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这是沈安作的诗
“官家,占城使者到了。”
赵曙在打瞌睡。
天气太热,屋里弄几个冰盆,然后坐着就想打瞌睡。
那种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状态真的很舒服啊!
陈忠珩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显得有些缥缈。
“谁?”
赵曙缓缓睁开眼睛,觉得嗓子眼里干的厉害,声音沙哑。
这时候就能看出眼力见来了。
边上的内侍还在发呆,陈忠珩已经去取了温茶来。
“官家,占城使者来了。”
陈忠珩递上温茶,说道:“这时候冷茶伤身,还是温茶好。”
赵曙喝了一口茶水,嗓子里舒服多了,就微微点头,边上的内侍不禁暗自悔恨,心想某为何不抢先一步呢?
他在赵曙的身边伺候,但更多的是负责生活上的事务,不像陈忠珩什么都能沾手。人说没有上进心的内侍不是好阉人,他瞄着陈忠珩许久了。
“马上去。”
赵曙起身去更衣,陈忠珩自然不需去陪伴,就站在门外。
那个内侍趁机问道:“陈都知,您怎么知道官家要喝温茶呢?”
“设身处地。”
陈忠珩只说了四个字,内侍仔细想着,就觉得妙用无穷。
“原来是设身处地的为官家着想吗?多谢都知。”
陈忠珩嗯了一声,等赵曙出来后就说道:“官家小心脚下。”
赵曙只觉得肩膀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的厉害。
他一边艰难下台阶,一边感慨的道:“我本以为挖了半日不会有什么,可第二天就差点起不来,今日依旧举止艰难,想到那些农户日日如此,我才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自己不干活,就不知道那活有多辛苦,我看天下的官吏每年都该下地干几日,实实在在的体验一番农户的辛苦。”
那内侍在琢磨着设身处地四个字,一直到了殿前才有些心得。
几个礼房的官员在等候,见官家来了躬身行礼。
那内侍正好想到了一招,就说道:“官家,可令天下官吏下地干活,不去的扣了俸禄。”
他最怕的就是被扣俸禄,所以设身处地的一想,就觉得这一招不错。
礼房的几个官吏愕然看着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每年天下官吏都要下地干几天农活?
不去的还扣俸禄,这个有些过了吧。
你说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去就算了,忙碌的官吏怎么腾时间……到时候不分情由的扣俸禄,谁会服气?
赵曙没想到身边的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板着脸道:“滚!”
内侍傻眼了,等看到礼房官吏的面色后,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内侍干涉朝政不是新鲜事,比如说陈忠珩就偶尔会说些建议,但你别当着官吏的面啊!
大宋官员对内侍干政虽然没有明朝那么警惕,但前唐阉人能操纵皇位兴替的惨痛教训依旧还在脑海里回荡着,所以一旦出现内侍跋扈的苗头,那奏疏就会淹死赵曙。
“是陈都知……”
内侍才将开口,陈忠珩就跪地道:“他先前问臣为何做事稳妥,臣就说了四个字……设身处地。”
赵曙的目光阴冷的盯着他,听到这四个字后,这才面色稍霁。
那个内侍面如死灰,说道:“他撒谎!”
赵曙不是赵祯,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拿了去!”
两个内侍过来,把内侍拖了出去,随即呼叫声湮灭。
赵曙看了陈忠珩一眼,颔首道:“你做事稳妥,朕知道。”
“多谢陛下。”
赵曙这是在施恩,殊为难得。
“让占城使者来。”
稍后宰辅们先来。在看到韩琦后,赵曙说道:“韩卿不是病了吗?”
他许了韩琦的病假,可这人怎么就来了?
韩琦说道:“臣请了沈安来诊治了一番,说是并无大碍,臣想着政事多,不敢偷懒,于是就来了。”
他是首相,若是告假的时间多了,权利就会被侵蚀。
权利啊!谁愿意放弃。
所以韩琦只要能走动,就不肯在家歇息养病。
“占城使者来了。”
占城使者被带了进来,行礼后奉上礼单。
这是规矩,朝贡时你必须要有所表示,一般就是本国的土特产。
“辛苦使者了。”
赵曙当然没兴趣去看礼单,使者也没指望他看。
“陛下,外臣此次来,是为了交趾的入侵……还有真腊。”占城使者看着愁容满面,“两国夹击之下,占城苦不堪言,还请陛下看在占城忠心耿耿的份上,派出援军。”
赵曙淡淡的道:“朕知道了,回头派出臣子去和你商议。”
啥米?
占城使者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了问题,幻听了。
占城被交趾和真腊夹着,兵锋不利,每每被打的抱头鼠窜,所以每次来进贡大多会顺带求援。
以往大宋方面就是出言抚慰,敷衍了事。占城也知道大宋估摸着打不过交趾,但好歹牵制一下啊!于是贡献不断。
可这次竟然要仔细的商议?
我的天,大宋对占城的态度变了吗?
使者不禁抬头,热情的看了赵曙一眼。
这一眼让赵曙有些的慌,说道:“就如此吧。”
使者告退。
韩琦看着他出去,说道:“陛下,交趾以前属于中原时,占城可是侵袭不休,比今日之交趾还要可恶。如今他们和交趾、真腊交恶,对大宋是好事,不可仓促出手,搅乱了三国之间的均势。”
地缘政治是门大学问,大宋和辽国、西夏是一个均势,而交趾和占城、真腊又是另一个均势。均势之下,局势有变,但却平稳。均势若是被打破,那就是风起云涌,血流漂杵。
赵曙点头,“朕知道,所以……沈安在家里带孩子乐不思蜀了吗?”
从儿子出生之后,沈安就化身为奶爸,恨不能出门都把儿子带着。
在这个时代,父子之间的关系再亲近也没有沈安这样的,外界对此引为笑谈。
韩琦笑道:“据说他还亲自给孩子换尿布。”
赵曙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觉得沈安这个二十四孝老爹真是够了。
曾公亮凑趣道:“陛下,难道沈安的那个儿子有何不凡之处?”
是啊!沈安这般重视,说不定真有呢!
韩琦的话让赵曙笑了笑,“那孩子并无神异之处。”
古代生孩子总是容易出现异兆,什么红日入怀,红光三日不散,香气三日不散,有凤鸟起舞,有灵猴献上祥瑞……
若是出生时没弄成祥瑞,那就在小时候补上。
比如说司马光砸缸,这还不够,后面又斩杀大蛇,于是名声大噪。
沈安来自于后世,别说什么砸缸,那些孩子各种聪明或是神奇的表现都会被发布在网上,所以他对所谓的砸缸压根没啥好奇心。
以后的孩子比你牛多了。
韩琦看了赵曙一眼,说道:“官家,这个……沈安并无威胁。”
他觉得这是赵曙派出了皇城司的人潜入沈家去探查到的消息,就有些不满。
他韩稚圭可是恩怨分明的好汉,沈安才将救他与水火之中,他岂能坐视沈安被密谍盯着?
想想自己每天在家做的事情都有人盯着,然后报上来,韩琦就觉得难受,甚至是想发火。
赵曙愕然,韩琦却开始了跋扈的表演。
他上前一步,昂首道:“君臣一心首在信任,官家这般不信任臣子,臣子知道了会如何?还有,皇城司出面去探查臣子家,这个犯忌讳了吧?先帝在时就没有过……臣请官家好生思量,把皇城司的人撤了吧,不然人心都冷了。”
这一番话堪称是跋扈,也只有韩琦和包拯能这么直挺挺的说出来。
关键是这话扫了官家的面子啊!
皇帝不要面子的吗?你韩稚圭这么打脸合适吗?
曾公亮担心的看了一眼赵曙,发现他竟然面色平静,不禁大喜。
赵曙有病,这个大家隐隐约约的都知道些,所以很少去刺激他。
可韩琦这番话却过火了,曾公亮担心赵曙会发作起来,然后歇斯底里。
赵曙很平静,这代表着他的身体情况好转了许多。
“陛下的身体好了许多,可喜可贺啊!”
他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话,韩琦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然后欢喜的道:“恭喜官家。”
欧阳修老眼昏花看不清,只能跟着随大流道贺。
赵曙冷冷的道:“是包拯说的。”
呃!
韩琦的慷慨激昂瞬间变成了尴尬,他左顾右盼,说道:“今日的天气不错啊!很是凉爽。”
这个不要脸的韩稚圭!
赵曙继续补了一刀:“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首诗一出口,韩琦不禁赞道:“好诗,好诗!”
这首诗文采不显,但通篇都是怜子之心,让人心生温柔。
曾公亮赞道:“看看史册,多少聪明人自作聪明,最后倒霉。或是太过聪明,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里面,哎!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陛下这首诗说到臣的心里去了。”
大家想起赵曙前半生跌宕多舛,不禁都有些感悟。
若是当年赵曙不聪明,那么他就会少许多烦恼,也不会被折腾出那些毛病来。
赵曙轻笑道:“这是沈安作的。”
他满意的看到了宰辅们的面色变得越发的尴尬了。
你们尴尬了,你们不舒坦了,朕就舒坦了。
这一刻他和当年的赵祯生出了一样的想法。
……
大家晚安!
第913章 你倒是给个答案啊
“沈安为何有这等感慨?”
韩琦突然觉得这事儿有些奇葩,一个年轻人竟然生出了这种颓废的感慨来,不应该啊!
曾公亮淡淡的道:“想想沈卞,当年也是被赞誉为聪慧。”
“沈卞后来执拗,何尝不是聪明到了极致,看到了那些莫测的未来,于是就四处撞墙。”欧阳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他的一生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可和沈卞比起来,却显得有些无所作为,就是个混日子的。
比不过沈卞啊!
但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禁赞道:“陛下,若无沈安,沈卞怕是会碌碌无名啊!”
赵曙点头道:“为人子者,当扬父名。”
在原先的历史上,赵允让早就去了。赵曙一登基就想给自家的老爹名分,为这事儿争执了许久,留下一个著名的词‘濮议’。
这话一出,沈安这个孝子的身份就坐实了。
韩琦等人却理所当然的赞同这话,于是这首诗就传了出去。
杨继年在御史台和苏轼商议弹劾谁,外面有人进来说道:“杨御史,令婿可是又作诗了啊!”
“什么诗?”杨继年觉得沈安太懒了些,该多作几首诗词来扬名。
来人笑的很是虚假,“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从有了外孙之后,杨继年在御史台的话多了些,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夸赞自己的外孙芋头是如何如何的聪慧,一看就是状元的料子……
马丹,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能看出什么聪慧来?
杨继年的对头多,见他显摆瑟就不满,今日得了这首诗就如获至宝,用来打击杨继年。
你不是显摆自己的外孙聪明吗?看看你女婿的诗,这是啥意思?
说明你那外孙不咋滴啊!
“好诗。”
杨继年眼睛一亮,叹道:“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看看那些官宦之后,小时大多被夸赞为聪明,可大了之后呢,有几个有出息的?”
官宦之后,比如说晏殊的儿子晏几道,小时候也被夸赞聪明,可大了性子却执拗,不肯求人,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好,这个兆头好啊!”杨继年抚须微笑道:“无灾无难到公卿,安北立功颇多,想来芋头长大了也能承袭些官职,到了那时……那不是无灾无难到公卿是什么?哈哈哈哈!”
杨继年的笑声回荡在御史台里,对头们很是沮丧。
沈安立功太多,现在是论腿抵消功劳,可以后呢?
“杨御史高见。”苏轼此刻还没有那种落魄的感受,所以压根体会不到这首诗的心境,不过还是觉得很牛笔。
杨继年只是微笑,苏轼告退,站在外面想着这首诗的蕴意。
“那个沈安,作诗作什么不好?偏生拿芋头来作伐,回头老夫定然要他好看!”
呃!
苏轼听着杨继年带着怒火的声音,不禁为沈安默哀一瞬。
随后杨继年就告假了。
他一路到了沈家,沈安闻讯来迎,顺带还抱着芋头。
“那么热你抱他出来作甚?给我。”
杨继年很不满的接过孩子,熟练的抱着往里走。
“爹爹。”
杨卓雪看到父亲抱芋头就觉得怪怪的,然后问道:“爹爹,您抱芋头和当年抱我有区别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沈安觉得应该是没区别的。
可杨继年却认真的想了想,“你当年调皮,抱着就爱哭,那时候为父很头疼。”
遇到个爱哭的孩子真的会崩溃。
沈安看了杨卓雪一眼,心想媳妇小时候竟然是个爱哭鬼?
杨卓雪有些赧然的道:“哪有。”
“就有。”杨继年看着芋头,神色间多了慈祥,“芋头却乖巧多了。”
这是隔代亲!
沈安算是弄清楚了杨继年的思路,大抵就是隔代亲。
有了外孙,女儿就可以靠边站了。
“你那个……作的那首诗不妥当。”杨继年很不高兴的道:“芋头长大了自然要科举,要为官做宰。什么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是咒芋头以后变成傻子呢?有这么为人父的吗?”
呃!
沈安没想到老丈人突然杀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丈人,那只是首应景的诗。”沈安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官家问小婿对子女有何要求,小婿就作了这首诗。”
这首诗是苏轼半生潦倒的感悟,也是大彻大悟后对儿子的期盼,却被沈安给提前弄了出来。
不过沈安不觉得苏轼还会作这首诗。
如今的苏轼在御史台算是如鱼得水,宦途顺畅,还和赵顼、王的关系不错,再怎么滴也不会重蹈覆辙.
沈安认为这全是自己的功劳,所以毫不客气的就用了。
杨继年颠了芋头几下,芋头就咧嘴笑了,让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官家问又如何?这是你自家的事,和他不相干。”
他皱眉道:“还有,你这诗不错,以后有空多作几首,好歹养养自己的名望。”
养养名望,简称养望,以后的王安石和司马光都这么干过,一个养望成功后登顶政事堂,掀开了波澜壮阔的革新;另一个养望成功后,马车所到之处,人人额手相庆,觉得这个大宋总算是有救了。
古有终南捷径,今有蹲家里养望,也算是殊途同归。
杨继年又排揎了沈安几句,然后趁着沈安夫妇去安排晚饭的功夫,忍不住就亲了外孙的小脸蛋几口。边上正好转身过来的陈大娘见了他的笑脸,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沈安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杨卓雪在边上打下手,顺便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给他鼓劲。
“郎君,外面来了个什么使者的随从,哦,是占城使者的随从,说是使者请您去驿馆一晤。”从沈安又开始家里蹲之后,庄老实就私下长吁短叹的,觉得郎君的上进心越发的薄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沈安在爆炒牛肉片,没抬头的道:“没空。”
庄老实悲痛的看看杨卓雪,想寻求娘子的支持。
郎君越发的懒惰了,娘子您好歹也管管。
可杨卓雪现在满脑子都是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哪里会管这个。
这年头丈人上门了女婿做饭的官员有几个?就沈安一个吧。
她觉得这是沈安在给自己面子,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一群女人眼巴巴的等着父亲上门,然后自己的夫君却在迎接之后就开始发呆……只有她杨卓雪的夫君在厨房挥汗如雨为丈人做饭……最后那些女人在羡慕嫉妒恨中吐血三升。
很爽啊!
庄老实没办法,只得出去按照原话说了。
“我家郎君说了没空。”
他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担心对方大怒。
毕竟是外藩使者啊!而且占城和大宋的友谊源远流长,双方堪称是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典范,这样的友好藩属国的使者,硬邦邦的说没空,太过分了吧。
“老夫老了。”
吃晚饭的时候,杨继年很是唏嘘了一番,觉得自己老了,大抵没几年好活了。
外孙都有了,这人也就觉得老了,这是生物特性,沈安只能劝酒,几次三番后,把丈人给灌翻了。
“咋办?”杨卓雪很头痛。
“送回去,不然丈母会发飙。”
沈安叫了人来,把老丈人弄上马车,一路送了回去。
到了杨家后,李氏亲迎,看到沈安和闻小种扶着杨继年进来,就皱眉道:“喝多了?”
“没,就是累了。”沈安觉得自己说话的艺术性越发的强了。
“喝多了就喝多了,什么累了……安北,要诚实啊!”李氏语重心长的态度让沈安羞愧难当。
古今中外的丈母娘都希望女婿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可大多事与愿违。
“是,丈人喝多了。”
沈安觉得以后还是要实话实说才好。
“放着吧。”
进了里面后,李氏让他们把杨继年放椅子上,然后就让人送客。
沈安看到她拿毛巾给老丈人擦脸,心想怪不得媳妇那么温柔贤惠,原来是丈母娘的遗传啊!
他想起了一句话,想知道自家媳妇的好坏,就看现在的丈母娘。丈母娘现在啥样,你媳妇在以后就有很大的几率变成这样。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
沈安喝了半醉,心情放松的出去。
“官人……”
身后这声音很温柔。
“官人!”
这个……好像分贝高了些。
“官人!”李氏的声音突然凶了起来。
“啊!”杨继年被唤醒了,想来这个喊声里有些惨痛的回忆吧。
卧槽!
沈安看看夜空,觉得自己没出现幻听啊!
这丈母娘竟然这般凶吗?
我媳妇呢?
回到家中后,杨卓雪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喜滋滋的服侍他洗漱上床。
一番锻炼之后,沈安试探着问道:“卓雪啊!”
