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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章 凶狠的巡检司

    沈安已经不出摊了,他只是会在晚上带着果果在州桥夜市溜达一圈。

    “哥,吃。”

    果果搂着沈安的脖颈,含着手指头,对夜市的美食垂涎欲滴。

    沈安忧郁的道:“果果,咱们才吃晚饭啊!”

    果果嘟嘴道:“哥……”

    “你叫十声也没用。”

    见哥哥不搭理自己,果果就和他肩头上的花花在嘀咕。

    夜市依旧是人山人海,炒菜的香味到处都是。

    “咦,李兄,你不是在朱雀门那边吗?怎地来了州桥?”

    “别提了,前日来这边吃过一次炒菜,朱雀门那边的都成了猪食……”

    一对男子在唏嘘着,同样的唏嘘在夜市里比比皆是。

    “咦!林公,您不是习惯在樊楼用餐吗?今日这是怎么了?夜市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一个老头就遇到了自己的对头,对方的讥讽让他有些难堪。

    “你……关你何事!”

    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他的对头大笑道:“你整日出入樊楼,自以为高雅,今日却和这些平头百姓混迹于此,不嫌弃吗?”

    樊楼就是高雅的代表,普通人都以能去樊楼消费为荣。

    而相对的,樊楼的税收也不少,算是一个纳税大户。

    如今这个纳税大户遇到了难题,高档饮食败给了路边摊,这事儿麻烦了。

    不过这和沈安兄妹没关系,他们正在吃着小酥肉。

    油纸包里的小酥肉还剩下大半,果果拿了一个递给趴在沈安肩头的花花。

    花花这段时日长的很快,沈安每天都会给它一点肉吃。

    它小心翼翼的张开嘴咬住了小酥肉,全程都没有碰到果果的手指头。

    果果摸摸它的头顶,说道:“哥,花花能吃。”

    “以后还会更能吃。”

    沈安不知道花花以后会长成啥样,杂交狗的未来不能预测。

    花花突然咆哮了一声,却是前方来了一群泼皮。

    人群被推开,然后一阵嘈杂。

    竟然有人敢在州桥夜市闹事?

    在包拯出现过几次之后,这里已经成了泼皮们的禁地。

    可这些人还是来了。

    这说明他们的背后有人。

    至少不怕包拯的人。

    打头的几个泼皮面色狰狞,灯火下显得格外的凶悍。

    “沈安!”

    一个泼皮发现了沈安,顿时就惊喜的喊了起来。

    唰!

    夜市瞬间就像是被按下了停止键,所有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

    花花有些不安的看着那些泼皮,然后往沈安的肩头上又爬上去了些。

    果果却丝毫不怕,因为她看到了些什么。

    那些泼皮们狞笑着逼近。

    官面上的禁忌被消除,那么此刻就是他们的世界。

    沈安似乎有些惊讶。

    但他并未后退。

    因为周围出现了很多人。

    一百多个小贩,加上他们的帮工……

    泼皮们愕然……

    这些人手中都拿着‘武器’。

    菜刀、木棍、板凳……

    甚至有人拿着一根杀黄鳝用的‘长矛’。

    泼皮们低下头,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带武器。

    “你们……小心弄死你们!”

    泼皮们最喜欢的就是威胁。

    把眼神装狠厉一些,把衣襟敞开一些,说话硬气一些……

    这样的泼皮谁不怕?

    可他们却止步不前。

    四周的小贩们在沉默的围拢过来。

    泼皮们有些不安。

    有的双腿开始打颤……

    你们对百姓的力量一无所知啊!

    沈安喊道:“别弄出人命……”

    这个喊声就像是信号,率先动的却不是小贩们。

    四周都是包围,一个泼皮终于崩溃了,转身就开始逃命。

    “饶命……”

    有人开头,马上那些泼皮都四散奔逃。

    现场一阵混乱,狼奔豕突。

    那些小贩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在追击围堵,但是有沈安的交代在前,菜刀都被收了起来。

    可那些木棍和板凳的攻击力却不容小觑。

    惨叫声中,那些泼皮再也不见刚才的凶狠。

    沈安抱着果果往前走,沿途看到两个泼皮被几个小贩打倒在地,双手护着脸部,被踩踏的满地打滚。

    没人和沈安打招呼,就像是没看到他。

    沈安走到了州桥上面,两边的酒楼和青楼灯火通明,二楼探出无数脑袋,在看着这场追击战。

    一个泼皮从沈安的身边飞也似的跑过去,果果惊呼了一声。

    前方的左侧有个摊子,沈安看到了锅贴。

    那个小贩从身后抓起一根柴火,用力的挥击。

    泼皮的小腿挨了一棍,惨叫着飞扑出去。

    沈安把果果的眼睛挡住,然后加快脚步过去。

    “哥!”

    在果果有些不满的声音中,几个小贩追了上来,一阵踢打之后,才气喘吁吁的回去。

    “有官人来了!”

    一群巡检司的军士如狼似虎的冲了过来,那些小贩有些慌乱,泼皮们一脸狂喜的喊道:“救命啊!”

    这是他们背后的大佬发力了!

    “跪下!”

    长刀出鞘,被灯火映照的寒光闪闪。

    呃!

    泼皮们愕然发现巡检司的军士们竟然放过了那些小贩,反而是冲向了他们。

    这不对啊!

    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只是一个惊愕的瞬间,冲过来的军士就用刀背让这些泼皮知道为何军队才是帝王最忌惮的力量。

    一个泼皮的肩膀被一刀背劈中,大抵是锁骨断了,那惨叫声就像是狼嚎。

    “哥,怕。”

    渗人的惨叫声让果果有些怕了。

    沈安一边加快脚步,一边捂着她的耳朵。

    前方有两个回来的小贩,沈安单手招招。

    “感觉怎么样?”

    “爽快!”

    “第一次啊!这些巡检司的人第一次偏帮咱们。”

    “好!快看快看!”

    一群巡检司的军士竟然在弯弓搭箭了。

    “跪下不杀!”

    这是京城第一次这般杀气腾腾。

    连小贩们都惊呆了。

    这是啥意思啊!

    沈安却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低声道:“告诉他们,每年一百贯……”

    夜市的追逐还在继续,但慌乱已经结束了。

    包拯在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夜市,说道:“京城几家巡检司的名声不大好啊!沈安却给老夫出了一个难题,不,应该是让老夫做出选择的难题。”

    沈安和那两个小贩已经说完话了,果果发现了包拯,就低头和哥哥嘀咕。

    沈安回身看过去,对包拯笑了笑。

    很灿烂的微笑。

第16章 邪法

    果果昨夜很兴奋,一直嘀咕着那些泼皮被打什么的,所以早上就醒晚了些。

    “哥……”

    她揉着眼睛嚷着,沈安从外面进来,头上热气蒸腾。

    “小懒猪,起床了。”

    沈安已经在外面跑了许久,果果不满的道:“哥,不理我。”

    沈安三两下帮她穿好衣服,然后盯着她洗漱,最后收拾。

    “花花出来。”

    果果站在门外冲着里面招手。

    花花直立起来,努力的扒着门槛,然后一点点的翻出来。

    果果想去帮忙被沈安拦住了,等花花从门槛上摔下来时,果果就仰头看着沈安,含泪道:“哥,坏。”

    沈安莞尔道:“是和花花亲还是和哥哥亲?”

    果果一下就楞了,然后低头说道:“哥。”

    “哈哈哈哈!”

    沈安大笑着把她抱出来,然后兄妹俩开始晨练。

    对面那对男女才醒来,男子出来说道:“以后早上动静小些。”

    沈安有些愕然,先前他是在外面街上晨练,而他和果果在院子里跑步时,这对男女已经醒了。

    “你什么意思?”

    邻里之间要和睦,沈安也愿意和睦。

    可这对男女从搬来的第一天就嫌弃和沈安兄妹做邻居。

    平时给脸色和说话阴阳怪气的也就算了,现在突然来个莫须有的罪名,沈安觉得不能纵容。

    男子皱眉道:“平时小声些,别闹腾。”

    “你这是……”

    沈安觉得有些好笑:“你这是不食人间烟火是吧?人活着什么动静都别弄出来,您要是觉得我的动静大,那就另外租地方去。”

    果果早上要跑一会儿,可动静真的可以忽略。而后就是吃早饭,早饭后描红学习……

    这样的日子还觉得闹腾?

    沈安觉得这两口子真是奇葩。

    但是他不会给这等人脸。

    男子的面色微冷,说道:“这地方不是一个小贩住的……”

    小贩租不起内城的房子,这是汴梁城最普遍的现象。

    “我乐意!”

    大清早沈安也没啥事,果果是觉得自家的哥哥太厉害,只担心这个邻居会倒霉,然后就带着花花继续晨练。

    男子看着果果在院子里绕圈跑,就难掩鄙夷的道:“哪来的?乡下地方吧?”

    城里的女娃可不会疯跑,那样以后会找不到婆家。

    沈安笑眯眯的道:“你这是教书先生?”

    男子呵呵一笑,“怎么?你也想学习?只是我却没闲暇来教导你。”

    “你教我?”

    沈安笑的很和气,“我就出个题吧,你若是能答上来,那你连皇子也教得。”

    屋里的阿珠扬声道:“官人别理他。”

    男子却自矜的道:“你说说看。”

    沈安问道:“知道太阳为何会发光发热吗?”

    “这……”

    男子一下就被卡住了。

    沈安继续问道:“知道人走路为何要先迈左脚吗?”

    男子下意识的迈出左脚,然后说道:“我却是右脚。”

    沈安不敢相信的道:“你再试试……”

    男子出脚迈步……

    “看看看看,这不正是左脚吗!”

    沈安啧啧称奇的道:“这人连自己走路先动左腿还是右腿都不知道,你说你还能知道些什么?”

    他负手而去,男子呆立原地,然后又试着出脚。

    “官人……”

    阿珠出来了,一出声就打乱了男子刻意想出右脚的打算,然后……

    “你这个……你这是邪法!”

    男子连续出脚都是左脚,甚至还因为刻意想用右脚而差点摔跤。

    沈安回身说道:“你本就是左脚,大多人都是左脚,你这是魔怔了,赶紧改回来。”

    男子一脸惊惶的道:“你会邪法!阿珠,他会邪法!”

    说话间他再次迈步,本想迈动右腿,阿珠喊道:“报官!”

    得!

    沈安不忍心的闭上眼睛。

    男子想出右脚,最后右脚先出去一半,身体里两股力量在相互作用……

    果果也不跑了,和花花一起呆呆的看着摔倒的男子。

    那个阿珠和丫鬟也呆呆的看着,然后两人一起看向了沈安,如见鬼魅。

    “这是邪法!”

    “报官抓他!”

    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那个丫鬟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她跑到门边时,外面正好进来两个男子。

    “沈安……”

    丫鬟被前面那人撞到了一边,正想发火,当先一人却冲着沈安拱手道:“沈安,那边都安排好了。”

    沈安拱手道:“多谢诸位了。”

    来人笑道:“以后和和气气的才好嘛!”

    那男子爬起来,脸上有些青紫,幸而没喷鼻血。

    他戟指着沈安骂道:“你这妖人且等着,阿珠,叫人报官!”

    这两人一阵愕然,其中一个问道:“是何事要报官?”

    男子指着沈安说道:“这人是妖人,会邪法?”

    两个男子一怔,男子继续说道:“刚才他施法,我竟然不会走路了……”

    两个男子都面面相觑,然后都苦笑起来。

    “沈安,那等手段还是别用了吧,不然我们也为难啊!”

    沈安无辜的道:“我只是问他走路是先出左脚还是先出右脚,他说右脚,然后却出了左脚,自己摔了一跤,怪我咯!”

    “罢了,走吧。”

    两个男子无奈摇头。

    那男子就骂道:“还不快去报官!”

    那丫鬟急忙应了,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却皱眉道:“报什么官?”

    男子的脸上疼痛难忍,就喝道:“关你何事?!”

    两个男子都笑了:“因为我们就是官!”

    等男子验证了他们的身份之后,就怒道:“开封府有包龙图坐镇,你等别想一手遮天!”

    这两个男子乃是开封府的官员,所以闻言不禁就笑了。

    “这开封府……我等确实就是天,你去告吧。”

    沈安听到这话不禁笑了,然后背着花花,抱着果果,顺带还锁了门。

    男子见沈安要出去,就嘶声道:“你这个恶魔,皇家最恨巫蛊,你小心……”

    “住口!”

