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北宋大丈夫TXT下载北宋大丈夫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北宋大丈夫全文阅读

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12章 这是沈安作的诗

    “官家,占城使者到了。”

    赵曙在打瞌睡。

    天气太热,屋里弄几个冰盆,然后坐着就想打瞌睡。

    那种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状态真的很舒服啊!

    陈忠珩的声音就像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显得有些缥缈。

    “谁?”

    赵曙缓缓睁开眼睛,觉得嗓子眼里干的厉害,声音沙哑。

    这时候就能看出眼力见来了。

    边上的内侍还在发呆,陈忠珩已经去取了温茶来。

    “官家,占城使者来了。”

    陈忠珩递上温茶,说道:“这时候冷茶伤身,还是温茶好。”

    赵曙喝了一口茶水,嗓子里舒服多了,就微微点头,边上的内侍不禁暗自悔恨,心想某为何不抢先一步呢?

    他在赵曙的身边伺候,但更多的是负责生活上的事务,不像陈忠珩什么都能沾手。人说没有上进心的内侍不是好阉人,他瞄着陈忠珩许久了。

    “马上去。”

    赵曙起身去更衣,陈忠珩自然不需去陪伴,就站在门外。

    那个内侍趁机问道:“陈都知,您怎么知道官家要喝温茶呢?”

    “设身处地。”

    陈忠珩只说了四个字,内侍仔细想着,就觉得妙用无穷。

    “原来是设身处地的为官家着想吗?多谢都知。”

    陈忠珩嗯了一声,等赵曙出来后就说道:“官家小心脚下。”

    赵曙只觉得肩膀和腰都不是自己的了,酸痛的厉害。

    他一边艰难下台阶,一边感慨的道:“我本以为挖了半日不会有什么,可第二天就差点起不来,今日依旧举止艰难,想到那些农户日日如此,我才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道理。自己不干活,就不知道那活有多辛苦,我看天下的官吏每年都该下地干几日,实实在在的体验一番农户的辛苦。”

    那内侍在琢磨着设身处地四个字,一直到了殿前才有些心得。

    几个礼房的官员在等候,见官家来了躬身行礼。

    那内侍正好想到了一招,就说道:“官家,可令天下官吏下地干活,不去的扣了俸禄。”

    他最怕的就是被扣俸禄,所以设身处地的一想,就觉得这一招不错。

    礼房的几个官吏愕然看着他,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每年天下官吏都要下地干几天农活?

    不去的还扣俸禄,这个有些过了吧。

    你说那些闲的没事干的去就算了,忙碌的官吏怎么腾时间……到时候不分情由的扣俸禄,谁会服气?

    赵曙没想到身边的人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板着脸道:“滚!”

    内侍傻眼了,等看到礼房官吏的面色后,就知道自己犯了错。

    内侍干涉朝政不是新鲜事,比如说陈忠珩就偶尔会说些建议,但你别当着官吏的面啊!

    大宋官员对内侍干政虽然没有明朝那么警惕,但前唐阉人能操纵皇位兴替的惨痛教训依旧还在脑海里回荡着,所以一旦出现内侍跋扈的苗头,那奏疏就会淹死赵曙。

    “是陈都知……”

    内侍才将开口,陈忠珩就跪地道:“他先前问臣为何做事稳妥,臣就说了四个字……设身处地。”

    赵曙的目光阴冷的盯着他,听到这四个字后,这才面色稍霁。

    那个内侍面如死灰,说道:“他撒谎!”

    赵曙不是赵祯,他可不会心慈手软。

    “拿了去!”

    两个内侍过来,把内侍拖了出去,随即呼叫声湮灭。

    赵曙看了陈忠珩一眼,颔首道:“你做事稳妥,朕知道。”

    “多谢陛下。”

    赵曙这是在施恩,殊为难得。

    “让占城使者来。”

    稍后宰辅们先来。在看到韩琦后,赵曙说道:“韩卿不是病了吗?”

    他许了韩琦的病假,可这人怎么就来了?