“什么?”杨卓雪靠在他的胸口上,懒洋洋的问道。
“你那个……凶不凶?”
媳妇要是化身为河东狮,沈安觉得这日子就没发过了,自己就成了苦水里的娃。
“不凶。”
杨卓雪已经睡眼惺忪了。
“你会不会咆哮?”
女人咆哮不好看,破坏在男人眼中的形象。
沈安这么为自己辩护着。
“啊!”
杨卓雪轻轻的啊了一声之后,就再没反应了。
沈安抬头往下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秀发。
你倒是给个答案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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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4章 钞能力
“郎君,二梅就在这几日要生产了。”
庄老实来汇报工作,顺便说了这个喜讯。
“好事。”沈安刚晨练结束,正在拉伸,闻言看了边上的陈洛一眼,觉得这厮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说道:“去看看吧。”
“是。”
陈洛一溜烟跑了,姚链在那里暗自神伤。
当年可是他最先向曾二梅示爱来着,可最后却是陈洛‘抱得美人归’,让他惆怅不已。
沈安不理解为啥他们两个都对曾二梅生出了好感,心想难道曾二梅真是美女?
“花花……”
他正在觉得不可思议,果果却冲了出去。
“救命……”
正蹲在门边的绿毛在和花花较劲,结果花花凶性大发,一爪子就按住了它,然后狗嘴张开,作势要咬下去。
果果冲了出去,花花依旧按着绿毛,但是嘴巴却闭上了。
这条狗不错。
沈安对出现在外面的闻小种点点头,示意无需管。
敢对主人龇牙的狗,沈安会把它扔到庄子上去看守作坊的大门。
“不许咬绿毛。”
果果处理爱宠之间的矛盾时大抵是没道理可讲的,一般情况下都是花花被批评。
花花悻悻然的移开爪子,绿毛振翅飞了出去。
“花花,花花……坏狗……”
这只贱鸟!
沈安不禁觉得花花很可怜。
可果果却摸着花花的脊背嘀咕道:“你是大哥,要让着绿毛。”
吃了早饭,杨卓雪就嘀咕着石头记怎么没新的内容了,还挂念着宝玉和黛玉之间的事。
沈安是真的不想写了,可媳妇抱着儿子,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好好好,这就去写一回。”
他真的想把结局改了,让贾宝玉和林黛玉成亲,然后出了贾府自立门户,贾琏一统贾府,正本清源……
这样的大结局如何?
沈安觉得不错,但心中不爽。
老贾家坏事干了不少,让他们得了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心中不舒坦啊!
要不就让林黛玉嫁给别人?
比如说贾芸什么的,想来会很爽吧。
不过读者大概会发狂,然后来寻摸作者,想捶死他。
“郎君,昨日那人又来了,还来了个自称是占城使者的男子。”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该奋发图强了,所以语气中多了些期盼。
“请进来……不妥当,让他在前厅稍待。”
沈安一脸正气的说道:“为夫要出去和外藩使者商谈大事,那个石头记回头再写。”
杨卓雪哦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沈安换了身衣服去了前面,等看到占城使者时,那笑容格外的真诚。
昨天这位使者派人来请沈安,却被沈安回以‘没空’,今日他怎么亲自来了?
庄老实觉得这位使者怕是来讨公道的,所以很是谨慎的在边上观察着。
占城使者起身,目光锁定了沈安,在观察着这位负责和自己商议的年轻人。
很年轻。
长相……在使者看来只算普通,但眼睛很出彩。
沈安有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看着很温和,搭配上其它的东西,竟然有些英俊的意思。
不错的年轻人,而且笑的很真诚。
占城远在海外,来往大宋需要坐海船到琼州岛,再到广南东路,最后在南安登陆,越过梅岭去汴梁。
而且占城人对中原以北的事务压根就不关心,他们只关心大宋是否愿意支援些武器,若是肯派兵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大宋的兵不怎么样,占城人觉得去了大抵就是混日子拖后腿的,所以觉得还是给钱给兵器最好。
使者的态度有些平静和从容,让沈安有些不解。
“这里是私宅,却不好接待贵使,去樊楼吧……小种。”
“郎君,小人在。”
沈安吩咐道:“使者才到汴梁,接风洗尘自然是要的,你去樊楼,包下一栋楼。”
“是。”
使者有些懵逼,“那个……不敢不敢,太破费了。”
那可是樊楼啊!
汴梁城的象征之一,换后世就是网红打卡的必去地,你竟然要包下一栋楼为某接风?
“小事罢了。”
沈安起身邀请使者出发。
两人在前,随从在后,一路到了樊楼时,那家掌柜已经带着伙计们在等着了。
“见过归信侯。”
掌柜欢喜的道:“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食材,就等着归信侯点菜。”
只要沈安夸一句他家的饭菜好,回头门槛都会被人踩破去。
这就是厨神和美食家的力量。
“这个……”
使者进去就像是土包子般的,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
太奢华了呀!
而且伙计都是彬彬有礼的,比国中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看着还有气质。
太不像话了。
他有些嫉妒,觉得大宋真的有些天朝上国的气息。
可占城呢?
占城就是个被交趾和真腊夹在中间的倒霉蛋。
“归信侯太破费了。”
等看到十多个大碗盖上盖子被送上来时,不禁食指大动。
“某不差钱。”
沈安随口这么回答了他的感谢。
呃!
钞能力发动,使者有些纠结和窃喜。
这位难道是权贵?
是了,官员就是俸禄,再有钱也有限。
而且大宋官方不可能包下一栋楼来为他接风,所以这是沈安的私人行为。
豪,友乎?
这一刻他只有这个想法。
盖子揭开,里面是一些精巧的菜肴。
“尝尝。”
一顿饭吃下来,沈安因为刚吃早饭,所以没吃多少,使者却几乎把菜一扫而空。
等他发现自己吃相难看后,就摸了一下滚圆的肚子解释道:“某在国中时,一顿能吃五斤。”
“那就是不够?”沈安赞道:“好胃口。来人,给使者再来一条羊腿,要肥大的,不肥大这一餐不给钱。”
使者被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饱了饱了……”
沈安微笑道:“使者千万别客气,这里是大宋,好客之名谁都知道,谁客气谁吃亏。”
使者心想我再吃就得吐了,就强笑道:“真是饱了。”
“那使者说自己能吃五斤……”
你妹,五斤食物下肚,你那小身板不爆炸?
使者矮了沈安一头,竟然敢说能吃五斤,真是颠覆了沈安的三观。
“某说错了,哈哈哈哈。”
使者被迫承认自己前面说了谎,原先从容的姿态再也见不到了。
礼房的官吏在边上一直看着,此刻他们相对一视,都觉得自己学到了一招。
先用豪奢的举动来让对手放松。
随后见缝插针,找到对手出错的机会要善于利用,打下对手的气势,为后续的谈判占据上风开个好头。
果然是归信侯啊!
这些官吏恨不能跟着沈安朝夕相处,好生学学。此刻沈安起身,有两人就过去引路,很是殷勤。
使者随后起身,跟在后面,发现礼房的官吏们都在对沈安殷勤,把自己这个使者给抛在了脑后。
随后双方出现在了枢密院里。
富弼在值房外和沈安交换了个眼色。
弄他!
沈安点头。
小意思!
看着他进了房间,富弼回身对手下说道:“希望占城使者能挺住,好歹让老夫看到沈安失手一回。”
说完他觉得不对,就笑道:“但那就代表着大宋会吃亏,罢了,看他吧。”
有官员说道:“归信侯许久未曾管外事了,怕是生疏了也有可能。”
富弼摇头,“不会,这个老夫却是信他。他虽然许久没管了,可老夫却觉得他会更狡猾,谁做了他的对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被他挖坑埋了都不知道。”
……
室内摆放着两个冰盆,算是凉爽。
有人泡茶来,沈安指指边上,“你等都坐下吧。”
“多谢归信侯。”
众人坐下后,沈安抬头看着使者说道:“贵使远来,带来了什么?”
使者没想到他一开头不是客套,而是开门见山,就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外臣带来了占城的方物,还有一片忠心。”
“那么想要些什么?”什么方物,就是土特产罢了,可占城那地方的土特产沈安还看不上眼。
这人竟然这么直接吗?
这年头搞外交的都知道要把自己的目的隐晦的说出来,而不是这么赤果果的。
“外臣希望大宋能派出援兵,帮助占城抵御交趾和真腊。”
这是客套话,占城没想过这个,觉得大宋也舍不得庞大的耗费在占城驻军。
“真心话?”沈安却含笑问道,看着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使者心中好笑,然后认真的道:“真心话。”
“如此也好。”沈安偏头看向礼部的官吏,“都记下来了吗?”
“都记下来了。”
双方商议自然有记录,只是沈安交代的是把每一句话都记录进去,这个让人有些不解。
沈安回过头说道:“三五年之内,大宋会去占城,希望使者今日的话能成为大宋和占城交好的证据。”
啥?
三五年内大宋会出海去占城?
使者有些懵,“此事怕是得回去商议一番”
他突然想起了富弼的笑容,很是诡异。
他为何那么笑?
“占城可知道大宋和交趾之间的厮杀吗?”
“呃……什么厮杀?”
使者觉得有些不妙。
沈安又换了话题,“使者先前说占城翘首以盼大宋天兵,为何还要商议?”
使者的额头见汗了,“外臣……此事外臣并不能做主。”
沈安的身体后仰,双手抱胸,冷笑道:“那你先前就是在哄骗沈某吗?是了,在樊楼时你说自己能吃五斤食物,后来却又说是饱了,如此反复之人,谈什么?我们走!”
第915章 为水军谋求港口
沈安霍然起身,礼房的官吏们也纷纷起身,一时间气氛紧张。
“归信侯,外臣……此事……外臣要想想。”
使者被沈安一连串的攻击给弄的六神无主,但却知道不能让沈安离去,否则自己这趟就算是白跑了。
沈安冷笑道:“说话不算话,这是什么使者?某难道还得等你派人去占城问话回来?罢了,你且回去讨了真话再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他独自在前,礼房的官吏们跟在后面,气势迫人。
作为大宋的归信侯,在他出了这个房间之后,大宋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不会再派人来谈判。
“此事妥当,极为妥当!”
使者说完这话后就坐了下来,只觉得刚才的那么一瞬,自己经历了此生最大的考验,压力大的差点就崩溃了。
这便是小地方的悲哀。
在交趾还属于中原的时候,占城就和今日的交趾一般,不断侵袭着中原的疆土,贪婪的模样和交趾人并无二致。
所以沈安不可能会对他们生出同情心来。
他要的是港口和补给!
大宋的海洋政策已经变了,第一批海船在战船的保护下已经出航了。海外对大规模出海的大宋会是什么反应?
警惕还是露出狰狞的面孔?
一旦失去补给和港口,出海的船队就像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所以从在樊楼开始,沈安就在给使者下套,心理暗示一个接着一个……直至现在敲定了此事。
大功告成!
沈安压住欢喜之情,淡淡的道:“贵使不需要回去商议吗?”
使者苦笑道:“不必,此事国中早有讨论,占城欢迎大宋天兵进驻。”
想来有大宋军队在,交趾人会多些忌惮吧。
但是耗费呢?
“只是耗费不小,归信侯……”
占城就怕养不起大宋驻军啊!
沈安说道:“此事无需担忧,大宋不会让占城吃亏。”
驻军……哥要的是港口和补给,驻军不过是看守而已,你真以为大宋驻军占城的目的是为了收拾交趾?
你想的太多了。
“果真?”使者闻言不禁喜出望外。
“咳咳!”边上有礼房的官员不渝的道:“归信侯的身家……百万贯,占城不值当他花费功夫去哄骗。”
这个捧哏水平不错啊!
沈安暗自记住了这个官员,准备以后有机会提拔一番。
礼房从他沈某人掌管开始就发迹了,后续就成了沈系官员的练级衙门,几次三番,让大宋礼房的名声响彻海内外。
使者愕然,“竟然这般豪富吗?”
钞能力之下,使者也要低头。
“沈某说了,不差钱。”沈安淡淡的道:“从去年开始,交趾可还袭扰你们吗?”
他需要安占城人的心,让他们对大宋死心塌地,至少暂时要死心塌地,然后为水军和海贸谋求一个牢固的据点。
提到这个,使者微微昂首,矜持的道:“看来大宋还是有所察觉,从前年开始,占城整军备战,交趾人自觉不敌,已经老实了许久。”
“咳咳!”
沈安正准备驳斥他的言论,那个礼房的官员又干咳了两声。
你这是肺痨了?
沈安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厮打断自己的话头,非常的不礼貌。
那官员先是对沈安歉然一笑,然后对使者说道:“忘了告诉你,嘉佑六年,归信侯率军在西平州,遭遇两万交趾精锐的伏击……”
使者明显的懵了,可见李日尊掩盖消息的本事还不错。
“两万精锐……”
你莫要哄我。
但他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哄,因为两万人不是两万头猪,被宋人干掉的话,消息迟早会爆出来。
但他同时也有些心悸,就急切的问道:“敢问……那两万人呢?”
官员微笑道:“一部分变成了京观,就在西平州,大部分人如今在广南西路修路,贵使一路远来,可见到过吗?”
使者摇头,他走的不是那条线。
但他的心却在往下坠。
以前大宋被侬智高暴打一顿,让大伙儿都知道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软弱。后来交趾人频繁越境抢掠,大宋好像也没啥办法,于是人心就散了。
人心一散,藩属国的进贡就越发的懒惰了,而且有些敷衍了事。
占城就是其中之一,使者记得好像有四五年没来大宋进贡了。若非如此,那些消息哪里能瞒过使者。
先前他说占城整军备战吓住了交趾人,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
丢人啊!
原来是交趾人被大宋一闷棍打晕了,就全神贯注的对付大宋,占城才得了平安。
大宋竟然这般厉害了吗?
没过多久吧?
狄青才去了没几年吧?
啧啧!
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个随从,不顾礼节的走到了使者的身后,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归信侯是大宋有名的强硬派,交趾被他一战灭了两万精锐,后来他力主让水军南下,直接去了升龙城,一战杀怕了交趾人,收获了数十万贯财物……”
卧槽!
使者震惊的抬头看向沈安。
“他还数次击败了辽人和西夏人,所到之处,京观遍地……杀人无数……”
如果说击败交趾让沈安镀上了一层金的话,那么击败了西夏和辽人,让使者眼中的沈安全身都笼罩在光晕里,恍如神人。
西夏人是赫赫有名的平头哥,不管打的赢打不赢都要打。
而辽国雄踞北方多年,是这块大陆的霸主。
可他们都败在了沈安的手中?
使者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他还是做生意的高人,几年的功夫就成了大宋首富。”
操蛋啊!
使者觉得有些悲伤。
为啥别人几年的功夫就干了某一辈子都干不了的事儿呢?
“他是神医,还是大儒。”
操蛋!
使者觉得自己一辈子白活了,开始还残留的一丝羡慕嫉妒恨都变成了欢喜。
大宋有此人,交趾以后讨不了好啊!
“归信侯,不知大宋何时派出大军啊?”
他主动转换了角色,开始催促大宋出兵。
“归信侯,交趾使者来了。”
我去!
这是要上演一出大戏吗?
那官员目视沈安,想请示怎么处理。
沈安正色道:“都是朋友嘛,让他进来。”
阮咸大步走了进来,气势很盛,但被沈安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后,就赶紧转换了方向,指着占城使者骂道:“贼子也敢来欺骗大宋吗?”
哎!
这是借口,但以前的交趾使者可不会去找借口。
这就是被大宋打疼了之后的反应。
果然还是动手才好啊!
占城使者马上起身呵斥阮咸,两人之间的温度不断升高。
那个礼房官员见势不对,就走到沈安的身边低声道:“归信侯,要不叫住他们?”
“为何?”沈安拿起茶杯,惬意的喝了一口。
官员看了已经在挽袖子的两国使者一眼,急促的道:“怕是会动手……”
沈安摇头道:“你错估了他们的休养,能被派来出使大宋的使者,那修养不说赶上沈某,至少能赶上司马光……怎么可能打架?”
话音未落,在得知交趾被大宋狠抽了一顿之后,兴奋的要爆炸的占城使者出手了,一拳把阮咸打了个踉跄。
官员愕然道:“归信侯,司马公……那是道德高士啊!”
你才说他们的修养好,转眼就已经打成了乌鸡眼。
归信侯,你这是想羞辱司马光吗?
沈安干咳一声,“那个啥……今日天气燥热,火气太大了。”
那两人已经抱摔在地上翻滚着,所到之处,大家都站起来避开。
富弼在外面揣摩着沈安的外交手段。
“归信侯喜欢玩阴的,看似和气,实则无时不刻不在盘算着怎么坑对方……”
一个官员正在分析着沈安的手段,眼巴巴的看着富弼,希望能得到大佬的夸赞。
富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有人说道:“归信侯道德高深,能开书院的人,怎么会阴险呢?某觉得他行事大方大气,胸怀坦荡,看着就是个豪爽之人。”
房门被撞开了,两个身影冲了出来,然后又抱摔在一起。
这是啥意思?
富弼有些懵,身边的人都愕然看着刚才说话的官员。
你莫不是说反话吧?
这尼玛交趾使者和占城使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起来了,你要说这里面没有沈安的事,那可能吗?