    沈安霍然回声,冷冷的道:“你家夫妻对我兄妹多有失礼,我不计较也就算了,还敢说巫蛊,这是想找死呢!”

    虽然随着时间的延续,在前朝谈虎色变的巫蛊有些笑谈的意思,可要是真有人去计较,说不得又是一个大案。

第17章 他就是沈卞的儿子

    大宋的巡检制度有些像是以后的政法系统。治安、消防、边防、区域内的管辖……甚至连捕捉逃兵也是巡检司的责任。

    可以理解成为公安加武警的职责。

    这么一个基层的治安力量,汴梁城内自然是最多,而且分为几档。

    最牛的就是皇城内巡检,还有就是一堆城内城外的巡检。

    这些很牛,但是最贴地气的还是内四厢。

    沈安会集了三十余名州桥夜市的小贩,然后检点了他们采购的东西,算下来约莫有上百贯的价值,就点点头,随后一起去了管理夜市的第二厢。

    进了衙门,指挥使说是不在,但是管理夜市的巡检李昌早已等候多时了。

    “这是……多不好啊!”

    小贩们赶着猪羊而来,还有十多个挑担子的汉子跟着,一路拉了不少猪羊粪便,倒也喜气洋洋。

    李昌一脸的惊讶,仿佛真不知道沈安带着这群小贩来这里的意思。

    沈安拱拱手,笑眯眯的道:“李巡检和麾下为州桥夜市的平安付出了多少心血!靠山吃山,咱们算是有了安稳的日子,可这是谁给的?”

    “李巡检!”

    一个军士贸然拍了个马匹。

    沈安和李昌同时看向他,沈安是惋惜,觉得这厮很有眼力,只是不知道场合和轻重。而李昌的眼中几欲喷火。

    求你别害我行不行?

    “咳咳!是陛下!”

    沈安用自己都觉得作呕的热情语气说道:“咱们沐浴在皇恩之下,才能享受到这份安宁和繁华,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感动,甚至还想作首诗。”

    带着他来的两个官员都在笑,只是一个像是便秘,一个咽喉上下涌动,就像是要孕吐的模样。

    “啊……”

    沈安作势一下,见李昌一脸懵逼,就说道:“罢了,吟诗作词只是小道,哪里及得过李巡检对我夜市商贩的看顾,多谢了。”

    小贩们齐齐躬身道谢,声音整齐的让两个官员忍不住看了沈安一眼,想问他是不是提前就排练过。

    李昌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却不是害羞,而是一种兴奋。

    被人承认的兴奋。

    人都需要被环境承认,而作为基层的治安小官员,李昌不敢去奢求这份承认。

    如今这个……

    沈安见他激动,就正色道:“咱们虽然只是小商小贩,可也知道不能贿赂官员的道理,这些只是犒劳巡检司的诸位兄弟。”

    李昌身后的人都有些激动。

    只需要随便瞄一眼,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些东西的价值。

    百贯以上!

    厚礼啊!

    这年头作为最底层的巡检司,除了和泼皮们勾结弄些好处,其它时间都是苦哈哈。

    现在竟然有商贩来犒劳大家,这个是什么?

    莫大的认可啊!

    沈安见有几人的眼中含泪,就唏嘘道:“都辛苦啊!”

    李昌点点头道:“多谢诸位了。”

    这是一场秀。

    李昌和巡检司需要这场秀,而沈安和州桥夜市的商贩们也需要一场秀,用于震慑以樊楼为首的觊觎者。

    炒菜就像是神兵利器,一下就把汴梁城中的饮食界切割开了。

    那利益让人眼红,并愿意去为之冒险。

    沈安一直不肯出手炒菜技术,就是担心会被那些餐饮界的大佬撕咬。而没有背景和底气的他哪里扛得住。

    可巡检司不怕啊!

    “以后每年都有。”

    沈安很诚恳的说道:“兄弟们为了大家的安危日夜操劳奔波,大家赚点钱也觉得心中过意不去,这不我就说了一嘴,州桥夜市的摊贩没一个说不好的,这就是民心啊!”

    巡检司的人已经被每年都有这话给惊住了。

    每年都有上百贯的犒劳?

    而且他们只是小摊小贩。

    这份心是多么的难得啊!

    于是巡检司上下都感动了。

    沈安不失时机的让人去买了酒菜来,然后军民一起在这里聚餐。

    席间大家畅所欲言,然后喝多了的小贩们集中火力对准了沈安。

    “我敬恩人一杯!”

    几轮下来,虽然这些酒水很淡,但沈安的边上是果果,所以他只得举手休战,但也是微醺了。

    李昌见小贩们对沈安很是恭谨,就最后灌了沈安一碗酒,然后问道:“沈郎君年少有为,那为何不去科举呢?”

    这话题让沈安觉得有些膈应。

    他打个酒嗝说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面露苦色,起身拱手道:“我不胜酒力,就此告辞,还请诸位恕罪。”

    然后他抱起果果,背起花花,背影苍凉的消失在门外。

    说来话长你慢慢说不行吗?

    李昌愕然道:“这是怎么了?”

    那两个官员也在边上吃喝,只是和巡检司的人隔了一段距离,看着泾渭分明。其中一个叹息道:“他的父亲就是沈卞!”

    “沈卞?”

    在场的人大多没听说过,但李昌却知道。

    “就是那个对我辈武人亲切的雄州知州沈卞?”

    那官员点头,李昌霍然起身就追了出去。

    稍后他回来,怅然道:“早知道是沈知州的儿子……我,哎!罢了!以后州桥夜市的摊子尽管放心,菜放心炒,特么的那些狗屁樊楼再厉害,可也管不到巡检司来!”

    ……

    “你的手段还是那么让人头痛啊!”

    沈安去府衙感谢包拯,顺便让果果在这里打个盹。

    包拯把自己的干净袍子贡献了出来,然后和沈安出去说话。

    沈安看了睡的香甜的妹妹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外面春风吹拂,有些冷。

    包拯看了一眼沈安,问道:“喝酒了?”

    沈安点头道:“那种场合不喝酒不行。武人爽直,你不爽直他们就认为你看不起人。”

    “你才十四岁,可比许多中年人还要知道轻重缓急,更懂的许多做人的道理……可最让老夫头疼的却是你的这个懂。”

    沈安很无奈的道:“我需要钱买房子,然后给妹妹一个家,属于我们自己的家,没人要求我们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家,所以我才冒险把炒菜弄了出来。”

    包拯很难指责沈安的出发点,“你知道巡检司的窘境,开封府对巡检司历来都是有事就责骂怪罪,没事就弃之如敝履。商贩愿意犒劳他们,这是好事,就算是传到宫中朝中去,也无人敢说这是在邀买人心,只是……”

    他看着沈安说道:“你的这些手段……老夫有些头皮发麻啊!”

    沈安干笑道:“我说过只是为了钱,但是樊楼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我再不自保,谁来保护我?”

    包拯无奈的道:“你犯下众怒,老夫也不敢说能保住你。不过有巡检司的人在,他们互相通个气,谁要对你下手也得好生思量。”

    这就是沈安的目的。

    泼皮们是汴梁城的地头蛇,可巡检司却是能驱使这些地头蛇的组织。

    樊楼那些商家若是想威胁沈安交出炒菜的秘技,除非能做到绝对保密,否则后果严重。

第18章 他们不开心,朕就开心了

    沈安进去抱起了果果,包拯大方的把自己的外袍借给他。

    果果勉强睁开眼睛,见到是沈安,就喃喃的道:“哥,回家……”

    沈安笑了笑:“好,回家。”

    花花的精神头很好,一路在沈安的背上左顾右盼,甚至还引得几条狗来追逐。

    阳光挥洒下来,汴梁城里仿佛安静了许多。

    这样的日子自然适合睡觉。

    沈安坐在门外,花花卧在身边。

    “一个小贩哪认识的官吏?”

    “可能是泼皮一类的人,官吏有时候要他们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你看他在发呆,多半是被安排了难事。”

    “活该!”

    “他们兄妹靠摆摊怎么活?多半还得去做些事……”

    “穷鬼!”

    那对夫妇把沈安恨之入骨,两人站在门内,幸灾乐祸的在嘀咕着。

    大门开着,沈安在等待着。

    两个大汉进来了,他们挑着担子,箩筐里不知道是什么,看他们的模样很吃力。

    那对夫妇有些吃惊,男子喝问道:“你们找谁?”

    这两个大汉没搭理他,后面又来了两个。

    六个大汉,三个大箩筐。

    “沈郎君,这是本月的钱。”

    沈安点点头,好似不在意的说道:“等一下。”

    他进去把睡眼惺忪的果果抱了出来,然后让大汉们把箩筐抬进去。

    “就堆放在最里面。”

    三个大箩筐叠放着,最下面一个有些变形了。

    大汉们拎着扁担回去,沈安也笑眯眯的带着果果出去了。

    三个大箩筐里装的都是铜钱,本月夜市小贩们该给的钱。

    沈安有些担心这些人会为了利益而抱团,然后把这笔钱贪下来。

    人心永远都是最可怕的东西,比鬼神都可怕。

    沈安不敢担保自己能看透人心,所以先是试探着让他们出钱去犒劳巡检司,这是试探。

    如果他们觉得有巡检司为自己撑腰,可以无视沈安的话,那么樊楼和汴梁城里的那些大酒楼大概就要笑出猪声来。

    到时候他会直接把炒菜的法子卖给无数人,一笔钱了断。然后汴梁城里全是炒菜……

    然后他会去买房子,坐视着樊楼那些人去弄夜市的小贩。

    没有领头人,那些小贩会成为一盘散沙。

    那些权贵只需要分化打压,州桥夜市就会再次回到以前的模样。

    这些心思连包拯都揣测不出来,更遑论那些小贩。

    我不是个奸猾的人啊!

    我只是想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而已。

    他带着果果在外面采购了一番,特别是新衣服。

    果果喜欢新衣服,在雄州时她是家中的宝贝,自然是养尊处优。

    只是沈卞一朝失踪,于是引来无数揣测,沈家终究还是垮了。

    她很懂事,懂事的让沈安内疚不安。

    “买了!”

    跟随着果果的手指头,沈安豪气的都买了。

    “哥。”

    “干啥?”

    兄妹俩当先,身后跟着个挑担子的闲汉。

    果果捧着沈安的脸,突然吧唧一声亲了他一口。

    沈安一怔,然后摸摸脸。

    这才是孩子该有的天真可爱。

    只是这份天真可爱在家变之后就消失了,直至今天才重新出现。

    而这正是安全感重新回归的证明。

    沈安心中大乐,兄妹俩一路鸡同鸭讲的回到了家中。

    百姓的日子乐滋滋,宫中的赵祯觉得这就是自己的最大功劳。

    目前他最愁的就是没有儿子,为此宫中的御医没少折腾他,几乎把他变成了个药人,可能存活下来的儿子还是没有。

    绝望啊!

    赵祯觉得这是老天爷对自己的惩罚。

    他爹真宗当个太平天子还行,可偏生遇到了辽军虎视眈眈,于是一路被吓尿。幸而寇准大胆,逼着他去亲征,好歹还弄了个澶渊之盟,从此和平降临。

    只是经过此战之后,真宗就完全颓废了,把大宋弄的乌烟瘴气,太祖留下来的钱财大多耗费殆尽。

    赵祯是想有一番作为的,只是先有太后垂帘听政,后有西夏翻脸,辽人趁机敲诈勒索,把他的一腔励精图治都打散了。

    这个大宋啊!

    赵祯喝了一碗药,然后感受了一番身体,有些失望的摇摇头。

    为了有一个健康的皇子,这些年他真是豁出去了。

    可目前来看依旧是没啥指望。

    人生没了指望,自然会追求其它的。

    比如说美食。

    他砸吧了一下被药弄的发苦的嘴,问道:“晚上有什么?”

    这话没头没脑的,可陈忠珩却心领神会的道:“官家,晚上有羊头签……”

    赵祯摇摇头,一脸嫌弃的道:“太油腻,没胃口。”

    羊头签就是用猪身上那些渔网状的肥油包裹着羊头肉炸来吃,以往赵祯很喜欢,可在尝过了那些炒菜之后,他就移情别恋了。

    陈忠珩堆笑道:“官家,要不……臣让人去州桥夜市买些炒菜来?”

    赵祯没点头,陈忠珩就回身喊道:“官家身体不适,今日不用晚膳了。”

    外面有人应了,陈忠珩也没交代人去买炒菜,回身说道:“官家放心,他们会一路狂奔而来,那菜保证还是热的。”

    “只是苦了他们了。”

    赵祯有些纠结,然后说道:“那沈安果真这般厉害?”