    韩琦说道:“臣请了沈安来诊治了一番,说是并无大碍,臣想着政事多,不敢偷懒,于是就来了。”

    他是首相,若是告假的时间多了,权利就会被侵蚀。

    权利啊!谁愿意放弃。

    所以韩琦只要能走动,就不肯在家歇息养病。

    “占城使者来了。”

    占城使者被带了进来,行礼后奉上礼单。

    这是规矩,朝贡时你必须要有所表示,一般就是本国的土特产。

    “辛苦使者了。”

    赵曙当然没兴趣去看礼单,使者也没指望他看。

    “陛下,外臣此次来,是为了交趾的入侵……还有真腊。”占城使者看着愁容满面,“两国夹击之下,占城苦不堪言,还请陛下看在占城忠心耿耿的份上,派出援军。”

    赵曙淡淡的道:“朕知道了,回头派出臣子去和你商议。”

    啥米?

    占城使者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了问题,幻听了。

    占城被交趾和真腊夹着,兵锋不利,每每被打的抱头鼠窜,所以每次来进贡大多会顺带求援。

    以往大宋方面就是出言抚慰,敷衍了事。占城也知道大宋估摸着打不过交趾,但好歹牵制一下啊!于是贡献不断。

    可这次竟然要仔细的商议?

    我的天,大宋对占城的态度变了吗?

    使者不禁抬头,热情的看了赵曙一眼。

    这一眼让赵曙有些的慌,说道:“就如此吧。”

    使者告退。

    韩琦看着他出去,说道:“陛下,交趾以前属于中原时,占城可是侵袭不休,比今日之交趾还要可恶。如今他们和交趾、真腊交恶,对大宋是好事,不可仓促出手,搅乱了三国之间的均势。”

    地缘政治是门大学问,大宋和辽国、西夏是一个均势,而交趾和占城、真腊又是另一个均势。均势之下,局势有变,但却平稳。均势若是被打破,那就是风起云涌,血流漂杵。

    赵曙点头,“朕知道,所以……沈安在家里带孩子乐不思蜀了吗?”

    从儿子出生之后,沈安就化身为奶爸,恨不能出门都把儿子带着。

    在这个时代,父子之间的关系再亲近也没有沈安这样的,外界对此引为笑谈。

    韩琦笑道:“据说他还亲自给孩子换尿布。”

    赵曙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觉得沈安这个二十四孝老爹真是够了。

    曾公亮凑趣道:“陛下,难道沈安的那个儿子有何不凡之处?”

    是啊!沈安这般重视,说不定真有呢!

    韩琦的话让赵曙笑了笑,“那孩子并无神异之处。”

    古代生孩子总是容易出现异兆,什么红日入怀,红光三日不散,香气三日不散,有凤鸟起舞,有灵猴献上祥瑞……

    若是出生时没弄成祥瑞,那就在小时候补上。

    比如说司马光砸缸,这还不够,后面又斩杀大蛇,于是名声大噪。

    沈安来自于后世,别说什么砸缸,那些孩子各种聪明或是神奇的表现都会被发布在网上,所以他对所谓的砸缸压根没啥好奇心。

    以后的孩子比你牛多了。

    韩琦看了赵曙一眼,说道:“官家,这个……沈安并无威胁。”

    他觉得这是赵曙派出了皇城司的人潜入沈家去探查到的消息,就有些不满。

    他韩稚圭可是恩怨分明的好汉,沈安才将救他与水火之中,他岂能坐视沈安被密谍盯着?

    想想自己每天在家做的事情都有人盯着,然后报上来,韩琦就觉得难受,甚至是想发火。

    赵曙愕然,韩琦却开始了跋扈的表演。

    他上前一步,昂首道:“君臣一心首在信任,官家这般不信任臣子,臣子知道了会如何?还有,皇城司出面去探查臣子家,这个犯忌讳了吧?先帝在时就没有过……臣请官家好生思量,把皇城司的人撤了吧,不然人心都冷了。”

    这一番话堪称是跋扈,也只有韩琦和包拯能这么直挺挺的说出来。

    关键是这话扫了官家的面子啊!

    皇帝不要面子的吗?你韩稚圭这么打脸合适吗?

    曾公亮担心的看了一眼赵曙,发现他竟然面色平静,不禁大喜。

    赵曙有病,这个大家隐隐约约的都知道些,所以很少去刺激他。

    可韩琦这番话却过火了,曾公亮担心赵曙会发作起来,然后歇斯底里。

    赵曙很平静,这代表着他的身体情况好转了许多。

    “陛下的身体好了许多,可喜可贺啊!”