那官员老脸一红,赶紧为自己的偶像辩护道:“他们是自己打起来的,和归信侯没关系。”
这时一个皇城司的密谍来了,近前说道:“出了樊楼时,归信侯就令人去通知了交趾使者,说是占城此次下了大价钱,要请大宋驻军……阮咸就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了。”
这个沈安……
那个官员的脸唰的一下就全红了。
“好了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安从里面出来了,看着很是惬意。
“还知道劝架,不错。”
富弼觉得沈安的手段虽然有些让人头痛,但更多的是引人心情舒畅。
看看在场的大宋官员,嘴角都挂着笑意,有人甚至在低声为那两个使者加油助威。
打吧,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就好了。
“沈安不错!道德高深。”
交趾使者和占城使者出了大丑,富弼的心情极其愉悦,于是就违心的夸赞了沈安。
“看,归信侯在劝架。”
沈安走过去劝架,不小心就踩到了阮咸的下身那里。
“嗷……”
惨叫声中,沈安喊道:“快来人啊!阮使者不行了。”
他背对两国使者的随从,刚才的小动作只有大宋官员这边才能看到。
他再次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占城使者的腰侧……
“啊……”
富弼呆立原地,周围的官员都在看着他。
富相,这个就是你说的道德高深?
……
大家晚安!
第916章 无耻的沈安,栽赃
“好了!”
沈安一板着脸,两个使者都消停了,然后各自被人扶起来,瞪着乌青的眼睛在对视。
视力不好就别玩这个行不行?
大家都在看沈安怎么处置此事。
“占城使者远来辛苦,派人送回去,让驿馆的人请个郎中看看。”
这个是优待。
难道归信侯是把我当做是自己人了?
不知道自己先前被沈安一脚差点踩断肋骨的占城使者欢喜的走了。
沈安看着阮咸,皱眉道:“作为使者,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交趾,要稳重。”
阮咸摸摸肿起的眼睛,低头道:“是。”
“来,贵使请进。”
沈安笑眯眯的再次进去,阮咸犹豫了一下,回身看了一眼富弼。
这个……
富弼含笑点头,甚至还摆摆手,示意他跟进去。
等阮咸进去后,有官员说道:“富相刚才挥手时气度俨然,那阮咸应当折服了吧。某若是有富相的一分本事,想来也不会这般无用。”
“是啊!那阮咸刚才定然是感动了。”
“富相亲自关切他,他若是不感动就是狼心狗肺。”
“他的运气不错。”
众人一阵溜须拍马,富弼负手转身,淡淡的道:“沈安在里面,那里面就是龙潭虎穴,阮咸进去了,再出来时交趾肯定会少一些东西……老夫拭目以待。”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把沈安比喻成了饕餮,而阮咸就是自投罗网的食物。
众人这么一想,就觉得刚才阮咸进去的模样分外可怜。
可阮咸却不是那么想的,一进去就质问道:“敢问归信侯,占城人可是在诽谤交趾吗?”
他想套出刚才沈安和占城使者之间的话来,可沈安是谁?
“有事说事。”
沈安把脸一板,“还有,五万贯就想让大宋水军停止练兵,你以为自己是谁?大宋在水军的身上投入了上百万贯,五万贯算是什么?打发乞丐吗?”
呃!
阮咸没想他竟然是提起了这个。
“交趾穷困……”交趾是不富裕,不过上层却不穷,否则上次水军也不会捞到那么多钱财。
“交趾穷困关大宋何事。”
沈安露出了帝国主义的嘴脸,“五万贯……水军从上次归来之后,歇息的已经够多了,船厂那边还打造出了更大的战船。战船出来了要试试,怎么试?某准备上书官家,让水军出海去走一走,遛一遛……若是能见见血,那再好不过了。”
“归信侯……”
阮咸面色都白了。
当初大宋水军袭扰升龙城时,他就在城中,不,就站在城墙上。
他看不到厮杀的场景,但那些被带回来的伤兵却告诉了他结果。
那些宋军挥舞着巨大的刀斧,人马遭遇,顷刻间变成碎片。
那些战船上有投石机,投石机投掷出无数瓦罐,那些瓦罐有的会爆炸,炸的交趾人死伤惨重。有的会燃烧,那些魔火怎么都灭不了……
交趾水军还在建造之中,在此之前,他们的水域就是赤果果的美人,而大宋水军就是一个壮汉……
“好商量,好商量。”
若是旁人说这话,阮咸多半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在恐吓自己。
可沈安不同,他就是大宋最疯狂的强硬派,对外从不肯软弱和妥协,能用刀枪去说话的时候,绝不谈判。
这样一个疯狂的战争贩子,谁若是低估了他的决心,定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二十万贯!”
沈安伸出两根手指头,“若是不肯,回头某就亲率大军南下,去升龙城溜达一圈。”
你亲自去?
阮咸想起沈安的赫赫战功,一下就软了。
“归信侯,五万贯是和富相说好的呀!”
富弼可是枢密使,难道他说的话不管用?
“富相?”沈安皱眉道:“富相最近有些喝多了,官家说了他的话不算数。”
你才喝多了,你全家都喝多了。
外面在偷听的富弼一脸黑线。
“二十万贯太多了,交趾没有。”
交趾是真的穷,二十万贯的话,得去折腾那些权贵才能拿出来。
里面一阵讨价还价,听得富弼苦笑不已。
国事竟然能和做生意般的说价?
在他不知道的后世,那时候的柄国重臣的存在意义就是和异族商量赔款的数额,能减少一些就是大功。
“最低十万贯,若是不肯,来人。”
“归信侯。”
“派人去请占城使者来,就说大宋有意和占城联手,南北并进,试试能否扫平了交趾。”
“钱粮好说,大宋不差钱,兵器什么的只管张口。”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是冷酷,一声声都是逼迫。
富弼觉得自己若是阮咸的话,估摸着也顶不住了。
“归信侯,好说,好说……”
大宋一旦和占城联手进攻,交趾就可以洗洗睡了。
“十万贯!”
“好说。”
阮咸大抵是破罐子破摔了,答应了十万贯的赔款。
“可大宋水军呢?”这是他最关心的,也是交趾人最怕的。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诚恳,诚恳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相信他的话,“你放心,大宋水军以后练兵的地方换在北方就是了,交趾那里他们是不会再去了……当然,若是交趾不臣,非得要来挑衅大宋,水军自然会再度出击,让那些不臣者尝尝厉害。”
阮咸打个寒颤,赶紧保证道:“交趾和大宋乃是兄弟……”
“兄弟?你们不配!”沈安的霸道出乎了富弼的预料。
身边的官员遮住脸,觉得沈安太过分了。
可富弼却觉得很爽。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远赴辽国谈判的事,那时候他和此刻的阮咸差不多,被辽人踩来踩去。
如今变了啊!
大宋竟然变了个脸嘴,变成了踩人的那个国家。
很舒坦的感受。
“回去之后安心度日,让李日尊老实些,再来大宋这边袭扰,那就准备好挨揍吧。”
目的达到后,沈安连陪阮咸做戏的精神都没有,直接赶人了。
房门打开,阮咸面无人色的走了出来,身上全是汗水。
“富相……”
看到富弼后,他眼中多了喜色,想请富弼为自己说句话。
沈安太不要脸了啊!你富弼先前和我谈好的五万贯,转眼就变成了十万贯。
在他看来,大宋的宰辅们都是要脸面的,说出去的话都不可能收回来。所以此事要有希望。
富弼淡淡的道:“快回去吧,再等等……说不定就变成二十万贯了。”
呃!
阮咸愕然,觉得这个富弼怕是个假的。
富弼对他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贵使,请吧。”
大宋的对手是西夏和辽人,可交趾人却一直在背后扯后腿,就和臭虫一般,影响不是很大,但却膈应人。
这样的臭虫突然被沈安一巴掌拍了个半死,枢密院的官吏们都觉得分外的舒坦,做事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爽啊!
而富弼也很爽。
房间里,沈安在喝茶,很惬意。
“你答应了水军不去袭扰交趾?”
富弼说的是两年,可沈安答应的却是没有期限,这个吃亏吃大了啊!
沈安放下茶杯,说道:“李日尊不来袭扰大宋,那就和平最好。富相,大宋需要和平,大宋要让周边感到和平的诚意。”
富弼点点头,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嫩了点。
“这等事你该留余地,进可攻来退可守最好。”
年轻人啊!做事还是差些火候。
沈安起身道:“富相说的是,只是这里有件事还需要富相的首肯。”
“你说。”富弼心情愉悦,自然是有求必应。
“请枢密院派人去广南西路那边……记得上次缴获了许多交趾的军服和刀枪吧。广南西路那边也要操演起来才好。”
“他们一直在操练。”富弼觉得沈安这是在指责枢密院渎职。
沈安笑道:“是啊!是操演,比如说让一部分兄弟换上交趾人的军服,然后让一些土人在场……”
“你……”
富弼指着沈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这是要指驴为马?”
他的目光中多了警惕,“你这个年轻人,为何这般狠毒?”
沈安这是要让广南西路的宋军演一出戏,一出交趾人袭扰大宋边境的戏。
沈安皱眉道:“富相,交趾是大宋的对手吗?”
“是。”
“对于对手,用什么手段去削弱他们都不为过。”
他起身走到门边,最后说道:“莫要有妇人之仁……这不是宰辅该有的东西。”
富弼点头,心中依旧还在震惊,随后就进了宫。
“……沈安想让广南西路的军队假扮为交趾人……然后袭扰大宋,这样大宋就能师出有名,水军继续南下袭扰交趾。”
这就是栽赃啊!
富弼觉得这样的行径太过了些。
他却不知道赵曙的性子。
焦虑症患者和抑郁症患者最怕的就是问题和麻烦,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这个问题往最差的结果上去想。
相应的,在他们遭遇了问题之后,就想一次彻底的解决掉这个问题,从而让自己的心得到安宁。
而交趾对于赵曙来说就是个问题,让他烦恼不已。
“此事……”
他拿起奏疏,漫不经心的道:“听说包拯在外面很是辛苦,派御医去陪着他,要看好他的身体,莫要出事……”
富弼想吐血。
官家虽然没给出答案,甚至神跳跃般的说到了包拯,但这就是他的态度。
此事沈安干得好,朕心甚慰啊!
包拯和沈安就是一体的,他夸赞抚慰包拯,就是在夸赞沈安。
第917章 灾情如火,棍子太硬
尉氏县,骄阳似火。
田野上,无数农人在看着远方。
地里的庄稼低垂着头,外表渐渐有枯黄之色。
“来了……”
一辆辆大车缓缓而来,拉车的老牛气喘吁吁,嘴角有白沫。
大车上全是装水的容器,各种木桶,以及坛子。
“这是我家的!你别抢!”
水车一到,那些农人就开始了争抢。
“这是我的!滚开!”
两个大汉扭打在一起,最后坛子掉落下来,水花四溅……
“别打了!”
一个老汉跺脚喊道:“有这功夫不如去拉水来!”
众人麻木的开始浇水。
勺子舀一勺水浇下去,已经出现裂缝的土地贪婪的吸吮着,瞬间那些水就消失了,土地渐渐恢复干裂状态。
再来一勺,依旧如故。
一桶水全部浇灌下去,这一片田地依旧干裂……
老农抬头,绝望的喊道:“没了……没了呀!”
他用水勺敲打着空荡荡的桶底,仰头骂道:“贼老天,为何不下雨?为何不下雨?”
农人们看着蓝天,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翁翁!”
一个老农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的孙儿过去抱着他,喊道:“翁翁。”
老农牙关紧咬,好不容易撬开灌水,悠悠醒来。
“今年……今年不行了。”
老农喊道:“别拉水了,没用,不够啊!去请人来,打井!”
“咱们就在惠民河边上,能打井。”
汴梁周围的好处是水系发达,但坏处就是大家对旱灾没什么准备,以至于遭遇旱情之后,不能拿出最有效的应对办法来。
农人们没头苍蝇般的去寻人,可那些会打井的人早就被请走了,留下的只是绝望。
“咋办?”
大家都有些慌,但却没有应对办法。
该是乡老和士绅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找官府!”
乡老们给出了这个上千年来的标准答案。
“可官府很忙。”
官府是很忙,在旱情之前,尉氏县的官员们压根就没有准备,以至于旱情爆发后,他们束手无策。
士绅们呢?
他们该有办法吧?
高宅大院里依旧歌舞升平,士绅们的日子不错。
“他们早就请了打井的人,如今地里的庄稼都不愁浇灌……”
老农悲叹道:“要读书啊!看看,看看,读书人就知道阴着请人打井……”
“是啊!读书真好。”
“那些打井的工匠呢?”
既然如此,咱们也打井吧。
“他们在那几家吃好喝好,说是……说是还要打井。”
“打个屁!”老农怒道:“这是卡着人手呢,逼着咱们去向他们借贷。”
这是套路,当遭遇灾荒时,就是这些士绅发财的好机会。
“咱们只要借了他们的钱,那就一辈子都还不清,最后只得把田地给了他们,全家佃种他们的地……或是全家进城寻找活路。”
在商业上,资本的积累从来都不干净。但在民间,农业资本的积累更显得直接和血淋淋。
山高皇帝远永远都实用,那些士绅们在灾荒之际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通过高利贷来盘剥百姓,而这一切很荒唐的被律法保护着。
是的,在大宋高利贷是合法的,那些钱多的没地方投资的都会找到放贷的头目,然后把钱投资进去让他去操作。
这种人叫做钱民。
乡间的钱民就是士绅和富农,而放贷的都是些类似于泼皮的大汉,他们和官府多有勾结,不管从公从私都能让借贷者无路可走。
所以除非是活不下去了,没人敢去借贷。
但现在就是绝望时刻。
“咱们怎么办?”
“官府得给个说法吧?”
“没说法,知县在县衙里享乐呢!”
“真想造反啊!”
“不行了,现在造反不会被招安,不会被编为厢军……”
“那咋办?”
“不知道……”
“村里好像谁以前跟着人打过井,去问问他。”
“那人是赘婿,早就被请走了。”
一群农人绝望的看着县城的方向,只隐隐约约的看到几骑在疾驰而来。
“是谁?”
有人举手遮在眼上,眯眼看着,“是三骑……打头的是个老人家……来了,他们过来了。”
三骑疾驰而来,近前后下马。
打头的是个老人家,两个大汉紧紧跟着。
“怎么回事?”
老人家顺着田埂走进来问道:“为何没打井?”
老农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没工匠,不懂。”
从古至今旱灾无数,束手无策的是大多数。
“工匠呢?打井没多难,人呢?”
老农低头揉揉眼睛,“都被人请走了。”
老人家眯眼看着这些农人,脑门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为何不去找官府?”
老农狐疑的看着他,“官府……官府忙。”
“嗯?”
老人家怒了,回身喝道:“去县城,把常弭带来。”
一个随从轰然应诺,上马而去。
老农骇然道:“您是……”
常弭就是尉氏县的知县,老人家提及他时的随意,说明不是常人。
“老夫包拯!”
包拯站在那里,心中的怒火在奔涌。
“竟然是包公来了……”
老农的身体颤抖着,不禁老泪纵横,缓缓跪下,“包公,请您为小人做主啊!”
包拯一怔,正准备去扶老农时,那些农人都纷纷跪下。
“求包公为小人做主。”
包拯焦急的道:“都起来,有话好好说,老夫为你等做主。”
老农被他扶起来,抹去泪水,说道:“包公,咱们不缺力气,可会打井的工匠都被人给请走了,咱们没办法啊!”
“好,工匠老夫来解决。”
包拯回身吩咐最后的随从,“去县城,找了工匠来。”
那个随从担忧的看着这些农人,“包相,小人若是去了……您一人在此……”
“无碍!”包拯坦然的道:“老夫行事对得住良心,怕什么?速去!”
他相信这些百姓不会害自己。
随从上马而去。
包拯回身苦笑道:“可有水?”
他从出京到现在都没停歇过,一直在各地视察抗旱的事,累的浑身酸痛,若非是一股子念头撑着,站都站不稳了。
“快,给包公拿水来。”
喝的水还是有的,只是看着有些浑浊。
“这水……包公,且等等吧。”
老农一脸羞愧,可包公却一饮而尽,又递了碗过去,“再来一碗。”
他连喝了两碗水,这才从马背上拿下包袱,取了一个炊饼来啃。
“包公,要不小人回村去弄碗汤饼吧?”
老农见他啃炊饼艰难,想到堂堂宰辅竟然只带了两个人出行,真的是委屈了自己。
“不必了。”
包公吃了炊饼,又喝了一碗水,就开始询问灾情和地方处置的方法。
“惠民河的水矮了大半,河边的田地倒是还好,咱们这边的水渠都断了水……”
“官府……官府……”
老农眼神闪烁,包拯叹息着摆摆手,“你不必说了。”
百姓不敢得罪官府,所以不肯说就是答案。
“一群畜生!”
尉氏县知县常弭是被包拯的随从从后堂揪出来的,彼时他刚从乡下视察归来,热成了狗,就准备休息半天。
尉氏县的官吏几乎是倾巢出动,当看到田间和老农般的包拯时,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来了?”
常弭几年前见过包拯,此时的包拯看着多了些慈眉善目,让常弭心中欢喜,“见过包相。”
包拯嗯了一声,问道:“为何在衙门里?”
