。
苏沐楠居然留在观音村教培训班去了，更主要是她被万长生的书房迷住了，天天住在碑林里，俨然就是另一个万长生，据说爷爷都去看了下，非常满意。
于是小苏老师上课的时候，观音村的亲戚们也挤得人山人海看热闹。
连本来想过来代课的徐朝晖都没机会上课，有那么温柔文静说话又好听的女老师上课，谁稀罕他个大烟鬼似的瘦猴啊。
费雪雁也倔强的跟着去了观音村，杜雯说她这一学期没少挣设计费，还出了款卖得挺好的布袋，结果钱都拿来给徐朝晖买衣服、补品跟手机什么的，花钱眼都不眨一下！
自己都没想到花得那么狠，只好等下学期拿了奖学金再给爸妈买礼物！
大包小包的拎回宁州还是找师娘，藏在那套花园洋房的。
结果徐朝晖衣服要了，转头把自己赚的工资拿去买了差不多的男装，让费雪雁拿回去给她父亲，手机给她母亲。
姑娘又发愁来又窃喜，还想开学请假先来江州陪徐朝晖。
可徐光头从来不跟她单独相处，随时带着艾米拉，搞得费雪雁现在神烦小师弟。
这都是杜雯给万长生说的八卦。
所以这几天仨徒弟都没来江州。
孙二娘则带了五六车的人过来江州！
当天就带了钟明霞去买楼！
就是贾欢欢吃那个海鲜自助餐的商住楼，堪称这一片儿最高档的商务写字楼，孙二娘直接买了两层，现款……
钟明霞亲眼目睹签署合同到刷卡转账一气呵成，差点没跪下喊婆婆！
她还能控制住，真的全靠那仅有的一点自尊心，还有对万长生的信任。
万长生看到写着他名字的合同才一个劲翻白眼，摆明了先斩后奏的做派，逼着他紧急招呼环艺设计团队回来上班，不管有没有酒店设计经验，先回来搞这个商务酒店设计。
好在孙二娘带的孙家做酒店那帮人过来，能配合设计师团队提意见，但装修公司要用贾老大的，孙二娘还做着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
万长生只是从自家那个花园洋房的奢华装修风格，有点怀疑老丈人的审美能力。
但还是现刻了一枚自己的章，方便孙二娘拿去签字画押，孙二娘却当着贾欢欢拿给钟明霞保管。
这姑娘默不作声的拿了，出乎意料的沉默。
贾欢欢还怕她是心里不高兴，等孙二娘晚上回小家去住了，她才拉了钟明霞解释：“我知道她要搞事儿，本来长生哥就要从他妈那边接些事情过来，我要上学只有麻烦你承担下……”
钟明霞还是呆呆的点头。
万长生从大年初一之后，基本没跟钟明霞单独说过话，这会儿看看，终究还是担心孙二娘的猛药把人家害了：“在想什么？”
钟明霞不看他，低头：“想起……第一次我想请你跟嫂子去吃饭的样子。”
贾欢欢也想起来了，开心：“你看长生哥的伤口都在结疤了，我们过几天就一起再去吃？”
钟明霞对着她挤出个笑容：“穷人是小心翼翼的大方，有钱人是大大方方的小气，我那时候真的很好笑哦？”
贾欢欢脸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怎么会笑你呢，你就算请我吃碗面，我也很开心！”
钟明霞下定决心般伸手紧紧抱住贾欢欢：“嫂子……我一定做你的好妹子，永远都做你的好妹子！”
贾欢欢感觉不到其中的含义，还偷偷对万长生做鬼脸，意思是这又怎么了嘛？你不说两句？
万长生不吭声，觉得这样也好。
起码钟明霞也有面对贾欢欢的道德心。
嗯，当初杜雯，好像……还是有点区别。
现在孙二娘真的有区别了。
在钢花街道转了两天，带着钟明霞面授机宜好多，都没下手，以她的眼光，实在是看不出来这里有什么值得下手的地方，就像钟爸钟妈住的那个厂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去那里投资。
市区里面做餐饮或者服装店，也否决了，江州本来就是个江湖菜风行的地方，餐饮竞争极大，服装店现在更是被网店冲击得生意清淡。
加上出租车行业这些现在看不懂的趋势，掺和进去很危险。
所以现阶段就集中精力做商务酒店吧，孙二娘给钟明霞布置的作业，就是接下来几个月要把江州市区所有地区都认认真真的去摸排一遍。
至于钟明霞的收入待遇。
孙二娘好像无时不刻都在考验人，从来不给钟明霞说她会得到什么，钟明霞偏偏也沉得住气，从来不问。
所以临走前，孙二娘带着钟明霞和一票人，当面买了套花园洋房！
就是贾欢欢念念不忘的那个附近高档社区，当初四百万的时候没有舍得买，万长生说是没必要。
一年多过去，涨到五百多万，现在全款，写钟明霞的名字。
光是这一年多的差价，都能买四五套贾欢欢那小公寓了！
真是有钱人大大方方的小气。
钟明霞又一脸呆滞！
她奋斗好几年，颇有刀光剑影的闪转腾挪。
还只能勉强首付慢慢还贷买个小公寓，这里却直接砸套两百多平米的跃层洋房。
她的金钱观肯定被揸爆了。
真不知道前些年要是有人真这么砸她，会是什么反应。
可能她也不觉得自己值这个价。
孙二娘还轻松，搂着她的胳膊亲热得像婆媳一样低声：“所有人都以为是你该得的房产，这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转到长生头上了，能懂吗？”
懂个屁！
一贯只擅长打小算盘的钟明霞被大算盘砸得头昏脑胀。
晚上回去病房肯定又是呆呆的，只不过这回啥都没说，也没让贾欢欢注意到，偶尔看万长生的目光很复杂。
万长生没注意这些，他终于把电影脚本图画完了，厚厚的一叠，贾欢欢本来分配钟明霞和自己挨着拍照。
结果钟明霞的手机存储满了，贾欢欢才突然想起来，嘿嘿嘿的拉了钟明霞上街，一口气买了三台最新款的苹果手机，当场分了一台给钟明霞说是春节礼物。
钟明霞走到住院部楼下的时候，终于没忍住，抱住贾欢欢嚎啕大哭！
贾欢欢一脸愁死了，感觉这孩子怎么回事儿啊，都买了礼物还哭！
回去巴不得把钟明霞甩给万长生，但主要是献宝：“哈哈，还没出嫁，我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在村里收压岁钱，今年爷爷和六姨婆给得有点多，当时我就想好了，我们仨一人一个手机，雯姐不回来一起过春节，没她的了！嘻嘻，气死她！”
杜雯才不稀罕呢。
万长生其实已经看见杜雯排出来的日程表：“屁股好了的话，全国巡展开始露面，三月九号津门闭展，十一号去沪海开展，最大限度的节约你行程，现在抓紧时间把脚本给席导，另外款项已结清，谢谢老板，备了份薄礼在津门给你。”
这边的款项，当然就是宁州二中给万长生的高考强化班提成了。
第一年只有一百多人参与，第二年就六百多名艺考生，今年两千八！
可以说选择大美，就是选择了宁州二中的高考一条龙。
没去宁州二中的，只有文化极有把握或者有更好的渠道，不需要再去强化了。
哪怕万长生按照行业标准最低的每人只拿五百元介绍茶水费，那也是接近一百五十万！
量变真的可能产生质变！
虽然这是万长生理所当然该拿的，但这这么多，换做以往他可能觉得烫手就不碰了。
但杜雯稍微请教了下老杜，成立她和万长生合办的文化教育公司，再由这家公司和宁州二中合办强化班。
这笔招生费用就拿得干干净净了。
这其中老杜能帮上忙的，可能就是成立公司审批快点，经营内容还真没借助他半点职务关系。
经纪人也拿了十几万，当然开心得春节都不想过来探望，跑日本京都去玩了一圈！
据说还带上了林楚妮！
潇洒得很。
仿佛在用行动诠释，没有男人也可以活得很开心！
468、懂得越多，责任越大
三百多幅电影画面脚本！
用贾欢欢的话来说，就是可以拿去直接做个漫画书了。
拿着新手机的钟明霞仔细的把脚本画面从第一张重新拍照，她还贡献了一个自己的高级自拍杆，下面自带三脚架和蓝牙遥控快门的那种。
说是在去美院之前，她也考虑过要不要去做直播，但最后依旧是因为担心不知道自己的画面会被存储在什么地方，还是放弃了。
现在就是用固定镜头的方式，很标准的把每张脚本画面在稳定光线下拍摄一遍。
然后还很懂行的借用贾欢欢的笔记本电脑，把三百多张照片重新编号排列，打包压缩，发到某个共享相册。
这都是在摄影棚才能学到的东西。
再把地址和提取码发给万长生，让他发给席导那边。
万长生看着钟明霞花了不少时间对页码跟剧本，还找他求证确认过好多次，所以很放心这套脚本图片，直接发给曼姐。
钟明霞在艰难的适应自己新工作，问万长生是不是她来保存这个脚本和剧本。
还是从摄影棚得到的知识，钟明霞知道这些原始的东西，就跟原片一样珍贵，只要流出去，就会有巨大的损失。
万长生已经开始打理关于大美校新生入学的工作，点头说好。
钟明霞就坐在自己那个角落，默默的翻看这堆心血。
也许她的心态能安定下来，靠的就是这堆东西。
电影终究是虚幻的东西，也许在看电影的时候能够得到一片感叹满足。
但回过头的现实，依旧一地鸡毛。
就像她这几天的感受，如梦如幻，太不真实了。
临近开学的贾欢欢却莫名紧张。
因为听好多师姐师兄都说过，医学生第一个学期还只是过渡，第二学期正式进入到地狱模式。
这个寒假一直待在医院，近距离感受到很多医疗系统的现状，让她对医生专业更觉得压力山大。
万长生不敢安慰她随便学学了，他确实有点检讨自己是不是过去十多年太溺爱欢欢。
但他相信只要走出观音村这一步，贾欢欢终究会成长起来的。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在观音村更加全面的推广读大学。
只是相比其他地方，用奖励的形式在村里鼓励上大学可能有点难。
几万几十万的奖金，绝对没有宁州二中那样的效果。
而且万长生也觉得费效比太低。
得树立榜样，自己算是一个，欢欢未来希望也算一个。
整个观音村真的一直以来都对读大学不感兴趣。
这也是万长生和贾欢欢作为年轻人领头羊都曾经有的想法。
现在要扭转，可能需要一两代人的时间。
所以临近开学，万长生还是要鼓励贾欢欢。
与此同时，大美社的小伙伴们，开始陆续返回，不管来自哪里，抵达江州以后好多连行李都没放，直接先来医院看看万长生，然后再返校，投入到自己的新学期当中去。
大美社又迅速运转起来，文创产品研发设计、酒店装修设计、新学区环境设计，加上培训校的教学工作，有忙不完的事情！
韩晓敏也回来了，就是得益于大美社成员的扩充，愿意投入时间精力搞免费美术培训班的学生大量增加，这个寒假三百五十多家，最终凑出来一万余名青少儿参加过培训。
这在大多数家庭需要春节的寒假，实属难得。
因为蜀川部分培训班还拿了省里面的教育基金支持，所以韩晓敏现在已经开始对接省教育部门，也是过来跟万长生先碰碰头，然后下午直奔蓉都去给刚刚恢复上班的教育机关汇报成绩。
接着是苏沐楠和徐朝晖他们从观音村回来。
费雪雁打着协助整理文考教材的旗号，很不好意思的躲在徐朝晖背后也跟着来了江州，当然，她给万长生带来了几百名强化高考的艺考生们，聚在一起高喊万万加油的视频。
挺感人的。
徐光头倒是落落大方，说自己已经带着文考试卷过来，先对目前的艺考生做文化摸底，搞一个月左右的文化课程抽样调查以后，再返回二中那边去协助高考班级，同时也摸索怎么让艺考生在上半年时间里面用尽可能少的时间，做些基础性的强化铺垫，譬如背单词这样需要长期积累词汇量的事儿，平时可以开发成简单的课程来夯实。
艾米拉则对师父那斑驳的双腿感到震惊，嘀嘀咕咕不知道用他的语言唠叨了些什么。
苏沐楠可能一辈子都会对这片伤痕有情绪的，属于一看就天然抬不起头。
更是对万长生搞免费美术培训敬佩有加，毕竟在江浙那样的鱼米之乡，文化氛围蔚然成风的地方，也没看见这样推动起来的行为。
所以想牵线到国立美术学院的学生会，一起来搞这个事情。
万长生连忙撮合她跟韩晓敏一起商量，估计那位会非常欢喜，影响越大效果才会越好。
但苏老师的视野又不一样：“你把这全都让给她，这不合适，对历史发展进程都不合适。”
万长生吃惊：“这怎么又牵扯到历史进程了！”
徐朝晖他们跟着苏沐楠也相处呆了大半个月，对这位温温柔柔的国画专业老师比较熟悉了。
可能她身上有比万长生更加执拗的外圆内方。
看着柔顺如水的外表性格，但在做事的时候，绝对一板一眼。
所以这会儿都带着挺尊重的态度一起听。
贾欢欢天然怵这种，拉了钟明霞往边角躲，一点没彰显自身地位的想法。
苏老师的路数和万长生，杜雯都不一样：“你知道我研究生攻读的是书法，实际上有大量的课程是跟中文专业重叠，也研修了很多关于教育学的科目，我的毕业论文就是对欧美国家大学体系进行比较，总体来说我们的大学体系是沿袭苏系，而前苏联又跟欧洲大陆系有分不开的渊源，在这点上美国的大学体系是不同，所以当我看到你的培训体系以后，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万长生只能趴好了洗耳恭听。
小苏还是有老师范儿的，只是脚尖使劲绷着才能踮到地面：“欧洲大学本身的财政往往是国王或者大贵族给的，管理层为了获取资助，那就不得不听王公贵族的差遣，才能把学校办下去，譬如爱因斯坦担任教授的洪堡大学这位洪堡，就得一边当校长一边给德皇三世宫廷办事，他必须执行德皇的政策，而不能单纯的掌握自己学校。”
万长生想起自己和老童他们关于是不是要恢复附中的争论，笑了。
原来一切都有先例。
教育本来就是国家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大学更是培养栋梁的地方，国家当然要加强控制，这是种高层次的博弈。
多少变色的发源地，都是在高校。
苏沐楠在说起学术的时候，脸蛋就是放光的：“而美国很长时间是没有强力政府的，政府也没钱资助大学教育，所以美国办学经费刚开始大多是乡绅们凑的，这样就不存在非要听国家的问题，随便怎么搞都行，所以独立性比欧洲大学都强得多，逐渐发展历史演变之后，大多成为由董事会和监事会管理的商业机构，某种意义上来说，美国大学就是个公司，以赚钱为目标的那种公司，有了钱再反哺教育和推动科研。”
这确实很有点类似大美培训校的影子。
万长生都听得认真了，他没想到过这么远，或者说他没这么纵横广阔的知识面，杜雯还仅限于艺术类别的宽阔，研究生小姐姐的视野的确更宽广。
所以连忙鼓掌，带动徐朝晖他们也跟着鼓掌，艾米拉肯定听不懂，瞎跟风。