    他情不自禁的说出了这话,韩琦也发现了这个情况,然后欢喜的道:“恭喜官家。”

    欧阳修老眼昏花看不清,只能跟着随大流道贺。

    赵曙冷冷的道:“是包拯说的。”

    呃!

    韩琦的慷慨激昂瞬间变成了尴尬,他左顾右盼,说道:“今日的天气不错啊!很是凉爽。”

    这个不要脸的韩稚圭!

    赵曙继续补了一刀:“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首诗一出口,韩琦不禁赞道:“好诗,好诗!”

    这首诗文采不显,但通篇都是怜子之心,让人心生温柔。

    曾公亮赞道:“看看史册,多少聪明人自作聪明,最后倒霉。或是太过聪明,掺和进了不该掺和的事里面,哎!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陛下这首诗说到臣的心里去了。”

    大家想起赵曙前半生跌宕多舛,不禁都有些感悟。

    若是当年赵曙不聪明,那么他就会少许多烦恼,也不会被折腾出那些毛病来。

    赵曙轻笑道:“这是沈安作的。”

    他满意的看到了宰辅们的面色变得越发的尴尬了。

    你们尴尬了,你们不舒坦了,朕就舒坦了。

    这一刻他和当年的赵祯生出了一样的想法。

    ……

    大家晚安!

第913章 你倒是给个答案啊

    “沈安为何有这等感慨?”

    韩琦突然觉得这事儿有些奇葩,一个年轻人竟然生出了这种颓废的感慨来,不应该啊!

    曾公亮淡淡的道:“想想沈卞,当年也是被赞誉为聪慧。”

    “沈卞后来执拗,何尝不是聪明到了极致,看到了那些莫测的未来,于是就四处撞墙。”欧阳修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败。

    他的一生也算得上是跌宕起伏,可和沈卞比起来,却显得有些无所作为,就是个混日子的。

    比不过沈卞啊!

    但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不禁赞道:“陛下,若无沈安,沈卞怕是会碌碌无名啊!”

    赵曙点头道:“为人子者,当扬父名。”

    在原先的历史上,赵允让早就去了。赵曙一登基就想给自家的老爹名分,为这事儿争执了许久,留下一个著名的词‘濮议’。

    这话一出,沈安这个孝子的身份就坐实了。

    韩琦等人却理所当然的赞同这话,于是这首诗就传了出去。

    杨继年在御史台和苏轼商议弹劾谁,外面有人进来说道:“杨御史,令婿可是又作诗了啊!”

    “什么诗?”杨继年觉得沈安太懒了些,该多作几首诗词来扬名。

    来人笑的很是虚假,“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从有了外孙之后,杨继年在御史台的话多了些,但话里话外都是在夸赞自己的外孙芋头是如何如何的聪慧,一看就是状元的料子……

    马丹,几个月大的孩子哪里能看出什么聪慧来?

    杨继年的对头多,见他显摆瑟就不满,今日得了这首诗就如获至宝,用来打击杨继年。

    你不是显摆自己的外孙聪明吗?看看你女婿的诗,这是啥意思?

    说明你那外孙不咋滴啊!

    “好诗。”

    杨继年眼睛一亮,叹道:“人皆养子望聪明,却被聪明误一生……看看那些官宦之后,小时大多被夸赞为聪明,可大了之后呢,有几个有出息的?”

    官宦之后,比如说晏殊的儿子晏几道,小时候也被夸赞聪明,可大了性子却执拗,不肯求人,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好,这个兆头好啊!”杨继年抚须微笑道:“无灾无难到公卿,安北立功颇多,想来芋头长大了也能承袭些官职,到了那时……那不是无灾无难到公卿是什么?哈哈哈哈!”

    杨继年的笑声回荡在御史台里,对头们很是沮丧。

    沈安立功太多,现在是论腿抵消功劳,可以后呢?

    “杨御史高见。”苏轼此刻还没有那种落魄的感受,所以压根体会不到这首诗的心境,不过还是觉得很牛笔。

    杨继年只是微笑,苏轼告退,站在外面想着这首诗的蕴意。

    “那个沈安,作诗作什么不好?偏生拿芋头来作伐,回头老夫定然要他好看!”

    呃!