旱灾当头,地方官还有心思在衙门里歇凉,这本就是渎职。
常弭苦笑道:“包相,下官早上去了城外查看灾情……”
太热了啊!
“打井的工匠呢?”
“在这里。”
十多个男子走了过来,都是工匠。
包拯冷笑道:“你等先前在何处?”
工匠们不敢说话,常弭说道:“包相……”
“住口!”包拯喝道:“滚一边去!”
常弭的脸颊颤抖一下,然后退到了边上。
那些工匠面面相觑,包拯的随从却得了消息,说道:“包相,他们都是常知县找来的。”
这是拍马匹!
包拯勃然大怒,喝道:“拿了常弭!”
常弭一慌,跪下道:“包相,下官并无过错啊!”
“老夫这一路所来,尉氏的灾情不是最严重的,可却是最惨的,农人在田间茫然无措时,你在何处?”
常弭张开嘴,眼皮子跳动着,“下官一直在想办法。”
“你想了什么办法?”
包拯的追问又快又急,常弭一时不能答。
“那些人为了放贷,没少向你送好处吧?”
常弭浑身一颤,说道:“下官冤枉……”
“可要老夫派人去搜吗?”
包拯森然道:“灾情紧急,你不是急着去为百姓排忧解难,而是急着去和那些人狼狈为奸,这样的官员,杀了都不解恨。”
常弭一下瘫坐在地上,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希望在,“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最多是发配罢了,过几年再想办法回来。
优待士大夫嘛,包拯当然知道这些事儿,他冷着脸伸手:“可有棍子?”
老农点头,“有呢,包公可是要解手?只是棍子刮屁股太硬,小人这里有草纸……”
包拯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拿木棍来。”
老农嘟囔着去找了木棍来,包拯接过,转身就是一棍。
常弭倒地。
第918章 包拯心胸宽广……沈安来了
包拯没头没脑的抽打着常弭,边上的人都看呆了。
常弭在地上翻滚着,惨叫声刺耳得让一条狗都转过头去。
包拯都六十多了,可在沈安的调养之下,身手依旧矫健。
他手持木棍,一路追打过去,专门冲着腿下手。
“包相……腿快断了。”
再打下去,常弭的腿怕是保不住了,于是随从终于忍不住出言相劝。
包拯一脚踹了常弭一个滚翻,然后直腰骂道:“畜生,为官一任,不能造福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还祸害,你这等官员,不死何为?”
常弭躺在地上惨叫着,有人过去看了一眼,喊道:“他的左腿断了。”
众人不禁担忧的看着包拯。
私下动手打断官员的腿,这事儿走到哪都是罪名啊!
哪怕你是宰辅也好,此事也得要承担相应的处罚。
包拯杵着木棍摇头,很是坦然的道:“无碍,沈安那边还有几条腿。”
呃!
众人不解,随从放松的笑道:“是了,归信侯那边又立功了,想来能赚几条腿的功劳,到时候让他出头说说,官家本就恨这等贪官污吏,顺势就过了。”
赵曙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怕是恨不能飞过来亲手打断常弭的腿。所以包拯只需找个借口就能脱责。
“归信侯?”
农人们有人听过沈安的名字,就介绍道:“那是少年英雄呢,年纪轻轻的就老是打胜仗,交趾和辽人,还有西夏人都被他击败过,官家说他是名将……还有,他还是大儒,传下来的读书法子咱们这边都在用。”
“他还是神医,您不是去医馆不花钱领了救心丸吗?”
老农点头,“是啊,每月都能领。”
说话的农人笑道:“那就是归信侯花钱叫人弄出来的药,免费送给有心疾的人。”
老农惊讶,然后双手合十,冲着汴梁方向虔诚的道:“小人惟愿归信侯一家世代平安……”
什么世代富贵,在经历了大半生之后,自然知道平安最重要。
所以老农的祈祷很是虔诚,让包拯也暗自点头。
“打井!”
包拯挥手,农人们喜笑颜开,跟随着匠人去寻点开挖。
“包公,就怕晚了呀!”老农见包拯和气,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别担心,此次官家听闻旱情,已经令三司准备了钱粮,稍后若是灾情严重,自然会按照人口发下来。”
包拯的话让老农不禁喜笑颜开,边上却有人质疑道:“包公,真的有钱粮?”
老农一听就怒了,脱了鞋子拍打着质疑的农人,骂道:“这是包公包青天!”
“包青天的话都不信,你要信谁的话?”
包拯苦笑着摇头,他觉得自己这个青天的名头有些惭愧。
他不会破案,在以前倒是为百姓做过些实事,特别是在权知开封府时,他废除了不许人犯和官员见面的规矩,让开封府百姓喊出了包青天的名号。
“惭愧啊!”
他看着这些激动的农人,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既然你等叫老夫青天,那老夫就该为你等做主才是。
他稍微退后,吩咐了一个随从,随从一人双骑离去。
随后的两天里,包拯就留在尉氏,盯着各地清理沟渠打水井。
“果然是包青天啊!”
有包拯在,地方官吏压根就不敢懈怠,几乎是连轴转。
“包公,又累倒了一个官员。”
一口刚打好的水井边上,包拯正在查看出水的情况,闻言皱眉问道:“可有危险?”
“没有,说是中暑了。”
“废物!”
包拯冷冷的道:“老夫从辰时初就在这里盯着打井,太阳再大老夫也未曾躲避,可老夫中暑了吗?这是娇弱……官吏娇弱是什么意思?就是当惯了太平官,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和欧阳修一样……”
呃!
来禀告他的是三司的随行官员,哪怕知道自家老大的喷子秉性,可依旧有些尴尬。
欧阳修做官确实是舒坦,基本上没受过什么苦。
可你也不能说他是太平官吧?
“谁说欧阳公是太平官?”
后面来了一群人,有人指着这边喝道:“老贼回头,让某看看你那张恬不知耻的老脸!”
打头的两人衣着讲究,气质不凡,但都阴沉着脸。
为首的这人有着漂亮的胡须,堪称是美髯公,他阴沉着脸,那胡须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
在场的人都缓缓回头看着他们,目光中全是敬佩。
竟然敢骂包拯是老贼,还骂他恬不知耻……好汉兄,你厉害。
“味道不错。”
包拯喝了一口澄清的井水,笑道:“不过记住要烧开了才能喝,否则跑肚拉稀可要费不少药钱。”
边上的人都在尴尬的笑着,包拯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收了,然后回身。
他要在地里巡查,必要时还得要帮忙干活,鼓舞人心,所以穿的是便服。
“老贼……”
美髯兄指着包拯喝道:“哪来的?”
周围打井的农人有二十余人,对方来了十余人,看着气势汹汹,有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包拯淡淡的道:“北边来的。”
对于尉氏来说,汴梁可不就在北边吗,偏东一点。
美髯熊指着他冷笑道:“回头找你算账。”
他急匆匆的走到水井边,看到下面水光波动,不禁叹息道:“奈何!奈何!”
农户们在交头接耳,渐渐露出了兴奋之色,有人更是在幸灾乐祸。
美髯兄走过去,用力的拍拍包拯的肩膀,说道:“老汉,记住了,祸从口出。”
包拯默然。
老汉这个词在现在带着贬义,大抵有些老东西、老家伙的意思。
美髯兄急匆匆的走了,有些声音隐约传来。
“那个老儿在哪里?”
“不知……怕是在县城里吧。”
“去打探一番,看看他何时回京。”
“……”
这群人远去,有个农人怯怯的道:“包公,那是咱们尉氏的豪绅梁英和黄固。”
“那个胡子漂亮的就是梁英,包公,您为何不动手?只要您说一声,小人就能打死这些人。”
在农人们看来,包拯能碾压那二人毫无压力,可他为何不动手呢?
几骑飞速而来,却是尉氏的官员。
“包相,隔壁村的水井已经打出水来了,那些农人正在喊着官家万岁呢!”
包拯嗯了一声,有农人不忿,就把刚才那二人的事儿说了。
那官员顿时火冒三丈,“包相,只要您一句话,下官马上带人去收拾了梁英。”
包拯这两日在尉氏四处奔走,以六十多岁的年纪,把许多年轻人比了下去。他这种身先士卒的行为得到了百姓和官吏的赞誉,包青天的呼声响彻云霄。
当然,百姓是真心实意的欢呼,而被包拯驱赶着干活的官吏们大多在叫苦。
可没法啊!看看包拯,六十多岁了,可比咱们还精神,偷懒都不忍心啊!
而且包拯的喷子之名在京城周边广为流传,大家都觉得他刚才的举止太反常了。
“罢了。”包拯淡淡的道:“做事情重要,老夫的个人荣辱倒是算不了什么。”
“包相高风亮节,我辈不如。”
官员们拱手表达钦佩之情,而且是真心实意的。
边上的农人都纷纷赞美着。
“包公这心胸,某看比韩公都高,这首相也能做一做。”
“换做是某,方才定然要翻脸,然后让他们跪着求饶。”
“所以你只能在这里种地,而心胸宽广的包公能做三司使。”
“……”
众人一阵赞美,包拯的神色却依旧是淡淡的。
稍晚,他又去了县城里。
临时驻地很简单,尉氏县拨了一个小吏来伺候包拯,见他回来就去烧水。
洗澡更衣,包拯回到了书房。
稍后他召集了随行的官吏议事。
“尉氏这边差不多了,回头咱们就准备回京。”
包拯看着瘦了些,不过精神还好。
“包相,此次虽然旱情严重,可总算是应对及时,把损失减少到了最小,咱们三司准备的钱粮大概用不到一半,可谓是成功了。”
包拯点头,官吏们都兴奋了起来。
此次跟着包拯出京虽然辛苦,但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回京后按照包拯的秉性,定然是要给他们表功。
立功就是升官的资本,所以多多益善。
众人一阵欢喜,有人起身道:“包相,既然如此,那咱们可否……”
他看看大家,堆笑道:“可否喝点酒呢?也算是庆贺一番。”
出京以来大家都在过苦日子,别说是喝酒,在野外有时候饿的不行,恨不能认识野菜,弄些来垫肚子。
包拯点头,“既然要喝,就放开喝,去酒楼吧,老夫请客。”
啥米?
包公请客喝酒?
众人都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有人甚至干笑道:“包公,您莫不是身体不适?随行的御医就在边上,下官去请了来。”
今天的包拯太反常了,按照他的秉性,喷口水的可能性比请喝酒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大家都听说了先前两个尉氏豪绅羞辱了包拯,却全身而退的事儿,简直就是活久见了。
包拯摇头,“老夫无事,你等都去吧。”
他开始写奏疏,神色严肃。
这不是玩笑啊!
众人这才欢喜了起来,然后起身告退。
大家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风尘仆仆进来的沈安,不禁都笑了。
“归信侯可是来寻包相的吗?”
沈安点头,然后被引了进去。
出了大门之后,有个官员一拍脑门,“某忘记带钱了。”
“快去快去。”
包拯说请客,可大家都没当回事,准备凑钱喝酒。
这官员急匆匆的进去,等路过书房时,就听到了包拯的声音。
“一个叫做梁英,一个叫做黄固,此二人务必要抓到。”
“他们怎么了?”沈安的声音听着很随意。
“骂老夫是恬不知耻的老贼。”
“这是找死呢,回头动手,全数拿下!”
“嗯,尉氏的吏治很糟糕,老夫想着来个一锅端,所以当时就忍了,否则……”包拯的声音中带着煞气,大抵是恨不能剁了那两人的意思。
官员听到这里,不禁打个寒颤,然后拿了钱袋出去。
“怎么才来啊!都等着你呢!”
大门外,同僚们埋怨着,官员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谁知道羞辱包公的那两个豪绅的名字?”
“某知道,一个叫做梁英,一个叫做黄固。”
官员瞬间傻眼了。
卧槽!合着包拯压根没变啊!
什么心胸宽广……谁信谁倒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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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9章 打烂他的嘴
“您这身体……可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吗?”
在沈安的面前,包拯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这让方醒担心不已。
心脏病最容易在疲惫的状态下发作。
“老夫觉着很好。”
包拯打个哈欠,问道:“果果如何了?”
“好得很,每日带着一条狗,一只鹦鹉满家转,还时常带着人出门去买东西,汴梁好些人都认识她。”
果果渐渐大了,渐渐的活泼起来,宠她的人又多,让她的小日子越发的滋润。
“果果……十岁了吧?”
“是,下个月就满十岁了。”
包拯叹道:“岁月流逝,快的让人惆怅啊!当年你带着果果在州桥夜市摆摊卖锅贴,那时候的果果……小小的人儿,乖乖的坐在后面写字,脚边还卧着一条小狗……老夫就是看到了这一幕才放你一条路,否则就凭你干的那些事,随便哪一件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呃!
沈安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等事,他不禁尴尬的道:“那时某有些胆大包天了。”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未来如何,有些惶然,最后发展成了自暴自弃。幸而有果果在,让他的肩头多了一份责任……
没有责任和义务的人大抵会茫然,觉得生活没有目标。
“你以为呢?”包拯没好气的道:“当初老夫都准备拿下你了,可想着果果还小,就想着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安无语,他刚到汴梁时很是闹腾了一番,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谁知道竟然是靠着果果卖萌才没扑街。
果果啊果果,果然是我的小棉袄。
“果果是个好孩子。”包拯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说道:“此次出巡,就尉氏这边最糟糕,老夫在前面那些地方才拿下了三十余人,心中颇为不安,觉得对不住俸禄,对不住百姓青天的呼声,所以……”
老包这是要在尉氏县大开杀戒了。
“官家接到了您的奏疏,紧急让某带着邙山军来尉氏,就是要动手,某陛见时,官家气得……”
据说赵曙后来去吹唢呐了,可见尉氏吏治的糟糕程度。
“相公们都很生气,已经准备好了接替的名册,就等着这边拿人。”
“如此……等晚饭后动手。”
“为何现在不动手?”
沈安喜欢兵贵神速,可包拯却说道:“随行的官吏都跟着老夫吃了许久的苦头,该让他们享受一番,这样也能让那些人放松戒备。”
包拯在尉氏,那些官吏和豪绅都变成了小绵羊,可见大宋第一喷子的威慑力。
“再说,也能让那些人得意一番,让他们轻敌嘛。”包拯笑道:“老夫这个算不算是兵法?”
“算!您歇着吧,某去厨房做饭。”
沈安出去问了御医包拯的身体情况,然后叫人去城外传令,让邙山军暂时不进城,在外面寻找地方歇息。
……
这个时节野外就是蒸笼,露营就是自找罪受。
梁英自然不需要露营,他在自家的豪宅里摆下酒宴,请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来喝酒。
女妓在歌舞,舞姿动人。
美酒佳肴在前,只需随手取用就是了。
这便是人生。
几个尉氏的头面人物在举杯畅饮,屋里的冰盆散发着阵阵凉意,让人舒坦之极。
“今日高朋满座,梁某何其幸也!”
梁英抚了一下自己的美髯,说道:“此次灾情严峻,我等也算是出人出力,为此做了不少事,虽不求闻达,不过……还得要散播一番才是,也好让人知道我尉氏士绅的胸怀。”
黄固坐在他的左手边,颔首道:“梁兄此言甚是。包相亲临尉氏,可见朝中对灾情的重视,要让人知道咱们出人出力不甘人后才是。”
有人赞美道:“包相运筹帷幄,不过数日间就让尉氏的旱情缓解,让人佩服之至。”
梁英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先前包相随行的官吏们在城中饮酒,说是明日就回京,诸位看看,明日是不是送一送包相?”
“是该去送送。”黄固正色道:“不过包相廉洁,想来不会收什么礼物,这样,咱们弄一坛子好酒去送行。”
“好。”
“这个好,既能表达尉氏父老对包相的感激之情,又能给包相留下深刻的印象,明日我等都去。”
“都去都去。”
众人举杯又喝了起来。
半醉之际,有人把酒杯一放,用手抹去胡须上的酒渍,低声道:“此次谋划全数落空了,某……心疼啊!”
气氛马上就低沉了下去,众人都是面色凝重,恍如死了老子娘。
黄固自嘲的嗤笑一声,说道:“某都已经准备好了钱财,就等着那些人过不去这一关来借贷,可包拯……”
“住口!”
梁英一脸正色的喝住了他,然后对女妓们摆摆手,“够了,你等去歇息吧。”
女妓们也不愿意知道这等事,就福身告退。
等她们都出去后,梁英才皱眉道:“谨慎些,等包拯走了再肆无忌惮也不迟。”
黄固感激的道:“多谢梁兄提醒。只是某却是深恨包拯,此次若非是他,某定然要到手千亩以上的好地,可惜了呀!”
“你才千亩而已。”梁英的眼中多了怒色,“某此次准备把那几次村子的地都弄下来,为此和县里的几个官吏都说好了……可惜啊!”
众人一阵唏嘘,黄固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此事算咱们倒霉,等下次机会吧。”
众人举杯畅饮,这时外面有人冲了进来。
“郎君,急事!”
来人是梁家的管家,梁英见他面带急色,就起身道:“诸位慢用,某去去就来。”
众人起身恭送。
梁英和管事去了书房,皱眉道:“淡定,某教过你们多少次了,再大的事某也能扛住,这天,塌不下来,慌什么?”