万长生还顺势鼓励女徒弟：“雁子，你在清美那么好的条件，也要向苏老师学习，专业上固然要努力，但我们进入大学，更重要的是能够得到这种开阔视野学习的机会，清美比蜀美好很多很多，你要珍惜。”
准备请假旷课几天的女学生羞愧得不敢抬头。
苏沐楠认真：“麻省理工有句老话，学业、睡眠和社交，你只能选两样，别以为美国大学就是快乐素质教育，实际上精英培育永远都是刻苦钻研的，当然在万长生这里，我看到的是我们普遍大学教育模式下，对商业教育的探索，这对于国家未来是有巨大意义的，你就轻易的交出去让别人来引导这种可能的探索和变革？她不可能代表你的。”
万长生还想谦虚：“您太抬举我了。”
苏沐楠摇头：“说到底，你在观音村的地位就是乡绅，哈佛大学也不过是马萨诸塞州殖民地的一群乡绅，在十五世纪建立起来，他们也没想到未来会形成什么，我们这个国家的一切其实都在重建探索跟成长，一切都有可能，你不应该轻言放弃的。”
万长生的优点，可能就在于他不会看见好的，什么都想揽在怀里：“谢谢苏老师提醒了，但我始终记得我是个搞创作的美术生，朝着艺术家方向走，关于教育我一直当成是我对社会的回报，我会汲取您的建议，尽量多考虑深一点……”
苏沐楠还想说什么，万长生的手机响起来，是视频通话的铃声，一看是曼姐，万长生连忙把病号服给拉整齐点，再点通话。
出现的是席导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可以啊，给自己画脚本就一张不落，看来这病床上一点都不耽误事儿啊，赶紧的，来平京跟我一起和投资方谈谈具体内容吧……”
万长生感谢高科技的时代，举高点看看自己的趴着样儿：“还不能出院……”
席导眼尖：“等等，把那镜头在房间里面给我转一圈看看？”
谁病房里面一屋子年轻姑娘啊。
然后那边就有人在席导身边感叹：“艺术家就是需要多体验生活，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啊。”
你怕是对艺术创作有点误解吧。
469、人艰不拆
万长生确实是不良于行，席导也早有心理准备，就是叫了人来开电话会议的。
本来这部暂定名《拆》的电影，预计拍摄成本就不高，席导这边提出来的成本报价是两千万，整个制作团队从导演到摄影编剧全都是票房分红，也就是说如果拍砸了，一分钱没有，这些资金全都会投入到拍摄成本、演员、场景、后期等部分。
因为是由平京戏剧学院发起投拍的这部电影，所以整个演职员当然也是戏剧学院全力包办，从实力派的中老年演员，到当家的年轻主演，全都会在戏剧学院师生中甄选，绝对不会用那种身价惊人的流量明星。
一切都以演技说话。
所以这个电影投资并不算高，标准的低成本拍摄。
用席导的话来说，剧本不成问题，李明然的名气业内都是响当当的，现在这本子拿出来也是投资方点头的。
制作、后期等等各方面都毋需多问，戏剧学院还有什么在国内不是行业领先的。
主要也就是导演的问题。
视频电话里面坐在席导办公室的另外两位没直说，但肯定如果是席导自己拿话筒，这事儿根本就轻而易举。
对于这么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大学生来执导，还是美院而不是影视专业，人家肯定有点犯嘀咕。
席导打这个电话也就是这目的，让万长生露个脸：“确实还没有出院，但是三月九号我要去津门参加全国青年美术展巡展的当地闭幕仪式，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时间，我过去拜访下……”
贾欢欢见不得长生哥给人低声下气，才多少钱嘛，她有点皱眉，钟明霞悄悄挽住她。
社会上的事情，可不是土皇帝。
观音庙可以把这笔钱拿去买楼，但不会把钱投到电影上面糟蹋。
自己能掏得起钱是一回事，把利益分摊给更多人，才能带来合作局面。
谁知道那边有人问：“这些脚本多少人画的，画了多久？”
万长生算算：“五天……不到六天吧，我一个人画的。”
那边一片讶异：“不可能，不可能……”
席导笑着敲边鼓：“不可能？我在国家大剧院导五四那场戏的时候，他就在边上看了一会儿，画出来手稿脚本，改了以后，画龙点睛知道什么意思吗？你知道全国青年画展五年一届是什么地位吗？从来没出现过，一个人拿了三项金奖，还不是一个类别的！雕塑、国画、篆刻，艺术共通的你懂不懂，我教他手把手的导行不行，我做制片人啊……”
估计本来还想叫万长生随手画点什么手稿的。
结果那边听了席导放的大招，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您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什么顾虑，行行行，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就期待年轻的万导今年满堂红啊！”
什么艺术天赋都是假的，有天赋的人，在影视圈见得多了，还得是大佬担保压阵才最有效。
万长生觉得自己屁股上倒是满堂红的，这会儿也热情感谢。
病房里的徒弟、老师都跟着一起见证了两千万电影拍摄投资的轻松拍板。
连苏沐楠都大气不敢出。
席导笑着送走客人，然后才对着镜头，开始沿着万长生那些脚本手把手的点评。
电影是个非常成熟的工业产品，很多有天赋的人进入电影行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真把电影当成艺术了。
总想在里面表现什么。
但首先这是个商品，简而言之一部电影首先是一桩生意。
哪怕不为了票房为了拿奖，那也是一桩有盈利的生意。
因为这是一整个团队跟随导演努力做成的生意。
不能因为导演的艺术范儿，让所有人一无所获，甚至还要因此亏本。
席导对青年艺术家一开始就这样叮嘱。
好在万长生多市侩啊，连连认可。
当然，席导对万长生的认可在于：“电影无非是影像记录的连贯画面，和戏剧又有区别，甚至更简单，我才不敢轻易让你来导戏剧呢，但电影你可以尝试下，上次你对角色的领悟就是正确的，脚本上这种构图画面感更不用说，接下来你要注意的就是怎么带领整个剧组，还是那句老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哪些地方需要提味，哪些可以淡化处理，哪些需要听摄影师的、道具师的，哪些坚持你自己的看法，这才是对你最大的体验，我不一定有空过去江州，但随时保持联系，所有摄影、剧务方面老雷帮你组织了，演员人手方面你直接跟小曼安排，我很期待你用非科班的角度来诠释这个剧本，就像这些脚本中展现出来的一些闪光点，连起来，那就是一串璀璨的珍珠项链了。”
万长生认真的说好。
席导讲得很细，掰碎了给万长生讲她对脚本的感受，指出其中万长生犯了哪些常识性的错误。
其实万长生压根儿就没怎么看过电影，更谈不上对电影有什么深刻感受。
所以席导给他列出来一系列的经典影片，可供参考学习。
万长生又是一叠声的衷心感谢。
对于学国画出身的人来说，有临摹对象，那才是最容易理解这门行当的渠道。
期间那边电话、拜访之类都有好几个，曼姐的回应都是席导在上课。
对于还在带博士生的席导来说，这种事情也正常。
所以万长生真正是上了一堂大课。
苏老师、徐朝晖和费雪雁当然是聚精会神的倾听。
艺术的很多智慧是相通的，能旁听这样的课程，那都是三生有幸。
贾欢欢蹑手蹑脚的拉了钟明霞去阻止护士进来打扰。
等到席导终于挂了电话，这次就是苏老师带头鼓掌了：“祝贺你能在电影导演的道路上成功！一定会成功的……”
万长生还没意识到这会带来什么。
只是让贾欢欢帮他收集电影，席导说到的那些经典电影。
苏沐楠却提醒：“最好还是找个效果比较好的视听影音空间，那和在手机上看，是完全不同体验的两回事。”
从来都用手机看片的钟明霞嘴角不易察觉的动动。
万长生自己不多的几次影院经验，几乎都是带着贾欢欢去吃爆米花。
所以只能佩服席导真是胆大妄为。
当然，万长生也估计自己在现场其实是不需要做太多决定的。
可怜他唯一一次看见拍摄现场就是席导那个弄堂里。
但杜雯就门儿清了，听闻万长生已经上了短平快的导演课，准备要开始进入导演角色，哈哈哈的首先就想到：“选角！选角，我要潜规则几个大帅哥！真是没想到我当经纪人还有这种福利……”
旁边还有林楚妮难得低三下四的语气：“带上我……我会推屁股。”
杜雯切了照片给万长生看，俩女生居然穿着和服说要去泡温泉，传说中《千与千寻》那个澡堂子的原型。
确实很美丽，还好万长生不受诱惑：“那选角的事情就拜托你俩去吧。”
那边差点笑喷：“你是真的憨，还是浑不当回事？演员角色是最能够体现导演对剧本理解的，我们凭什么去挑选？你心目中的角色应该是什么样，要你在待选角色中去发掘，这是导演系的基本功课，唉……这个世道真的有点不公平，好多导演专业的师兄师姐憧憬了一辈子，都没机会得到这样的剧本、投资跟青睐，你还生在福中不知福！”
杜雯还是帮自己人说话：“好歹……万长生这也算是曲线成功吧，先在别的领域证明了自己，再……这部电影的取景等等都是他自己地盘，在其他领域取得了成功，再进入影视界的比比皆是吧，我建议，不，是要求你还是自己来做这个事情，我们能帮忙的最多是把前期准备好，是让俊男美女到江州呢，还是你自己过来？”
万长生就大大方方的小气：“这么多人飞来飞去画的不是钱？等我去津门之前吧，提前两天到平京，麻烦你们帮忙做前期筛选了。”
杜雯还是表扬：“脚本画得不错，剧本也真不错，我都很期待这个电影拍出来是什么样。”
林楚妮调侃：“可那女主角的造型，我怎么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呢？”
杜雯哼哼哼的叹气。
接着元宵节前一天，苏爸苏妈终于带着游览江州周边的愉悦感受来告别了。
主要是提到苏沐楠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她尽是做书面上的研究分析，这次却真实的看到了美术教育培训的探索方向。
所以在跟韩晓敏先微信接触，后见面长谈以后，真的开始跟国立美术学院的学生会联系上，想推动这个项目在华东地区的依样画葫芦。
苏爸爸很欣慰女儿的这种改变，这是以前只埋首在书法篆刻里面的书呆子身上看不到的成色，特别开心。
苏妈妈就别有用心的把女儿托付给万长生，麻烦他能够好好照顾。
万长生强忍着巨大的不适，连连点头，什么都答应下来把两位送走。
因为随着大面积的创面开始结疤脱落，这会儿两条腿可以说是奇痒无比！
自然是不能挠的。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才植皮恢复好表层，虽然挺难看的，但起码功能都勉强恢复正常了。
再挠破了那就太不划算！
贾欢欢看钟明霞把客人送走，连忙扑过来帮万长生腿上擦点清凉药膏，可是也就能管个几分钟。
万长生痒得在床上打滚！
一贯都沉稳睿智的他，恐怕也就在贾欢欢面前才会这样跟孩子似的耍赖。
让欢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边轻柔加药，一边忍笑劝慰。
所以钟明霞在门外玻璃上看见，就不推门进来了。
也就是这个滚一打，万长生才突然反应过来，嘿嘿，我可以出院了！
470、繁华入眼，各有眼缘
在医院趴了差不多一个月的万长生，重新蹦着获得自由，才发现自由是多么可贵。
贾欢欢自然是要履行诺言，拉着一起去吃海鲜自助餐。
可钟明霞收拾下所有东西，笑说自己还要赶回去培训校上模特课，就不跟着嫂子当电灯泡了。
搞得贾欢欢走出来还有点失落：“人多热闹嘛，本来还想问问苏老师一起不。”
万长生明白钟明霞是在摆明立场：“她说得没错，我俩自己吃饭……待会儿去看电影不，我觉得我现在要多看电影。”
贾欢欢很扫兴：“两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早上都还高高兴兴的。”
万长生就简单点：“那随便去你们校门口吃个兔肉干锅？”
贾欢欢叹气：“吃鸡杂吧，听说这个学期我们要学解剖兔子，兔兔那么可爱，为什么要杀掉呢，我觉得我下不了手。”
万长生啼笑皆非：“鸡你就能下手了？”
贾欢欢回忆：“在村里都是她们收拾好了，我只做做菜就行了，哎，要不我们买菜回家做饭吧。”
万长生觉得这个建议也行，可刚到超市，就遇见贾欢欢的两个室友，还有一天才报到的医学生真的挺勤奋，很关注见义勇为的网红：“万大哥恢复出院了？”
贾欢欢热烈的和室友拥抱，又想邀请她们一起去吃饭，也许从小到大在观音村习惯了做庙守的女人，在簇拥中过惯了，很难适应小两口的冷清生活。
万长生笑着回应：“出院第一天，刚走出来就还是想吃校门口的鸡杂了。”
俩女生就一起。
不过刚点菜，徐朝晖的电话打过来，吃惊：“你没在病房，说你出院了，可车又在楼下。”
万长生又招呼徒弟过来，肯定是三个人一起的。
就是费雪雁准备过来道别返校。
亲眼见证了师父的勤奋，她也反省自己是不是太沉迷感情了，再说徐朝晖也一直劝她正事要紧，没准儿冷静下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这姑娘的性格也是蛮倔强的。
艾米拉都基本看出来这俩之间的莫名其妙感情，再也不走他俩中间，还嫌弃费雪雁老把他当个小孩子牵着。
一般都鄙夷着走在徐朝晖的那边。
于是远远的三人这么走过来，戴着黑色棒球帽的徐朝晖虽然还是瘦，但气质上有了不少的沉稳，费雪雁也清瘦苗条，还戴了一顶白色棒球帽，竟然还挺般配的。
贾欢欢看了就赶紧摸手机拍照留证。
俩室友都注意到她的新手机，嘻嘻哈哈的凑上去欣赏。
那个爱拆台的沈丹还展示了自己的同款手机，说这会儿买，是比去年年底时候要便宜不少。
贾欢欢还没说什么呢，另个室友悄悄撇嘴。
万长生负责招手，艾米拉对他才是有师者如父的感觉，欢喜的扑上来拥抱，坐在万长生身边都是倚靠着的亲密。
万长生揽住他，询问徐朝晖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吃这个，要不要换别的。