    陈忠珩点头道:“官家,那沈安恍如易牙在世……”

    赵祯摇摇头道:“易牙不好比较,伊尹吧。”

    陈忠珩不禁苦笑了起来。

    易牙是不好比较,名声太臭。可伊尹呢?那可是古之第一贤臣,沈安一介小贩也配?

    “官家,那沈安这一下把樊楼他们弄得灰头土脸,怕是难过了。”

    “樊楼?”

    赵祯突然冷了脸,说道:“那些商户的后面都有哪些人?”

    陈忠珩没想到引出了这个,就苦笑道:“官家,此事……”

    “罢了。”

    赵祯的火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他们的俸禄不低,何苦去弄那个,把自己弄得一身钱味也就算了,可朝堂上全是熏臭味,我却受不住。”

    “那沈安可是怕了?”

    赵祯突然问道。

    陈忠珩顿时就精神起来,谄笑道:“官家您有所不知,那沈安通过包拯找到了负责州桥夜市治安的巡检司,然后带着那些小贩去犒劳,猪羊赶了不少去,那巡检司为此还打造了几个猪圈和羊圈,拨人去喂养……”

    “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规矩。”

    赵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见陈忠珩在谄笑,就皱眉道:“好好的。”

    陈忠珩听到了他话里的笑意,就说道:“官家,那些大酒楼背后的人怕是要吐血了,要不臣去给那沈安撑个腰?这么有趣的人,好歹别让他们给废掉了。”

    赵祯摇摇头。

    陈忠珩又建议道:“要不就弄进宫里来,专门给官家做饭。”

    赵祯还是摇头,就在陈忠珩觉得那些大酒楼的后台老板要吐血时,皇帝却淡淡的道:“朕就想看到他们不开心,那样朕就开心了……”

    陈忠珩呆滞……

第19章 对不住,你们错过了机会

    果果趴在门槛上在看对面。

    刚才那个阿珠冲着这边冷哼了一声,让果果很不高兴。

    花花就趴在她的身边,时不时的咆哮一声。

    沈安在里面看书,顺带看着那三大箩筐铜钱发愁。

    这年头号称能存钱的地方大多是骗子;交子贬值快,而且汴梁不能用……

    有价证券倒是不错,只是沈安买不着。

    但是这里是内城,治安还不错,所以沈安不担心这些沉重的铜钱被人偷了。

    “花花,你要凶。”

    果果的嘀咕让沈安有些头痛。

    这孩子长大了怕是会无法无天吧。

    “王俭!”

    这时大门外有人在叫喊,沈安担心果果,就放下书走过去。

    “是你?”

    大门外走进来一个半大孩子,沈安见了就怒道:“你谁家的?满汴梁城不分白天黑夜的乱跑,也不怕被人给拐走了!”

    这孩子正是上次在夜市被沈安一巴掌拍走的那个。

    他见到沈安和果果后,眼中多了欢喜,但随即板着脸道:“关你何事?!”

    沈安一听就火冒三丈,几步走过去,见他的身后没人,就一巴掌呼去。

    啪!

    沈安骂道:“多少人家的孩子被拐走了?你可知道你被拐走之后家中的父母会多伤心吗?为人子不知道体谅父母,这便是不孝,该打!”

    男孩的眼睛马上就红了,沈安还不知觉,揪住他的后领喝道:“哪家的?我送你回家去!”

    男孩梗着脖子道:“不关你事!”

    卧槽!

    沈安气得牙痒痒,果果在那边拍手欢呼道:“不乖,打!”

    “哪家的?”

    沈安觉得这熊孩子大抵是家境不错,但是家中却对孩子疏于管教,这才让他多次跑出来。

    男孩吸吸鼻子,脸上全是倔强,“我是宗室子,你想怎样?”

    宗室子?

    沈安一怔,然后又呼了他一巴掌,狞笑道:“宗室子满汴梁都是,你以为自己是皇子呢!赶紧说话。”

    男孩怒道:“我不回家!”

    “小郎君!”

    这时对面厢房里冲出了衣衫不整的那个男子,他见到男孩后就是一喜,等见到沈安就像是拎着自家孩子般的提溜着男孩后,就戟指他,怒喝道:“大胆!放手!”

    沈安想起这货前几天吹牛逼,说那家小郎君如何好的事,就松开手,随口道:“那是我多事了。”

    他回到家中,拿起书继续看。

    要想生存,首先就得融入。

    包拯老是想把他弄进官场里去,可他一旦进了考场,那就是白卷先生。

    所以他最近在搜罗一些杂书,里面有各种描述,对他了解大宋很有帮助。

    果果和花花在门槛那里玩耍,没多久沈安就听到了花花的吼叫。

    “你来作甚?”

    男孩出现在门外,拱手道:“我姓赵名仲。”

    沈安随口道:“知道了。”

    这种孩子一看就是处于叛逆期,既然不用担心他的安全,沈安也没认识他的想法。

    老赵家都是麻烦啊!

    沈安想起了仁宗,这位皇帝倒霉催的遇到了一帮子强悍的臣子,当初宫中那些异动都是臣子们帮他压下去的,所以威严少了许多。

    赵仲见他压根不在乎自己,就对果果说道:“我家里好些玩的,比你的多。”

    果果抬头看着他,嘟嘴道:“我有花花。”

    “汪汪汪!”

    花花被果果抱着,不然肯定会扑过去撕咬。

    赵仲嫌弃的道:“狗脏,养狗的孩子都不爱干净。”

    果果一时语塞,沈安当然要为妹妹出头,“花花洗澡的次数比你还多,哪脏了?”

    赵仲也被堵住了,他想了想,就笑了起来,“狗吃屎!”

    卧槽!

    这娃够狠!

    沈安不动声色的道:“小孩子都吃过。”

    “你骗人!”

    这娃竟然挺有主见的,沈安觉得惩罚力度小了些,就说道:“不信回家问你爹去。”

    赵仲的神色马上黯然,沈安没注意,继续说道:“你这等年纪的孩子,大多都是人嫌狗憎,乖一些,好生读书,以后好好的报效官家,报效大宋……”

    这种话他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早已习惯了。

    赵仲纠结的道:“我怎么觉得你这话……不大对呢?”

    沈安担心对门的王俭会来找茬,就说道:“王俭是你的老师吧?好生读书,赶紧回家去。”

    赵仲不屑的道:“他哪里当的了我的老师,我翁翁最不喜欢这等装模作样的人。”

    翁翁就是祖父,沈安觉得他的祖父倒是和自己有些共同语言。

    “赶紧回家去!”

    沈安赶走了赵仲,让果果在家里和花花玩,他自己出了大门。

    街巷左右的人不少,沈安站在大门外,看似在发呆。

    一个男子悄然走过来……

    “有人想告诉你,再这样下去,你就带着炒菜的秘方去见沈卞吧。”

    男子随即和沈安错身而过。

    沈安知道自己的身份保不住多久,只是没想到那么快就被查出来了。

    没一会儿又来一个男子。

    “汴梁城中人口繁多,夜市那些小贩喂不饱他们,每日州桥夜市都被挤满了,可依旧有许多人吃不上炒菜,这是浪费,小贩们也知道规矩……沈郎君,没有大酒楼的参与,那些小贩会生出心思来,要么开小酒肆,要么和人合伙开酒楼,沈郎君,合则两利啊!”

    男子看着很诚恳,沈安问道:“你代表着谁?”

    男子犹豫了一下,说道:“樊楼相当一部分商户。”

    沈安说道:“最多十家,我要买房子。还有,夜市的小贩们不许去动。”

    男子忍不住狂喜道:“不动,保证不动。多谢沈郎君,多谢沈郎君!”

    这人多半只是个代表,得了沈安的应承,回去就是大功。

    沈安微微颔首道:“告诉他们,炒菜我以后不会再传播出去了,谁乐意到处散播我无所谓。”

    男子的眼中多了沉郁,说道:“沈郎君放心,谁那么做就是大家的公敌,他的日子长不了。”

    “好。”

    男子转身就跑,一路撞到不少人,在叫骂声中远去。

    沈安看了看左右,有几个看着有些鬼祟的男子在。

    对不住了,是你们自己没抓住机遇!

    沈安觉得自己算是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行动,也是他们兄妹在汴梁站稳脚跟的一次行动。

    而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在他的计划之中。

第20章 豪宅

    “那个沈安怎么回事?”

    大宋上朝是集体化的,想要私下见皇帝你得申请,而且最好是在朝堂上申请,不然同僚会警惕,并给你戴个佞臣的帽子。

    但是今日包拯被叫去议事,完了之后又被赵祯单独留下,让文彦博、富弼和韩琦等人有些忌惮。

    老包弹劾人是没有界限的,连君王都要被他喷一脸的口水,要是让他升官当了宰辅,大家还玩个屁啊!

    文德殿里,赵祯见包拯的步履有些艰难,就说道:“给包卿拿个座。”

    这是老臣子的待遇,包拯躬身感谢。

    等他坐下后,赵祯问道:“那沈安是沈卞之子?”

    “是。”

    包拯并不奇怪赵祯怎么知道这些。

    “沈卞之事究竟如何?可能给个好些的说法?”

    皇帝仁慈,可包拯却只能拱手道:“陛下,沈卞之事没头没尾的,他平日里又和同僚不睦,除去武人,再无人为他说话……”

    这是潜规则,赵祯当然知道。而且大宋文贵武轻,狄青坟头上的草还不高,所以那些武人都很老实,没人为沈卞打抱不平,和文官对飙。

    “你和那沈安几次见面,觉得他是可造之材吗?”

    赵祯算是个爱才如命的君王,所以仁宗一朝人才辈出。

    包拯叹道:“那孩子机敏无双。他带着自己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从做锅贴开始,一步步的把所有都算计了进去……只是却纯良,是个好孩子。”

    算计的话,那就是高智商。

    朝中不乏高智商的臣子,赵祯有自信能一一用之。

    “纯良啊!”

    赵祯轻轻的拍着大腿,包拯急忙点头道:“是个纯良的好孩子。”

    赵祯笑了笑,陈忠珩板着脸说道:“那沈安先前和樊楼的十家商户说好了条件,现场教授炒菜秘技,樊楼里已经乱套了。”

    赵祯见包拯面色涨红,就说道:“我也是才知道。这孩子……他拉一批来打另一批,这手段……有趣。”

    包拯恨不能地上有条缝,他好一头钻进去。

    老夫才在皇帝的面前说他纯良,这小子竟然就来了一招借力打力,一下就把自己的危险解除了。

    不,这小子顺带还把自己买房子的钱挣了。

    以后他坐拥豪宅,每月有锅贴和炒菜的小贩给他送钱,这日子……

    包拯倒吸一口凉气,然后看向赵祯。

    赵祯淡淡的道:“这孩子带着四岁的妹妹才到汴梁不到一个月,一来就被亲戚拒之门外,可以说是举目无亲,孤苦无依,可你看看他随后干了什么!”

    包拯当然清楚这个,他苦笑道:“他先是做锅贴,然后用手段让那些小贩俯首帖耳,并得了第一笔钱。再然后他就……”

    他摇头叹息着。

    赵祯却笑了,“这孩子是个神童一般的资质,原先在雄州时还多有迂腐,可家变之后他也变了,可见这人还是要磨砺才好。”

    包拯起身道:“陛下,那孩子不肯去考试。”

    赵祯的面色一滞,然后无奈的道:“这是埋怨上了,觉得沈卞被委屈了,所以不肯为我效力?”

    包拯想否认,最后却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沈安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从而不肯去科举,不肯为皇帝效命。

    沈安若是知道的话,大抵会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但是他很忙。

    樊楼的某个后厨里,十多个厨子被沈安驱使着切菜,然后搭配作料。

    “要小心被别人拉走了。”

    在接过一份契约之后,沈安好心的提醒着他们。

    十个商人在看着自己手下的厨子在学艺,其中一个温和的笑道:“沈郎君放心,有钱是好事,只是没命去花,那多遗憾啊!”

    “是啊!”

    一阵附和声中,这些商人微微展露了一些自己的手腕。

    谁敢泄露出去,弄死他全家!

    沈安干笑着不管了。

    炒菜这玩意儿只要被捅破了那层纸,独家生意也做不了多少年。

    他小心翼翼的把契约收好,然后急匆匆的出去。

    他一路到大堂,一直在这里等着的果果欢呼一声就冲了过来。

    “哥!”

    陪着她的仆妇特别喜欢果果,急忙喊道:“小娘子慢些!”