管家喘息了一下,“郎君,先前有人来说,您今日在外面呵斥了包公……”
“嗯?”
半醉的梁英皱眉道:“某今日去请见包拯,并未找到人,哪里来的呵斥他?这是有人在造谣,是谁说的?”
管家面色惶急的道:“郎君,是杨福……他当时在邻村,过来禀告时听到他们说了……那些村民已经把您的名字告诉了包拯。包拯当时说做事更重要,个人荣辱算不了什么……”
他停了一瞬,目露恐怖之色,“可是郎君,包拯的气量可是有名的小啊!他怎会这般心胸宽广?”
杨福是尉氏官员,和梁英交好。
把今日的事儿瞬间在脑海里过了一道,梁英想起了那个水井边的老汉……
是了,当时某叫他老贼,还骂他恬不知耻。
那个老汉看着很普通,不,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冷冰冰的。
“他说从北边来……汴梁不就是在北边吗?”
梁英只觉得浑身冰冷,说道:“赶紧备马,准备些钱财,某马上进京躲着。”
这就要跑路了?
管家心中悲凉,“郎君,要跑也是往南边跑啊,进京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快去!”梁英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耳光,痛苦的道:“某的嘴……某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给用针线给缝住。”
稍后他带着一个大包袱悄然往后门去了。
打开后门,他牵着马出去,回身对管家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在家中看着,稍后那些人问,你就说某身体不适,去外面寻郎中看病,让他们在家里待着。”
“郎君……”
管家心中惶急的道:“那您还是去南方吧!”
梁英摇头,“你不懂,大家都以为某会去南方,某却去了京城,谁能想到?”
“郎君英明!”
梁英笑了笑,然后悄然出去。
他顺着墙边往前走,低声冷笑道:“某当然要去南方,可哪能告诉你……这便叫做虚虚实实,看谁能抓到某。”
“我……”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坏了梁英,他缓缓回身,然后猛地一拳打去。
“谁?”
身后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轻松抓住了梁英的拳头,含笑道:“某沈安,你可是梁英?”
“沈安……”梁英身体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嚎哭道:“某的嘴贱,某的嘴贱……”
“这是知错了?”
沈安负手而立,前方出现了黄春和严宝玉。
沈安指指梁英,严宝玉就大步过来。
“是,某知错了,某恨不能打烂自己的嘴……”
梁英一边说一边偷窥沈安。
“这是何苦呢?”沈安悲天悯人的神态让梁英心中大喜,就说道:“某愿意戴罪立功……他们都在某家中喝酒。”
他不认为沈安从京城赶来尉氏只是为了收拾自己,而且他辱骂包拯发生在今天,沈安不可能那么快赶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包拯准备在尉氏大开杀戒,紧急向京城求援,于是京城派出了沈安来尉氏拿人。
拿什么人?
肯定是想趁火打劫的那一批人。
“好啊!”沈安很欣慰的拍拍他的脸,“某还以为要多跑几趟,你倒是乖巧,好。”
他往前走去,梁英心中欢喜,说道:“某愿意带路。”
沈安对走过来的严宝玉说道:“打烂他的嘴。”
梁英还在发愣,严宝玉解下连鞘长刀,就用刀鞘抽了过去。
只是一刀鞘下去,梁英的嘴就看不出原样来了。
噗!
他张嘴喷出一口血水和许多牙齿,刚想惨叫,第二下又来了,把他的惨叫闷在了咽喉里。
第920章 百姓重拾信心
“喝酒!”
“梁兄呢?哪去哪?”
“不知道。”
“来人!”
黄固已经喝燃了,起身用食指指着那几个士绅,得意的道:“常知县被包拯抓了,打断了一条腿……有人说某与他交往过密,定然会倒霉,这是嫉妒!他们嫉妒某!”
“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两个士绅交头接耳的嘀咕着:“这两日黄固惶惶不可终日,怕的要死,今日听到包拯的随行官员们在酒楼喝酒庆功,这才敢出门……”
“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他黄固就是不要脸,这才挣下了偌大的家当。不过常弭完蛋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士绅最在乎的就是和官员的关系,只有和官员搞好关系,他们才能在乡间如鱼得水。
黄固大抵是紧张了两日,压抑太过了些,所以此刻得了浪的机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女伎呢?”他面色发红,喊道:“来三个……不,来五个……”
“你的腰子扛得住吗?”
外面一个质疑的声音传来,黄固大怒,喝道:“某当年也曾包下一座青楼,彻夜狂欢……”
是男人都无法容忍不行这个说法,所以黄固是真生气了。
“是彻夜枯坐吧。”
这个声音很讨厌,黄固骂道:“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飞尘到处都是。
烛光灼灼,黄固戟指门外的男子,骂道:“来人,弄死他!”
他这两日躲在家里,总是担心会被包拯带人破门而入,今日算是彻底的放松了。
“黄兄……”
几个士绅觉得不对劲,有人起身拱手,“敢问……”
“某沈安!”
沈安的笑容很可亲,他目光梭巡,笑道:“竟然有五人,好,省事不少,来人。”
“郎君!”
门外进来了黄春,叉手待命。
沈安指着黄固等人,“全数拿下。”
“沈安?”
黄固下意识的喊道:“包拯来了……”
包拯是想来的,可沈安以他需要休养为由,直接拒绝了。
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还想学年轻小伙来玩夜袭,有意思吗?
沈安想起自己把包拯灌晕,然后趁机跑路的事儿,不禁有些心虚。
回去会不会被打死?
“某无罪,到哪里某都无罪!”
大宋对待文人文官的优渥,让他们有恃无恐。
黄固叫嚣道:“某放贷怎么了?当今大宋谁不放贷?谁?若是要弄某,那就应当把放贷的人全都抓起来,否则某不服,不服!”
大宋的奇葩之处不少,高利贷合法化就是其中之一。
朝中不是没想斩断这个害人的东西,可百姓穷,一遇到难关就过不去,若是借不到钱,那就是绝境,所以朝中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王安石革新,他强硬的推行青苗法,结果在实施时却被地方官吏给弄歪了……
但归根结底,所谓的青苗法,实则就是政府放贷,只不过利息低了些。
在沈安看来,青苗法实则就是政府盘剥百姓。
百姓每每在青黄不接时需要借贷,为何?
因为在高赋税之下,他们每年的收获不足以支撑一年的嚼用,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的忙活一年,却养不过自己和家人,只得去借贷。
这样的情况之下,在沈安看来就该改善百姓的收入,比如说提高收成,这一点他弄出了金肥丹。比如说赋税降低……这一点需要不断的博弈。
大宋养了一堆官员和军队,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耗费,让赋税居高不下,一旦减税,那就会带来连锁反应。
官员的俸禄给不起了,军队养不起了,赏赐给不起了……一地鸡毛。
但是,这个赋税一定要改!
沈安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他喜欢这种状态,就像是战斗前的肾上腺素飙升。
“某放贷无罪!无罪!”
黄固等人被拖了出去,喊冤的声音引得村里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这不是黄先生吗?”
“是啊!”
“他们怎么被抓了?”
“那是梁先生。”
黄固和梁英成功的会师了,在看到梁英的身上已经换了一身便服时,黄固不禁大怒,说道:“你竟然得了消息自己逃跑?呸!某与你割席断交!”
梁英低着头没说话,黄固想到两人多年的交情,就觉得不至于,于是问道:“你为何不说话?是有何难言之隐吗?说出来,别怕。咱们放贷无罪,你怕什么?”
那几个士绅酒意勃发,都笑道:“正是,我等放贷无罪,怕他个鸟。”
梁英缓缓抬头……
嘶……
这是一张看不出人型的脸,那张嘴高高肿起,和猪嘴差不多;整张脸都被带着肿大,恍如被吹了气一般,而且五颜六色的,看着想不到这是人脸,大抵是怪物。
“啊……”
有人在惊叫,就像是少女遇到了心怀歹意的大汉般的惊恐万状。
“梁……梁兄?”
黄固觉得这人大抵不是梁英。
猪嘴男艰难的张开嘴,满嘴的血沫,看不到一颗牙齿。他艰难的说了一句话,但却无声。
有人从他的嘴型里猜测了一下,“他说咱们都是猪……”
“梁兄别担心,我等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年头士绅一旦要拉关系,那真是无所不及,所以他们压根就不怕。
梁英低下头,心中为这群蠢猪感到了悲哀。
沈安都来了,这厮心狠手辣,朝中的官员被他打断腿的不少……那可是京官,而尉氏不过是一县之地……
都等着倒霉吧。
当夜,邙山军四处出击。
尉氏县城门大开,有人质疑,沈安直接用旨意抽他的脸,随后全城寂静。
战马的马蹄敲打着石板,发出清脆的回声。
前厅里,酒醒的包拯正在和沈安下棋。
“老夫对吏治不乐观。”包拯下了一手棋,有些沮丧。
“老夫这一路巡查过来,发现官吏中有好的,但少。大多数是得过且过。而尉氏……说句实话,老夫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尉氏发作了,否则不会下狠手。”
加上今晚的行动,整个尉氏县的官吏几乎为之一空,从京城来的官吏们飞速接手,可依旧有些磨合方面的问题。
“多弄些人就好了。”
沈安下了一手棋,觉得包拯太过悲观,“您要知道,只要上面重视,手段得力,官吏的贪腐并不是不能控制。”
“可谁会重视?”包拯难得坦露心迹,冷笑道:“皇室标榜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怎么重视?那是打自己的脸。”
老赵家当年就是靠着造反上台的,所以有些心虚,加之害怕别人有样学样,于是就和士大夫们商议好了,大伙儿穿一条裤衩,从此做兄弟。
所以包拯很悲观。
沈安笑道:“您要知道,以前他们不重视,那是因为没有底气,可现在呢?”
包拯一愣,“底气……以前……先帝就没有底气,所以隔几年就清理一次宰辅,否则担心自己会失去权利。如今的官家好了些,但要说底气还是不足……那些人势力庞大,庆历年间就是他们联手,活生生把范文正和先帝他们的新政给压了下去。”
那是血淋淋的教训,让以后的柄国重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以王安石为首,风风火火的闹革新;一派以司马光等人为主,不断的给新政挑毛病,然后想把王安石拉下马来……
“那是准备不足。”沈安见他沮丧,就劝道:“仓促了自然没好结果。”
范文正的仓促是被赵祯逼出来的,当年赵祯踌躇满志的把他们召集起来,发了纸笔,让他们把大宋的弊端写下来。
怎么去改变这些弊端,君臣几乎是没有多少酝酿就决定了开始新政,结果扑街。
包拯的面色渐渐冷淡,“什么准备?”
老头的右手成掌,看样子是准备给沈安来一下。
沈安警惕的瞥了他的右手一眼,说道:“比如说咱们要解决百姓吃不饱的问题,在革新之前是不是可以弄一个金肥丹出来……”
包拯一愣,“是了,如今天下人有了金肥丹,每年就算是交了赋税,填饱肚子却是无虞了。这次京城周边旱灾,为何无人造反?就是因为家中的存粮多了……若是往年,百姓就要无路可走了……”
沈安干笑道:“包公,还有个原因,厢军现在不招灾民了,所以他们造反无用,只会被流放。”
“老夫说话你不顶嘴就不舒服?”包拯一巴掌就呼了过来,沈安机灵的一低头,然后举手道:“还有个原因。”
“什么原因?若是敷衍,回头打死。”
沈安苦笑道:“百姓觉得有希望了。”
“希望?”
包拯不解的道:“什么希望。”
沈安说道:“以前的大宋,西南有侬智高反叛,有交趾在袭扰,西北有西夏人,北方有辽人……而大宋和这些对手的厮杀中多有败绩,在百姓的心中,这样的大宋朝不保夕,希望何在?”
包拯低下头,灯光照在他斑白的头发上,看着多了几分苍老。
“如今交趾败北求和,西夏数次被击败,辽人也在府州大败,这个大宋又看到了希望……”
包拯抬头,看着很快活,就像是孩子似的,“是了,打了胜仗之后,赋税自然少了,百姓就能感受的到。打了胜仗之后,百姓就不会担心自己成为异族的奴隶,心中自然就安稳了……心中一安稳,他们就会憧憬未来……”
以前的大宋经常打败仗,每次败仗之后,一大堆耗费丢在那里要补。可朝中没钱咋办?搜刮呗,所以百姓的日子就越发的苦了,每每听到打了败仗,就觉得自己的日子没有什么盼头,前途一片灰暗。
这样的百姓对大宋哪有什么认同感?
直至大宋对外渐渐的扳回了局势,一次次大捷让天下百姓重新对这个大宋拥有了信心。
有了信心之后才能憧憬未来。
“憧憬啊!”
包拯扶着案几准备起身,沈安赶紧去扶了一把。
“你做了不少事。”包拯拍拍他的手背,竟然露出了些慈祥之色,“那个棉花,让天下人从此不惧寒冷,你有大功。”
沈安扶着他走出前厅。
前院里,那些被抓来的士绅官吏都跪在前方,看到包拯和沈安出来,都在喊冤。
“憧憬。”包拯的眼中多了些神彩,说道:“百姓要憧憬好日子,那官吏就该有自知之明,过过苦日子,所以……这些人要从严从快的处置了,让百姓安心,让天下官吏收心!”
第921章 父与子
“没胃口。”
“就说某病了。”
赵顼出宫一趟,再回来时就有些恹恹的,不吃饭,不读书,整个人好像都废掉了。
宫中没有新鲜事,皇子的行为马上就被反馈到了赵曙那里。
“……昨日沈家的女厨子生了个女儿,大王恰好路过,那家人就请大王赐名……”
陈忠珩小心翼翼的看了赵曙一眼,继续说道:“那女儿的脸上全是红点,大王好像被吓到了,就随口说叫做点点……”
“吓到了?”赵曙的不满谁都看得到,“蠢,叫他来。”
陈忠珩亲自去了庆宁宫,乔二出迎,堆笑道:“陈都知,这是来看大王?”
陈忠珩淡淡的点头,随后被带进去。
赵顼躺在躺椅里,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似在睡觉。
“大王,官家召见。”
赵顼把书本拿起,说道:“某只是身体不适,谁多嘴告诉了官家?”
乔二无辜的道:“大王,没有啊!”
他发誓这次泄密事件和自己无关,可赵顼却下意识的盯住了他,然后微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走吧。”
出了庆宁宫,他突然交代道:“午饭我想吃鸡腿。”
“是。”
一国皇子想吃鸡腿那真不是事,在羊肉大行其道的今天,喜欢吃鸡腿反而是皇家异类。
乔二感动的道:“大王每次都会留下两只鸡腿给某吃,真是……”
他斜睨了王崇年一眼,“大王给了你什么?”
他们二人如今的争斗越发的激烈了,乔二渐渐身处下风之中,所以得了机会就要反击。
王崇年没吭声,他在琢磨是谁在泄密。
一路进了殿内,赵曙见他没精打采的,就问道:“为何萎靡不振?”
赵顼没隐瞒,“官家,臣昨日看到了曾二梅生的女儿,脸上全是红点,甚是骇人,臣……臣想着孩子竟然是这般模样,有些……有些害怕。”
高滔滔一直在给他寻摸媳妇,赵顼本来很是期待,可在看到曾二梅女儿的模样后,对未来的夫妻生活产生了抗拒心理。
赵曙是过来人,所以一听就愣住了。
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头痛的道:“孩子就是这样,你怕什么?”
赵顼有些不解,“官家,臣当年也是这样吗?”
赵曙摇头,“你当年生下来时甚为白嫩。”
赵顼是长子,当他出生后,第一次做父亲的赵曙激动了,于是这个孩子在他的眼中怎么看都好。
赵顼觉得不大可能,“沈安说芋头出生时又黑又丑……满身皱纹。”
赵曙回忆了一下,坚定的道:“不对,肯定是白嫩的。”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白嫩英俊的,这是父母的视角。
可沈安来自于后世,在妇产科外面见多了新生儿,各种丑模丑样的都见过,自然不觉得稀奇。
赵顼却不同,前几日高滔滔把他叫进了后宫之中,把几个女子的情况给他说了。为了让儿子心甘情愿的娶媳妇,高滔滔自然把那些女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赵顼心动了。
可在见到曾二梅的女儿后,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中二少年陷入了自我纠结中。
赵曙说了半晌,发现他竟然在发呆,不禁大怒,“滚!”
好吧,我滚!
赵顼木然去了,赵曙唏嘘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个,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有人去问,稍后回来说道:“圣人那边过问大王的亲事,大王说不想成亲。”
赵顼觉得自己未来会生下一个很丑陋的孩子,所以陷入了纠结之中。
“愚蠢!”
赵曙生气了,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干啥。
“当年是白嫩的吧?”
他努力在回想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出生时的情况。
他当时在宫外,从皇子候选人变成了一个宗室子弟,落差之大让人想出家,而旁人又多有讥讽,让他觉得自己活在地狱之中。
那时候唯一的温暖就是妻子高滔滔,而孩子的出生更是意外之喜,让他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的宝贝。
那时的他满心欢喜的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觉得他们毫无瑕疵。
若是沈安在,大抵会说赵曙彼时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过滤镜,把皱皱巴巴的孩子看成了白白嫩嫩的宝贝。
那是他悲剧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暖色和亮点,所以他从不肯修改那些看法。
“对,就是白白嫩嫩的。”
赵曙坚定了信心,觉得自己的孩子就是这样。
“怎么就那么倔呢?”