费雪雁小声：“我去端碗豆花过来嘛，行不行？”
徐朝晖不做声，万长生就抱不平：“是不是你吭一声嘛，装酷很好玩吗？”
徐朝晖无奈的说好。
等费雪雁带点羞涩又高兴的去了，才小声：“我不是装酷！”
万长生态度不同：“你觉得不拖累她，觉得自己很伟大，但她开心吗？让她开心才是你最应该做到的嘛。”
说别人的时候他就最有道理。
徐朝晖就呆滞。
反倒是那个帮万长生说过好话的女生多看几眼这俩，然后问万长生：“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万长生介绍：“差不多时间，不过艺考培训校都已经上课一周多了，争分夺秒的在学习。”
这个叫陈瑶瑶的女生主动：“能去看看你们的培训校吗？听欢欢说过好多次，你们的培训校很厉害，赚了钱却拿去免费开美术培训班，不打扰你们的学习工作吧？”
万长生其实也想早点回去培训校，问贾欢欢的意见。
欢欢头都不抬：“走啊！我们这边都没什么好玩的了。”
于是等费雪雁端着豆花回来，万长生还心急如焚的催吃快点。
既然都比较熟悉了，万长生也不遮掩，吃过饭直接说回医院停车场开车走。
贾欢欢才悄悄吐舌头笑。
果然等沈丹和陈瑶瑶看见那辆趴在车丛中低调而奢华的奔驰越野车，吃惊得有点说不出话。
万长生也不解释，招呼徒弟赶紧上车。
结果打开最后一排七座的时候，居然发现后备厢堆了不少营养品！
结合这段时间唯一使用过这辆车的，只能是苏先生夫妇俩悄悄留下的，讲究人。
重新开车的万长生觉得整个人都轻灵许多，虽然双腿皮肤触感还有点好像隔着什么的麻木，但依旧不妨碍他灵活的把车滑进都市车流里。
两位医学女生只能目瞪口呆，平时知道贾欢欢经济条件不错，但没想到她和男朋友不错到这种地步。
三五站路的距离，实际上就几个路口，万长生先把车停在办公室外面，推开服装店一般的高大玻璃木框门，前台接待在百忙中，都赶紧通知欢呼：“万校长回来了！”
宽敞的办公空间里，挤满了今年的学生家长，连忙转头看这个有些削瘦，但目光炯炯的年轻人，行政办公文员和忙碌的助教们纷纷起身探头，还有人带头鼓掌。
两名医学女生更吃惊。
这是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同龄人里面还很难看见的尊重。
要知道她们看见万长生不多的两三次，都是穿着简单平常，除了精气神好像比普通男生更沉稳点，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谁知道有这样的排场！
而且从橱窗里面挂着的各种素描色彩画框，到走进来成排的易拉宝宣传画面上。
被各种滤镜打造出来的万长生，已经是如同明星级的宣传存在，之前的专业校考双料状元，现在又加上了全国青年画展三项金奖的光环。
哪怕万长生自己不爱炫耀，可现在这都是向学生家长宣传的重点。
多打动一个家长，那就是几万块钱啊！
然后还能看见新校区的宣传画面都出来了，今年之内必将搬迁到扩展成可容纳八千到一万名艺考生的大型艺术校区！
一万名艺考生啊！
这是什么概念？
很多自然村镇，街面上都没有这么多人呢。
重点在于蜀美的招生总数不会有大的变化，全国美术专业的招生总量也在那放着的，力争高升学率的大美培训，拥有这么多学生，必然会逐渐调整思路。
将会重点推进因材施教，让不同天赋、不同水准的美术生，进入不同类别的专业院校。
万长生就是想赶着回来看这个的。
该陪贾欢欢的时候，那肯定要陪着，可内心还是百般牵挂这边的进展。
去年助教们捣鼓出来那个免费基础培训一周的试听课，今年彻底成了入学考试，也就是说所有零基础的学生来报名报到，不管是不是有预先网上报名过的，都请先参加免费的一周试听课，不要钱，只需要买一套普通的画具即可，也不分配住学生宿舍，和家长父母暂时先住旅馆、酒店之类地方。
所以连带周围所有的大小旅社、酒店住了个满满当当！
恰好这个时间段又在元宵节之前，家长们大多有假期可以跟着孩子看看。
就让陆涛的教师团队快速的筛选了下。
一周的时间，对于专业教师来说，基本上能看得出来学生对于造型能力和色彩感受的敏锐程度，不管最终艺术天赋如何，起码在现行的艺考规则下，有没有把握在接近一年的专业强化中达到目标。
还是很容易判断的。
极少数像罗有道那样的天赋型选手，更容易被筛选出来进入单独的培训班。
万长生这时候来，恰恰看到的就是第二轮报名缴费盛况。
第一批有一千八百多名有基础的孩子已经报到上课，这个比例已经远高于去年了。
说明吸纳了大量其他培训机构的有基础艺考生过来。
然后一周多时间过去，又有八百多名零基础的艺考生被招进来。
只有大约十分之一的报考生被判断学美术很吃力。
但是大美并不是告知这些孩子不行，而是给出一个选择题，收可以，但一年强化培训下来，进入美术学院是基本无望的，普通院校的美术专业有希望，但是孩子得配合，有可能投入之后没结果，家长能不能接受？
现在给出来一系列非重点院校的美术专业备选，看不看得上，如果还想学，那这一批艺考生又是单独成班的。
最好的，最差的，都单独成班，中间的大批量培养，形成纺锤形的结构。
现在就是最差那一拨儿学生的家长，在面对面的和助教、行政谈未来状况，因为大美社搬出去了，所以二楼也成了办公洽谈区，哪哪都是人。
就算忽略了对校长的欢呼，也能看出来整个场面是多么的生意兴隆。
对面银行还专门在这里弄了个临时柜台，穿着银行制服的柜员站在那彬彬有礼的接待。
一点没有金融机构的趾高气扬。
经理还屁颠颠的过来点头哈腰跟校长嘘寒问暖。
看起来万长生就特别像个人物。
俩医学女生眼底的变化就天差地别了。
471、论气场是怎么炼成的
万长生则只是淡淡笑着对周围挥手，最后看眼许大妈在计算器上飞快敲出来的八位数，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带着徒弟和医学生去教学区了。
这就是他的苦恼。
他也想欢天喜地的蘸点唾沫去数钱，然后挑张崭新的给欢欢，那就是最开心的时候。
可一天收上千万的话，就只有让银行职员来享受这种快乐。
自己只能装着很深沉的样子给所有人展现金奖得主派头！
如果举止轻佻、浮夸浪荡，哪个家长敢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学习？
这么多职员、伙伴，谁还敢把自己的未来交给这样的领袖来跟随？
所以万长生只能这么端着。
一层层叠加的光环，让他不得不端着。
很显然，教学区就更让俩医学生震撼了。
毕竟办公室里面顶破天也就两三百人，学生家长和职员们看起来还乱糟糟的。
这路边涂鸦的网红打卡校园区，已经很有派头，可下车走进教室仓库里面，那种几百上千名学生整整齐齐的阵列场景扑面而来！
看惯了可能不觉得有什么，第一次看见一定会被震惊。
就好像刘姥姥走进工业革命大工厂里面的感觉。
好在这些刚刚来参加强化班的艺考生，还没建立起来对校长的个人崇拜，除了少数会抬头看眼这边，其他都埋头画、画、画。
就是没有机械自动化的大工厂，全都是手工业者在劳动的整齐划一。
唯独让万长生有点辣眼睛的就是，居然到处一片片的五颜六色染发！
大红大绿，嫩黄天蓝，银色花白，各种花样都有，甚至连彩虹变幻的造型也不缺。
还不光是女生，男生也不少，甚至能看见好多男生耳朵上都打了耳钉之类！
整个一非主流聚居大会。
医学生立刻呆若木鸡，比刚才看见那么多人蜂拥交钱还要懵。
连贾欢欢都一个劲摆手低声解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以前都没有这样稀奇古怪……”
说到这里还瞄眼万长生的头，估计是想象要是他也整成这样该咋办。
除了还在最前方戴着耳麦扩音器宣讲的导师，其他助教就近过来好多，除了对万长生欣喜的慰问，就是讪讪这发色：“谁知道这咋回事儿呢，这一届学生不好带啊，不知道是谁兴起的，刚刚报名完上课，把爹妈送走，回头就成片儿的出去染头发，你说好看也就罢了，尽整些这种五颜六色的奇异花色！”
徐朝晖肯定已经领教了好几天：“教务讨论过要不要严格管理的，结果杜总监说清美也这样，所以我们就先暂时留着，等你回来再说。”
费雪雁连忙证实：“真的就像一阵风，清美今年的新生就莫名其妙的搞这种彩虹头发，怎么辣眼怎么来，我都感觉跟他们有代沟了！”
万长生想起上回看见杜雯，就怪里怪气的染了几缕头发，还用五颜六色的小夹子装饰。
所以说这难道就是时尚？
他肯定是有点没整明白的，但也不强行要求：“我觉得这反而证明了是我们的问题，没有让大家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美，估计他们自己也不觉得这是美，只是突然摆脱父母的约束，能够自由自在的决定自己的头发甚至更多东西，感到很新鲜罢了，如果这种出风头，寻求新鲜刺激的方式一次次的变本加厉，可能就会走上刺青、舌环、脐环等等各种畸形的审美，一味的封禁肯定不起作用，只会让人越发觉得很酷，理清这个矛盾关系，该怎么做，就很清楚了吧？”
助教们立刻跟受了启发一样：“做个喷绘！把杜杜、钟钟还有谁，平京不是有几位大美女吗，把她们的照片做成巨大的喷绘挂在墙上那种，看看什么叫做美人！”
“可拉倒吧，成天对着美人，影响学习分心，而且这都跟他们距离遥远着呢，我说还不如把这一届几个漂亮帅气的拉去拍广告，内部发掘美……”
万长生也灵机一动：“不是要拍电影吗，从今年的学生中间找几个去演配角龙套，回头我把几张脚本画面发给你们，向大家宣传下，头发花里胡哨的肯定上不了，这才是内部发掘，正确引导。”
众人起哄：“万万！是听说要拍电影，你有资格选角吗？”
万长生没敢公开说自己要当导演，只说新校区肯定会作为拍摄场地，自己有些发言权。
本着尽量不影响考生学习的原则，万长生主要是在外围看看状况，已经开课上学的两千多名学生，分布在三座仓库，而十来个二楼的专业教室更是挤得满满当当。
刚开始今年的艺考培训，压力还没有倒计时读秒那么紧迫，所以很多艺考生正在迫不及待的了解各种专业。
反过来这种提升兴趣爱好的做法，又能让艺考生在基础考试项目的学习中提高效率。
这是万长生的教师团队一直在摸索的方式。
既要保证能考上，还要让艺考生真正能具备相应的专业基础，无论考美院还是考普通院校美术专业的时候，都是有的放矢的选择专业。
这样等到进入大一，就能轻而易举的赢在起跑线上，更容易获得大学老师教授的青睐。
这也是从长远为大美培训校积累特点。
陆涛就在这边二楼上忙碌，万长生赶紧叮嘱他要把这种教室的优缺点改进到新校舍里面去。
六栋巨型厂房改建的仓库，从占地面积上来说，一栋顶这里俩，而高度更是翻倍。
怎么才能有效利用，还不要压抑，更得有特色。
陆涛又觉得压力山大，现在能主动考虑各种教学思路，已经和之前那个每天只是来上课拿钱的自己天壤之别了，万长生还不停加码。
徐朝晖一声不响的跟在万长生身侧倾听。
应该是在揣摩万长生的工作思路。
费雪雁的眸子基本上就放在他身上，但时不时的还得看手机上时间，最终定的返校航班不等人啊。
俩医学生彻底改变认知，小心翼翼的跟在贾欢欢身边，低声询问各种和这里有关的问题。
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见称呼万长生是校长，只要不是瞎子，也能看见这片培训学校的规模有多大。
怪不得能轻描淡写的开奔驰越野车。
这时候再回想人家拿着一大袋抱枕来分给室友，笑呵呵的送礼物还请大家吃饭，未免受宠若惊的觉得是平易近人。
只不过这两位女生，难免是有人注意力都在万长生身上，有人却关心这种与众不同的局面，
于是她俩对待自己的命运，肯定不可避免的会产生巨大差别。
而且就这么一阵，呼啦啦又有好多人过来。
原来是从大美社办公室那边，得知万长生出院返回培训校的消息，连忙赶过来的小伙伴们。
他们可不光是来看望万长生的，还带来了一系列的工作内容。
万长生是不懂环艺设计，也不懂装饰设计，又或者连文创产品的包装、装潢设计都不懂，但他是老大要拍板啊。
哪怕万长生不会提出什么专业细节的建议，但在总体方向上的看法，有时候比一个字左点右点的小细节更为重要。
于是很快就形成，好多设计团队分别拿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或者图纸过来排队。
不光办公室的过来，那些散布在蜀美周围出租屋甚至寝室里面的设计小组，都纷纷赶过来。
万长生很喜欢这样积极的态度，就在那片二楼酒吧摆开办公。
各组各部门占领一张桌子，甚至得拼着坐在一起展示自己的工作内容，有些排在后面的还争分夺秒，打开电脑进行调整完善。
这种热火朝天的工作狂局面，哪里像是一般大学生懒洋洋的样子？
拼命得都跟那些最顶尖的名校差不多了。
甚至连好多性子活泼的艺考生，都偷偷的攀登上来，伸长了脖子看前辈在做什么东西。
酒吧嘛，又不是封闭的办公区，艺考生们也是玩过电脑，知道点常识的，看那画面上的设计、动画，甚至视频，都能感叹惊讶。
万长生自然是游动自己，比一个组一个组去他面前要省力气得多，可忽然看见外面挤满了好奇的艺考生，陡然一下醒悟：“这就是榜样啊！从专业能力上面着手突破，用专业能力来出风头，可比染个头发要实际多了，你们关于新校舍的设计内容，要把教学区和大美工作区结合起来，让艺考生随时能看见搞创作的绘画类工作室，设计工作室！”
只要能在教学空间旁边，也有这样的工作室，让艺考生们清晰的能够看到自己未来从事的专业场景，那不是就能彻底的激发他们对专业的兴趣吗？
这可比挂一大堆美女照片提高审美，要有意义多了。
只有意识到自己的专业水准和存在价值，才能摆脱幼稚和迷茫。
设计团队也连忙恍然。
就是诸如此类的这种指示。
万长生只负责提出自己高屋建瓴的要求，具体怎么设计，那才是专业团队的事情。
俨然一副大佬做派。
472、只见吃香喝辣，不见背锅担责
设计团队现在最关心的就是，新校区和文创园区的设计，什么时候才能付诸实施。
对于大多数设计师来说，看见自己的作品真正转化完成，那才是最终目标。