    苏轼听着杨继年带着怒火的声音,不禁为沈安默哀一瞬。

    随后杨继年就告假了。

    他一路到了沈家,沈安闻讯来迎,顺带还抱着芋头。

    “那么热你抱他出来作甚?给我。”

    杨继年很不满的接过孩子,熟练的抱着往里走。

    “爹爹。”

    杨卓雪看到父亲抱芋头就觉得怪怪的,然后问道:“爹爹,您抱芋头和当年抱我有区别吗?”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沈安觉得应该是没区别的。

    可杨继年却认真的想了想,“你当年调皮,抱着就爱哭,那时候为父很头疼。”

    遇到个爱哭的孩子真的会崩溃。

    沈安看了杨卓雪一眼,心想媳妇小时候竟然是个爱哭鬼?

    杨卓雪有些赧然的道:“哪有。”

    “就有。”杨继年看着芋头,神色间多了慈祥,“芋头却乖巧多了。”

    这是隔代亲!

    沈安算是弄清楚了杨继年的思路,大抵就是隔代亲。

    有了外孙,女儿就可以靠边站了。

    “你那个……作的那首诗不妥当。”杨继年很不高兴的道:“芋头长大了自然要科举,要为官做宰。什么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这是咒芋头以后变成傻子呢?有这么为人父的吗?”

    呃!

    沈安没想到老丈人突然杀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个。

    “丈人,那只是首应景的诗。”沈安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官家问小婿对子女有何要求,小婿就作了这首诗。”

    这首诗是苏轼半生潦倒的感悟,也是大彻大悟后对儿子的期盼,却被沈安给提前弄了出来。

    不过沈安不觉得苏轼还会作这首诗。

    如今的苏轼在御史台算是如鱼得水,宦途顺畅,还和赵顼、王的关系不错,再怎么滴也不会重蹈覆辙.

    沈安认为这全是自己的功劳,所以毫不客气的就用了。

    杨继年颠了芋头几下,芋头就咧嘴笑了,让他不禁也笑了起来。

    “官家问又如何?这是你自家的事,和他不相干。”

    他皱眉道:“还有,你这诗不错,以后有空多作几首,好歹养养自己的名望。”

    养养名望,简称养望,以后的王安石和司马光都这么干过,一个养望成功后登顶政事堂,掀开了波澜壮阔的革新;另一个养望成功后,马车所到之处,人人额手相庆,觉得这个大宋总算是有救了。

    古有终南捷径,今有蹲家里养望,也算是殊途同归。

    杨继年又排揎了沈安几句,然后趁着沈安夫妇去安排晚饭的功夫,忍不住就亲了外孙的小脸蛋几口。边上正好转身过来的陈大娘见了他的笑脸,觉得自己怕是眼花了。

    沈安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杨卓雪在边上打下手,顺便用充满爱意的目光给他鼓劲。

    “郎君,外面来了个什么使者的随从,哦,是占城使者的随从,说是使者请您去驿馆一晤。”从沈安又开始家里蹲之后,庄老实就私下长吁短叹的,觉得郎君的上进心越发的薄弱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沈安在爆炒牛肉片,没抬头的道:“没空。”

    庄老实悲痛的看看杨卓雪,想寻求娘子的支持。

    郎君越发的懒惰了,娘子您好歹也管管。

    可杨卓雪现在满脑子都是夫妻之间的柔情蜜意,哪里会管这个。

    这年头丈人上门了女婿做饭的官员有几个?就沈安一个吧。

    她觉得这是沈安在给自己面子,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画面:一群女人眼巴巴的等着父亲上门,然后自己的夫君却在迎接之后就开始发呆……只有她杨卓雪的夫君在厨房挥汗如雨为丈人做饭……最后那些女人在羡慕嫉妒恨中吐血三升。

    很爽啊!

    庄老实没办法,只得出去按照原话说了。

    “我家郎君说了没空。”

    他说这话时有些心虚,担心对方大怒。

    毕竟是外藩使者啊!而且占城和大宋的友谊源远流长,双方堪称是宗主国和藩属国的典范,这样的友好藩属国的使者,硬邦邦的说没空,太过分了吧。

    “老夫老了。”

    吃晚饭的时候,杨继年很是唏嘘了一番,觉得自己老了,大抵没几年好活了。

    外孙都有了,这人也就觉得老了,这是生物特性,沈安只能劝酒,几次三番后,把丈人给灌翻了。

    “咋办?”杨卓雪很头痛。

    “送回去,不然丈母会发飙。”

    沈安叫了人来,把老丈人弄上马车,一路送了回去。

    到了杨家后,李氏亲迎,看到沈安和闻小种扶着杨继年进来,就皱眉道:“喝多了?”