成亲是大事,要是儿子没兴趣咋办?
赵曙心中焦急,就去了后宫找妻子商议。
高滔滔正在愤怒之中,见他来了就抱怨道:“我早说了不该让大郎那么早出阁吧,你看看,现在他在外面没人管,就变成了这样。”
赵曙也自我怀疑了一下,“木已成舟,现在说这个有何用?”
“他是为何这般纠结?”高滔滔觉得儿子越发的魔怔了,就该好好收拾一顿。
赵曙说道:“他觉着刚出生的孩子太丑。”
呃!
高滔滔一怔,然后怒道:“臣妾当年生他时也不是那样?丑什么丑,过几日长开了就是白白嫩嫩的。”
“是白白嫩嫩的。”妻子前面的话被赵曙自动过滤了,而自己的观点得到赞同,让他不禁暗自欢喜。
我的子女都是白白嫩嫩的。
“那咋办?”高滔滔愁容满面,“官家,大郎这样下去可不行。要不……给他安排几个女人?”
赵曙摇头,“此事太仓促怕是会适得其反,且等……咱们说了他未必听,可他有几个好友,让他们去说说。”
高滔滔点头,赵曙却在想此事该怎么说。
换个说法,那会丢了皇家的脸,丢了他的脸。可直接说吧,丢的却是赵顼的脸。
是丢自己的脸还是丢儿子的脸?
最后他找来了陈忠珩,“你去……就说我处罚了皇子,让他赌气不肯成亲,让……苏轼、王,还有折克行他们去劝说一番。”
陈忠珩愕然,心想您可没处罚他啊!
赵曙默然拿起唢呐,稍后周围的人都轻手轻脚的,知道官家的心情不是很好。
可他的心情并不差。
他奋力的吹奏着唢呐,往日的一幕幕鲜活的被回忆起来。
妻子在产房里的痛苦,孩子出生时自己的紧张和忐忑,看到孩子时……
那一刻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吧,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从可爱到调皮捣蛋,再到有了自己的主见,那叛逆隐隐约约的存在着……让人想揍他一顿。
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孩子啊!
唢呐声中多了些欢喜,这是第一次。
周围的人经常听到唢呐声,几乎都变成了半个唢呐专家,听到这个情绪的变化后,不少人都诧异的道:“官家这是高兴了?”
高滔滔带着飞燕和昭君来了,听到这里时,她回身道:“罢了,官家心情不错,此事暂时不管。”
昭君看着很凶狠,可在高滔滔的身边时却要弄出些谄笑,于是看着就分外的古怪,“圣人,大王那边其实没必要担心,您想想,那可是皇子,别说是现在,就算是拖几年,外面的人家依旧是趋之若鹜,恨不能把家中的女儿都送来给您挑选,就怕您到时候挑花了眼……”
飞燕也谄笑道:“是啊!奴听说外面好些女子都想嫁给大王呢,只是自己身份不显,没那个资格。”
高滔滔听着这些话,心情好了些,“大郎这般英俊,又是这般才高八斗,还是皇子,这天下的女人谁都娶得。”
……
“大王,苏轼和王,还有折克行都来了。”
赵顼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就有些恹恹的。
年轻人对男女之事不懂,觉得神秘,换做是沈安在,一巴掌估摸着就能抽好了。
可苏轼他们不敢抽赵顼啊!
“这地方不错,宽敞。”
进来之后,苏轼左顾右看,觉得这地方不错。
自己住的地方被夸赞,让赵顼的心情好了不少,就叫人去弄酒菜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庆宁宫,作为主人,赵顼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
苏轼四处打量完毕,认真的道:“这里适合歌舞,看看,前面宽敞,少说二十个歌姬是能施展的。最妙的就是两边,有小道上来,想想那些歌姬身姿轻盈的走上来,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乐你妹!
还是菜鸟的赵顼很郁闷,苏轼三人已经得了消息,所以等酒菜上了之后,就开始灌酒。
苏轼是酒场新秀,一开始就在叫嚣自己酒量无敌。
“大王请。”
他一仰头干了杯中酒,赞道:“这宫中的酒就是美味啊!臣一顿能喝两坛,不,三坛。不是臣自吹自擂,御史台上次聚餐,臣一人喝趴下了五人,举目四顾,并无敌手,诚然寂寞啊!”
赵顼举杯,觉得越发的郁闷了。
苏轼正在瑟,一直没说话的折克行突然拎起了坛子,仰头就这么灌酒。
边上的乔二看的目瞪口呆的,对身边人说道:“叫人准备,若是喝醉了好拉住,免得失礼。”
折克行要是在这里耍酒疯,败坏的可是赵顼的名声。
折克行一气喝完了一坛酒,把空坛子放在地上,淡淡的道:“酒太淡,淡出个鸟来了。”
他在沈家喝的都是高度酒,而宫中的酒水却都是酿造的,度数不高,让他觉得很是无趣。
赵顼斜睨着苏轼问道:“子瞻可敢和遵道一战吗?”
苏轼摇头,“臣是酒壶……”
还在吹牛笔啊!
众人不禁觉得苏轼这人有些过分了。
可苏轼随即叹道:“遵道却是酒坛子。”
酒坛子比酒壶大了无数倍,这个说法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在边上自斟自饮,脸色越发的白了,他问道:“大王可知男女事吗?”
苏轼皱眉看着乔二等人,说道:“这是私下说话,你等在此不好吧。”
大家都知道不好,可在这等时候能留下来的才是心腹啊!
乔二看向赵顼。
赵顼摆摆手,外面的王崇年说道:“都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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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2章 觉悟那么高?
“男女之事其实……”
王说到这里就思索了一下,“其实就是成亲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刻他想起了左珍。
原来她现在是一个人啊!
欢喜之情让王的眉间多了柔色,很是罕见。
赵顼点头,“嗯,就是成亲生孩子。”
折克行淡淡的道:“某在西北时,见到那些部族的男女,所谓成亲对他们而言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一起劳作放牧,一起生养孩子。”
西北的环境不大好,没有中原这边的诗情画意,大家有事直接说,看中了就提亲,然后家长同意就赶紧住一块儿生孩子。
孩子就是部族的希望,成亲了不生孩子的都是异端。
赵顼赞道:“这个好。”
男女之事要这么简单才好,两个人看对眼了就住一块儿,然后生娃种地。
“哎!”
苏轼单手托着下巴,难得的抑郁了。
“子瞻这是什么意思?”
王最敏感,听出了这声叹息里的绝望之意。
苏轼木然的道:“你们都没成亲,说这些做什么?”
他觉得官家的脑袋怕是坏掉了,竟然叫了王和折克行来劝说赵顼。
这二人都是菜鸟,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让他们来劝说,那不是问道于盲吗?
王有些尴尬,但这个他确实是门外汉。
折克行皱眉道:“不都是一回事吗?弄什么诗词歌赋。上次安北兄弄了那么大的阵势,最后还不是生孩子?”
“某不想和你们二人说话。”苏轼很纠结的道:“男女之事……这个……这个……”
他想说的赤果果些,可却感到有些羞耻。
这个咋说呢?
“归信侯来了。”
苏轼如蒙大赦,起身道:“那个安北来了,正好让他来说说。”
沈安风尘仆仆的进来,见他们都在,就诧异的道:“某才回京就被官家的人叫到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生孩子。”折克行言简意赅的说了事情。
“成亲。”王自诩聪慧无双,可在这方面却是菜鸟,没法给出答案。
“什么生孩子成亲?”沈安看向了苏轼。
苏轼的眼睛挤了一下,说道:“就是那个……你懂的。”
我懂个屁!
沈安没好气的道:“什么某懂的?成亲生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难道谁还想孤身一人过一辈子?”
他看向了王,“元泽,不是某说你,佛道是好,可人伦你也得顾着,什么不成亲,那父母得多伤心?人说无不是的父母,某说没有不孝的神仙,所以你好生反省,回头找个女人生孩子,呸,怎么又扯到生孩子了?”
王板着脸道;“某可没说不成亲。”
原先他说这话是因为觉得这个世间没有女人配得上自己。
可在遇到左珍之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遭遇了雷击般的,一下就被打通了经脉,从此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后问苏轼:“什么意思?”
苏轼尴尬的冲着赵顼扬扬下巴。
沈安随便坐下,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这才舒坦的道:“从尉氏一路赶回来,这腰都要断了,包公还在后面……可官家竟然不是先听某的禀告,而是让某来了这里,必然是有事。”
“曾二梅生孩子了,是个女儿。”
“也好。”在重男轻女的那些岁月里,生了女儿别人来问,就说是也好。
儿子好,女儿也好吧。
“很丑。”赵顼很纠结。
“曾二梅本就不漂亮,不过孩子的美丑暂时看不出来。”
“脸上全是斑点,看着很吓人。”赵顼从未见过这等孩子,大抵有见到怪物的感觉。
“孩子有斑点的多了去。”沈安吃了一片羊肉,觉得太咸了。
“可她那个特别吓人。”
“我说你纠结这个干啥呢?”沈安此时也猜到了让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他起身道:“某还要去陛见,那个……子瞻兄。”
“你说。”苏轼很义气的道:“赴汤蹈火某在所不辞。”
沈安看了赵顼一眼,觉得这事儿要想彻底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
“去青楼吧,包下来,某稍后就来。”
呃!
苏轼迟疑了一下,“这个主意好。”
“什么意思?”赵顼觉得有些阴谋的味道。
“你听就是了,稍后某就去。”
沈安随即进宫求见。
陛见时,赵曙见他面色发黑,大抵是一路顶着太阳来的,就问道:“包拯可还好?”
“还行,只是臣担心他赶路伤身,就先来了。”
“好。”赵曙最担心的就是包拯出事,闻言微笑道:“此行如何?”
“尉氏那边官吏和士绅勾结,还有些泼皮亡命当打手,就等着此次旱灾好放贷……”
“畜生!”
赵曙怒道:“叫宰辅们来。”
韩琦等人一来,就见到了一个愤怒的帝王。
“你给他们说说。”赵曙显然气得不想说话。
沈安说了此次尉氏之行的始末,提及官吏和士绅勾结,准备趁着旱灾放高利贷时,韩琦已经怒不可遏了。
“陛下,该杀一批人了。”
韩琦杀气腾腾的建议并未得到支持。
曾公亮反驳道:“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给官家带来麻烦。”
“没错。”
这次反对的是沈安,让韩琦很是郁闷,“你不是一直说该尊重律法,士大夫该杀就得杀吗?怎么变了?年轻人,站不稳没好处。”
这是讥讽沈安没立场,墙头草,符合韩琦的风格。
曾公亮马上赞美道:“安北越发的稳重冷静了,陛下,臣以为再过几年,就能让他担当重任,毕竟我辈老矣,还得要培育年轻人来接班才好。”
赵曙点点头,觉得沈安是稳重了些,“看来你这段时日长进不小,可见有了孩子之后,这人确实是会改变。”
“多谢陛下夸赞。”沈安谦虚的道:“臣还年轻,宰辅就算了吧,至少还得等十年。”
我……
曾公亮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那里,却吐不出来,很难受。
赵曙干咳一声,觉得沈安的脸皮大抵是他登基以来所看到最厚的。
十年……十年后沈安也不过是三十岁,三十岁的宰辅……
韩琦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你才二十吧?”
“二十一了。”沈安认真的道:“下官的生辰是二月初九……”
不要脸!
三个宰辅几乎是同时在心中暗骂着。
这沈安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到时候还得派人去送礼祝贺,这又是一笔钱财啊!
大抵就是被红色炸弹炸到了一样,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大好。
赵曙做皇帝的时间不算长,可各种臣子也见识了不少,不管是咆哮的包拯,还是木头人司马光,他都觉得很正常。
可沈安做的事却每每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觉得自己的阅历还远远不够。
“那些人可带回来了?”
若说大宋是一个大家庭,那么赵曙就是家长。
这个大家庭里有人在挖墙脚,这个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带来了,稍后就到。”
“那么快?”
韩琦在军中待过,所以质疑道:“尉氏到汴梁一百多里地,你是骑马来的,他们步行,要到也是明日吧。”
沈安认真的道:“本该是这样,可那些士绅官吏都悔悟了,恨不能马上赶到汴梁向陛下认罪,所以他们赶路就没停过。您该知道的,人若是不停歇的话,那也不慢。”
大宋的战马金贵,这一路上不能太过折腾,得不时补充草料,让它们歇息。可人却不同……
“可这是酷暑。”
韩琦觉得所谓的悔悟纯属是扯淡。
“他们真的悔悟了。”
沈安这么回答。
稍后有人来了,却是押送人犯的官员。
“陛下,人犯都到了。”
“这么快?”赵曙觉得这个有些玄幻。
“是啊!”官员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那些人犯一路哭着喊着要来请罪,拦都拦不住,一路都在狂奔……路上倒下了大半,不治的有三人。”
这种天气玩狂奔,这是发疯了吧?
赵曙起身道:“去看看。”
韩琦等人跟随,出了大殿后,韩琦说道:“你这个全是谎言,不过能和陛下撒谎,你也算是胆大,这是准备用这个来抵消功劳吗?”
“没。”沈安很老实的的说道:“包公打断了尉氏县知县的腿,某的功劳要给他抵债。”
前面的赵曙脚步一滞,旋即说道:“打的好!”
连韩琦都赞道:“那些畜生,不杀几个就没法解气,可你先前为何反对杀了他们?”
这是韩琦一直不理解的。
沈安一脸纯良的说道:“韩相,某是善良人,那些官吏士绅终究还有挽救的余地,再说了,大宋自有律法在,还有官家在,要怎么处置他们也是律法和官家的事,某不敢置喙。”
前面的赵曙微微点头,觉得沈安算是成熟了。
虽然这样的成熟代价就是失去锐气,但终归是好事。
一路到了皇城司,刚进大门,里面跪着的一群男子就发狂了。
“陛下,臣有罪!”
“陛下,臣罪该万死啊!”
“……”
这些人感情真挚,赵曙甚至看到其中一个嚎哭出了鼻涕泡……
觉悟竟然那么高?
……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923章 孩子像谁
“陛下,臣罪不可赦,臣罪该万死啊!”
一群官吏士绅狂奔而来,赵曙瞬间懵逼。
张八年也很懵逼。
这群人犯被带到皇城司时,基本上都是筋疲力尽的状态,可精神却极为旺盛。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犯在看到皇城司的大门打开后,竟然都发狂了,然后疯狂冲了进来。
进来之后有人欢呼自己跑了第一,有人欢呼自己第二,最后的那些人犯如丧考妣。
而现在这些人犯在看到赵曙后,那眼中就迸发出了狼一般的光芒,仿佛那不是皇帝,而是猎物。
卧槽!
“保护官家!”
张八年一怔,反应就慢了些,旋即就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
当先的那个人犯就是尉氏县的县丞王晓,他双手支着,谁上前想超过去就猛烈挥臂击打,一时间无人能挡。
赵曙没反应过来,韩琦挥舞着笏板冲了过去。
他一笏板抽在王晓的脸上,以为这厮定然会晕了,可谁曾想王晓却嚎哭道:“某要第一……归信侯,某今日是第一个进了皇城司……”
他趴在地上,头抬着,右手前伸,看着格外的凄惨。
张八年赶到,单手就把王晓揪了起来,然后一扔,就像是扔稻草人般的把他扔了出去。
沈安捂着脸,不忍看王晓的惨状。
“止步!”
张八年站在前方,那张骷髅脸当真有劝退的效果,可当十万兵。
人犯们止步,有人欢喜的道:“归信侯,小人今日在前面啊!前三十名里有小人。”
“归信侯,小人也在前面。”
“他们撒谎!他们在舞弊!”
一个人犯疯狂冲过来,被张八年一脚踹倒,倒在地上兀自在流泪喊着:“归信侯,某在前面的,可却被他们打倒了……”
这人哭的极为伤心,赵曙喃喃的道:“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沈安,“这便是你说的……悔悟了?不,是哭着喊着要认罪。”
欧阳修老眼昏花的道:“官家,是哭着喊着了呀,臣都听到了。”
韩琦的脸颊颤动一下,说道:“你说自己是慈善人,还说这些人有挽救的余地……这是为何?”
哭着喊着,这个沈安没说错,可这些人犯看着像是失心疯了一般,而且还争论着什么排名,可见沈安在背后动了手脚,若是今天赵曙心血来潮要亲自来看看,这事儿大抵闹不大。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官家,这些人不肯走呢,都在尉氏求死求活的,您知道的,臣是个慈善人,最是见不得这些,所以就给他们许诺,率先进去皇城司的前三十人,就按照该有的罪名处置了……”
赵曙全明白了,他的右手五指不断弹开合拢,眼中难得出现了狰狞之色。
前三十人按律处置,可这样的条件还能让这些人犯在三伏天里狂奔一百多里,死了三人都没能阻止他们的热情,那么三十名之外的人犯,自然不言而喻,要被沈安下黑手了。
韩琦也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们这般疯狂,原来是被你吓破了胆啊!不错。”
他对这些人犯没有丝毫好感,若是可以,他更愿意把这些人全部拉到城门口去,一刀一个砍了。
“臣只是担心他们在路上拖延,就出了个主意,吓唬他们一下。”
沈安偷瞥了赵曙一眼,见他面沉如水,就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了。
赵曙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沈安给气死,至少现在就已经半死了。
“三十名之后是什么?”