可大多数设计都是胎死腹中的。
但在大美社，从最早的平面广告设计、影视拍摄、教室仓库的装修设计开始，一直到大面积展开的文创产品周边设计，大家非常幸福的享受了这种转化成功。
连最近的酒店设计都在安排进场了。
所以无形中对万长生也有着近乎狂热的信任。
这就好比一位将军带着部下一次次从大小战斗战役里面走出来。
积累出来向心力。
像文创园区设计这种环境艺术类项目，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几百万的工作类别，从万长生一声令下开始。
立刻就展开了测绘、设计、制图、渲染等各种专业科目。
要知道这个园区设计，从一开始韩晓敏就宣布基本上是零设计费的。
所有参与这个大型项目的成员，与其说是赚钱，不如说是赚经验。
因为这种项目太大了，大家也许在校园四五年都遇不上，走上社会好几年也很难参与其中。
这种参与的经验，才是所有人这个阶段最难得的。
学生会秘书长说得也不客气，以各位现在基础设计的能力，制图费可以算，但设计费还差得很远，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打磨锤炼自己吧。
她是最会谈情怀灌鸡汤的。
但重点就是要转化成工程实施。
所以这会儿闻讯过来，还代表整个团队差不多有两百多人询问到底什么时候动工。
这校区不已经火烧眉毛的等着搬迁了嘛。
这么大的工程量，前期审核也需要时间啊。
万长生透露了下电影剧本已经通过，拍摄脚本也已经搞定，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运行，目前比较明确的方向就是目前乱七八糟的违章建筑，附加建筑之类都不用清理，在这部电影的主线里面，这是个挺重要的环节，毕竟目前电影暂定名就叫做《拆》。
如果都拆得漂漂亮亮了，还怎么拍啊。
也就是说整部电影就是个拆的过程。
大家就百般好奇电影剧本内容是什么。
万长生连忙说这是商业机密。
确实是到目前为止，整个江州也就他和贾欢欢还有钟明霞完整的看过，苏沐楠跟三个徒弟都只是零碎的旁听。
人多嘴杂，杜雯早就警告过这种商业机密千万不能外传，甚至在后面推广发行阶段，还可能要作为噱头来泄露一些真真假假的内容炒作。
所以这会儿万长生肯定是打死都不能说的。
美术生的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特别是还有本来就负责拍摄的动画团队，就凭这一个字，也能猜测编撰很多剧情。
除了给万长生贡献什么“人艰不拆”的流行语作为电影名推荐，就是强烈的自我推荐，跑龙套行不行，去给剧组帮忙打杂行不行。
不要钱给盒饭就行。
万长生泼了下冷水，电影是跟平京戏剧学院合作的，人家那边也有大量希望得到实践机会的专业人才，大家就不要去跨界凑热闹了。
说完这句，忽然觉得自己回头要被打脸！
自己可不就是跨界去当导演么？
所以赶紧给颗糖：“但是目前我觉得可以先准备两栋厂房建筑开始进行改建工作，一栋教学楼，一栋宿舍楼，改建报批等各项工作可以展开了，资金肯定是从培训校这边走……”
设计团队立马欢声雷动！
涉及到这两部分的小组更是激动得打了鸡血一样，恨不能马上就到现场开工。
韩晓敏连忙招呼安排工作，陈澄带着行政组跟钢花街道沟通联系，尽最大可能的高效率办理手续，监理团队做准备，理论上还是用雕塑系相关的工程公司来施工，各设计小组把最详尽最完善的设计稿汇总起来报给万主席……
她老是喜欢在公开场合用这个称呼，万长生脸皮挺抽抽，但也只好认了，还开玩笑：“所以说大家记住，做领导呢，就是负责弄到项目的人，承担所有责任的人，等出事以后背黑锅的人，你们可别害我，上次这里已经吓得我小心肝扑通扑通了！”
众人连忙一片知道了，您就别再提这件事了！
这次所有消防设施都不会出错！
所有的图纸，都要厚着脸皮拿去请老师教授过目，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关于施工过程更是提前做功课，准备牢牢把住质量和各种手续的关。
说实话，这个吃一堑长一智，对大家都是终生的财富。
唯有韩晓敏专注的看着万长生说这句话。
眼里真是把他当成主席那样伟大的人。
沈丹就赶紧悄悄碰贾欢欢，让她注意这个女生态度不对。
贾欢欢漫不经心：“不会的……”
陈瑶瑶则对这种气氛五体投地：“我们医学生才是最需要实践机会的，所以我们大二开始有见习，大四有实习，希望能遇见这么好的学长或者导师。”
贾欢欢跟着叹气：“说起来我就紧张！”
这边韩晓敏则一直陪在万长生旁边，看他处理叮嘱工作。
终于接近晚餐时间了，才背着手：“以后能跟着你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少，真想这样跟着你多感受沉淀。”
她穿了身灰色英伦复古风牛角扣大衣，配黑色长裙，年轻又有质感，沉稳中带点设计感。
如果走在机关单位，绝对是不出错但很让人印象深刻的穿法。
万长生笑：“我自己都是面对各种崭新的东西在学习，苏老师那个发动国立美术学院学生会的提议，你自己衡量，不用考虑我的看法。”
韩晓敏果然一点就通：“这就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大方向是朝着目标去，但具体到细节，又会权衡到底是不是有利于目前发展，而不是盲目的追求大干快上的局面，确实……她的想法太理想化了，好像在全国推广铺开很有好处，但实际上除非平京那边下决心推动，在实施过程中还不如我们深耕一片地，我这次特别注意把江州和蜀川两边的数据做了比较，有没有当地文化教育部门的支持，差别太大了。”
万长生点头：“我也是纸上谈兵的书生，但掌握了一些万事万物的大规律，在做事的时候更方便我们找到主要方向，你在这方面，比做设计有才华多了。”
韩晓敏佯装生气：“那看来我到美院学习几年，最大的收获就是认识了你。”
万长生哈哈哈笑，韩晓敏却示意自己的手机消息：“过去拜访下院长吧，他已经知道你出院了，这个时候你应该主动去感谢学院对你的支持，嗯，你的医疗费还要报账呢。”
庙几代什么时候在乎过医疗费了。
但韩晓敏这个提醒显然是最合适的。
不过在转头讨论的时候，费雪雁终于只能告别：“我是晚上九点的航班，必须要赶到机场去了，师父，您注意身体，我一定按照您吩咐的那样好好学习，不浪费机会。”
万长生连忙摆出长辈的派头，还想示意谁开车送费雪雁去机场呢。
谁知道徐朝晖居然开口：“我……送你去机场吧。”
费雪雁惊喜得眼圈都红了！
所以一大群人在食堂吃晚餐的时候，陈瑶瑶都悄悄对万长生竖大拇指，贾欢欢还问她怎么回事呢。
陈瑶瑶连忙小声分享万长生怎么评价感情的，贾欢欢又赶紧分享那个瘦猴儿得了癌症的故事。
女生就喜欢这种八卦。
对韩晓敏陪着万长生草草吃过饭以后去美院领导家都不在意了。
贾欢欢还得意的带着两位室友去教学区的酒吧玩儿呢。
其实韩晓敏就没陪着万长生上楼：“我到那边酒吧去等你，我看你那几位教授朋友也应该知道你出院了……这可是全校都在传的消息，你真的做到了全校瞩目，而且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很欣赏你，把这带上。”
递过来她的平板电脑，关于美术培训下乡工程，跟钢花街道文创园区的设计方案，都摆在桌面上。
万长生必须得承认，这个高学历的秘书长，是比钟明霞那临时顶班的秘书更懂怎么和上级打交道。
果然，到了院长家，寒暄端茶以后院长观察了万长生拉起裤腿来展示的斑驳伤口以后，很自然的把话题转到文创园区上：“我听说是超过五万平方的旧厂区开发项目，你才二十二岁，就有胆量接下来？”
院长有钱，作为全国著名油画大佬，在江州是最早一批拥有高级别墅的阶层，但承担了行政职务以后还是搬回来院领导楼住，可能也是不想给人远离的感觉。
其实就跟之前的苟教授在同一栋楼上，很宽敞的大平层。
万长生坐在堆满了艺术画集的书房里面，也很自然的把平板电脑打开，韩晓敏几乎已经按照讲解顺序把所有图片打包在一起，让万长生可以非常轻松的从平面地图上开始说起：“其实不是我接下来这么大的开发项目，我又不是做房地产的，只是因为培训校作为一家企业，算是招商引资一样过去合作……”
接近四十年前成名的著名油画家，面对眼前的毛头小伙子。
作为这一带街道上手下弟兄最多的扛把子，明显感觉到了新生代挑战。
473、永远后浪推前浪，前浪皱在眉头上
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万长生第三次单独面对院长谈话了。
第一次是因为他当了学生会主席，被通知到院长办公室。
基本上算是例行公事，学生干部里面的头头总得跟院校老大汇报下工作，让老大看看吧。
院长能正眼看他，还是把万长生当做了很积极向上的那种全国优秀学生干部。
等到第二次因为美术培训下乡活动去见老大，已经是心不在焉的谈学生工作，开始关注万长生参加青展的艺术创作了。
那时候哪怕院长很清楚万长生在艺考培训上下了很大一盘棋，但还是把他先当成学生，美术学院的学生。
直到第三次因为获得三项金奖，万长生再站到院长面前的时候。
看他的目光就是不仅仅是当个学生来看待。
院长很清晰的看着万长生，从一个差点因为考试纠纷被取消资格的学生，一步步成长到今天。
当初还在他面前夸下海口，要用三年左右的时间挤掉艺考市场里中介卖人头这个毒疮，真正把艺考成本降下来。
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就基本实现了。
今年之所以报名如此火热，跟学费全面普降一万多，也有关系。
在全国艺考市场里面，名气如此大，牌子这么硬，价格还这么便宜的，独此一家。
而早先两三百人的培训校在美院周围已经算是规模比较大的。
上千人就绝对是巨无霸。
数千人之众的，隐隐然已经可以跟美院本身比肩！
美术学院不是那种大而全的综合院校，十多二十年前，全校才一两千学生。
也就是最近十来年扩招，总规模加上研究生也才五千人不到。
这还是花了好多年时间，慢慢充实起来的结果。
而万长生的艺考生，看起来今年很可能会轻易突破这个数字。
按人头算的话，那时候这一片儿的扛把子，就未见得是美院院长了。
更加奇妙的是，艺考培训学校，只是美术学院的一个预科班而已，算是围绕美院找饭吃的民间办学机构。
按照孙二娘的说法，美院才是这一带最大的生意，艺考培训校只是依附在上面的藤。
可现在大美培训校居然喧宾夺主！
还让人觉得怪怪的就在于，蜀美每年招生的一千六七百新生当中，大美培训生的比例越来越大，很多师生已经在讨论什么时候百分百都是大美培训生。
那还叫什么美术培训校啊，干脆蜀美都算是五年制学科，第一年在大美学，然后大美帮忙淘汰分流决定招生好了！
偏偏最好的那一拨儿学生，还未见得会留在蜀美，都奔着清美、京美、国美去了……
这算是吃里扒外的掐尖么？
上一回万长生和院长面对面的时候，油画家就开玩笑的说干脆把院长位子让给大二学生算了。
可现在这玩笑越来越让人有点难堪。
起码现在老师教授和院领导中间，是在等着看笑话的。
各种说法更是层出不穷。
万长生这名声大到蜀美有点容不下他了，调侃国画系最明智，直接让他提前毕业，雕塑系呢？
连雕塑金奖都不挂雕塑系的名号，养了头白眼狼啊。
有些人的眼光，就关心这个。
还有人嘲讽，等全校学生都逐渐换成了大美培训校的艺考生，这蜀美到底是听谁的？
全院师生都知道，大美培训生只要进了蜀美，没人加入学生会，没人有兴趣参与学院内的什么社团，全都忙不迭的加入那个大美社。
能赚钱，能做事，能提高自己，还有去意大利、平京考察的机会！
比名存实亡的学生会有分量多了。
起码学生会各种开支都得化缘，人家却在美院门口的大路边上拿下那么大的一片茶室作为办公区域。
还恰恰的就在美院教师住宅区的大门口外，做给谁看的啊？
难道终有一天，这美院只知有大美社，不知院长系主任了？
这是对院方权威的挑战啊。
这种别有用心带节奏的说法，更有市场。
点上香烟的院长注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哪怕自己功成名就，财富著作都等身了，但说不羡慕，那也是不可能的。
光是个年轻，就值得六十多岁的老人感叹不已了。
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还在干嘛？
心胸狭隘的人恐怕都嫉妒得要发疯了。
以院长的地位、水准，当然不会这样，但目光里面的复杂成分，也是不言而喻的。
万长生展现得清晰明了：“从我的角度，本来很不愿意参与这种政府意味很浓的事务，毕竟培训校已经在江州和蜀川投入了超过七百万广告费，现在贸贸然的改换场地，对我们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勉为其难的过去现场看过之后，却发现地处成片的廉租房社区，周围经济文化条件都相当落后，搬迁过去的美术培训校，不光承担着带动经济的作用，我们更认为可以推动周围的青少儿艺术文化培养，这也是我们对社会回报的一部分，所以不但决定搬迁，还已经和平京戏剧学院谈妥，今年内在这个旧厂区拍摄一部电影作为宣传……”
院长的脸上，这会儿是不可能不动容了，玛德，蜀川美术学院从抗战时期就成立到现在，还没拍过电影宣传呢？
或者说打广告还没花过七万块呢……
美院平时打什么广告啊？
很多大学院校恐怕从来都没有打广告的思路吧。
可时代真的不同了。
好比万长生在进入美术学院之前，对这里就有很多空白无知。
等到现在面对那么多普通艺考生，就更加清楚普通家庭对艺考的茫然，对美术学院的缺乏了解。
所以适当的对外宣传真的必要。
这种新老时代的碰撞，让烟头都特么有点颤抖了。
万长生在旁边拿了烟灰缸给凑上去碰碰接住：“同钢花街道的合作协议已经签下来了，街道和区里面，还有市教育部门都很支持这项合作，这是由环艺设计专业的学生带头组成设计团队，近两百名学生参与完成的最终设计方案，主要思路是学习平京的798艺术区，主要分为三大部分……”