    “没,就是累了。”沈安觉得自己说话的艺术性越发的强了。

    “喝多了就喝多了,什么累了……安北,要诚实啊!”李氏语重心长的态度让沈安羞愧难当。

    古今中外的丈母娘都希望女婿是个诚实可靠的小郎君,可大多事与愿违。

    “是,丈人喝多了。”

    沈安觉得以后还是要实话实说才好。

    “放着吧。”

    进了里面后,李氏让他们把杨继年放椅子上,然后就让人送客。

    沈安看到她拿毛巾给老丈人擦脸,心想怪不得媳妇那么温柔贤惠,原来是丈母娘的遗传啊!

    他想起了一句话,想知道自家媳妇的好坏,就看现在的丈母娘。丈母娘现在啥样,你媳妇在以后就有很大的几率变成这样。

    看来我的运气不错啊!

    沈安喝了半醉,心情放松的出去。

    “官人……”

    身后这声音很温柔。

    “官人!”

    这个……好像分贝高了些。

    “官人!”李氏的声音突然凶了起来。

    “啊!”杨继年被唤醒了,想来这个喊声里有些惨痛的回忆吧。

    卧槽!

    沈安看看夜空,觉得自己没出现幻听啊!

    这丈母娘竟然这般凶吗?

    我媳妇呢?

    回到家中后,杨卓雪已经准备好了洗漱的东西,喜滋滋的服侍他洗漱上床。

    一番锻炼之后,沈安试探着问道:“卓雪啊!”

    “什么?”杨卓雪靠在他的胸口上,懒洋洋的问道。

    “你那个……凶不凶?”

    媳妇要是化身为河东狮,沈安觉得这日子就没发过了,自己就成了苦水里的娃。

    “不凶。”

    杨卓雪已经睡眼惺忪了。

    “你会不会咆哮?”

    女人咆哮不好看,破坏在男人眼中的形象。

    沈安这么为自己辩护着。

    “啊!”

    杨卓雪轻轻的啊了一声之后,就再没反应了。

    沈安抬头往下看了一眼,只看到一头乌黑的秀发。

    你倒是给个答案啊!

    ……

    第一更送上,求月票。

第914章 钞能力

    “郎君,二梅就在这几日要生产了。”

    庄老实来汇报工作,顺便说了这个喜讯。

    “好事。”沈安刚晨练结束,正在拉伸,闻言看了边上的陈洛一眼,觉得这厮有些心不在焉的,就说道:“去看看吧。”

    “是。”

    陈洛一溜烟跑了,姚链在那里暗自神伤。

    当年可是他最先向曾二梅示爱来着,可最后却是陈洛‘抱得美人归’,让他惆怅不已。

    沈安不理解为啥他们两个都对曾二梅生出了好感,心想难道曾二梅真是美女?

    “花花……”

    他正在觉得不可思议,果果却冲了出去。

    “救命……”

    正蹲在门边的绿毛在和花花较劲,结果花花凶性大发,一爪子就按住了它,然后狗嘴张开,作势要咬下去。

    果果冲了出去,花花依旧按着绿毛,但是嘴巴却闭上了。

    这条狗不错。

    沈安对出现在外面的闻小种点点头,示意无需管。

    敢对主人龇牙的狗,沈安会把它扔到庄子上去看守作坊的大门。

    “不许咬绿毛。”

    果果处理爱宠之间的矛盾时大抵是没道理可讲的,一般情况下都是花花被批评。

    花花悻悻然的移开爪子,绿毛振翅飞了出去。

    “花花,花花……坏狗……”

    这只贱鸟!

    沈安不禁觉得花花很可怜。

    可果果却摸着花花的脊背嘀咕道:“你是大哥,要让着绿毛。”

    吃了早饭,杨卓雪就嘀咕着石头记怎么没新的内容了,还挂念着宝玉和黛玉之间的事。

    沈安是真的不想写了,可媳妇抱着儿子,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好好好,这就去写一回。”

    他真的想把结局改了,让贾宝玉和林黛玉成亲,然后出了贾府自立门户,贾琏一统贾府,正本清源……

    这样的大结局如何?