他很想知道沈安是用什么吓坏了这些人犯,让他们冒死狂奔。
欧阳修被晒得有些发晕,就随口道:“沈安这人还是不错,估摸着就是威胁吧,说是从严处置。”
赵曙看着沈安,问道:“可是这样?”
沈安干笑道:“是啊是啊!”
赵曙看到这个笑容总觉得有些心虚的味道,就追问道:“说清楚些,否则朕让皇后把果果接进宫来住半年,顺带把你家芋头也接进来。”
这个是釜底抽薪啊!
沈安看了赵曙一眼,说道:“臣……臣说您……臣说您已经被气坏了……”
他说不下去了,在赵曙满头黑线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再说。
“朕今日若是不来,就被你给蒙蔽了……”
赵曙气得想打人,沈安见势不妙,就正色道:“官家,臣还得去看看大王……”
是啊!赵曙想到了儿子的那个问题,觉得比眼前的事更重要,就摆摆手道:“赶紧。”
儿子这个不想成亲的想法可不行啊!
赵曙担心要是事情发展下去,弄不好就是先帝第二。到时候没有儿子的赵顼怎么做皇子?
皇子之位不可出现反复,否则同室操戈的人伦惨剧就不远了。
想到汉唐那些关于帝位的争夺大战,赵曙就决定原谅沈安这一次。
只是沈安真的是太过分了些,把这些官吏和士绅们当做是狗耍了一通,从尉氏到汴梁,想必这一路有不少人都在围观,
这些人名声扫地,官吏士绅的名声也跟着扫地。
哎!
想到那些官员士绅会兔死狐悲的伤感唏嘘,朕咋就有些……高兴呢。
心情一爽,赵曙就露出了微笑,问了一个人犯,“沈安说三十名之后怎么处置?”
人犯抬头,面对帝王,他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官家……官家……”
“说吧,朕不怪罪你。”赵曙看到这些人倒霉,不知怎地心情就越发的舒畅了。
韩琦叹道:“说吧,官家在,有什么话只管说。”
人犯吸吸鼻子,说道:“归信侯说官家被气得吹了唢呐,还被圣人给赶了出来……官家一肚子的气就等着出,先到的三十人他和……”
赵曙的脸都青了,气得浑身打颤。
什么叫做被气得吹唢呐?
还什么被皇后给赶了出来,那不是上次的事儿吗?
那小子竟然知道朕被皇后轰出来的事?
这一刻赵曙发誓自己想灭口。
那人犯看向张八年:“他说和张都知都说好了,给了张都知五万贯,前面的三十名放过,后面的全数弄个半死,然后扔到矿上去挖什么……挖煤。”
这个……
张八年的骷髅脸上一直都是惨白色,可现在却多了红晕。
他的双手成爪,看样子是准备和沈安拼了。
沈安啊沈安,你特么真是太缺德了呀!
什么叫做我张八年受贿五万贯?什么叫做后面的弄个半死扔去挖煤?
啊……
张八年仰头,可惜在官家的面前不能咆哮,但他的眼睛都红了,可见真是……
一言难尽啊!
“张八年……”
赵曙叹道:“朕知道……你无需担心。”
张八年不会受贿,这一点他很确定,否则早就换人了。
作为密谍头子,最重要的就是站稳,若是被轻易就收买了,赵曙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都该挖了。
张八年咬牙切齿的道:“官家,关键是他沈安有这五万贯,舍得出五万贯,所以臣这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赵曙冷笑道:“回头朕就收拾他。”
韩琦心中暗笑,觉得沈安也该被收拾一回了。
宰辅们相对一视,不禁都笑了。
这次看你沈安怎么找借口。
……
沈安急匆匆的回家,洗漱之后抱着儿子就不撒手。
“芋头,叫爹。”
芋头大爷压根不搭理他,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哥哥,芋头还不会说话。”哥哥不在家,果果这几天算是过足了逗小侄子的瘾。
“某知道。”沈安亲了儿子一口,把他递给杨卓雪,问道:“曾二梅那边如何?”
杨卓雪熟练的抱着儿子,“好着呢,说是想出来,妾身就骂了她,说是不坐月子以后老了毛病多,这才老实待在屋里。陈洛每日都去照看她,好着呢。”
“某去看看那个孩子。”
沈安很好奇能让赵顼对成亲生孩子失望的孩子长什么样。
一路到了前院,陈洛正在里面,沈安喊了一声,他出来就欢喜的道:“郎君,小人的女儿长的真是漂亮。”
“是吗,抱出来某看看。”
陈洛喜滋滋的进去抱孩子,曾二梅喊道:“郎君,这孩子是大王取的名字,有福气呢!”
“嗯,有福气!”你闺女把赵顼都吓的不想成亲生子了。
陈洛抱着襁褓出来,沈安看了一眼,脸蛋虽然算不上白嫩,但压根就没有斑点。
“这孩子……”
沈安看了陈洛一眼,欣慰的道:“这孩子像……”
陈洛欢喜的道:“郎君,小人觉着点点像二梅。”
“什么?”里面的曾二梅听到这话,马上就炸了,“我不活了……”
“蠢货!”沈安低声道:“你这是想让二梅绝望吗?”
曾二梅就是因为长得太丑,家人嫌弃,没人娶,最后干脆自立门户,来沈安做了个厨娘。她肯定不愿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所以谁说这女娃像她,那就是在挖她的心,让她担忧女儿的未来。
沈安提高了嗓门说道:“胡说八道,这孩子像你。”
“真的吗?”曾二梅恨不能冲出来问沈安。
“真的不能再真了。”
沈安觉得自己有说谎安慰人的天赋,随后就说是去青楼,杨卓雪也不恼,只是笑着说早点回来。
这媳妇真大度啊!
沈安觉得娶妻娶贤再正确不过了。
他一路到了那家青楼,一进去,、发现没人接待,就苏轼三人坐在大堂里喝酒,显得很郁闷。
“那个……”
沈安指指上面,苏轼叹道:“那女子要给他钱。”
呃!
沈安觉得这是正常的事儿,就问道:“可成事了吗?”
苏轼点头,沈安满意的道:“大事定矣。”
他并非是迂腐之人,此事若是让高滔滔来解决,多半是找一个宫女给赵顼开荤,但那个宫女以后的日子却会多出不少麻烦来。
皇子还未娶妻,你就和他双宿双飞了,到时候怎么处置你?
所以还是来青楼最简单,不沾因果。
“你们都赶紧滚蛋吧。”
沈安知道赵顼大抵会难为情,就开始赶人了。
苏轼笑道:“到时候有啥不懂的……问某。”
等他们走了之后,沈安干咳道:“都差不多了啊!该回家了。”
赵顼有些别扭的走了下来,沈安见他眉间多了轻松,脸上有些红,就问道:“可想成亲?”
赵顼点头。
沈安又带他去家里看了曾二梅的女儿,说道:“那是孩子出生带来的斑点,几日就消去了,看看这孩子如今多漂亮。”
赵顼心中一松,说道:“这孩子看着就像……”
沈安捂着他的嘴,低声道:“必须要说像陈洛。”
“像陈洛。”
里面的曾二梅终于欢喜了,“奴就怕郎君哄人,可大王却实诚,那点点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
第924章 那小子又逃过一劫
赵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诚实可靠的人,只是宫中人心难测,这才逼着自己学会了腹黑。
所以在听到曾二梅说自己比沈安还可靠时,他瞬间就感动了。
他伸手过去,陈洛愕然。
“把孩子给我。”
陈洛下意识的把襁褓递给他,然后又担心点点会哭,活脱脱的把一个新任父亲的手足无措模样展示在大家的眼前。
赵顼抱着襁褓,仔细看着点点,赞道:“是个漂亮的孩子,好好养着,以后定然能有出息。”
陈洛苦笑道:“大王,女娃……女娃有什么出息?顶多是嫁个好人家罢了。”
现在的社会现状就是这样,女人的最高目标就是嫁个好夫君,但伴随而来的就是嫁妆。
所以陈洛现在看着多了些沉稳,就是被这个嫁妆逼的。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努力干活,还得节省,这样才能给点点积攒下足够的嫁妆。
“什么叫做女娃没出息?”赵顼抱着点点,不满的道:“以后能读书,读书……”
他看向了沈安,苦笑道:“读书出来能干啥?是了,读书只能明理,最终女子还是要相夫教子。”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男主外来女主内,女人就蹲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饭,这就是她们的人生。
沈安看了一眼点点,觉得这个孩子还算是幸运。“在城外沈家庄的作坊里,基本上都是女工……”
“那是少数吧?”赵顼觉得这个没有代表性。
“为什么不能是多数呢?”
沈安觉得这些人只知道抱怨,却不知道去解决。
当然,他们这是被传统观念给压制住了。
从有记忆以来,在他们的印象中,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那位女皇。可那只是昙花一现,在他们看来也不具备代表性。
赵顼觉得不可能,他笨拙的颠了颠襁褓,“女人能做什么?扛包?还是去教书。”
“为何不分工呢?”沈安觉得自己跨越了千年的见识不是好事,因为面对这些陈规陋习会很不习惯。
“比如说某些不怎么需要体力的行业,需要细心的行业,就像是作坊里制作香露,还有制造托奶内衣……你会说这是沈家,外面没有。可外面多少成衣店?多少布庄?他们为何不能请了女子去做工?”
沈安越说越兴奋,指着房间说道:“你看看二梅,家里嫌弃,她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出来为自己寻一条活路,现在如何?现在她若是出去,某敢说樊楼的人会出一个月五百贯的价钱请她去掌勺,这是什么?这便是本事。”
里面传来了曾二梅惊讶的声音,随即沉默。
“可……大多是男人有本事。”赵顼终究还是站在了男人的这一边。
“女人没本事吗?”这个问题沈安不准备让步,而且牵涉到以后的社会变化,“你就说二梅,原先厨子都是男人吧,可家里面做饭的是谁?”
“家里……”赵顼一脸懵逼。
他小时候是在郡王府,家里自然是厨子做饭。
进了宫之后,厨子换成了御厨而已。
沈安一拍脑门,笑道:“你不同。”
赵顼这种情况不具备代表性,沈安说道:“在一般人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所以说只是没给女人这个机会罢了。”
这时庄老实走了过来,沈安指着他说道:“包括庄老实,你问问他,他家里可是娘子做饭?”
虽然沈家包了三餐,但仆役们依旧会偶尔开火调剂。
庄老实是过来看孩子的,闻言就说道:“家里就是小人做饭,娘子洗碗。”
我……
沈安的脸颊在颤抖,气得想打人。
赵顼忍不住就笑喷了。
两人去了书房,赵顼还有些不自在,神思恍惚。
“吏治不容乐观。”沈安一句话就把他从遐思里拉了回来,“此次在尉氏,包公震怒之下,横扫尉氏官场和士绅,拿到的证据触目惊心啊!”
……
“沈安此次太过分了。”
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沈安的把戏曝光了,把赵曙和张八年气得够呛。
韩琦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意,但却觉得让沈安吃个小亏也是好事。
“陛下,要不……呵斥一下?”
赵曙板着脸,想起自己被皇后轰出寝宫的事儿被暴露了,那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要不还是禁足吧。”曾公亮觉得沈安最近比较享受带孩子的日子,干脆让他在家里蹲。
欧阳修却有不同看法,“西夏那边最近和辽人有些冲突,他们不敢同时招惹大宋和辽人,所以想和大宋谈和,要不让沈安去吧。”
赵曙在沉吟着。
“沈安从孩子出生之后就窝在家里,此次若非是包拯在尉氏,想来朕也叫不动他,懒散!”
臣子太懒散了不算是坏事,可赵曙就见不得沈安如此。
“陛下,包拯求见。”
“那么快?”赵曙说道:“让他进来。”
包拯被引了进来,殿内的君臣都被惊住了。
“你是……”
进来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的老汉……
若非是那身官服,绝对没人能联想到他是包拯。
“臣……臣包拯。”
老包出去那么久,整天在烈日下暴晒,整个人都变了。
若是后世有人来见到他的模样,定然会欢呼:“果然是包黑子啊!真是黑。”
被晒成了黑炭的包拯让君臣愕然,韩琦甚至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包拯瞪了他一眼,拿出了厚厚的账册,“陛下,臣此次出行巡查,发现的问题都在这里。”
陈忠珩去拿来,然后交了上去。
……
“畜生!”
赵曙拿着账册在怒吼,疲惫的包拯有些神思恍惚。
那账册上一笔笔数据都记录着地方高利贷的现状,血淋淋的。
“无耻!”
赵曙挥舞着账册说道:“这些人和官吏勾结,灾荒让朕心急如焚,他们却是欣喜若狂。灾荒是灾难,可在他们的眼中,灾荒却是发财的好机会……”
韩琦看了包拯一眼,问道:“高利贷?”
包拯点头,“那些士绅和官吏勾结,趁火打劫,甚至是坐视百姓受灾而不顾,就等着百姓绝望之后去借贷,最后还不起……自然就只能拿了自己的田地抵债。”
韩琦的笑容渐渐消散,眼中多了杀机,“畜生!”
宰辅为天子治理天下,为天子牧民,大家同舟共济才是王道。可现在却有人在凿船底……
草泥马,你这是想把船凿沉了,大家伙一起淹死吗?
“这是竭泽而渔啊!”
曾公亮怒道:“这等手段狠辣,慢慢的下面的田地都到了士绅的手中,陛下,到了那时,交税者几人?”
偷税漏税是永恒的主题,只要人类还有贪婪之心,这事儿就避免不了。
可这是在挖大宋的墙角啊!
欧阳修都板着脸道;“陛下,此事要杀鸡儆猴,要严惩!以为后来者戒!”
韩琦冷冷的道:“全数赶到沙门岛去,或是去琼州也行……沈安上次不是说琼州是个好地方吗,只是瘴疠多了些,让这些人去清理,去修路。”
这个更狠。
可赵曙却依旧觉得不解气,“沈安呢?咦……”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什么怪异的念头钻进来了?
韩琦也有些懵。
“陛下,沈安对他们下了黑手,三十名之后的要严惩,这个没错啊!”
是啊!沈安没错,是在帮咱们出气。
赵曙怒道:“可他却用朕来当借口……”
那个小子,竟然用朕的私事来威胁那些人犯,太过分了呀!
欧阳修一本正经的道:“他逼着这些人犯一路狂奔,臣此刻却觉得欢喜,幸灾乐祸之极,中午定然要多吃些。”
曾公亮点头,“臣也是如此。”
他们是宰辅,自然要端着架子,不好下黑手整人。可沈安能啊!只是一个忽悠,就把这些人犯忽悠的在三伏天狂奔,还死了三个。
爽啊!
这真是三伏天吃了一碗冰茶般的酸爽!
赵曙也觉得酸爽,但依旧有些膈应。
“严惩!”
他的吩咐马上就到了皇城司,张八年正在等着他对沈安的处置,却听到了这个,不禁傻眼了。
而那些人犯更是发了狂。
“某就说归信侯不会说假话吧,哈哈哈哈,你等严惩,哈哈哈哈!”
“归信侯果然是信人,说严惩就严惩,这下完蛋了。”
“都严惩!”张八年气得够呛,直接就把那前三十名的美梦打破了。
“不是说咱们能免了吗?”
尉氏县县丞王晓绝望的道:“咱们是按律处置啊!为何也要严惩?”
沈安许诺,最先到达皇城司的三十人按律处置,所以他们才会这般拼命狂奔。而按律处置的话,他们的后果不算严重,很轻。
张八年冷笑道:“那沈安的嘴里何时有过实话?你等愚蠢被他糊弄,那是活该,来人,都拿下,送进牢里,稍后发配。”
“沈安……”
王晓绝望之下,仰头喊道:“你不得好死……”
张八年冷冷的道:“某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只是那厮却越活越好。”
张八年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可官家派人来传令,话里话外都没有处置沈安的意思,让他失望之极。
那小子又逃过一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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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5章 被人看到了
赵顼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一脸正色的进了宫,守门的军士赞道:“大王看着英武不凡,果然是龙子龙孙啊!”
“是啊!而且看着还特别精神。”
这是例常的马屁,可赵顼却心有所思,于是脸又红了。
他一路回到庆宁宫,乔二谄笑着近前,王崇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这厮献殷勤。
“大王这次出去回来的挺快的……臣还以为您会在外面吃饭,这不……咦,这什么香味?好似女人的味道……”
乔二吸吸鼻子,刚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冷冰冰的目光。
“饿了。”
赵顼吩咐道:“弄饭菜来,要鸡腿。”
乔二不禁舔舔嘴唇,他也喜欢吃鸡腿啊!
赵顼进去了,乔二冲着王崇年挑衅的道:“大王喜欢吃鸡腿,某也喜欢吃鸡腿,就你是墙头草,说什么都喜欢吃。”
王崇年在思索着赵顼身上有女人香的问题,闻言随口道:“鸡腿哪有鸡翅好吃,太木。”
“你懂个屁!”乔二不屑的道:“鸡翅就那点肉,一点都不饱嘴,咱要的就是大口吃肉的舒坦劲,你这个是矫情……”
王崇年觉得这事儿大概要重视一下,但却不好问。
可大王是去哪弄了一身的女人味呢?