院长心里的感受也肯定很奇怪。
这些事儿是一家商业机构跟地方街道、区委还有教育部门之间的合作。
美术学院完全没有资格过问的。
但偏偏这领头人是学院学生会主席，你说他用了学院资源去做成这件事？
好像又不是，没有占用美院一分钱。
可又真的是用了这么多美院学生，来凑成廉价劳动力啊。
理论上还应该要感谢帮助学生找到了实践机会。
但有点怪怪的，有种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冤大头感觉！
还有，还有，你得了好处自个儿偷着乐，或者当面谦虚低调点也就罢了。
现在是显摆吗？
院长都哭笑不得了，可平板电脑上出现的电脑制作图片，让他又忍不住捻熄了香烟凑近些，用艺术家的眼光审视：“这是已经做出来的样板间？”
万长生刚看到的时候也被欺骗了：“电脑三维制作，相比市面上大多数同类型制作，我们美院学生做的灯光效果图，总能在仿真或者说美感上与众不同，就跟油画里面超写实风格一样，我们总能找到让人感觉很惊艳的美感，这个组为了做这个工程效果，连续钻研了两三个月，有了这个项目以后有些成员寒假都没有回去，最终效果是惊人的。”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这是韩晓敏最引以为豪的一部分设计内容，也是万长生看了就决定先做出来再说的原因。
谁能想到艺考培训校的学生寝室能做到这么漂亮呢？
特别是这种迷人的loft风格。
按照字面意思，loft指的是杂物阁楼间的意思，但在设计或者地产领域，就特制由旧工厂或旧仓库改造而成的，没多少内墙隔断的高挑开敞空间。
哪怕是现在地产商修的新房子，也要故意弄成旧旧的工业风，内部空旷，空高比较高，也就是俗称的内部跃层房屋。
总而言之loft风格很轻易的就能展现出带点怀旧、颓废或者新旧碰撞的那种艺术效果。
是所谓有品位的房地产商，艺术类影视剧，各种创意园区企业最喜欢采用的方式。
最关键是这种风格，在懂行的人手里，做起来成本也比较低。
韩晓敏是真花了心思的。
也许整个设计并不是完全出自她的手，但肯定是她一手组织打理出来的结果。
有时候在面对大型工程的时候，几十上百号设计师之间的安排调配，比独立设计师的复杂难度大多了。
这就等于韩信和张飞的比较，后者单打独斗能力确实强，但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恐怕是韩信更厉害些。
年轻的设计师们把原本可以隔成六层的大型厂房隔成了三层。
这样每层实际上内部还能挑空一层，形成住在里面的学生宿舍都有错落有致的高低空间。
美学的意义就在于此。
对于这样的巨型厂房改建大楼来说，整整齐齐的分隔成鸽子笼，每一间寝室装修成常见的白墙水泥地，和有设计风格的彩色空间，成本上并不会有很大的区别。
但是就好像大美培训校搞的那间金牌导师公寓一样，当从建设时候就开始，漂亮的包住一切，那么最终呈现出来的空间就非常美丽。
美丽的东西，价值感往往成倍增加。
那么只要在收取住宿费的稍微多收点，这点建设成本就轻而易举的回来了。
艺术说到底，就是个附加值增幅器，而且是很强力的那种！
这种空间改造的成本会比较高，就在于设计也是有价值的，所以在装修或者建造过程中省下来的成本，奉送给设计师了。
设计师就好像手里有仙女的魔法棒，点石成金的那种，让原本平淡无奇的任何事物，都能变得赏心悦目，卖出好价钱。
这就是艺术的意义。
万长生在刻章哄人的时候就理解到，活灵活现的章头雕刻、充满韵味的古篆，这些都能让石头价格倍增，但还有个更重要的就是要会宣传，会忽悠，从十块变成一百块。
顾客不懂美在哪里，没关系，可以引导嘛。
眼前这画面不用引导。
院长看得懂。
他终究还是个艺术家，然后才是行政院长。
474、老佛爷，该变变了
非常漂亮的室内两层空间，钢架结构，钢架楼梯，长方形的空间比普通的学生寝室面积稍大点，可有两层高度，这样就能摆放出上下两处住宿区，能住八到十个人。
灰色或者任何颜色的墙面，跟刷白漆的成本类似，但就是呈现出更有韵味的色调，搭配米白色的钢架结构，富有设计感的吊灯。
同样的结构，在同一栋楼里面的不同寝室，却用不同的色调搭配。
哪怕是用滑轨射灯，装饰筒灯，又或者砖砌墙面。
都能展现出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如果在寻常的白色墙面，水泥柱子和黑色钢架的冷冰冰工业风格里面，放上一张鲜红的懒人沙发，都能画龙点睛的美妙感受。
可以说住进这样的宿舍，从一开始，对艺考生就是一种美学教育。
相比之下蜀美的大学生宿舍，跟普通院校千篇一律的宿舍有什么区别？
院长都笑了：“你们确实敢想敢做哦？”
万长生嗯：“我们没限制，各设计团队天马行空的想，主设计师把关审核，我最后拍板就能上，曾经这些家伙忘了设计消防设施，让我们差点被关门，我想这次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了，所有安全问题都要放在第一位，至于其他，就没有限制了，我们想呈现一个最能体现美术生环境的氛围给艺考生。”
院长再点上一支烟：“这些艺考生以后考上美院，会不会觉得失望，真正的艺术殿堂却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万长生看着大佬，斟酌了一下才开口：“用好听的说法是，这样可以促进美术学院也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因为吃饱穿暖以后，走进美术学院的学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穷孩子，他们都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不再是一成不变的什么都听学校的教导，从学生到老师都得适应这种新时代的改变。”
院长透过袅袅青烟凝视自己的学生：“学院要向学生妥协？”
万长生笑了：“我就这么一说，每个专业老师、教授都会疾呼现在的教学模式僵化，不能发挥学生的自由想象空间，鼓吹欧美的教学模式优势多么大，多么先进，可让学生能自由想象，这可不就是第一步，非要禁锢他们的思想，约束着他们这不能说，那不能做，还能自由出什么来？”
院长的目光更加凝重：“可完全放松的自由会变成什么样，你知道吗？”
万长生点头：“我知道，会无法无天，今天出院回到培训校，最大感受就是看见一片片染得花里胡哨彩色头发的新生，头痛。”
院长居然哈哈大笑了，有种你也会这么烦恼的暗爽：“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万长生摆出自己的招式：“头发是自己的，要染成那样也是他们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到别人我不会禁止的，但短期内的做法是拍好电影，怂恿他们去演龙套去围观看看不一样的环境，让艺考生们感受到什么是美，长远做法是把高年级的美术生设计、创作办公区和教学区放到一起，让这些艺考生清楚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看清自己的价值，我特么以后是每个月挣上万的人，别学着跟非主流一样搞得满脑袋花里胡哨刷存在感，让人瞩目的存在感，应该通过自己的专业能力来体现。”
总之就是没有一刀切的行政要求禁止令，那是最简单也最无脑的愚蠢态度。
院长听得都有些神往的样子：“安逸！你这是我们最理想化的做法啊，学院里怎么可能……”
说了才觉得好像这句话，有点不该自己说，连忙正色：“然后呢，越是你那培训学校让这些学生感受到自由发挥的新鲜空气，进了美院不更觉得陈腐？你这是拆我的台呀！进了美院还全都跑到你那个什么大美社里面去，还要不要上学上课了，这会不会发展到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
这么一说还是觉得自己又矫枉过正，再收回去点：“现阶段你那个学生团体确实做得很好，对教学帮助很大，但这种差距越来越拉开，美术学院的老师教授的课堂传授反而成了课外实践的补充，整个架构完全被颠覆了，你明白吗？”
万长生把教室和办公区共同存在的教室渲染效果图展示出来：“刚才是好听的说法，那么不好听的说法就是，如果冥顽不化，陈腐的教学模式不跟随时代改变而改变，自然会被历史进程给抛弃……”
院长眉毛倒立，猛然提高音量：“什么？你说什么？！”
这话就有种造反的大逆不道了！
万长生指指屏幕：“您看这教学模式，让艺考生能隔着玻璃看见旁边的美术生在做什么，知道未来自己的样子是什么，跟现在的教学模式确实不一样，您的作品也在不断求新求变，一直没有放弃探索，但是教学模式呢？谁说了就是一成不变的？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唯一不变的真理就是改变，只要跟不上时代，一切都可能被抛弃，所有的一切。”
这也是万长生最欣赏的设计部分之一，大厂房之间是有空地的，五万多占地面积，有四万多建筑面积其实很多是二三四层楼的建筑，那么空地其实也不少。
那时候的厂区阔绰得很，基本上不受普通行政限制，跟独立王国似的随便修随便扩展。
所以在大厂房之间，设计团队填充满了绿化带，大概是几个篮球场排开的那种面积，郁郁葱葱的植物修建得四四方方比人还高，可中间却好像七星瓢虫的圆点一样，排列着二三十个黄色的椭圆形平顶玻璃屋，那就是按照工作组分配的办公区，七八个人、十来个人一组大小都有，靠玻璃墙一圈白色桌子，中心一张大会议桌，灵活机动的方便创意产业使用。
关键是美丽啊，一片深绿中点缀的黄色平顶，从空中看起来大大小小，就像地上的黄色落叶，又像平静的湖面上一朵朵睡莲展开。
还有夜景图模拟晚上开了灯，更把灯火阑珊的那种温暖气氛营造得如梦如幻。
进入这些办公屋都得穿过周围茂密的绿化树丛，想想都觉得惬意！
这还是学校吗？
院长可能就艰难的在自己艺术家跟行政身份之间摇摆：“这是真漂亮，也就你这商业机构能这么干，美院里面随便做点什么改动，那都要面临各种压力和权衡，哪怕在内部搞定，让所有人都利益均沾不要出岔子了，还要面临跟上级主管部门的审批，这是不可能变得这么随心所欲的，谁能保证某个校长、院长的决定就都是正确的呢？很难改变的！”
万长生才像个冷酷无情的长者：“美术管理机构不是从几年前就要求去行政化吗？要求跟行政脱钩，取消这样协会那样协会的，到现在没做，不过是因为盘根错节太多太复杂，牵扯利益太多，抗拒的力量太大，可……这就是埋着头当鸵鸟的理由？不过是上位者在权衡其中得失罢了，变革是一定的，已经把方向都摆在那里了，可笑很多人还装着没发生。”
自身都还是各种协会主席、理事身份的院长，可能有那么个瞬间，想把烟头砸万长生这大逆不道的家伙脸上！
可又不得不承认万长生说的是事实。
美术到底是什么？
对于这个社会来说，美术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对于政府来说，美术的社会作用又是什么？
目光短浅，或者说只在乎自身的人，在几块石头、几张画和人体书法上纠结。
有眼光的人会思考艺术的价值。
更有远虑的人，才会看到美术和这个社会之间的关系。
如果美术脱离了普罗大众，成为极少数人的自嗨和资本追捧的玩物，那就彻底失去了根基。
在中国历史上，无数的门类都是这样随时可能被抛弃掉。
这道理是真没说错，只不过六十多岁的著名油画家，居然需要二十出头的学生来点醒？
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有些人把著名画家，美院院长可能看得太高，以为大人物就一定什么都懂，殊不知起码在美术院校这个范围内，这些院长教授首先是个艺术家，能成为顶尖艺术家的往往都痴迷于他们的专业。
两耳不闻窗外事，还得保持一颗童心的艺术家比比皆是。
特别是在国油版雕这些传统艺术分类里面，油画家可能是最单纯的。
既没有国画那样强调全面的传统文化修养，也不像雕塑那样跟市场接轨，很多油画家只需要在自己的绘画世界里面遨游就行了。
也许是在这个体制内已经遨游太久，别人也不敢贸然跟院长说这些。
著名油画家，居然夹着香烟在那陷入了沉思。
万长生又看见烟头要烫到手指了，连忙拿过烟灰缸凑上去碰一碰，还用谄媚的语气说出挺铿锵的话：“世易时移，变法宜矣。”
院长惊醒的揉了烟头。
475、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中国历史文化真是博大精深。
万长生说的这句话，是两千多年前《吕氏春秋》里的名言。
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悖乱不可以持国，世易时移，变法宜矣。
意思是治理国家没有法制是不行的，那会造成社会动乱，但如果死守住法而不知道变通，也很容易引发矛盾，矛盾动乱不可以保持国家稳定，世道不同，社会变了，变法就是合适的。
有时候真怪不得中国人习惯于从故纸堆里面反思。
老祖宗们似乎已经把人世间需要总结的事情都总结完了。
现代欧美国家就最喜欢抱住法不放，引经据典的认为以前好的东西，现在就一定也好，所以各种吵架内耗没有效率。
而中国人在几千年前就搞懂了这个道理。
一定要有法，但随着实际情况变化，又要相应的调整。
只是这个调整，在如此庞大臃肿的国情体制面前，肯定会显得无比艰难。
有些自视甚高甚至愤世疾俗的人总喜欢推倒一切重来，觉得那样既英雄又浪漫，充满了革命主义气息，还能给自己改变命运。
但在务实的人眼里，就是幼稚和中二。
他们会默默的去做，譬如万长生这样。