    沈安觉得不错,但心中不爽。

    老贾家坏事干了不少,让他们得了皆大欢喜的结局,这心中不舒坦啊!

    要不就让林黛玉嫁给别人?

    比如说贾芸什么的,想来会很爽吧。

    不过读者大概会发狂,然后来寻摸作者,想捶死他。

    “郎君,昨日那人又来了,还来了个自称是占城使者的男子。”

    庄老实觉得自家郎君该奋发图强了,所以语气中多了些期盼。

    “请进来……不妥当,让他在前厅稍待。”

    沈安一脸正气的说道:“为夫要出去和外藩使者商谈大事,那个石头记回头再写。”

    杨卓雪哦了一声,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沈安换了身衣服去了前面,等看到占城使者时,那笑容格外的真诚。

    昨天这位使者派人来请沈安,却被沈安回以‘没空’,今日他怎么亲自来了?

    庄老实觉得这位使者怕是来讨公道的,所以很是谨慎的在边上观察着。

    占城使者起身,目光锁定了沈安,在观察着这位负责和自己商议的年轻人。

    很年轻。

    长相……在使者看来只算普通,但眼睛很出彩。

    沈安有一双单眼皮的眼睛,看着很温和,搭配上其它的东西,竟然有些英俊的意思。

    不错的年轻人,而且笑的很真诚。

    占城远在海外,来往大宋需要坐海船到琼州岛,再到广南东路,最后在南安登陆,越过梅岭去汴梁。

    而且占城人对中原以北的事务压根就不关心,他们只关心大宋是否愿意支援些武器,若是肯派兵就最好不过了。

    不过大宋的兵不怎么样,占城人觉得去了大抵就是混日子拖后腿的,所以觉得还是给钱给兵器最好。

    使者的态度有些平静和从容,让沈安有些不解。

    “这里是私宅,却不好接待贵使,去樊楼吧……小种。”

    “郎君,小人在。”

    沈安吩咐道:“使者才到汴梁,接风洗尘自然是要的,你去樊楼,包下一栋楼。”

    “是。”

    使者有些懵逼,“那个……不敢不敢,太破费了。”

    那可是樊楼啊!

    汴梁城的象征之一,换后世就是网红打卡的必去地,你竟然要包下一栋楼为某接风?

    “小事罢了。”

    沈安起身邀请使者出发。

    两人在前,随从在后,一路到了樊楼时,那家掌柜已经带着伙计们在等着了。

    “见过归信侯。”

    掌柜欢喜的道:“小人已经准备好了食材,就等着归信侯点菜。”

    只要沈安夸一句他家的饭菜好,回头门槛都会被人踩破去。

    这就是厨神和美食家的力量。

    “这个……”

    使者进去就像是土包子般的,有些手足无措的尴尬。

    太奢华了呀!

    而且伙计都是彬彬有礼的,比国中那些所谓的读书人看着还有气质。

    太不像话了。

    他有些嫉妒,觉得大宋真的有些天朝上国的气息。

    可占城呢?

    占城就是个被交趾和真腊夹在中间的倒霉蛋。

    “归信侯太破费了。”

    等看到十多个大碗盖上盖子被送上来时,不禁食指大动。

    “某不差钱。”

    沈安随口这么回答了他的感谢。

    呃!

    钞能力发动,使者有些纠结和窃喜。

    这位难道是权贵?

    是了,官员就是俸禄,再有钱也有限。

    而且大宋官方不可能包下一栋楼来为他接风,所以这是沈安的私人行为。

    豪,友乎?

    这一刻他只有这个想法。

    盖子揭开,里面是一些精巧的菜肴。

    “尝尝。”

    一顿饭吃下来,沈安因为刚吃早饭,所以没吃多少,使者却几乎把菜一扫而空。

    等他发现自己吃相难看后,就摸了一下滚圆的肚子解释道:“某在国中时,一顿能吃五斤。”

    “那就是不够?”沈安赞道:“好胃口。来人,给使者再来一条羊腿,要肥大的,不肥大这一餐不给钱。”

    使者被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饱了饱了……”

    沈安微笑道:“使者千万别客气,这里是大宋,好客之名谁都知道,谁客气谁吃亏。”

    使者心想我再吃就得吐了,就强笑道:“真是饱了。”

    “那使者说自己能吃五斤……”

    你妹,五斤食物下肚,你那小身板不爆炸?