带着这个问题,他看了跟着赵顼出去的侍卫们一眼,可那几个侍卫却木然。
这是守口如瓶?
王崇年走了过去,低声道:“你们和大王去了哪?”
“不知道啊!”一个侍卫委屈的道:“半路上苏轼他们就找借口把咱们给甩了,带着大王不知道去了哪,最后咱们去沈家等,等了一个多时辰大王才到。”
啧!
王崇年听到这里基本上就放心了,心想这大概是一起去散心。
作为皇长子,赵顼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想自由自在的放松一下也不可厚非。
“此事……你等不可说出去。”
王崇年严肃的警告了几个侍卫,后来觉得太严肃了些,就缓和着说道:“大王读书参政辛苦,该轻松就得轻松,你等今日做得好,回头就某会和你等的上官说说,好歹给些赏赐。”
“多谢多谢。”
几个侍卫欢喜的不行,都恭谨感谢。
他们都是亲从官,在宫中的日子说句实话,逍遥有余,进取不足。眼瞅着外面的同袍一步步的升职,自己却只能在宫中煎熬,那痛苦就别说了。
王崇年答应给他们说好话,这便是机遇。
亲从官名义上是隶属于皇城司,想升官或是调出去都得经过这道程序。
可张八年不好说话啊!
不,他不是不好说话,分明就是不说话。
看着那张骷髅脸,大伙儿都没了勇气。
王崇年不同,他是皇长子的身边人,说句话皇城司的人也得给个面子。
喜事啊!
几个侍卫心中欢喜,就嘀咕了一阵,然后说是要请王崇年喝酒。
“你们那点钱都留着吧,留着给家里人。”王崇年有些唏嘘的道:“进了宫,和外面的联系就少了,可……家里人呐!”
众人一阵懵逼,他们是亲从官,以后是会被轮换的,所以无法体会那种和亲人近乎于永别的滋味。
一个侍卫好奇的问道:“王内侍,那您当年是怎么进的宫……”
“住口!”另一个侍卫喝道:“再多嘴就滚出宫去!”
问话的内侍惶然拱手请罪。
“宫中的人不少,不管是谁,进来都有不得已之处,大多是难以言表……”
王崇年微笑道:“别人是忌讳,某这里不是。”
他露出了回忆之色,“当年家里人口多,某太能吃,爹爹养不起了,就一刀割了……”
几个侍卫不禁心中发寒,心想这等父亲真是有等于无。
他们觉得王崇年会恨自己的父亲,可王崇年却笑得依旧是那种傻乎乎让人想欺负一把,“当年某真的很能吃啊!爹爹养不起某了,后来有人说宫中能吃饱穿暖,老实做事就能当官,爹爹就欢喜……还炖了一只鸡给某吃……那只鸡下蛋很厉害,娘专门用鸡蛋去换盐……”
赵顼站在门边,微微皱眉。
王崇年在调到他的身边后,他就让人去查过此人的底细,确实就是这样。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几次三番的不敢彻底信任这个人。
因为他担心王崇年会带着戾气。
带着戾气的人行事会出人意料,而他却不想节外生枝。
可王崇年却压根就没恨过自己的父亲,他甚至还很感激,觉得父亲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最好的一条道路。
赵顼微微点头,心中对王崇年的那一丝顾虑都消散了。
“大王,饭菜好了。”
乔二屁颠屁颠的来了,赵顼觉得自己此刻能吃下一头羊,可等吃到后面,他依旧留下了两只鸡腿和一条羊排。
“我吃好了。”
他起身出去,乔二带人收拾,按照规矩,好东西都是他的。
“鸡腿好吃啊!”
乔二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他的份例不算少,可却远远比不上赵顼的。
两只鸡腿,一块羊排,这就是赵顼吃剩下的。
“都没动过,可惜啊!要是热乎乎的就好了,冷了味道好重。不过香料可贵的很!”
羊排还好,但鸡腿依旧是重口味作法,乔二最喜欢。
吃了鸡腿和羊排,他又吃了一张饼,心满意足的出去。
王崇年正蹲在外面吃饭,一大盆汤饼,他吃的酣畅淋漓。
那个大盆……
乔二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那个大盆装下自己的脑袋没问题。
看王崇年吃饭是一种享受,他蹲在那里,左手托着盆底,右手拿着筷子,一夹就是一大筷汤饼,然后低头猛吸……
吸到后面时,他慢慢抬头,那一脸的满足让人觉得这个世界都是他的。
真是个要求简单的人啊!
你要求简单就好,那最好别和某争,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乔二心中一松,觉得王崇年的本质还是个饭桶,可旋即又有些嫉妒他的饭量和吃相。
能吃那么多,还能吃的那么香,让人一见就有胃口。
“大王何在?”
陈忠珩急匆匆的进来,见王崇年的吃相就压压手,“你吃你的,某看着你吃饭就有胃口,别停。”
乔二迎过去,说道:“大王在里面喝茶。”
陈忠珩笑眯眯的点头,然后进去。
“见过大王。”
赵顼抬头问道:“何事?”
他觉得自己还处在某些不可名状的状态里,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陈忠珩说道:“官家让臣来问,您的心情可好了吗?”
这话问的隐晦,但赵顼知道是在问自己对婚姻和孩子的看法。
他有些纠结的低下头,“好了,很好。”
陈忠珩觉得有些不对劲,“真的好了?”
这真不是他没礼貌,而是这个转换观念的速度快了些。
“当然。”赵顼有些恼了,板着脸起身道:“此事就这样吧。”
陈忠珩觉得自己见鬼了,一路跑着回去禀告。
“官家,大王那边都好了。”
赵曙正在看奏疏生气,却是有人弹劾沈安,说他这一路虐待人犯。
虐待人犯的多了去,为何要弹劾沈安?
不就是因为那些人犯是官吏士绅吗?那些人看到之后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于是就上疏弹劾。
“不要脸!”
他把奏疏丢在地上,然后问道:“他不是才将纠结着,怎么就好了?”
陈忠珩摇头,“臣只知道是沈安和苏轼等人带着大王去消遣。”
“沈安不错。”赵曙微笑道:“我先前还说要处罚他,如此就罢了,哈哈哈哈!”
儿子改邪归正,让赵曙的心情不禁大好。
而沈安的心情却有些忐忑。
一脸冷汗的苏轼急匆匆的来到沈家,把沈安拉到了僻静处,苦着脸道:“先前被人发现了。”
“什么发现了?”芋头最近很好玩,沈安正想弄个小泳池给他扑腾,所以有些不耐烦。
苏轼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先前带着大王去青楼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艹!”
沈安一拍脑门,觉得这个运气真是差的没边了,“是谁?他可看清了大王?”
苏轼点头,叹道:“那人是御史啊!不然某哪里会怕。他在御史台找到了你岳丈,言语间就是想要弹劾……”
“想弹劾就该阴着,怎么还主动去找某的岳丈……”沈安起身道:“这是要待价而沽,走,带某去看看此人。”
苏轼带着他去了御史台,大热天两人被晒的毛焦火辣的。
“这不是归信侯吗,久违了。”
方聪就站在值房外面,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着,看着分外的云淡风轻。
“方御史,借一步说话。”
沈安笑眯眯的指指值房,方聪点头,看了一眼左边探头出来的同僚,笑道:“归信侯请。”
两人进了值房,苏轼在外面干咳一声,说道:“不该看的就别看,小心惹祸上身。”
左边的官员撇撇嘴,然后缩了回去。
值房里,方聪含笑道:“某对归信侯的本事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能朝夕相处,也好学到些本事……只是某官职低微,难啊!”
沈安冷冷的道:“你想要什么?”
他已经准备了几种灭口的方案,也就是意外事故。
而方聪还不知道他的打算,洋洋得意的提出了要求,“某只要官职。”
第926章 朕也动了杀机,你不知道吗?
“沈安确实是不错。”
儿子对成亲带着警惕心,对生孩子有些抵触,这个让高滔滔很头痛。
可再怎么头痛也得想办法去解决啊!
“我还未问他们是怎么劝导的大郎。”赵曙心情极好,端着一杯冰水在缓缓啜饮。
高滔滔笑道:“大郎认识他多少年了?好几年了吧,那时候他们都还小,臣妾就记得他那个妹妹,真是惹人疼爱,和浅予一般。不过他还是不错,这几年也帮了不少忙。”
“以后看吧。”赵曙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还年轻,大宋的爵位不值钱,可他却是军功封侯,在满朝爵禄之前,格外的引人注目。有人说站在他这个归信侯的面前,自己的爵位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丢人。”
赵曙唏嘘道:“知道丢人就好啊!说明还知道羞耻。”
高滔滔好奇的问道:“那些重臣都是饱学之士,难道还有人不知道羞耻?”
“你……”赵曙想说女人家没见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叹道:“这要不要脸和学识的高低没关系,主要看人。”
“那有人说读书能明理呢,他们怎么就不明理呢?”高滔滔此时还没机会去琢磨外朝的重臣们,更没机会垂帘听政,只是在后宫之中蹲着。
“明理啊!”赵曙有些惆怅,“读书是明理,可人却有贪欲,在官职和财富之前,有几个能站稳的?你忘记了当年的文彦博吗?”
高滔滔想了想,“当初他恋栈不去,不是被先帝坐视着弄下去了吗?是了,这便是不要脸。”
赵曙摇头,这个只能算是脸皮厚,不要脸倒是不至于。
高滔滔也笑了,“这也算不上吧,柄国之臣的位置,有几个舍得放弃?不过臣妾却想起了那些传言,说文彦博幼时和孩子玩耍,有球掉进了树洞里不能取,旁人束手无策,他叫人拎水灌进去,那球就浮了上来,可见这聪慧是从小就有的。”
她就不够聪慧,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笨了点,所以很羡慕那些高智商的人。
“这你也信?”赵曙觉得妻子还是天真了些。
“难道是假的?”高滔滔有些失落。
赵曙看着她的模样,就叹道:“你想想司马光砸缸的事,他们二人都是幼年聪慧……”
“一个砸缸,一个灌水取球。”高滔滔有些懵,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这便是祥瑞一流的手法,不足为奇,多了去了。”赵曙早就见怪不怪了,不管是真假,一律不搭理,只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安排这些人的职位。
“文彦博还是不错,至少能平衡朝局,所以我还在看。”赵曙揉揉眼睛,最近他熬夜不少,都有眼袋了。
高滔滔心疼的道:“你好歹歇歇吧,再说不是还有包拯吗?上次你还说包拯不错。”
“是啊!”
赵曙笑道:“我就怕他咆哮,你不知道,包拯一旦咆哮起来,朝堂之上几乎无人能敌。”
“那么厉害?”高滔滔不禁有些悠然神往,想去看看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我问过御医,包拯的身体还行,这也是多亏了沈安,不然包拯怕早就熬不住了。”
“沈安那年轻人不错。”高滔滔还算是知恩图报,所以建言道:“此次他帮大郎打开了心结,怎么说都是功劳,臣妾看少说能值一条腿……呃……不是,是……”
赵曙一头黑线,觉得这话题没法再说了。
什么叫做能值一条腿?
这话要是被外面的臣子听到了,怕是会羞愤欲死。
“罢了,此次算他立功。”
赵曙觉得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下了决定后就觉得心情格外轻松。
“官家。”
陈忠珩悄然进来,低眉顺眼的道:“张八年来了。”
帝后在独处,气氛很温馨,所以他不想打扰,可张八年一旦出现,多半是有大事。
这是谁犯大事了?
陈忠珩幸灾乐祸的想着是谁要倒霉了,等张八年进来后,就退后了些,仔细听着。
“何事?”
好不容易得了轻松的机会,和妻子闲聊放松都不行?
赵曙有些厌倦这样的日子。
张八年说道:“先前大王被苏轼等人带去了青楼……”
“咳咳咳……”
高滔滔突然弯下腰,用那种把肺叶咳出来的姿态剧烈的咳嗽着。
赵曙的脸一下就变成了猪肝……
他双拳紧握,最终还是忍住了,对高滔滔说道:“此事……他们终究是为了大郎好。”
不知道女人的滋味,赵顼自然不会觉得成亲有什么好。
而且赵曙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的青涩,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高滔滔羞愤难当,喘息道:“大郎要是被带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赵曙自信的道:“我能让他无法变坏,比如说不得出宫。”
这是一个信誓旦旦的夫君,他发誓要让自己的孩子走正道。
高滔滔点头,两口子渐渐多了笑意。
“你怎么还没走?”
高滔滔刚才情绪过于激动,现在才发现张八年竟然还没走,就有些羞恼。
老娘的笑话是你能看的吗?
赵曙干咳一声,示意他赶紧麻溜的滚蛋。
张八年也不想待,可刚才帝后太过激动,让他没空说话。
他冷冷的道:“御史方聪看到了大王进出那家青楼,等大王和沈安离去后,更是进去询问了大王在里面做了什么……如今沈安已经获悉此事,赶去了御史台,臣以为他会灭口。”
沈安会抓狂,这是毫无疑问的,然后那位自作聪明的方聪绝壁没好下场,这是张八年的感觉。
因为高滔滔怒了,就像是一个发现自己孩子被欺负的母兽,咆哮道:“官人,弄死他!这等人不死何为?”
官家都喊成了官人,张八年确认王聪要倒大霉了。
赵曙的脸色铁青,淡淡的道:“慌什么?沈安在呢!我马上去看看。”
高滔滔咬牙切齿的道:“沈安没有你的吩咐,怕是不敢下狠手,要不我去。”
女人在许多时候看着都是一副温婉的模样,那是你没真正的激怒她,让她丧失理智。
现在的高滔滔就是失去理智的状态,起身就往外冲。
“拦住!”
赵曙起身道:“你急什么?我这就去。”
高滔滔被拦住了,她回身说道:“你心慈手软……”
赵曙径直走过来,吩咐道:“你在此等候,我稍后就回来。”
他走出大门,“张八年跟着来。”
这是要动手?
陈忠珩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张八年飘然出去,只剩下高滔滔在后面坐立不安,咬牙切齿。
一路出了宫,有人认得赵曙,顿时就被吓傻了。
“官家出宫了。”
“这是干嘛?就跟着两个人。”
“要上去看看不?”
“看个屁,那个骷髅脸就是皇城司的张八年,据说此人是前朝的人,后来太祖皇帝登基后被赐了毒药处死,可他却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后破土而出,就变成了现在这骷髅模样……”
作为高人,张八年的耳力很好,关键是这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连赵曙都听到了。
这真是……
什么叫做破土而出?某是竹笋吗?
这等市井谣言百姓可以说,张八年只能无可奈何,但要是哪位官员瞎比比,那就对不住了,皇城司不把你的祖宗十八代给扒拉出来,那某就不姓张!
三人很快就到了御史台,赵曙低头,门子看到张八年和陈忠珩,顿时就吓坏了,“敢问……”
“闭嘴,不许传出去!”
张八年护着赵曙进去,陈忠珩拖在最后面,威胁道:“敢泄露我等来此之事,回头去琼州吧。”
门子知道怕是有大事发生了,急忙点头道:“是是是,小人保证不说。”
“这不是陈都知吗?”
门子才保证,苏轼就施施然的出来了。
门子指着他苦笑道:“这不是小人说的。”
陈忠珩回身,苏轼说道:“某被赶过来了。”
他刚才在外面为沈安把风,谁知道赵曙会亲自来,差点被吓的惊呼出声。
而在更里面一些,杨继年站在值房外,见谁出来都是一句话。
“聪明的,先回去。”
同僚不喜欢他,但却知道此人不喜欢虚张声势,所以看看周围后,就缩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御史台的人在猜测着,等陈忠珩出现在中间散步时,连御史中丞都只能躲在门后看风头。
这是谁来了?
官家吧。
必须要感谢方聪,因为他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就想着向赵顼卖好,就没声张此事。
值房外,赵曙负手而立,张八年就在身后查看情况。
“……大王定然是要做太子的,此事某会烂在肚子里,只是想见大王一面,当面请益。”
方聪的声音很清越,赵曙觉得可以担任传话的人,至少比陈忠珩的声音好听多了。
“你别想见到大王,此事到某这里为止。”
沈安很清醒,这一点让赵曙很满意。
但这个馊主意是沈安出的,所以赵曙再满意,也在琢磨着该怎么收拾他。
“你别想一个人把着大王,那是祸根,而某是御史……你想想,你和大王亲近,而某就端着脸规劝,一人亲近,一人规劝,一冷一热……不会影响大王对你的情义,所以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你莫要为了一己之私而阻拦,否则……”
“否则什么?”
张八年的身体猛的一紧,他听出了杀机,就低声对赵曙说道:“官家,沈安动了杀机。”
赵曙点头,淡淡的道:“朕也动了杀机,你没发现吗?”
张八年愕然。
里面的方聪冷笑道:“否则某就上疏弹劾……”
“弹劾什么?”沈安的声音越发的轻柔了。
方聪得意的道:“某不会提及大王去青楼之事,只会说你诱导大王行事不端。然后再寻机当朝上奏疏,只让陛下一人看到,如此陛下当会觉着某行事稳重……如此,岂会不重用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