    沈安蹲下,然后等果果跌跌撞撞的冲进自己的怀里,就问道:“有人欺负吗?”

    果果摇头,沈安就对那仆妇微笑道:“多谢你了。”

    “汪汪汪!”

    花花在他的脚下急切的叫唤着。

    沈安把它拎起来放在背上,花花自己就钻进了布袋子里,然后又努力的趴在沈安的肩头,伸出舌头舔着果果的脸。

    “果果,我们有家了!”

    站在租住的院子大门外,沈安指着左边的那个大院子说道:“果果,再过一个月,这里就是咱们的了。咱们就搬到这边来住,好不好?”

    果果拍手欢呼道:“好呀!”

    王俭正好准备进去,闻言冷哼道:“你买的起吗?”

    进了家,他把沈安刚才的话说了,阿珠嗤笑道:“隔壁的院子比这边大,不知道装饰如何,少说要一千多贯,我们都买不起,他也配?!”

    “出去吃饭喽!”

    外面传来了沈安的声音,阿珠冷笑道:“生意也不做了,早晚坐吃山空,到时候咱们可不能心软同情。”

    沈安觉得自己的骨子里还是那个小时候穷怕了的家伙,而且也很俗。

    俗人,穷怕了的人,他们有点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房,给自己和家人一个家。

    所以有了自己的家之后,他的神经放松到了极点。

    樊楼是汴梁人心中的圣地,吃喝玩乐都是最顶级的。

    “沈郎君,掌柜说您尽管点,别的都别管。”

    伙计很是客气,沈安却不客气,一口气点了三个硬菜,又加了两个蔬菜和一个汤。

    果果巴巴的看着伙计出去,然后对沈安说道:“哥,要吃。”

    “等一会。”

    没有炒菜,不过沈安点的全是炖煮的菜式,两兄妹吃的酣畅淋漓,尽兴而归。

    沈安兄妹才出大堂,赵仲就出现了。

    “他们怎么没给钱?”

    柜台后面负责算账收钱的男子拱手道:“见过小郎君,掌柜说他们不用给钱。”

    “为何?”

    “那沈安就是炒菜秘技的人……”

    “是他?”

    赵仲本就是在揣测,此刻得了印证,就板着脸出去。

    他身后跟着的随从杨沫说道:“小郎君,沈安也就是个好一些的厨子。”

    赵仲说道:“不是,夜市都听他的,厨子可做不到这一步。”

第21章 缺爱的孩子

    “打架啦!”

    赵仲正觉得自己只是比沈安小四五岁,却差的老远,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

    樊楼不是一座楼,而是好几座……

    赵仲走出大门,就见前方几十人已经扭打在一起,场面惨烈。

    鼻血飙飞,断骨声清脆。

    “打!狠狠地打!”

    一个商户挺着恍如怀孕五六个月的大肚子出现了。

    他指着对面喊道:“咱们都是樊楼的商户,大家前几日都商议定了,一起对付那个沈安。可你们竟然私下和他勾结,特么的!这是卖了咱们啊!啊!大家咋说?”

    周围来了不少商户,大部分都是在观望,有几个大抵背景厉害的商户喊道:“交出来,把炒菜的方子交出来大家一起学,不然弄死你们。”

    “交尼玛!有本事就弄死老子!”

    那些得了方子的商户都出来了,身后跟着横眉怒目的伙计,手中全是武器,不过没人敢拿刀具。

    双方渐渐逼近……

    “受伤了工钱照发,养伤的钱全包了,打!”

    “啊!”

    两边的人一声呐喊,然后就冲了上去。

    这等规模的斗殴,汴梁城内大抵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沈安抱着果果站在边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喃喃的道:“我只是想让他们互相牵制,怎么打起来了?”

    “好,这一招黑虎掏心打得漂亮。”

    “好!”

    果果也跟着在叫好,然后被沈安扳过去,眼前就只有后面看热闹的一群人。

    前世今生沈安都没见过这等大场面,不禁看的如痴如醉。

    “这一招是……特么的居然是抓奶龙爪手?”

    “这一招……喔……猴子偷桃,爽歪歪了!”

    “这一脚偷袭踢得好,卧槽!”

    沈安才夸赞了偷袭者的出手,然后偷袭者就被追杀过来。

    赵仲满脸兴奋的在奔逃着,等看到前方站着沈安时,就喊道:“不要你管!”

    这孩子欠抽啊!

    沈安一巴掌呼过去,赵仲抱头喊疼,然后就绕到了另一边,身后的追击者也紧跟而来。

    这厮见沈安抱着个女娃出手打了赵仲,就以为大家是一伙的,于是就喊道:“拦住他!”

    沈安抱着果果闪开了,赵仲见了大失所望。可就在追击者和沈安擦身而过之际,只觉得左脚被人给踩住了,然后人就飞了出去。

    这一下是平平的摔了下去,沈安和赵仲的脸都皱成了菊花,不忍目睹。

    “赶紧滚蛋!”

    沈安觉得这孩子迟早会成为一个宗室败类,但是两人有些缘分在,能伸手就伸手告诫一把。

    这事儿过后他就忘记了,但是樊楼的大规模斗殴却愈演愈烈,最后巡检司都不管用,包拯申请了一下,调来了一队禁军,这才压了下去。

    可这事儿却闹大发了,那些背后有人的商户自然不肯罢休,只说那十家得了炒菜秘技的酒楼是在赶尽杀绝。

    他们背后的势力自然也在较量,据说弹劾的奏疏让宫中的赵祯震怒,然后御史们开始发飙了。

    “好多人被弹劾了,然后上书请罪,我翁翁说你很……狡……很厉害,就像是个渔翁……”

    赵仲大清早就跑来了,然后嘀咕着昨天樊楼斗殴的严重后果。

    沈安对这些没兴趣,只是有些好奇对面的王俭怎么不出来了。

    那厮自称是赵仲的老师,可人嘞?

    沈安在熬粥。

    他用筷子搅动着粘稠的米粥,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是卖东西的,后续如何和我有啥关系?话说你一天不着家,你爹不收拾你?”

    赵仲的面色又黯淡了下去,沈安心中叹息,心想这孩子大概是缺爱。

    “哥……”

    在院子里跑步的果果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沈安赶紧蹲下,等妹妹扑进怀里后,就拿了毛巾给她擦脸。

    “我妹妹这精神的,全汴梁的女娃都比不了。”

    果果看了赵仲一眼,说道:“哥,可怜。”

    赵仲顿时就觉得脸上烧了起来。

    我竟然被一个女娃可怜了?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三个鸡蛋进去,一边搅合一边说道:“去拿碗来。”

    赵仲哦了一声,然后进了里屋。

    屋子很狭窄,吃饭的东西都放在案几上。

    赵仲拿出来后,沈安看了一眼,说道:“怎么只有两个碗?”

    赵仲又哦了一声,然后进去拿了一副碗筷。

    沈安仿佛没看到他有些发红的眼睛,就往粥里放了猪油和盐,最后是一把葱花。

    “简单的最美味,越复杂的越无趣。”

    粥很香。米香、猪油香、葱花纯粹的味道……加了盐,鸡蛋把这一切融合在一起,就是无上美味。

    果果觉得赵仲很奇怪,而且小孩子也不喜欢别人来自家蹭饭,就不时瞪他一眼。

    赵仲觉得自己算是锦衣玉食的典型,可当喝了一口粥之后,他才知道沈安为何能让汴梁城的饮食界变色。

    “哥……”

    赵仲觉得粥很美味,于是不知不觉就吃多了。

    果果觉得自己的东西被抢走了,就去找沈安撒娇。

    沈安在炸酥肉,外面还奢侈的挂了一层糖。

    “哥!”

    果果抱着他的腿,仰头撒娇。

    沈安随手拈起一条冷却了的酥肉塞进她的嘴里。

    果果咬了一下,然后欢喜的眼睛都弯了。

    “尝尝!”

    沈安递了一条给赵仲。

    “好吃……”

    赵仲觉得沈安就像是一个变戏法的,随时都能给人惊喜。

    沈安指指小炉子说道:“这便是咱们中原人的本事,不管走到哪,只要有火,有一双手,咱们就能让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你今日坐拥荣华富贵,可那不是你自己挣来的,一旦稍有反复,神仙也会跌落凡尘,所以你该学会敬畏这个世界。”

    赵仲不满的道:“我家是宗室,哪里会跌落凡尘?”

    “愚不可及!”

    沈安微微抬头,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就是如你这般的宗室子多了,大宋才越来越差。”

    那赵佶可不就是宗室子……

    那个坑货啊!

    沈安想起未来的靖康耻,顺手又呼了赵仲一巴掌。

    赵仲捂着后脑勺恼怒的道:“为何又打我?”

    沈安又摸摸他的头顶,就和摸花花一样。

    “顺手了。”

    赵仲为之气结,果果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嚷道:“哥,有人……”

第22章 招兵买马

    门外来的却是樊楼的一个商户,叫做陈斌。

    大家见礼之后,陈斌就挑眉,笑的有些古怪:“等明年你就十五了,你看果果这般招人疼爱,可你总不能出门都带着吧?”

    沈安有些懵,问道:“可是有合适的女人愿意做我家的仆妇?”

    大宋官方不支持奴隶制度,以往最多的就是人犯的妻儿被罚为奴隶,自家卖身的很少。不过近些年越来越少了。而且沈安是平民,也买不到官卖的奴隶。

    所以大宋的仆役,不分男女,大部分都是雇佣制。

    做得好,主仆相得的,那就是一辈子。

    做不好,或是不满主人的,那大家期限满了好说好散。

    陈斌就是那得了炒菜秘技的十家商户之一,只是他没啥背景,所以对沈安的态度最为亲切。

    他挤挤眼睛,看了边上的赵仲一眼,见沈安没有让他避开的意思,就说道:“你该找个贤惠的女子成亲了,今年不成,你小了些,等十六岁的时候……”

    十六岁……

    沈安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个……多谢了。只是我这边还得再看看。”

    陈斌马屁没拍成,就转个话题道:“你若是想找仆妇,我这边倒是可以帮你看看,不过最好还是找中人吧,到时候有挑选的余地。”

    沈安谢了陈斌。

    等隔壁家搬了之后,稍微洒扫整理一番,他就要和果果搬进去了。

    可那么大的院子,他们两兄妹住着,那感觉……

    沈安自己倒是不怕,可果果怕啊!

    两人住在隔壁,感觉大概和住鬼屋差不多。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沈安马上就去找中人。

    在汴梁城,但凡是涉及到人口雇佣的,或是房地产买卖的,必须要从官府认定的中人,也就是牙人的手中完成,然后官府那边自然就有备案。

    这等手段就是大宋在取消夜禁和不再限制迁徙后的政策补充。

    沈安寻了个年轻的中人,一路跟来的赵仲就嘀咕道:“要找老成的,年轻的不经事。”

    沈安没搭理他,和中人说了自己的要求。

    “我这里大概要一个掌总的管家,还要两个仆妇,一个照看我妹妹,一个最好会做饭,顺带做些杂事,另外……若是有稳靠的,身手好的,给我找一个来看家护院。”

    大家都以为这中人会过滤一下手中的资源,然后再给出一个方案,可他却马上就给出了答案。

    “管家的话,小人这边有个人,他家人口少,而且人活络,对汴梁城中的人物都熟悉……”

    “人怎么样?”

    “他先前在一个官人家做了七年,后来那官人被弹劾受贿流放,不过他没被牵连,据说还劝过那官人,只是那官人不听,冤孽啊!”

    沈安一一听了,然后和中人约了时间再碰面,也是一个面试的意思。

    和中人分手后,赵仲一脸失望的道:“你太笨了。”

    果果却容不得有人说自己的哥哥,就嚷道:“你笨你笨!”

    赵仲不屑的道:“那中人看着才二十不到,做事肯定不稳靠。”

    沈安在想着自己每个月的收入,等这些人进家后开销可够。

    “我翁翁说的,年轻人就是不牢靠,做事还是要……”

    “啪!”

    “你干嘛又打我?”

    赵仲捂着头,悲愤的道:“你说不过就打人,算什么好汉?”

    “活该!”

    果果幸灾乐祸的笑着,就差拍手欢庆了。

    沈安随口说道:“老成是好事,但许多时候也代表着暮气和老奸巨猾。”

    赵仲反驳道:“可总比刚才那个稳靠。”

    “你懂什么?”