    使者矮了沈安一头,竟然敢说能吃五斤,真是颠覆了沈安的三观。

    “某说错了,哈哈哈哈。”

    使者被迫承认自己前面说了谎,原先从容的姿态再也见不到了。

    礼房的官吏在边上一直看着,此刻他们相对一视,都觉得自己学到了一招。

    先用豪奢的举动来让对手放松。

    随后见缝插针,找到对手出错的机会要善于利用,打下对手的气势,为后续的谈判占据上风开个好头。

    果然是归信侯啊!

    这些官吏恨不能跟着沈安朝夕相处,好生学学。此刻沈安起身,有两人就过去引路,很是殷勤。

    使者随后起身,跟在后面,发现礼房的官吏们都在对沈安殷勤,把自己这个使者给抛在了脑后。

    随后双方出现在了枢密院里。

    富弼在值房外和沈安交换了个眼色。

    弄他!

    沈安点头。

    小意思!

    看着他进了房间,富弼回身对手下说道:“希望占城使者能挺住,好歹让老夫看到沈安失手一回。”

    说完他觉得不对,就笑道:“但那就代表着大宋会吃亏,罢了,看他吧。”

    有官员说道:“归信侯许久未曾管外事了,怕是生疏了也有可能。”

    富弼摇头,“不会,这个老夫却是信他。他虽然许久没管了,可老夫却觉得他会更狡猾,谁做了他的对手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否则被他挖坑埋了都不知道。”

    ……

    室内摆放着两个冰盆,算是凉爽。

    有人泡茶来,沈安指指边上,“你等都坐下吧。”

    “多谢归信侯。”

    众人坐下后,沈安抬头看着使者说道:“贵使远来,带来了什么?”

    使者没想到他一开头不是客套,而是开门见山,就楞了一下,然后说道:“外臣带来了占城的方物,还有一片忠心。”

    “那么想要些什么?”什么方物,就是土特产罢了,可占城那地方的土特产沈安还看不上眼。

    这人竟然这么直接吗?

    这年头搞外交的都知道要把自己的目的隐晦的说出来,而不是这么赤果果的。

    “外臣希望大宋能派出援兵,帮助占城抵御交趾和真腊。”

    这是客套话,占城没想过这个,觉得大宋也舍不得庞大的耗费在占城驻军。

    “真心话?”沈安却含笑问道,看着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真的。

    使者心中好笑,然后认真的道:“真心话。”

    “如此也好。”沈安偏头看向礼部的官吏,“都记下来了吗?”

    “都记下来了。”

    双方商议自然有记录,只是沈安交代的是把每一句话都记录进去,这个让人有些不解。

    沈安回过头说道:“三五年之内,大宋会去占城,希望使者今日的话能成为大宋和占城交好的证据。”

    啥?

    三五年内大宋会出海去占城?

    使者有些懵,“此事怕是得回去商议一番”

    他突然想起了富弼的笑容,很是诡异。

    他为何那么笑?

    “占城可知道大宋和交趾之间的厮杀吗?”

    “呃……什么厮杀?”

    使者觉得有些不妙。

    沈安又换了话题,“使者先前说占城翘首以盼大宋天兵,为何还要商议?”

    使者的额头见汗了,“外臣……此事外臣并不能做主。”

    沈安的身体后仰,双手抱胸,冷笑道:“那你先前就是在哄骗沈某吗?是了,在樊楼时你说自己能吃五斤食物,后来却又说是饱了,如此反复之人,谈什么?我们走!”

第915章 为水军谋求港口

    沈安霍然起身,礼房的官吏们也纷纷起身,一时间气氛紧张。

    “归信侯,外臣……此事……外臣要想想。”

    使者被沈安一连串的攻击给弄的六神无主,但却知道不能让沈安离去,否则自己这趟就算是白跑了。

    沈安冷笑道:“说话不算话,这是什么使者?某难道还得等你派人去占城问话回来?罢了,你且回去讨了真话再来。”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他独自在前,礼房的官吏们跟在后面,气势迫人。

    作为大宋的归信侯,在他出了这个房间之后,大宋就算是为了脸面也不会再派人来谈判。

    “此事妥当,极为妥当!”