院长再点燃一支烟，却基本都没有抽：“是啊……改革，总是这么艰难的，美术界……各级美术机构，拉山头拜师、跟风追潮、巧立展赛名目，各种变相洗钱沆瀣一气，更不用说一部分掌握着书画特权，评判标准和披着艺术皮的别有居心了，这样发展下去，其结果确实是无益于社会，有罪于后人啊。”
万长生反而问了：“那您觉得美术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院长想了想：“书画应该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探索人文思考为目的吧？美术界更应该以教化民风，传承文脉德育，增添生活美感作为主要责任？上次你也谈过你在寺庙画画做菩萨长大，这就是应该是美术界的意义，盈利创收，图谋利益还是应该作为次要目的。”
万长生点头：“那就是了，我想大美培训校和蜀美之间没有矛盾，甚至应该看成是互补的结合，民办教育机构灵活热闹，能够做出各种尝试探索，官方美术学院底蕴深厚，脚步沉稳，之前有人跟我谈论过欧美国家大学的差别，说欧洲大学更容易受到政府、官方的影响，而美国大学因为更接近于商业机构，有自己独立自由的办学理念，我们不正好可以把两边都结合起来尝试么。”
院长再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个欧美大学的比较，又换了支烟：“我到美国进修留学过两年，也去欧洲交流考察过，你说的这种风格区别确实有……那么你觉得美院这边可以相应的做些什么调整。”
这就是专业型领导可爱的地方，他内心还是把自己当成艺术家，万长生也笑：“这我可没资格说三道四，但今年寒假免费美术培训下乡已经做到了过万名孩童参与，大约在今年暑假可以突破两万人次，我想蜀美可以把这当成自己大力宣传的重点，美术学院不应该是外界不了解的神秘场所，艺术家也不是一群人关起门来自嗨，我们一直在致力推广美术教育到很多层面……”
点开韩晓敏准备好的ppt文件，数据、图片，统计分析结果应有尽有！
寒假过万名青少儿参与活动的所有联系方式，家庭情况问卷，年龄分布，省市县各级分布，收入比例状况，这些数据让院长看了肯定吃惊：“你们做的？！”
万长生推卸责任：“学生会做的，有了您捐赠的健身中心，学生会好歹也有了份比较稳定的财政收入，这几次活动都是学生会全力支持参与，包括现在的大美培训校搬迁，搬走以后，原来的场所要用来建设江州市大学生艺术品交流市场，这也是学生会牵头和市教育部门今年的重点，前提是培训校把地方腾出来。”
院长又不傻，终于笑起来：“万长生，你年纪不大，心思很多啊。”
万长生也笑：“您觉得是圆滑世故或者工于心机都行，但在我心里其实很简单，不需要挖空心思去设计，让参与者得利，让各方有好处，这本来就是推动局势前进的不二法门，越来越多的人学习美术，了解美术，哪怕最后不会走进美术学院，但起码他们都知道怎么回事，有天赋的人还有选择的机会，这就够了。”
院长想的是：“那你现在觉得我们推动重建附中怎么样？”
万长生还是摇头：“不怎么样，这还是刚才那个比方，为什么附中会消失，就是因为不适应时代的变化，只是因为这个消失影响很小，消失也就消失了，不会带来巨大的阵痛和需要填补，再强行重建，您觉得意义大吗？”
院长的意思是：“可这个阶段美院也需要做出些改变，我希望能有个新生版块来撬动活力。”
万长生不怎么看好，但是没说话。
这不是他应该对着院长说的事情。
院长也没说他的思路是什么，转而问起万长生现在的创作思路。
万长生略感意外，他确实是有两三个月都没有出作品了！
最近最投入最有成果的，反而是那堆电影脚本，不敢说啊。
倒不是怕泄露商业机密，主要是跟油画家院长说自己最近在捣鼓电影脚本，那不是找骂吗？
只能从身上的小速写本里面翻出来自己从去平京参加青展就开始考虑的中西合璧：“郭教授让我在雕塑上寻找自己的个人风格化，符号化，我也尝试的做了不锈钢雕塑，但最终我还是想表达中西合璧，现代和古典的融合之美，在平京专门去考察了香山饭店，又循着建筑大师在中西合璧路子上的探索，去了姑苏考察那里的博物馆，这几个方面让我感触颇多，大师也是在几十年的岁月时光里面不断探索前进的……”
说起专业，院长就像变了个人，完全没有领导的架子，烟也不抽了，神情也欢喜流畅，凑在速写本上看得很仔细：“香山饭店我去住过，那副赵无极的画肯定也看过，其实你还别说，我在近二十年前真借鉴过他的这幅画，我也曾经在抽象画派方面纠结了好几年，那时候是真的煎熬啊，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会画画了……”
万长生谈起雪夜感受的时候，院长更是击掌叫好：“明白了！你一说这种感受我就明白了！我夏天去的！现在平京还有雪吗？还有吗？我想马上去看看！”
学生会主席无语：“都开春了……近几年据说平京下雪都少。”
院长宿命论：“我……命啊！这就是命啊！你就住了一天，恰好看见雪夜，我那时候是去开会大半个月，天天看那副画，看得我都魔怔了，根本没联想到这块儿去！”
等万长生解说到自己去姑苏博物馆的感受时候，院长的口吻已经跟老童他们差不多了，还拖长声音调侃：“哦……怪不得是和那个新来的小苏老师一起去了姑苏，我记得她好像是姑苏的，我还以为你去她家呢，怪不得会来泼你硫酸……”
万长生白牙都咬紧了，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情了！
果然院长已经不把他当学生：“你还是注意点，上回看那个学生会秘书长对你眼神就不一样，年少轻狂风流倜傥是不可避免的，但你跟模特那个事情也低调点。”
什么叫不可避免！
万长生猜测背后的八卦已经一箩筐了：“我没有！”
院长敷衍：“好好好，没有，没有，我再次很正式的提醒你这个事情，作风问题是你现在唯一需要防备的，你太年轻了……”
万长生想争辩，我特么什么时候有作风问题！
被院长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我这么说你要好好记在心里，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记住了吗？”
最后四个字甚至有点刻意的严厉。
万长生只能在心里鄙夷，你们艺术界是多么容易在作风问题上面翻船啊！
所以这一次跟院长的谈话，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束了，万长生觉得跟大佬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思路，化解了培训校对美院，大美社对美院的那种尴尬关系。
最后承诺开学以后就尽快创作新作品，再请院长莅临指导。
总算是点头哈腰的出来长吁一口气。
倒不是有多大的压力，而是在万长生心里，他更愿意面对个艺术家，而不是什么领导。
苟教授的配套房已经交还回院方，但万长生在门卫这里肯定挂了号，走出来人家都嘘寒问暖：“腿好利索了吧，我说那人就该枪毙！”
万长生连忙感谢。
等到了酒吧，更自然是从老板到画家们都是一叠声的欢呼！
韩晓敏可能已经喝了两杯，带着脸颊上的红霞也跟着欢笑。
万长生就主动要求今天买单，然后才坐下来举杯。
老童他们自然也是关心万长生在这个培训校和美院之间的关系上和老大谈得怎么样。
万长生掐头去尾的简单说了下，强调是种互补关系，培训校更多是全面为美院做好服务的定位。
还是得了中青年画家们一阵揶揄，敢说互补，那也是和美院平起平坐的意思了，要罚三杯。
万长生赶紧示意说自己少喝点，这皮肤还没好完，喝了酒血液循环加快，在创伤部位受阻的话，痒得难受……
大家又全体欣赏了万长生的伤口，居然有人说挺有逻辑美感的……
老童却坐在边角诡笑不语。
476、责任越大，牵扯越多
万长生说不得又要把整个培训校的新校区设计给几位股东展示下，并且介绍坐在旁边不声不响的女生就是总设计师。
画家们果然对这种工业风loft的场面感兴趣，纷纷表示有兴趣过去搞个画室，又或者询问万长生在这些商业部分的地块上有什么生意要做，他们很乐于投资。
这也是画家们的主要消费模式。
对于成天都画画画的艺术家们来说，基本属于中产阶级的他们，理财是个很大的问题。
股票期货这些风险大的肯定不会去沾，但放银行又要贬值，多的生意经不懂也没兴趣懂，所以一般十万二十万级别的小商业投资，比较分散的投出去做点什么项目，是他们最喜欢的方式。
不用参与具体经营管理，年底分红或者占有一定股份能升值就行。
万长生却没有赶紧把这种友情式的投资拉过来，只嗯嗯嗯的说到时候开始招商，有了完整的需求再给各位通报。
最后似乎很不经意的随口提到准备和平京戏剧学院合作拍个电影，算是帮这个文创园区做宣传。
他这话说得就很讲究，听起来很像学校之间那种交流活动，现在网上随处可见的微电影、小视频啥的。
没让大家多在意。
倒是顺便把话题又带到了这边。
绘画艺术确实是源远流长，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但影像艺术从出现到现在，显然开始占据更加重要的地位。
画家们都能感觉到。
而且相比画画需要有绘画基本功，摄影、摄像只要有设备，或者干脆的说现在只需要有台手机，谁都能拍。
这也就跳过了绘画艺术需要的技能培养阶段，很多有构图天赋，美术天赋的人直接在摄影摄像上面去展现了。
这就是时代和技术变化带来的威胁。
韩晓敏没了以前特别会来事儿的那种八面玲珑，基本上都静静的坐在旁边，甚至不靠近万长生，只把目光一直停留他身上，看他和这些成名已久的画家们把酒言欢，温言相论。
艺术家们不奇怪，他们都年轻过，就像院长也会下意识的认为万长生这样的青年艺术家，不吸引崇拜者才怪了。
等万长生喝过几杯酒，韩晓敏陪着他到隔壁大美社的办公室又溜达一圈，万长生就把车扔在这边，还得回去送欢欢她们回学校。
元宵节前后的江州，还带着浓浓的冬意，韩晓敏说自己要留在楼上抓紧文创园区的设计方案细化，却站在竹庐外的栅栏边，看着那个比以前削瘦些的身影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招了辆出租车离开，好一会儿都一动不动，让大美社的小伙伴瞥见，个个都挤眉弄眼的做鬼脸。
把两位室友送回学校，小两口时隔好久回到家，贾欢欢有点感叹：“听沈丹说，我们学校居然也有女生到酒吧夜总会去上班，她们花了这么大的力气考进来，却跑去做那么丢人的事情，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万长生不评价：“这是人家的选择，或许是真的缺钱，或许是贪图物质享受，又或者是感情原因，从古至今都一样。”
贾欢欢想表达的是：“所以我才觉得钟钟很棒！晚上她坐了两个小时的模特，还过来跟我们喝了几杯酒，差不多你要过来之前，她就跟老徐还有艾米拉回家了，我怎么感觉她在故意躲着你？”
万长生心惊老婆的敏锐感知力：“躲着我干嘛，本来除了模特工作我们就没多少交集，再说我也不用模特，早点睡吧，明天你们报名，我要忙活的事情也多，真想早点回到雕塑工厂去搞创作啊！”
贾欢欢却关注万长生那凹凸不平的双腿，右腿因为是专业供皮，切割比较小心完整，看着还好点，只是跟盐田似的一个个方块排列，左腿就坑洼得厉害，补丁针线活儿也多。
两口子躺在床上没有年轻人常见的激情如火，跟老夫妻似的讨论：“要不……回头找平京那个林姐给你做成刺青吧。”
万长生本来没注意的，回头看：“你觉得看着不舒服？”
贾欢欢摇头：“心疼。”
万长生笑着摸她头：“没事儿。”
贾欢欢却又注意到万长生的左手虎口上那印记：“这里要是也植皮，那是就真的需要做点什么来修整好看点，你以后穿不了短裤了。”
万长生还自我欣赏：“也算是种经历吧，早点睡觉。”
贾欢欢蜷在他怀里嘻嘻：“我妈还叮嘱我这段时间别惹着你，说别那个……”
万长生哈哈笑：“不着急，不着急。”
贾欢欢也就不着急。
不过第二天开始，万长生确实立刻陷入重度繁忙中。
虽然在他卧床的这段时间，因为充分放权的优势，并没有耽误什么事儿。
可万长生一旦回来，大家就全面围堵上来。
一年之计在于春，几乎各个项目都期望在这个时候开个好头。
文创产品团队，再次开发了新的产品系列。
毕竟经过前期的磨合，菜鸟们逐渐找到了窍门，如何在同一个生产厂家那里成批量成系列的开发产品，才是降低成本的最佳方式，而不是靠降低产品品质来降价。
所以成套的美术生酷黑系列、粉嫩系列、五彩缤纷系列、独角兽系列的耳钉、钥匙扣、吊坠，再然后成套成系列的保温杯、饭盒、筷子餐具。
都以非常成熟的状态问世。
至于t恤和布包包的设计，那就更加层出不穷。
在这个新学期开始的时候，竟然总计要推出一百多种新产品！
黄敏不得不考虑成本和奖惩机制，所有的新产品推出都要跟各组的收入挂钩，滞销产品甚至可能要赔点钱。
还专门成立了市场调研组来协助确定哪些设计更有可能获得市场欢迎。
毕竟大家眼中的热门，和市场的反应，已经无数次产生偏差了。
所以还得万长生最终拍板。
陈澄马不停蹄的跑得姜主任那边所有人他都了若指掌，同时连艺术品交易市场那边的事情都没拉下，这家伙对于联络办事儿，就像他当初搞定足球赞助一样，特别有心得，很擅长盯着相关人等把事情刨根问底的确定下来，所以这边拿出了全套方案的同时，申请先对两栋厂房进行施工。
乐得过年都有点忐忑的姜主任连连说马上进场，有街道撑腰，不会有什么相关单位来查办的。
这在政府引导的事务中很常见，蜜里调油的时候什么都大开绿灯。
可吃一堑长一智的大美社成员不敢这么搞了，不说以后会不会清算，起码这个阶段出任何事情，责任算谁的？
只要没有完善手续，那就是无照施工、违规施工，事情就完全是另外两样。
所以陈澄带了三个人去协助街道办理所有手续。
施工方也得万长生找郭槐生安排，堂堂系主任又给学生说感谢老板提供生意支持！
但是你还是得把雕塑作业交上来。
老郭在百忙之中还是敦促万长生别丢下创作。