    果果牵着花花,沈安牵着果果,两人一狗看着分外的协调,而小刺猬般的赵仲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神色又有些黯然,沈安见了就说道:“中人这一行都要在官府备案,所以不必担心被哄骗。在这个基础之上,老家伙们总是想赚更多的钱,总是想把自己手中最差的人手先交出去,明白吗?”

    赵仲问道:“那年轻的……他们不想赚钱吗?”

    沈安笑道:“他们是想赚钱,可刚才那中人看着朝气蓬勃,甚至主动下调自己的佣金。这等人更想要口碑。有了好口碑,还怕赚不到钱?”

    ……

    三日后,沈安和中人再次见面。

    十多个男女站在一起,神态却只是微微谦卑,看不到那等惶然或是低人一等的麻木。

    沈安一一问了话,最后定下了四个人选。

    “见过郎君。”

    管家是三十七岁的庄平安,看着很老实,但是能给官员做管家,并且还能察觉到主家在贪污,并进行规劝的人,不会老实。

    仆妇是陈大娘,三十多岁。

    厨娘是曾二梅,二十出头,很是年轻。

    一般的年轻人不大乐意去给别人家做事,曾二梅却是例外。

    果果有些呆滞了,然后看了赵仲一眼。

    赵仲也有些受不住了,就低声道:“你哥哥肯定不会选她。”

    丑!

    曾二梅的长相很丑。

    如果把她的五官单独拎出来的话,那么至少能评个普通。

    可是一旦凑在一起……

    沈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问道:“为何要出来做事?”

    曾二梅瓮声瓮气的道:“没人愿意娶我……家里也待不下去了。”

    沈安点头道:“好,算你一个。”

    曾二梅不敢相信的抬头看着沈安,“郎君,前面十多家人都看不上我呢……”

    沈安皱眉道:“你……这个,你笑起来看着还是挺好的,好好做。”

    “多谢郎君。”

    “你……”

    沈安看着一个壮汉在沉吟。

    “见过郎君。”

    壮汉抬头,笑道:“小人原先……说来忏愧,小人当年也曾杀敌,只是后来被上官嫉恨……就被赶了出来。”

    这货笑的有些让人头痛。

    沈安皱眉道:“正经些,说实话。”

    中人赔笑道:“郎君,这姚链原先乃是禁军中的人,听闻……说说你和西夏人、辽人干仗的事。”

    壮汉马上就眉飞色舞的开始说起自己的光辉岁月,只是沈安觉得这货看着有些不靠谱。

    “别想蒙混过关,否则我会去包拯那里寻个消息。”

    这货的履历很出色,沈安有些心动了。但是却担心他被军队清除出来的理由不好。

    姚链有些不敢相信,就看了中人一眼。

    中人还没说话,赵仲就板着脸道:“禁军中我也能问话,若是你不老实,到时候让巡检司的按照逃兵抓了,然后流放到沙门岛去!”

    这孩子一板着脸,竟然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沈安忍住了呼一巴掌的冲动,姚链却叉手道:“小人……”

    他笑的有些尴尬,沈安喝道:“说不清楚就出去!”

    他不会为了一个护院而冒险,特别是禁军,对于百姓来说,那是一个禁脔般的存在,一旦被莫名的罪名黏上了,洗都洗不去。

    姚链低头道:“小人……小人当年一时冲动,和都头的娘子说了几句话……”

    这个色胚!

    沈安瞬间就知道了这货被禁军赶出来的原因,但是应该没有什么大罪过,否则他早就死的尸骨无存了。

    “小心祸从口出。”

    沈安警告了一下,然后对中人说道:“那就这样吧,半个月以后开始,到时候新家事务繁杂,都要抓紧。”

第23章 沈卞

    新家?

    这些人不禁喜上眉梢。

    沈安这般年轻就能操持产业,以后大家的好日子肯定是妥妥的啊!

    中人笑着问道:“沈郎君的新家在何处?到时候我也去贺贺。”

    沈安说道:“就在榆林巷。”

    瞬间他就看到这些人的眼中多了惊喜。

    这忠诚度瞬间得增加十倍吧?

    能在榆林巷购置房产的,不是有来头,就是家里有矿。

    这年头有来头的也不会来找中人雇佣仆役,而家里有矿的更不会来,他们喜欢去更高档的地方,甚至花重金去买卖奴隶。

    沈安自然买不到奴隶,也不想买。

    可想买的人很多……

    “朕说过多少次了?说过多少次!”

    赵祯很和气,对臣子们几乎很少会给黑脸。

    可今日他却发怒了。

    他拍着自己的大腿,怒道:“有人勾结官吏,把百姓变成了奴隶,就在两浙路!”

    今日不是常朝,在场的只有宰辅。

    延和殿里气氛有些尴尬,文彦博张开嘴……最后叹息一声,没有发表看法。

    他这个首相最近有些不大妙,被人给盯住了,各种莫名其妙的弹劾都来了。

    不过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准备反击之。

    按照大宋的潜规则,你文彦博首相都当了三年,差不多也该滚蛋了,否则下面一堆人会说你专权。再恋栈不去,大抵会有人弹劾你是权臣,佞臣。

    可文彦博却觉得自己还是能再抢救一下的。

    富弼干咳一声,说道:“陛下,此事着人去查就是了。”

    在宰辅们的眼中,这本就是小事,压根就不该拿出来说。

    赵祯气咻咻的道:“查!查清楚!”

    文彦博和富弼相对一视,然后都躬身应了。

    赵祯的怒气渐渐散去,淡淡的道:“听闻樊楼那些商户在斗殴?打的头破血流,连巡检司都压不住,最后包拯求到了朕这里,朕让韩琦调了一队禁军去,这才压住了。好大的威风啊!”

    文彦博知道皇帝这话在针对谁,就说道:“陛下,臣听闻樊楼斗殴只是意气之争,几方都没动用凶器,也没出人命。”

    赵祯点点头,微笑着,看似很赞同文彦博这话。

    可他话锋一转,“朕怎么听闻是为了炒菜的方子呢?”

    啪!

    这话恍如一耳光,重重的扇在了文彦博和富弼的脸上。

    你们就会哄朕,还有没有臣子的操守了?

    丢人啊!

    而且皇帝哪会管什么樊楼和生意人的事,这是冲着背后的那些权贵在发怒呢!

    如果文彦博会骂人,此刻定然会骂一句mmp。

    我现在满屁股的疔疮,被人揪住不放,炒菜关我屁事啊!

    等出了延和殿,他对富弼说道:“此事过了些,为了些许利益就大打出手,他们难道不觉得丢人吗?”

    富弼看着右前方的含和门,苦笑道:“不只是些许利益……”

    文彦博惊讶的看着他,“难道味道很好?”

    他最近被攻击的焦头烂额,所以没心情吃什么新菜式。

    可富弼却吃过,而且吃过不少次,所以他很无奈的道:“不是很好……”

    “那不就得了,官家也是借势发作,看来却是对老夫有了看法,哎……”

    富弼面色古怪的道:“是非常好……”

    文彦博眨巴了一下眼睛,“有多好吃?”

    富弼难得露出了馋相,说道:“要不我请你吃一顿?”

    文彦博点头应了,两人等下衙之后就去了夜市。

    等看到州桥夜市的盛景时,文彦博不禁就呆住了。

    “老夫上月才来过,那时这里并无这般繁华,却是为何?”

    两人穿着便衣,身后跟着两个仆役,就像是两个小老头在闲逛。

    富弼笑眯眯的道:“也就是最近才热闹起来的。”

    “汴梁城中的夜市不少,突然繁茂的话,不是其它地方出了事,就是这里出了宝。谁干的?你先别说,让老夫来猜猜……”

    “官员自然是没那么大的能耐,有也不敢闹腾。那么定然就是权贵……是宗室吧?”

    这就是宰辅的眼光。

    “你猜对了因由,却没猜对人。”

    富弼笑道:“是一个少年弄出来的。”

    “少年?哪家子弟?这等手段可不等闲。若说是苏轼老夫还信。”

    “苏轼已经回家了,那少年叫做沈安。”

    “哦!哪日倒是要见识见识……”

    两人在闲话,恰好对面来了一个少年。

    “那小娘子好生可爱。”

    富弼抚须赞美着少年抱着的那个女娃。

    “那条狗……他竟然背着一条小狗?”

    “哥,炸肉。”

    果果在看着周围的美食,却对煎炸的东西情有独钟。

    沈安看了斜对面的两个老人一眼,说道:“以后十日才许你吃一次油炸的食物,免得你明年就成了小胖墩。”

    “哥坏!”

    果果嘟嘴不乐,趴在沈安肩头的花花马上就伸出舌头去舔她的手,没两下果果就笑了起来。

    “安哥!”

    “沈安!”

    两边的小贩朝着兄妹俩拱手问好,沈安也单手回应,果果都板着脸在学拱手,只是她穿的多了些,两只手很艰难的才能抱拳。

    “他就是沈安。”

    富弼的话里没有情绪。

    文彦博笑道:“有些意思,若是读书有成,老夫倒是愿意教他一教。去问问。”

    他身后的随从马上就追了过去。

    富弼低声道:“他是沈卞的儿子。”

    “回来!”

    文彦博喝住了随从,然后回身道:“老夫不想吃了。”

    富弼叹道:“沈卞估摸着去了。”

    文彦博止步,皱眉道:“沈卞离经叛道不说,还放着京官不做,跑到雄州去,说什么要练好兵,然后收复燕云,蠢货!”

    富弼叹道:“当年老夫也曾一心北望,可好水川一战,定川寨一战,大宋竟然连李元昊都……哎!妄谈刀兵之事,耗费钱粮不说,弄不好西夏和辽人勾结起来,大宋顷刻间就会有不忍言之事啊!”

    “你说亡国之祸就行了,难道老夫还会去胡乱传播一番?”

    文彦博微微眯眼,说道:“当年你跟着范文正一起主持了庆历新政,结果失败。至此你也该知道大宋需要的是修生养息。而那沈卞每每鼓吹北望燕云,说什么拿下就是屏障。这些谁不懂?可谁能拿?”

    富弼的眼中多了哀伤之色,说道:“太宗皇帝一败,大宋再无北望的可能了。”

    文彦博也叹息道:“那一战啊!”

    富弼看了他一眼,竟然看到了泪光在闪烁……

第24章 你可是破身了?

    隔壁搬家了。

    沈安没去催促,也没去看。

    春光明媚中,对面的王俭踱步出来。

    “呀……嘿!嘿!”

    果果先前看到哥哥打拳,就跟着学,一拳一拳的很是有趣。

    王俭见了嘴角微微下撇,有些不屑的意思。

    沈安靠在树干上看书,抬眼看了看,然后不再理会。

    赵仲家里竟然找了这么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给他当老师,可见眼光也不咋滴。

    王俭缓缓踱步过来,近前后低声说道:“你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小郎君?你且小心,到时候真相大白,有你悔不当初的一日。”

    沈安抬头,“你现在迈步是左脚还是右脚?”

    王俭下意识的迈出左脚,然后往后跳了一步,面色铁青的道:“你这等邪术……小心哪日被官人发现,把你弄到沙门岛去!”

    把你弄到沙门岛去,大抵就和后世说把你弄到沙漠里去挖煤一个意思。

    沙门岛在登州外海,与大陆隔绝。

    这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刺配到沙门岛的人犯,十年下来十不存一,也就是说死亡率在九成以上。

    这算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沈安没搭理他,最近王俭深居简出,买房子的事儿也没见再拿出来显摆,可见当初多半是吹嘘。

    王俭见沈安不说话,就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到了。

    “今日且去教教学生,不和你这等人一般见识。”

    王俭得意洋洋的出去了,沈安看着他消失在大门外,心想赵仲那种缺爱的孩子会听你的?

    稍后庄老实等人就来了。

    “见过郎君。”

    沈安笑眯眯的道:“隔壁搬家了,你们去了要各处仔细检查,发现需要修正的地方要记下来,到时候一并动手。还有洒扫的人也得去请几个,庄老实这边稍后就着手。”

    简单几句话,沈安就把搬家前的准备工作交代完毕了。

    这位郎君可不是善茬,更不是好糊弄的人!

    众人心中一凛,然后各自去办事。

    沈安轻而易举的就敲打了一下家里的仆役,然后带着果果去了隔壁。

    隔壁一进去就是影壁,果果见了欢喜,就极力蹦跳,想去摸上面的刻画。

    过去之后是前院,左边一排厢房是仆役住的地方,右边有客厅。

    正前方就是正厅,沈安牵着果果穿了过去,到了后院。

    后院就幽静了许多,沈安带着果果进去看了看,发现那家人把家具都弄走了。

    这事儿……

    要花不少钱啊!

    这年头都是实木家具,而且打造费工费时,价格不菲。

    “这是沈家在汴梁城的根基,以后会越来越兴旺。你等好生做事,自然有你们的福报。”

    沈安匆匆交代几句,然后把果果交给了杨大娘,自己急匆匆的去寻赚钱的门路。

    汴梁不但是大宋的政治中心,也是经济和文化中心。

    这里高官如云,富豪如雨,文士如……

    “一群臭虫!”

    沈安站在樊楼里面,看着进出的人里不少是文人,就觉得禁止官员嫖那个啥的有些假大空。

    樊楼是几座楼,互相之间更是有天桥连接,后世的人第一眼大概会被吓尿,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异空间。

    你在看着别人,别人也在看着你。

    你在算计别人,别人也在算计着你。

    二楼,几个商人站在回廊边上,看着沈安在寻人。

    “那房子昨日就搬空了,沈安找了几个仆役,这钱他还是有的。可我让那家人把家具全给搬空了,他要搬进去也成,兄妹俩得睡在地板上。”

    “他这人看似平和,却孤傲,必定是不肯的,所以……”

    几个商人相对一笑,其中一人说道:“把关于炒菜的东西都弄出来,然后给他一套家具作为报酬。”

    “对,想来他也不愿成为笑柄吧。”

    一群商人笑的很开心,沈安也笑的很开心。

    “在下沈安。”

    他拦住了一个看着很精明的商人。

    商人先是愕然,有些微怒,然后就欢喜的道:“可是炒菜的沈安?”

    卧槽!

    咱不是炒菜的沈安啊!

    “正是沈某。”

    “某王天德,在汴梁经商多年,不说旁的,门路多。”

    王天德目光炯炯的盯着沈安,就像是盯着一大块肥肉。

    这位就是财神爷啊!

    州桥夜市的小贩,樊楼那十家商户……

    这些人都因为他发了财,如今他找到了我……

    王天德的脚在微微颤抖,极力的在按捺着兴奋之情。

    沈安淡淡的道:“我这里有桩生意,你可有兴趣?”

    “有!”

    王天德本想矜持一下的,最后却脱口而出。

    他苦笑道:“老夫多年为商,自问城府颇深,可在你的面前却……丢人啊!”

    沈安挑眉道:“知道谁的钱最好赚吗?”

    “这个……大概是有钱人吧。”

    “错。”

    沈安板着脸道:“是女人。”

    “大宋的女人整日在家无所事事,有钱人家的女人更是无趣,所以买东西是她们最大的乐趣,只要咱们能弄出吸引她们的商品,还担心赚钱吗?”

    王天德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面前的绝壁不是一个少年,而是一个千年的老鬼。

    一个商人和沈安打了个招呼,然后邀请他去自家的酒楼喝酒,沈安笑着婉拒了。

    “你……这个沈安,你可是破身了?”

    王天德这才确认了沈安的身份,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十四岁就没了童子之身,对身体影响不小。

    “没有。”

    沈安一下就有些气短了,不过旋即振奋精神说道:“虽然没有碰过女人,可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

    他双手伸出去,往上托了一下,挤挤眼睛说道:“王公,妇人……累啊!”

    王天德不由自主的用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托了一下,然后才领悟了沈安的意思。

    他别过脸去,笑的很别扭。

    这少年竟然……这般,让人无语啊!

    二楼回廊的那群商人们也下意识的用双手在自己的胸前托举了一下。

    沈安却大义凛然的道:“谁没有姐妹亲人?我辈的目标就是让那些姐妹们能过的更轻松,过的更舒坦。”

    这少年还不要脸!

    王天德竟然觉得这样的沈安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现在用的是啥?”

    沈安又托了一下胸前。

    王天德瞬间想吐血,然后难为情的道:“抹肚。”

    沈安叹息道:“太古板了,到了夏日多难受?而且也容易……那个啥……”

    他的手往下拉了拉……

    “这些只是开始,若是合作愉快,我这里有个保证能让汴梁城轰动的宝贝,香水。”

    沈安很是自得,王天德却下意识的说道:“蔷薇香露?”

    卧槽!

    沈安压住心中的震惊,问道:“何为香露?”

    “就是花油。”

    沈安松了一口气。

    所谓花油,大抵就是花里弄出来的精油。

    但是他们有自己的秘技吗?

    沈安深吸一口气,说道:“可多吗?”

    王天德摇头道:“岭南那边听闻有,但是少,而且贵的吓人。”

    沈安心中大定,说道:“回头我弄好了让你看看。”

第25章 酒精,香水

    沈安出去采买了一番,回家时身后跟着一辆牛车。

    太阳西斜,微微金黄的洒在巷子里。

    几棵大树上,鸟儿在叽叽喳喳的叫着,应该是结束了一天的觅食,心满意足的准备歇息了。

    才到巷子里,沈安就见到了果果。

    果果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另一边。

    花花就蹲在她的身边,反应却没有果果快。

    果果缓缓转过头来,然后笑容就渐渐的从眼角和嘴角开始绽放……

    “哥!”

    她猛地从台阶上站起来,然后冲了过来。

    她第一步就踉跄了一下,不过很快就稳住了身体,然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

    花花紧紧地跟在她的身边,身上的肥肉都跟着跑动的节奏颤动着。

    沈安笑眯眯的蹲下来,然后伸开双手。

    果果扑进了他怀里,然后搂着他的脖颈埋怨道:“哥,我想你了。”

    沈安把她抱了起来,笑道:“哥也想你了。”

    “小娘子……”

    陈大娘焦急的跑了出来,见沈安抱着果果,这才后怕的道:“奴家方才去搬东西,回头就不见了小娘子,魂都被吓没了。”

    沈安说道:“以后要小心。”

    陈大娘心中一凛,知道沈安这是在表示不满,就说道:“奴家下次不敢了。”

    沈安叫人打开侧门,拿掉了门槛,随即牛车就被赶了进去。

    “找人另外弄个厨房,要快。”

    车上的都是些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特别是一个木锅盖很是醒目,顶部竟然很尖。

    最后就是几个大口袋,姚链用力一提,口袋却意外的轻。

    他一个踉跄,脚下退了一步,然后就稳住了身体,问道:“郎君,小人闻到香味了。”

    这厮的身手还可以啊!

    沈安说道:“是干花,找干燥的地方放好。我买了些木炭,就和干花放在一起,免得潮了。”

    那些蒸锅什么的不轻,但姚链却轻轻松松的就提了下来。

    这些仆役还有些拘束,所以没人敢问沈安弄这些来干啥。

    沈安把牛车的车钱结了,说道:“那匠人说明日我的那些东西就得了,你记得送来,到时候车钱一并给你。”

    车夫笑眯眯的应了。

    等他走后,沈安拿出纸笔来,然后叫了陈大娘,画了个东西给她看,问道:“这个可能做?”

    陈大娘见这个东西有些古怪,两个罩子,然后有带子拉到肩上和后背,就说道:“这倒简单……”

    “那就做几个出来,记得缝制带子的时候针脚弄结实点,别戴上去断掉。”

    呃……

    陈大娘可是个妇人,她闻言点头,但脑海中却有个念头在转动。

    这东西怎么那么眼熟呢?

    她肯定自己没见过这种东西,但是却觉得眼熟。

    沈安干咳一声道:“就是那个东西。”

    陈大娘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然后看着沈安说道:“郎君,这……”

    她想说沈安这是不务正业,可沈安却淡淡的道:“弄些钱花花而已,记住别泄露出去。”

    陈大娘面红耳赤的去了。

    第二天车夫就带来了沈安要的东西,还有不少酒水。

    新厨房在飞快的建造中。

    沈安用旧厨房开始折腾。

    管子是用竹筒打通中间做的,然后连接了蒸锅和中间的冷却器,最后下面放了个酒坛子。

    “开始吧。”

    庄老实和姚链得以全程参与沈安的大业,蒸汽渐渐而起,大多数都从管子里去了中间的冷却器。

    “什么味?好香。”

    姚链吸着鼻子,凑到了蒸锅边上嗅着。

    “拧个毛巾放在上面。”

    沈安觉得速度慢了些,就让人弄了冷毛巾放在冷却器的顶上。

    渐渐的酒味越发的浓厚了。

    酒坛子上面的竹筒渐渐湿润,然后滴出了第一滴酒水。

    水滴越来越多,沈安等了一会儿,然后舀了些来尝了一下。

    “不够,还得蒸两道。”

    姚链涎着脸道:“郎君,小人品酒可是汴梁城一绝呢!”

    沈安点点头,姚链就舀了一碗,然后一口干了。

    “啊……”

    他皱着脸,然后回味了一下,说道:“郎君,好烈的酒。”

    渐渐的厨房里酒味越来越浓,庄老实有些忐忑的问道:“郎君,这酒水……咱们家要卖吗?”

    大宋的酒水是专卖,只有得了许可权的酒楼,比如说樊楼才有批发的权利。

    可沈家没酒楼,弄这些烈酒卖给谁?

    沈安摇摇头,却不解释。

    果果在外面和花花玩耍,陈大娘在照看,她七岁的儿子周都督在边上艳羡的看着,却不敢凑过去和果果一起玩耍。

    沈安从厨房里出来,脸色发红。

    稍后庄老实也出来了。他一出来就扶着墙,然后说道:“小人有些头晕。”

    后面出来的姚链却没醉,他一把架住了庄老实,说道:“管家这是醉了,赶紧回家去,免得你娘子晚上收拾你。”

    “哥。”

    果果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就皱眉道:“好臭。”

    人在幼时很单纯,不但是思想,连五感都是如此。

    那些酒鬼觉得是琼浆玉液的酒水,在孩子的嗅觉中却是臭蛋。

    沈安笑道:“现在闻着臭,再等两天,哥弄个香香的东西出来。”

    “好!”

    ……

    沈安很忙,他忙着用蒸馏的办法弄精油。

    两天后,王天德被请到了沈家。

    家里只是有些简单的桌子椅子,一切看着都很简陋。

    “我这边还没搬家,怠慢了。”

    沈安嘴里说着怠慢,却有些漫不经心。

    他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子上,然后推了过去。

    小瓷瓶滑了过来,王天德接住,问道:“这是何物?”

    沈安笑道:“你打开闻闻。”

    王天德觉得自己这一趟怕是要白跑了。

    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陪着沈安继续折腾下去,还是干脆撤身。

    他也是漫不经心的打开了塞子。

    塞子做的很严密,这让王天德多了些许期待,然后他就被袭击了。

    一股幽幽的香气袭击了他。

    我……

    他的脸上抽搐了一下,然后低头,迅速把小瓷瓶送到鼻下,深深的吸了一口。

    “哦……这是……这是蔷薇露?”

    “不,茉莉花,而且蔷薇露可有这等纯粹的香味?”

    王天德暴露了自己香水行业土包子的身份,沈安笑的就更加的和气了。

    “如何?”

    他就像是在问自己的亲密伙伴。

    王天德问道:“谁弄的?”

    沈安的面色微冷,说道:“你可以走了!”

    王天德的试探被硬邦邦的顶了回来,他起身拱手道:“我失礼了。”

    香水这一行不同于炒菜,马上就能看到真实的功夫。

    关键是沈安没答应让他观看整个制作过程,而是态度生硬的准备把他踢出去。

第26章 暗香

    沈安不喜欢王天德,但是生意从来都不是以个人喜好来决定的。

    所以他只是给了一个警告,然后问道:“你认为这等香露能值多少?”