因为第二天跟老雷那边联系上之后，二十多名师生组成的平戏舞美专业道具场景组，将在他亲自带队下过来江州。
立刻入住钢花街道进行拍摄场景选址，这个过程万长生作为导演，肯定要到场确认的。
这是近处的事情。
远处电影拍摄的选角已经在平戏内部展开了，老雷过来带了一些资料，也给了万长生些建议，但更多还是应该按照万长生自己脑海里面的形象去找寻。
而宁州二中今年两千八百多人的高考强化班也必须要关注。
这么大的群体，二中光是赚周边食宿费用就不是个小数目，况且这帮人要出成绩的难度真的不大。
帮助艺考生增加个两三百分，比帮助那些尖子复读生从650提高个二三十分简单多了。
所有的这一切，都需要万长生过问，不一定是非得他拍板，但需要他表现出重视，各部分的人手才会卯足了劲加油，好在各方面都能使上劲做事了。
整个大美社和大美培训校这两部分，相当默契的配合着共同打理。
毕竟两三百位助教也属于大美社，各种工作相互都能沟通。
连苏沐楠都能帮忙把篆刻课的日程尽量调到她那边去，帮万长生分担不少。
所以这开头十来天，万长生昏天黑地的忙到三月初，准备去平京之前，才偶然跟钟明霞交流下。
其实这些天，万长生有时候晚上到培训校上速写课的时候，也能遇见钟明霞在做模特，但基本没交流，连微信上都没有说话。
这次也是万长生和老雷交流的时候，发现这些平京来的道具组，大多没有对三线工厂的充分认识，起码在李明然说的那种生活味儿上有点缺乏，所以万长生照例让钟明霞把其中几人带到她家那边去看看。
然后在交接的时候顺口：“这段时间工作上有问题吗？”
钟明霞小声摇摇头：“模特这边还好，你妈让我整理的各个商业区信息资料就真是不知道好坏了，压力很大，你帮我看看最好。”
万长生才想起孙二娘砸了一堆事情给这姑娘：“那你能适应么？”
钟明霞缓慢而坚定的点头：“不能适应也要适应，我知道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只是你妈要我自己总结给她个说法，我哪敢随随便便说啊！”
万一她觉得什么地方好，动不动又是砸这么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进去，如果亏损的话，这穷姑娘可能就只好选择跳楼了。
477、期待的果实
孙二娘自己在医科大附属医院街对面，买了两层楼是做商务酒店的。
也就是城里俗称的钟点房，对应现在县级市里面更加心照不宣的用户群体，还有有需求的医院病患家属，这肯定有得做。
韩晓敏介入参与了这边的设计组，只不过她主要是提些看法建议。
以她最近一两年频繁出差到处跑的经验，特别是家庭条件给予她的市场敏感，建议这两层楼做成民宿。
还是按照酒店的管理方式来，但每间房尽量做成家居气息浓厚点的感觉，带上小厨房的那种。
其实增加不了多少成本，也就多个一米来宽的小橱柜加电磁炉、微波炉、电饭煲啥的。
这样起码可以带来差异化经营。
大学生很容易理解的东西，在跟酒店运营人员解释起来就很费力，最终也是万长生拍板说听设计组的。
因为韩晓敏分析过这个酒店位置最有利的就在于，街对面即医院，下楼即地铁站，又在体育场旁边，有的是客户群体。
那就要追求单位价值。
简单点说就是装得有格调有说法，可以把价格定高点，毕竟万长生的团队优势就是能设计。
要最大化的发展自己优势啊。
所以这么些天已经丁零当啷的开始装修进场了，孙二娘远远的看了这套设计方案，她也看不懂图纸，但能听明白民宿和普通酒店的区别，不就是住起来跟家里一样的感觉，但提供酒店式的清洁服务吗，效果图上挺明白挺好看的，她就要求依样画葫芦的把那套五百多万的花园洋房也这么装修。
然后告诉钟明霞，等这边的房开始产生效益，那就是钟明霞自己的日常收入。
两百多平米的跃层洋房，最终起码能装出六七间房来，一个月如果哪怕有一半的入住率，两三万都不是问题！
钟明霞这才有点搞懂了孙二娘的意图。
买楼，买房都不是为了赚钱，只是把资金合理的调出来，名正言顺的挂到万长生和她的名下。
总而言之不是观音村，也不是万家或者哪家的了。
至于为什么敢直接拿五百多万的房产写钟明霞的名字，都不怕她卷房而逃……其实没有房产证，甚至连钥匙都没有的钟明霞根本不敢问，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卷房，也更不会选择摧毁自己目前的局面。
她只想牢牢的抓住。
可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没法面对几百万、上千万的资金项目泰然。
万长生也是在前往平京的航班上，才有时间细致的翻看钟明霞写的报告。
就是街头文具店几块钱一本的那种浅蓝色软面抄，然后用圆珠笔写出看起来手指头都抓紧了的文字，很没有书法概念，也谈不上娟秀好看，但密密麻麻的绝对很认真。
钟明霞把本子交给万长生的时候说自己每页都拍照给了孙二娘的，实在是不习惯用电脑或者手机来打这么多字。
每一页都对应一个江州主城区的商业中心街道。
开头就是最著名的那个中央商业区，那是动不动百亿千亿级别的商圈，这姑娘也老老实实的学着孙二娘的步伐去转悠记录，有多少家商场有多少门店，分别是做什么的……
反正万长生看得哑然失笑。
顺着环境设计那边的大项目开会，现在他算是知道这种大商圈级别的市场调研是有专门公司在做的，这里面有很多门道。
孙二娘那套也许在观音村、宁州的街头能用，拿到江州来其实已经非常南橘北枳，水土不服了。
只能说是那套朴素的投资理念还能用，在医科大周围商圈这么明显的地方可以勉强生搬硬套。
用到江州市中心那全国都能排上号的步行街中央商务区，简直太搞笑了。
可这些都掩盖不了钟明霞的认真。
看得出来她非常吃力，除了大量的店铺、商场数目，一旦涉及到需要判断的时候，她的词汇量就非常匮乏，通常只能干巴巴的表述：“很贵”“不知道租金多少”“人非常多，但游客比顾客多，看得多买的少”“终于打听到这家奶茶店一个月要三万块租金！好贵！”
这种商业调查其实没多大价值。
可万长生看得津津有味，旁边马振宇悄悄给他拍照都没注意。
然后吃惊的发现，钟明霞从孙二娘走了以后的这二十多天时间里，居然已经走了十来处商业区！
其中两个周末的四天时间里面，每天都要走两三个商业区！
记录上显示的观察时间表明，她每天步行六七个小时！
除了最著名的那一处，其他倒是都属于跟医科大这里差不多的繁华地段，也就类似于一个比较大的公交站点，地铁和公交车都比较多的地方。
钟明霞又认认真真的挨着走，几栋写字楼，几栋商务大厦，分别租金是多少，可能随着越来越熟悉，她也开始仗着美女的外表开始娴熟的去套话，能明确的打听到租金和房价。
周围有什么小区，房价又分别是多少，有什么核心大生意没。
到后来起码可以判断这个街区的房卖得好不好，生意好不好做，消费能力怎么样。
万长生几乎都能看见这姑娘在这样的步行中，逐渐成长。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凭着外表吃饭，却没想到她居然选择了凭汗水。
所以一边看，万长生居然一边顺手摸出自己的笔在旁边画了张速写，在他内心来说，并不一定是钟明霞，譬如说他从来就没有看见钟明霞穿过这种抹胸式的平肩上衣，搭配的倒是她常见的阔腿裤，扎个杜雯那种丸子头，挎着大布包手里拿着小本儿，在仰着头观察记录。
挺火辣性*感的外表和认真做事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万长生只是心有所感的随手画个背影图。
内心触动的细节，没准儿什么时候创作用得上。
当初那张春晖图的近百个人物形象就是这样汇集起来的。
然后再看自己手机上钟明霞发来的和孙二娘聊天截图，两人基本上都是语音对话，钟明霞都尽量转换成文字，孙二娘非常有土豪气质的直接问：“你觉得可以买吗？”
钟明霞就嚅嚅：“您还是来看一下吧，我尽量问了几处地方，可以比较下。”
孙二娘别有用心：“那你叫长生跟你一起去看。”
钟明霞也有原则：“他最近非常忙，忙到睡眠都有些不足了，不好再打扰他。”
孙二娘哼哼：“那你就多照顾下他……”
钟明霞勉力坚持谈工作：“您再看看这两处地方怎么样。”
孙二娘开始复读机：“你觉得能买，那就叫万长生带你去买。”
钟明霞不敢吭声了。
孙二娘要求看的都是商业地段商业地产，动不动就几百万上千万，每天还在为了几百块钱模特费用坚持的钟明霞哪里敢随便做这种决定。
压力是挺大的。
万长生如果是平时看见这堆东西，没准儿立刻打电话给孙二娘，叫她别这么折腾钟明霞了。
可在航班上，他收起看完的调查报告和手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却慢慢的想到，这对钟明霞来说，的确很难，可未尝不是一种挤压式的提高？
就像在贾欢欢的性格上，正是因为他的纵容溺爱，那姑娘有点习惯性的得过且过，反正只要遇到难点就干脆推给长生哥。
如果小两口一直在观音村，她可以一直做个无忧无虑的庙守老婆。
既然走进医科大，那么她就有了自己的社会身份，得试着自己去面对成长了。
在这本简单的软面抄上，不就能看得出来钟明霞那种明显的改变吗？
万长生决定闭嘴，自己也没法给钟明霞更多建议，什么都得她自己慢慢的承受磨练。
因为孙二娘和他，确实也需要这样一个信得过的商业代表。
马振宇又偷偷的拍照，还遵循构图原则，拍摄万长生的侧面剪影，靠在椅背上挺伟岸很有领导派头的感觉。
不过都没发到群里面去炫耀。
他带了两个人一起跟万长生来，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对万长生这个电影选角的过程做记录，当然顺便还搭配了两人，也算是这轮到平京学习考察的小组，开学后去意大利的小组也开拔了，整个大美社上下干劲十足的原动力可能就在这些地方吧。
所以马振宇跟他的小伙伴就全程拍摄，在平京机场出港的时候，因为跟拍动作过于专业，还被人误以为万长生是什么明星。
经常有在首都机场蹲守明星的各种镜头，不问三七二十一，先围上来噼里啪啦的拍摄一通！
带动很多旅客路人也跟着围过来拍。
万长生气得差点把马振宇拉过来打屁股！
上了车才警告他：“你再这么干，我不带你去戏剧学院看美女了！”
马振宇瞬间乖巧，他就这个软肋。
整个大美社都知道万长生他们这一拨儿是到平戏去看美女的。
能上电影的哪个不漂亮？
哪怕电影里面看起来不起眼的姑娘，放到平日生活里，也吊打各种网红美女。
这就是专业水准。
马振宇他们期待得要命。
478、正所谓无知者无畏
所以杜雯一看见御用摄影师就鄙视得要命：“跟着万长生好好学一下嘛，他什么时候对美女动心过？”
马振宇无辜的挠头：“你这是要敲打他吧，顺带损我干嘛？”
林楚妮就哈哈哈：“不错不错，万长生的这些朋友都挺有趣的，我真的很想去江州了。”
杜雯也鄙夷的挠头：“你这是要去撩妹吧，顺带找这些理由干嘛？”
马振宇不敢妄加猜测，连忙热烈推荐各种江州美景美食。
万长生则在杜雯的平板电脑上查看超过四百份角色报名资料！
整部电影的重点角色并不多，年轻的男女主角之外，十多个配角大都是中青年甚至老年。
所以从席导和老雷这边张罗的人手，配角基本上都是平戏的老师或者老校友！
其中有几个还是上次五四话剧中和万长生认识的老戏骨！
这部分阵容堪称强大！
如果寻常电影能找到两三个参与，就敢宣传演技派荟萃了。
这里聚了一堆！
当然，这些人在普通电影观众那脸熟不熟名。
圈子里面虽然如雷贯耳，但寻常影视剧剧组却未见得会请，或者未见得能请到。
主要是这些人都比较挑剧本，拍的时候也比较讲究，这对于抢进度卡档期的流量导演、流量明星就很不耐烦。
所以不爱请他们。
但这里席导一句话，都参与了。
懂行的导演可能会觉得很难搞。
万长生不懂啊，先翻看这些中青年演员的资料，个个都是表演专业的讲师、教授或者哪一级的高材生，出演过什么样的影视剧，资历绝对比万长生那寥寥无几的美术创作成果丰富多了。
他也很快发现了这点，基本上每个角色都只对应一两个备选演员，有些根本就不搭，譬如四十多岁的家庭妇女角色，这边三十来岁的副教授风姿卓卓，五十多岁的落魄大叔角色，研究生导师却六十二岁了，但花白的头发加上小胡须，潇洒洋气得随时能上t台。
万长生快速的翻翻后面，尽是报名男女主角的，而且特别是女主角。
就有点挠头：“你确定这是认真筛选和联系过的？这个样子能演下岗女工？这是个非常落魄的角色，他这也太帅了吧？”
杜雯给他个没好气的表情：“点开看看人家里面的剧照，看看什么叫职业演员老戏骨，演什么像什么！能有这些人给你助阵，都是卖席导的面子给你捧场，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人情吗？”
万长生做个惊骇的鬼脸，确认五六个主要配角，十来个次要配角都是高手以后，开始翻四百份男女主角资料，其中男主角又只有五十多份，从平戏研究生到大一新生都有，其中大部分都是有过影视剧参拍经验的，在这方面也比导演更有经验。
杜雯对影视拍摄的了解比他都多：“好配角的优势就在于能够根据导演的要求锦上添花，但主角肯定只能按照导演心目中的框架来，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剧本就好像画画的大框架，大方向是会这么走，但具体画起来，每个细节角落，到底哪里该浓墨重彩，哪里该一笔带过，这就是导演的功底了，有人是拍的时候全都浓墨重彩，到剪辑的时候再来做减法，拍的时候还要考虑好，万一这样效果不好，那就要有替代准备的方案，毕竟在拍摄杀青以前，所有演员、团队都在，多拍点少拍点区别不大，要是剧组都解散了再补拍，那就是巨坑了。”
万长生心脏还是大：“那开组的时候我就告诉大家这是个巨坑，先每人准备个小红包表示歉意吧！”
杜雯再送个好看的白眼：“我托妮儿在导演专业帮你找了个导演助理，人家导过好几部作品了，全程给你带路，起码保证你不要出外行笑话。”
万长生千恩万谢：“男主角……就这个和这个之间选吧，其他的太帅了。”