    王天德还在回味着香露的味道,闻言看了沈安一眼,说道:“此事……”

    他犹豫不肯说,沈安知道他担心什么,就说道:“你运作,我出方子和其中一项东西……”

    他在看着王天德,想看看这人究竟是贪婪还是知道分寸。

    王天德吸吸鼻子,然后看着自己鞋面上的一块污渍。

    这是昨日吃炒菜被菜汤淋到的吧。

    他有些神思恍惚。

    “你需要采买干花,需要店铺,需要人手,提炼花露之法我会交给你,由你去弄,这些我不管。”

    这些东西的成本应该不低,但相对于庞大的利润来说,又显得不高。

    他缓缓看向沈安,面色严肃的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他有些忐忑,觉得会被砍掉一半。

    沈安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在王天德想改口时,沈安说道:“我知道你的生意不大,而且做事不算奸猾,这对你来说是一次机会……”

    王天德有些紧张,他从刚开始的带着些疑虑,到现在担心沈安把自己撇开,也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而已。

    而他却丝毫不觉。

    沈安摩挲着茶杯,微笑道:“如此,这个机会就给你了。”

    把双方在这项生意里的份例分好了,定价只是小事。

    送走了感恩戴德的王天德,一直在边上伺候的庄老实回去召集了被雇佣的新人。

    陈大娘很和气,而且沈安允许她一家三口住进来,这让她分外的感激,所以做事很勤勉。

    汴梁内城的房价能让人崩溃,所以这是一项几乎不亚于加薪的福利。

    而曾二梅却是有些死气沉沉的,大抵是觉得长的太丑了,人生无望。

    姚链则是嬉皮笑脸的,他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所以有些吊儿郎当。

    “郎君……很厉害。”

    庄老实盯着这三人说道:“沈家看似只有郎君和小娘子两人,而且郎君还小,可前途定然不可限量。咱们做事要勤恳,莫要被赶了出去,到时候后悔莫及。”

    陈大娘笑道:“管家放心,奴家肯定会下力干活。”

    庄老实点头道:“郎君把小娘子看做了心头肉,你要看好了,别让小娘子受了委屈。”

    陈大娘应了,姚链说道:“郎君做事……感觉很老成,有时候看我一眼,就觉得心里有些发虚。”

    庄老实警告道:“你别整日不老实,否则不等郎君出手,我这里就要你好看。”

    沈家简单,省事,这样的主家可不好找。

    所以姚链也凛然应了。

    最后就是曾二梅,庄老实反而和气了些,“郎君说你做事本分,改日会教你做炒菜,你好生做,以后自然有你的缘法。”

    曾二梅一听乐了,她因为长得丑,不但嫁不出去,家人还嫌弃,几乎是生无可恋,所以就喜欢上了做菜。

    那可是炒菜啊!

    庄老实最后说道:“炒菜就是郎君弄出来的,连樊楼那些有背景的商户都只能买方子,可见郎君的手段高超,你等要忠心耿耿才是。”

    沈安站在前厅看着这一幕,觉得就像是一个开头。

    他的人生才开头,后面的路还很长。

    我要怎么走下去?

    他想起了包拯。

    这是唯一向他释放了善意的文官。

    沈卞,你当年究竟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导致一对儿女被人逼着从雄州冒险迁徙来汴梁。

    至今为止,沈安只知道沈卞当年对武人抱着好感。

    不,不该说好感,而是不赞同打压武人的作法。

    所以沈安别说是没能力去考试,就算是有能力他也不敢去。

    沈卞的儿子?

    那些人能在科举考试的过程中玩死他。

    这是多么操蛋的人生啊!

    沈安真的觉得有些蛋疼。

    不过随即他就投入了酒精的制作中而不能自拔。

    蒸馏,再蒸馏……

    他的身上每天都是酒味,人也晕晕乎乎的。

    果果和花花坐在一起,看着沈安出了新造的厨房,都没有过去的想法。

    前天果果忍着酒味被哥哥抱了一会儿,然后就直接晕乎了,睡了半天才醒来。

    花花也不乐意过去了,觉得沈安身上的味道太臭。

    沈安打个嗝,竟然全是酒味。

    他摇摇头,说道:“再有两日就能堆满库房了,到时候就停工。”

    ……

    两日后,沈安觉得自己彻底的醉了。

    他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叫了姚链,可这厮竟然不会赶车。

    “别人家的护院都是一专多能,就你不能,那老子要你何用?”

    姚链诅咒发誓一定去学赶车,沈安才放过了他,然后叫他去雇了一辆车,装上几大坛酒精后,一路去了王天德处。

    沈安和王天德搅合在一起了。

    樊楼经过一次内斗之后,双方两败俱伤,不过那十家商户却有了炒菜的神技傍身,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人大多是不知足的,所以每天收钱收到手软之余,这些人难免就盯上了这一切的来源沈安。

    王天德大抵是个不入流的商人,可沈安却特地找到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商人压根不相信那天沈安是随意的拦住了王天德。

    这是有预谋的。

    可为啥不能和我家预谋预谋。

    当王天德租下了一个店铺后,这种情绪渐渐在发酵。

    于是他们就联手下了个帖子。

    “请我吃饭?”

    沈安觉得有些意外。

    这里是店铺的后面,沈安在监督着王天德的人配置香水。

    王天德有些担心沈安会被那群豪商给忽悠住了,“沈郎君,此事怕是有些内情……他们肯定是要探口风的。”

    “我知道。”

    沈安看着他们配了一缸子香水,就交代道:“去年的干花就这些了,要惜售,等今年花季时再多采买些。”

    王天德心领神会的道:“此事我知道了,到时候就说是岭南那边来的,路途遥远,只是叫什么名字才好?最好是诗情画意一些……”

    沈安懂了。

    任何时代文青都不会少,而贵妇人和有钱人家的女人就是文青中的文青。

    为啥?

    因为男人要赚钱,她们却只需要花钱。

    买买买的日子也会无趣。

    人一旦无聊,就会给自己寻找存在感。

    而伤春悲秋是最能让自己感受到存在的事儿。

    哦!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草原上的角马开始寻找自己的配偶……

    啊!夏天来了,烈日灼灼,墙头上的红杏开始往外探望……

    沈安瞬间就想到了一个名字。

    “就叫做暗香吧。”

第27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

    这是一个宽敞的包间,边上临街,能听到些嘈杂的声音。

    “关上窗户!”

    坐在上首的老人沉声说道,马上有人过去关了窗户。

    室内安静了许多,十个商人,外加坐在老人对面的沈安。

    老人看了沈安一眼,说道:“沈郎君年少有为,可汴梁很大,独自行走很危险。”

    大家都在看着沈安,目光平静。

    你要记住,是我们帮你扛住了那些觊觎的目光,否则你的日子不会好过。所以有好处就让我们分一杯羹吧。

    沈安双手放在桌子上,两手的食指在桌子上弹动着。

    这不大礼貌。

    老人眉间的皱纹更深刻了。

    他淡淡的道:“沈郎君,许多事要讲道理。”

    沈安笑了笑,“你们认为学了我的炒菜秘技,这是给我的脸?”

    他看了看这十人,大部分人都在点头。

    老人讥诮的道:“难道不是吗?若非是我们接手了……说起来你当时肯定是存着让我们来挡住那些人的意思,可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老人大抵威望很高,当他说话时无人插嘴。

    他轻蔑的指指沈安,说道:“老夫半生为商,心思多的人见多了,如你这般不懂事的却是少见,你……”

    “你想做什么?”

    沈安突然屈指弹了一下桌子,打断了老人的话。

    老人大抵许多年都没有被人这般无礼的对待过了,所以显得极为惊讶和愤怒。

    “你……”

    “你究竟想做什么?”

    沈安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皱眉道:“你们觉得是帮我顶住了那些眼红炒菜的商户?可我随时都能把炒菜教授给他们,我甚至能让炒菜成为烂大街的技艺……说吧,你想做什么?”

    沈安的手指头在桌子上缓缓叩击着,声音轻微,却分外清晰。

    他在看着老人。

    打蛇打七寸。

    老人既然要出头,那么就别怪他出手。

    老人的嘴唇在颤抖,却是被气的。

    他颤颤巍巍的说道:“你……你敢这么做,汴梁城中就再无你兄妹的立足之地……沈卞……”

    他提到了沈卞,但是随即就止住了话头。

    因为沈安的眼神很冷漠,不,是锐利。

    锐利的目光盯住了老人,沈安冷冷的道:“子不言父过,这话到哪都不过时。而且你也配提到家父?至于我兄妹的未来不劳你操心,我想你将会操心别的事,比如说被东家扫地出门。”

    老人微微昂首,说道:“你将会为了这话而后悔。沈卞背着叛逆的名声,你们兄妹此后也会背着个叛逆的后代的名声,没有好女人会嫁给你,你的妹妹也将无人问津……”

    “是吗?”

    沈安缓缓看向这些商户们,微笑道:“你们下一步就要放出风声去,说我沈安和你们再无半分关系,可对?”

    老人也微笑道:“你很聪明,可却固执。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你想和王天德干什么。”

    “归根到底还是利益啊!”

    这是在沈安预料中的事,只是商户们的态度却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你们如此,那为何还要奢望我能例外呢?”

    沈安从未奢望这些商户能真心的站在自己的这一边。

    既然是利益结合,那就用利益来说话吧。

    老人扶着桌子起身,然后微微前俯盯着沈安,淡淡的道:“现在还不到午时,沈郎君,明日午时之前我们需要一个回话,是敌是友,我们等着你的答复。”

    沈安没有起身,他靠在椅子上,目光轻松的看着这些商户,“我也需要你们给一个答复,那么一切都等着吧。”

    他霍然起身,过去一脚踢开房门,显得很是暴躁的出去了。

    “年少得意,自然不长久,你家小郎君该离他远一些。”

    老人的话让一个商户微微点头,然后大家一起出去,竟然在外面看到了赵仲。

    啪!

    一群刚出来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安抽了赵仲后脑一巴掌,可赵仲却像是习以为常般的嚷道:“为何又打我?”

    又!

    这是经常被他打?

    尼玛!

    大家看沈安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货在作死!

    “小孩子少来这等地方,鱼蛇混杂,看多了心里阴暗,对你没半分好处。”

    沈安摸摸他的头顶,然后扬长而去。

    一阵死寂之后,赵仲家的掌柜过去行礼,却被质问了。

    “你们在逼着沈安做什么?”

    这孩子很敏锐,若是沈安在的话,大抵会夸赞几句。

    掌柜纠结的道:“沈安和别人密谋了许久,肯定是在弄些赚钱的营生,小人就想着把那营生给弄过来……”

    赵仲大怒,说道:“蠢货!谁让你那么干的?”

    掌柜苦笑道:“小郎君,咱们都是一体的,进退都要一体。”

    那个老人干咳一声,说道:“这些事却不该小郎君过问,且好生读书吧。”

    宗室子弟是个大麻烦,而且官家的态度很明显,朕就要自己的孩子,别人家的自己养去。

    赵仲冷冷的道:“你们自以为得意,等着看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这些商户联手起来,那力量当真不可小觑,所以赵仲有些绝望。

    稍后就有消息不断传来。

    “沈安和王天德在密议,那店铺在洒扫,很急切,大概马上想开张。”

    “有人送来了牌匾,挂着绸子看不到。”

    赵仲待不住了,正准备去看看,却被自家的掌柜给拉住了。

    “小郎君,再等等……”

    赵仲还在挣扎着,送消息的又来了。

    来人气喘吁吁的道:“牌匾打开了,叫做暗香。”

    有人马上就吟哦道:“可是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有人赞同道:“这是梅妻鹤子的林逋的诗。”

    “正是。”

    老人不屑的道:“拾人牙慧罢了,看他怎么折腾。”

    赵仲这段时间被关着读书,所以不知道许多事。

    他有些着急了,可他家的掌柜却不肯让他掺和进来,一边叫人去府中报信,一边拉住了他。

    “小郎君,那沈安过河拆桥,此次他的麻烦大了去,咱们可不能沾上……”

    “你们这帮子蠢货!”赵仲被气得浑身发抖。

    下一波报信的人来了,面色有些苍白,“是香露!”

    老人的身体一个踉跄,问道:“可是岭南来的吗?”

    来人说道:“说是岭南来的,可每年岭南那边最多来几十瓶,他们那里摆着最少有五十多瓶……”

    这不对啊!

    众人的心有些乱,有人喊道:“岭南的香露是大食来的,那东西不好做,海上风浪大,有时候一年才几瓶。而且沈安和王天德不可能拿到货!这肯定是他们自己做的!”

    这个判断在这些商户看来再没错了。

    “走,看看去!”

    一群人强作镇定的下楼,然后急匆匆的赶往刚开业的香水铺。

    可他们的脑海中都闪现了沈安的身影。

    那个少年竟然连香露都能做吗?

    他怎么能这么惊才绝艳啊!

第28章 如何忽悠女文青

    “他们想的不是新行当,而是想控制住我这个人。”

    沈安站在大门外,身后的店铺里没有客人。

    王天德叹道:“新行当除非是稳靠了,否则他们不会出手,所以这是借机威胁。”

    “对。”

    沈安笑道:“今日我就让他们看看这香露的厉害,然后自然会有人来接洽,记住了,别管。”

    “可若是权贵呢?”