杜雯又鄙视他：“你是不是嫉妒？明明这个还可以，还有这个……”
早就在万长生另一边探头看的林楚妮，已经哈哈哈的笑翻天：“我就说他会选这个！杜杜喜欢那个姓樊的！那天还悄悄拉着我去看！”
万长生也不苛刻：“那也行，待会儿也通知这位明天来试镜吧，这个也喊上？”
杜雯才做扭捏害羞状：“那个就算了，那是打掩护的……”
众人都哄笑起来，连其中两三个女生都乐得敲盘子。
万长生来平京，惯例都会召集同伴们撮一顿，大学生的生活多半还是比较清苦，当然类似费雪雁这种学习狂热分子不一定会来，大家也是方便就近来就行。
因为靠近国家美术馆和平京戏剧学院，今天主要就是这边的人，杜雯自己单独来的。
坐在餐厅角落和万长生讨论细节也尽量小声。
这会儿林楚妮就揭发她肯定是为了明天选角面谈才来的。
杜雯一点都不害臊的连连点头。
可万长生再翻那三百多份女主角的资料，就头痛得不得了：“你就没有先筛选下？”
林楚妮也学杜雯那种腔调：“天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都给你留着了啊。”
马振宇他们这才逐渐发现万长生的话语权有这么大，眼神都直了，想探头看平板电脑上的图片，又怕不合规矩。
杜雯更是自嘲：“好在我早就明白，美女真的不值钱，只要长得漂亮点，都会想当演员出名赚大钱，这特么独木桥简直比中五百万还难，起码买彩票不会到处都是陷阱吧。”
林楚妮终于认真点：“平时在平京和各大影城漂着的女演员多得跟什么似的，各家经纪公司手里面的资源也多得很，这些天是公开在平戏内部发布了演员征集的，电影学院、沪海戏剧学院，还有各家国内的影视学院都有人发邮件过来报名，再加上得到消息的经纪公司、各种渠道希望来试镜的单飞演员，光是清理确认就把我们几个人累得够呛，这三百多已经是把不靠谱的都剔出去了，随时一个电话两小时内绝对都有诚意来试镜的。”
万长生赶紧发辛苦费红包。
马振宇他们对影视圈美女泛滥的程度更加吃惊！
后悔！
该来考戏剧学院的。
不过罗有道他们几个平戏舞美专业的连忙纳闷：“怎么平时我们也没感觉美女多到这种程度啊。”
有嘴甜的赶紧吹捧：“估计还是看杜总监和妮儿姐让我们眼光太高了！”
杜雯满意的举杯示意。
林楚妮给万长生还是划重点了：“整体的你都看看，打星标的六十多人是重点，无论参演经历还是外表态度，当然，这里面有大半都是平戏的，你得清楚每年虽然有那么多剧集、电影在拍摄，但实际上能够进入院线上映的数量其实极其有限，席老板发话，靠谱的投资方和影业公司做背书，戏剧学院倾情打造的电影，算不上大片但肯定能上大屏幕，还有这么多实力派老戏骨支撑场面，稍有头脑有点眼力，觉得自己还有点演技的恐怕都想来参演，邮件和电话里面有不少都说如果当不了主角，跟着当个女配都行，总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年轻女主吧，同学、闺蜜、邻居总有的吧，能上就行。”
万长生翻看资料，居然还是那个态度：“配角？配角要那么漂亮干什么，抢主角的风头么？”
餐桌边的美术生们又是哄堂大笑，这下就借着气氛全都眼冒绿光：“能给我们也欣赏下漂亮吗？”
万长生叹气的转过去给他们看。
这些家伙很没见识的大呼小叫就开始了。
这种演员试镜资料都做得跟毕业简历ppt一样了，而且绝对是最精美完整的那种，断然不会出现证件照那种水准。
但是出现在平板电脑上的年轻女演员们，显然是那种拍证件照估计都秒杀众人的长相。
不一定是美得惨绝人寰，但一定是五官端正样貌出众，眼光有神，表情灵动的伶俐样儿。
除了封面的生活照，点开每个人的信息一定有大量的剧照、定装照、素颜照、全身各种角度的照片，肯定杜绝了照骗的那种ps美颜。
还有和其他人合影的各种照片，估计是为了展现身高体形，不过基本上出现在其中的其他人都被抹了脸，除非配戏的是著名大牌，能提升女演员咖位的那种。
总而言之连做个ppt的图片，都得避免被旁边人分散了注意力。
所以杜雯看万长生的目光就没了玩笑：“不错啊，我只是随口跟你说说这电影和画画的关系，你就能举一反三的一切都围绕主题主角来服务，有很多人学了很久都没这种意识呢。”
万长生习以为常：“在美术生来说这不是基本原则么，整体和局部的关系，重点和背景的关系，配角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就是陪衬主角的背景板吧。”
杜雯长叹：“您这没学过导演的生瓜蛋子，没准儿还真能独辟蹊径的拍出些东西来，好像成功导演里面从零起步的……唉，我想什么呢，人家那些外行成功的，好歹也是热爱电影，你都没看过几部！”
林楚妮帮万长生：“席老板能看中的人，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呢，我能凭着点关系混进剧组做化妆师吧？助理都行！这样我毕业简历上也能写一句了。”
万长生马上就拿这个教训自己人：“你们看见没，林师姐这么傲的人，在临近毕业或者就业的问题上，都得厚脸皮低头，大家要把这种感受牢记在心啊，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说的就是这个。”
林楚妮气得想拿叉子收拾万长生！
美术生们连连点头说明白了，心有余悸的那种，一定要跟着老大和杜总监好好在大学别荒废了时光。
只有马振宇不参加哄闹，专注的凑在平板电脑前面一张张看美女。
有爱好的人是幸福的。
他就爱这个。
479、有爱好的人是幸福的
马振宇就爱看电影。
他喜欢摄影的爱好，就是从看电影里面熏陶出来的。
当然，所有透过镜头去希望看到的，是美女，这点他也从来都不掩饰。
就像当初只是惊鸿一瞥的遇见杜雯拍了照，他就巴巴的从考清美改到考蜀美。
甚至连填写专业的时候，都只是随便上网搜下蜀美最强的是雕塑，就报了雕塑专业。
从这个细节，其实也能看出来，马振宇的专业文化都是挺强的，可以在清美和蜀美之间任意切换。
所以他成为大美社第一个非大美系的伙伴，所有人都觉得不奇怪。
由他一个雕塑专业的学生，却带领起了大美社的影视团队，也没人觉得奇怪。
因为他拍的美女照片，确实很美丽嘛。
大美社的女生基本上都找他拍过几张自己的美照，马振宇都嬉皮笑脸的热忱服务了，但显然他真正的热情是面对真正的美女。
每回杜雯到江州，他都要主动跟着拍点照片，钟明霞就不用说了，一见面就腆着脸要拍照，差点没被打，后来关系熟络了，才勉为其难的让他拍过几回，还都是在教室做肖像模特。
这次来平京，就为了拍美女的。
见了林楚妮立刻惊为天人，话多得要命，万长生都觉得应该把青年艺术家的风流才气安在这家伙头上。
他也图省事，让林楚妮安排先给所有平戏的试镜女演员发消息，约定明天的试镜活动，然后让杜雯把这资料包发到马振宇的笔记本上：“今天晚上你把这堆美女梳理下，我想要一个在贫困家庭长大，坚强但是又有点倔强的女生，不一定要漂亮得像白雪公主那样，但在画面中有自己独特的美，你帮我筛选下？”
马振宇光是看那三百多美女的资料包能拷进自己电脑里，已经乐得要休克，都有点打颤了：“没，没，没问题！明天一早给你！”
事情有点多，小伙伴们吃过饭一起到平戏外面的酒店会议厅帮忙做准备。
这都是林楚妮一手张罗的，平戏经常有这种试镜的事情，所以怎么做她还是清楚的。
跟面试有点类似，但具体怎么做，还得看导演，单独说戏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在拍摄剧组里面，导演确实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哪怕现在给钱的是大爷，但怎么花钱的终归是导演，除非制作方不想赚钱。
导演才是能对整部片子最终效果有决定意义的那个人。
就像画家之于一副画，演员其实更多是画笔或者颜料的存在。
杜雯就跟林楚妮晚上住一起了，相互还嫌弃对方妨碍了自己潜规则导演的机会！
导演和马振宇睡一屋，睡前看见那家伙在电脑前，半夜迷迷糊糊发现电脑屏幕光亮着的，早上起来马振宇还精神抖擞的在忙碌！
感觉就像只是比万长生早起了几分钟而已！
万长生吃惊：“卧槽，你一宿没睡？”
马振宇跳起身来，其实有晃了晃，但真的精神饱满：“没事儿！基本上弄完了，你看看……待会儿带上我！”
万长生看看手机上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开始试镜，你眯会儿也好，要不你今天休息下。”
马振宇严词拒绝：“怎么可能错过这种终身难得的机会，我去买罐可乐、咖啡跟红牛吧，你先看看这东西……”
万长生半信半疑的坐下来看了一眼，立刻目瞪口呆。
三百多名年轻女演员，被马振宇挨个儿分类评分！
学生气，萝莉风，御姐味，温柔派，冷酷妞，性*感姐……
诸如此类八个类别。
点开以后，所有女演员的文件前面用a到aaaaa标注评分，搞得跟5a级景区似的一目了然！
也许在女人的眼里看女人，和男生看有本质的区别，之前林楚妮她们那么多人都没马振宇搞得这么精确详细。
起码现在万长生点开萝莉的类别看看，轻而易举的就发现这几位女演员不太合适，御姐的也成片pass掉。
昨晚觉得纷纷复杂的局面，现在居然清晰明了。
等到在餐厅吃早餐的时候，万长生把这台笔记本拿给杜雯和林楚妮看了看。
这俩立刻爆笑鄙夷：“这家伙绝对有个分类极为详细的动作片移动硬盘，简直是有强迫症！”
万长生还莫名其妙：“什么动作片？”
俩美女懒得理他：“你都不看电影，跟你谈这个干嘛，人呢，找他要这分类硬盘去。”
果然，面前摆了一堆提神饮料的马振宇很不好意思的承认了，但是强烈拒绝分享：“我自己看还行，扩散就是犯法了，这个界限我还是知道，欢迎下次有机会到江州来共同欣赏！”
其实还是有点熬了通宵以后的神志不清，什么话都敢说，被女生啐骂了。
可马振宇的这种迷瞪状态，在试镜女生陆续抵达以后，瞬间清空变得神清气爽，拿了他那台莱卡相机站在试镜的门口煞有其事忙进忙出！
这样就让试镜的女演员认可了他是内部人员，随便他拍照，不少美女还配合的做出些姿态来。
马振宇恨不得自己头上再装俩镜头拍视频！
不过他带来的人已经装模作样的把单反相机装在脚架上模拟镜头拍摄，正大光明的拍视频，记录女演员们在镜头前面的表现。
然后每位来试镜的平戏女生抵达这里，都得到一张复印的白纸：家里很穷，要拆迁了，表现拿到拆迁通知书瞬间的表情。十秒。
杜雯和林楚妮客串接待，负责发放编号和所有解释，让万长生能坐在会议室里面单独面对一位位千娇百媚，姹紫嫣红的美女。
当然门一直都是开着的，两位负责摄像镜头的男生也一直幸福的分别掌控自己的设备在正面和侧面。
万长生才像个小学生似的，小桌子独椅近在一米左右的距离，可以让他观察到演员所有所有的表情跟肢体语言。
方式是杜雯建议的，这也是常见的试镜方法，一段戏里面的台词或者情绪表演，在不需要导演解释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展现演员的理解力。
这就基本能分出来些端倪，回头再分析下视频就差不多了。
只是没想到万长生居然选了段没有台词的十秒。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十秒。
对普通人来说，十秒跟瞬间没什么区别。
但在运动员来说，十秒能跑一百米。
而对于镜头来说，这意味着几百帧画面！
因为人的视网膜残影原理，一秒钟需要用24或者30帧连续画面来展现，摄影和摄像的区别就在这里。
摄影只是其中一帧的凝固，而影视剧则是用每秒帧数形成动态画面。
在后期剪辑的人眼里，十秒跟特么万里长城那么长，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但万长生的意图肯定不在这里。
那进度就非常快了。
林楚妮在门口指下贴着的说明：敲计时器就开始，完了下一位，导演有询问才停留，谢谢合作。
无论是带着助理的小有名气，还是纯粹崭新的素人新手，都得遵循这个试镜流程。
这部电影摆明了不会请大明星来主演，一定是新人或者不出名的演员。
就看谁能得到这个机会了。
试镜演员们都表示非常理解。
在杜雯身上停留的目光比较多。
虽然从五官和身材上来说林楚妮更出色，但杜雯那种标准的表演气质是不一样的。
难免会揣摩下她是不是备胎或者别的安排。
然后看见林楚妮的时候，好多女生都欢快的对她做手势，还有击掌的。
很明显林楚妮在平戏的人气很高，哪怕表演系比她漂亮的女生比比皆是。
马振宇欢快的举着相机穿梭在走廊上到处拍照，可能是他活到现在最嗨皮的时光，哪里还有半分瞌睡，什么提神饮料可去特么的吧。
万长生却觉得无比简单。
对他来说，眼前这些女演员不管什么专业或者资历，他其实只看一个部位……
每位进来，先展示下手里的号码牌，报上自己的名字，万长生跟自己手里的表单核对无误，点头拍下面前的十秒计时器，有拳头大的屏幕对着演员跳动倒计时。
对方就拿着那张写着十秒的复印白纸表演。
这里其实也充分展现了科班专业的功力，能够考进平京戏剧学院的女生，水平基线绝对在中上。
甚至连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都能有无数种诠释的方法。
有把十秒用在从拿到通知书的肢体动态如同默剧一样表现出家里状况，甚至时代特征的，譬如马上拨电话号码盘通知父母，脸上按捺不住的惊喜；
也有纯粹用于展现面部表情的，这是对自己的表演功力有充分的自信，喜极而泣，悲从中来，甚至有个女生整个身体都没动，仅仅靠面部五官动作，都能从之前的若无其事，到难以置信，再红了眼圈，泪如雨下！
这些在表演专业里面都是很有讲究的。
就像绘画专业看似五花八门的图案，在课堂上都被掰碎了一样样分析成各种套路一样。
只可惜女生们真是花招做给瞎子看。
万长生看的根本不是表演，他只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