    王天德有些担心。

    沈安说道:“不必担心,宫中的人会看着这里,那些权贵聪明的自然不会伸手。”

    王天德对大势的感觉很迟钝,沈安交代道:“宫中的人肯定会出来,到时候低价给他们,但是要有份额,不能一张嘴就要百八十斤,那是洗澡,就说没有那么多。”

    “就说外面卖的赚钱,宫中的亏本。”

    王天德举一反三的话让沈安笑着点点头,“对,咱们的成本谁也不知道,说是亏本,有蔷薇露的高价珠玉在前,谁能质疑?”

    现在市面上有些香露,但是那味道不敢恭维。

    香露最早就是从大食传来的,大宋目前没有人能参透全部制作流程,所以弄出来的香露成色差了不少,更遑论和沈安这边的香露相比。

    没人进来,刚开业的香露铺无人问津。

    樊楼的十家商户赶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沈安的手中握着一个小瓷瓶。

    他看了老人他们一眼,目光淡淡的。

    他举起手,然后轻轻的松开……

    老人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着,他扶住身边人的手臂,喘息道:“不能,不能啊!”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怕什么。

    宫中的女人们对香露的渴望就如同男人对美女的渴求。

    一旦这香露的水准能有大食香露的大半,宫中的女人们就会趋之若鹜,然后……

    皇帝再牛,可一群女人向他甩媚眼要香露,难道他还能拒绝?

    至此沈安的生意就稳如泰山。

    瓷瓶掉落。

    声音清脆,瓷片和里面的液体一起四处飞溅。

    前方一个男子突然止步,然后吸吸鼻子对同伴说道:“这是……茉莉的花香,可怎能这般浓郁?咦,渐渐又淡了些……”

    他的同伴转过来,然后看着暗香香露铺,说道:“是香露!”

    “是香露……”

    老人的身体在颤抖。

    他知道自己得罪了一个能人。

    一个能把生意做的轻松写意,不断弄出新东西来的能人。

    东家会如何?

    “好香啊!”

    一辆马车停在了路边,车帘掀开,满头珠翠……

    “是香露!”

    车里的贵妇人也不顾抛头露面,帷帽都不戴就叫人扶着自己下车,然后冲进了店铺里。

    “天呐!那么多!我都要了!”

    “抱歉,每人限定只能买两瓶。”

    “什么?那么多为何只许我买两瓶?我告诉你,我家官人乃是……”

    店里面爆发出了一阵争吵,但樊楼的商户们却没有一丝欢喜。

    地上的液体在渐渐挥发,香味持久向四周扩散。

    “是香露!”

    消息飞快在传播,那些倨傲的管家、急匆匆的侍女……无数人在赶往暗香。

    “他们卖了有……一百余瓶了。”

    这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数字。

    这说明香露压根就不是沈安说的来自于岭南,而是他们自己制造的。

    这就是聚宝盆啊!

    这十家商户都在懊恼着得了炒菜的秘方后,为何还要过河拆桥,冷淡了沈安。

    否则他哪会去找王天德这个不入流的商人合伙啊!

    一群人在懊恼着,老人缓缓走了过去。

    王天德和沈安站在外面,见老人过来,他下意识的就微微弯腰,以表示对这位商界领袖的尊敬。

    “你……怎会弄出了香露?”

    老人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不解的问题。

    沈安仿佛和他没有任何龃龉,微笑道:“为什么不能呢?”

    老人点头道:“是啊!为何不能呢!”

    他苦笑着说道:“你从头到尾都没准备和我们再合作,对吗?”

    沈安看了陈斌一眼,从头到尾,陈斌都只是跟随,并未发表意见。

    “没错。”

    老人释然了,“我们气势凌人,而且背后的权贵是你所忌惮的,所以你只想一笔买卖,过后大家各走各路……”

    沈安点点头,觉得这些人真的高估了自己,不过他并不想和他们有过多交集。

    老人回身,沈安问道:“还要我给什么交代吗?”

    老人缓缓摇头,面带愁色。

    那些樊楼的商户都傻眼了。

    沈安说道:“我知道这里面不只是利益,还有关于家父的一些争议在。许多人想俯瞰着我,想见到我倒霉的模样。但我希望你们回去禀告各自的主人,告诉他们,想咬我一口?那得做好被崩牙的准备。”

    你们想控制我吗?

    那就来试试吧。

    沈安知道自己如果按部就班的去讨生活的话,大抵不会有人来找他的麻烦。

    可他受不了带着妹妹租住在那不见光的外城,然后每日去卖锅贴,一日两餐,小心翼翼的活着,直至整个人都颓废掉。

    要想活得好,就得接受这些纷争和风险。

    沈卞,你的子女现在活得像一条狗般的狼狈,你可悔了吗?

    持有这种心态的人不会少。

    沈安笑的很清爽,这时一个贵妇人从里面出来,皱眉道:“暗香暗香,没有一首好诗词来映衬,那个梅妻鹤子的林逋让人想着就无趣……”

    这就是文青,买个香水还得给她们搭配上一段凄美的故事,这样才会觉得自己还活着。

    而且梅妻鹤子的林逋并非是无趣,只是她们觉得不够新鲜了而已。

    喜新厌旧的文青妇人们需要新刺激。

    沈安笑道:“我这里倒是有一首诗。”

    那贵妇眼睛一亮,旋即不屑的道:“少年大话,如何能做出好诗词来。”

    沈安略一沉吟,微笑道:“有了。”

    “琼枝只合在瑶台……谁向中州处处栽……”

    这开头有些平淡,但却有些瘙到了文青贵妇的痒处,她就催促道:“后面还有吗?”

    琼枝只合在瑶台,这不就是比喻咱吗?咱就不该沾染凡尘,整日吸风饮露,和仙女一般。

    这催更的催的急切,沈安却在冥思苦想。

    听到这两句诗,那些樊楼商户只觉得心中发冷。

    这么一个出色的少年,而且奇思怪想层出不穷,就算是不踏入宦途,可他的未来会如何?

    巨贾!

    这是陶朱公般的人物啊!

    而他们竟然把这等人物当做是夜壶,用得着就客气亲热,用不着就威胁恐吓……

    老人苦笑道:“老夫却是眼瞎了,诸位,此后……”

    “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

    高洁之意瞬间让人身临其境,那贵妇双手捧心,眼中全是星星。

第29章 妥帖保护,挥洒自如

    沈安觉得自己此刻是诗仙附体了,眉间全是从容。

    周围围拢的人越发的多了,连在里面抢购的妇人们都在倾听。

    “寒依疏影萧萧竹,春掩残香漠漠苔。”

    沈安仿佛是想通了前后,朗声吟诵道:“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

    “哦!”

    那些妇人们都不禁赞美着,有人甚至是眼中含泪。

    “这就是吟诵我等的名篇啊!”

    “对。”

    这首诗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把那梅花比喻做是美人,默默的盛开在山林间,明月之下……

    绝世有佳人,幽居在深谷……

    一种认同感在妇人们的中间传递着。

    我们就是高洁的梅花,暗香于林泉之下,只是到红尘中来走一遭罢了。

    而世间知己稀少,诗中的何郎,也就是何逊才是懂的梅花之人。

    可这世间谁能懂我们呢?

    妇人们渐渐的忧郁起来,心中却分外的充实。

    “沈郎君,你果然懂我们!”

    一群妇人‘含情脉脉’的看着沈安,倒是吓了他一跳。

    哥可不是妇女之友啊!

    “我要暗香!”

    妇人们遗憾的看着估摸着还不懂男女之事的沈安,然后把那些遗憾都释放在了买买买上。

    那些樊楼商户面色惨白,然后失魂落魄的回去。

    老人知道自己怕是过不去这一关了,一路弯着腰,看着分外的可怜。

    沈安转身进了店里,然后就后悔了。

    “每人只能两瓶,不许多买!”

    一阵抢购之后,买到的妇人们开始把目光转向了另一个商品。

    “这是什么?”

    售货员全是女人,所以很是坦然的介绍着这个东西。

    “这是妇人用来托举包裹……”

    这只是附带的,主打产品还是香露。

    但是这种私密的贴身衣物,妇人们显然很感兴趣。

    “这个……大的怎么办?”

    一个妇人含羞问道。

    女店员微笑道:“后面的钩子有台阶,大小都能戴。如果太大的话,也可以提前预定,我们这里会定制,保证妥帖保护,挥洒自如……”

    妇人看着这个设计精巧,但却有些羞人的东西,心动的道:“可能指定绣花?”

    女店员捂嘴笑了,“您放心,别说是绣花,就算是绣鸳鸯都没问题。”

    这时沈安进来了,见到这个场面也有些头痛,就准备出去。

    “沈郎君……”

    妇人们两眼放光,一个妇人过来拉住了沈安,半个身体几乎都靠进了他怀里。

    那些妇人见了也不指责,只是吃吃笑着。

    童子鸡啊!

    不能吃,好歹也调戏一番,乐呵乐呵才好。

    沈安有些头痛这种阵仗,就板着脸道:“大家好好的啊!喜欢啥就说,有不满意的地方就说,回头我们整治。一句话,你们就是主人。”

    有妇人就挑眉问道:“沈郎君,回头可愿……”

    沈安见她手中拿着个‘凶器’晃来晃去的,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哈哈哈哈!”

    一阵肆意的笑声中,沈安狼狈逃了出来。

    王天德暧昧的道:“沈郎君,这些女人可不是善茬,你这等嫩小子进去,能出来就是祖上积德了。”

    沈安只是笑了笑。

    前世他在工厂里工作时,那些彪悍的老娘们敢把男人剥光了,然后把衣服扔掉。

    所以这些算个屁!

    “这里要看好,每日放出的香露要有数,别惹出麻烦来。”

    王天德点头应了,此时他不敢和沈安说笑。

    “宫中若是有人出来,就让他来找我。”

    王天德一一应了,沈安随即就去打造家具。

    “赊账?”

    木匠就像是看白痴般的看着沈安,“赊账可以,可至少得是五品官以上,否则谁敢赊账?”

    沈安家中的钱在折腾完香露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所以他别无选择。

    “我是沈安。”

    “沈安是谁?”

    沈安以为自己很有名,可却被木匠给歧视了。

    “炒菜是我弄的,刚开的香露店也是我弄的。”

    这个没得哄骗,所以木匠马上就转变了态度,甚至还愿意降价,但要求沈安必须写一幅字。

    尼玛!这货竟然知道邀请名人打广告了?

    沈安板着脸,却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一点儿节操都没有。

    然后家具就源源不断的给送到了家里。

    果果兴奋的在一路跟着,看着那些家具被抬进来,然后被摆放在各个地方。

    到处都要家具,沈安麻木的看着壮汉们在搬运,再也没了欠债的心慌。

    “郎君,这些得值不少钱啊!”

    庄老实却觉得沈安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没有规划。

    “都是赊来的。”

    沈安的回答让庄老实差点喷血。

    “香露生意今日少说能赚上千贯。”

    沈安的话让庄老实差点一屁墩跌坐下去。

    他不敢相信的道:“郎君,就是您鼓捣的那个酒?”

    酒个屁!

    沈安没好气的道:“是香露,酒的事不许泄露。不然被人学了去,咱们家用什么赚钱?”

    庄老实马上就放低了声音,但却掩饰不住颤抖:“郎君,真的能挣那么多?”

    “今日第一天,肯定挣得多,慢慢的就会回落,不过依旧是棵摇钱树。”

    庄老实喜得笑开了花,果果也带着花花一路跑过来,抱着沈安的大腿要好吃的。

    “今日算是乔迁之喜,弄些好菜,晚上大家一起好好吃一顿。”

    “好!”

    果果先叫了好,沈安笑着摸摸她的头顶道:“我这两日没注意你,可是放羊了啊!回头描红得捡起来。”

    果果马上就苦着脸开始撒娇,说自己有多辛苦云云。

    ……

    香露对于妇人来说就是恩物,而以往大食国的舶来品数量太少,价格太高,所以格外珍惜。

    “城中有人在卖香露?”

    “娘子,没错,好些人都买到了。”

    “咋样?”

    “香,他们说比大食国的蔷薇露都香。”

    “官家呢?”

    “官家在打盹……”

    “这个……去给陈忠珩说说,别明说,暗示一番即可。”

    “……”

    宫中的赵祯正在品诗,不时赞叹几句。

    “自去何郎无好咏,东风愁寂几回开,这分明就是说自己怀才不遇嘛!”

    赵祯笑道:“少年人终究是憋不住,这不就作诗来向我发牢骚来了。”

    陈忠珩谄笑道:“官家,那沈安也不学好。当年柳永就是牢骚满腹,可后来还不是乖乖的来考试?最后还是您给了他官儿做。他当时得意洋洋的去上任,什么牢骚都没了。可见这人啊!他都想做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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