    使者说完这话后就坐了下来,只觉得刚才的那么一瞬,自己经历了此生最大的考验,压力大的差点就崩溃了。

    这便是小地方的悲哀。

    在交趾还属于中原的时候,占城就和今日的交趾一般,不断侵袭着中原的疆土,贪婪的模样和交趾人并无二致。

    所以沈安不可能会对他们生出同情心来。

    他要的是港口和补给!

    大宋的海洋政策已经变了,第一批海船在战船的保护下已经出航了。海外对大规模出海的大宋会是什么反应?

    警惕还是露出狰狞的面孔?

    一旦失去补给和港口,出海的船队就像是无依无靠的孤儿……

    所以从在樊楼开始,沈安就在给使者下套,心理暗示一个接着一个……直至现在敲定了此事。

    大功告成!

    沈安压住欢喜之情,淡淡的道:“贵使不需要回去商议吗?”

    使者苦笑道:“不必,此事国中早有讨论,占城欢迎大宋天兵进驻。”

    想来有大宋军队在,交趾人会多些忌惮吧。

    但是耗费呢?

    “只是耗费不小,归信侯……”

    占城就怕养不起大宋驻军啊!

    沈安说道:“此事无需担忧,大宋不会让占城吃亏。”

    驻军……哥要的是港口和补给,驻军不过是看守而已,你真以为大宋驻军占城的目的是为了收拾交趾?

    你想的太多了。

    “果真?”使者闻言不禁喜出望外。

    “咳咳!”边上有礼房的官员不渝的道:“归信侯的身家……百万贯,占城不值当他花费功夫去哄骗。”

    这个捧哏水平不错啊!

    沈安暗自记住了这个官员,准备以后有机会提拔一番。

    礼房从他沈某人掌管开始就发迹了,后续就成了沈系官员的练级衙门,几次三番,让大宋礼房的名声响彻海内外。

    使者愕然,“竟然这般豪富吗?”

    钞能力之下,使者也要低头。

    “沈某说了,不差钱。”沈安淡淡的道:“从去年开始,交趾可还袭扰你们吗?”

    他需要安占城人的心,让他们对大宋死心塌地,至少暂时要死心塌地,然后为水军和海贸谋求一个牢固的据点。

    提到这个,使者微微昂首,矜持的道:“看来大宋还是有所察觉,从前年开始,占城整军备战,交趾人自觉不敌,已经老实了许久。”

    “咳咳!”

    沈安正准备驳斥他的言论,那个礼房的官员又干咳了两声。

    你这是肺痨了?

    沈安有些不高兴,觉得这厮打断自己的话头,非常的不礼貌。

    那官员先是对沈安歉然一笑,然后对使者说道:“忘了告诉你,嘉佑六年,归信侯率军在西平州,遭遇两万交趾精锐的伏击……”

    使者明显的懵了,可见李日尊掩盖消息的本事还不错。

    “两万精锐……”

    你莫要哄我。

    但他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哄,因为两万人不是两万头猪,被宋人干掉的话,消息迟早会爆出来。

    但他同时也有些心悸,就急切的问道:“敢问……那两万人呢?”

    官员微笑道:“一部分变成了京观,就在西平州,大部分人如今在广南西路修路,贵使一路远来,可见到过吗?”

    使者摇头,他走的不是那条线。

    但他的心却在往下坠。

    以前大宋被侬智高暴打一顿,让大伙儿都知道了这个庞然大物的软弱。后来交趾人频繁越境抢掠,大宋好像也没啥办法,于是人心就散了。

    人心一散,藩属国的进贡就越发的懒惰了,而且有些敷衍了事。

    占城就是其中之一,使者记得好像有四五年没来大宋进贡了。若非如此,那些消息哪里能瞒过使者。

    先前他说占城整军备战吓住了交趾人,如今看来就是个笑话。

    丢人啊!

    原来是交趾人被大宋一闷棍打晕了,就全神贯注的对付大宋,占城才得了平安。

    大宋竟然这般厉害了吗?

    没过多久吧?

    狄青才去了没几年吧?

    啧啧!

    这时外面进来了一个随从,不顾礼节的走到了使者的身后,俯身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个归信侯是大宋有名的强硬派,交趾被他一战灭了两万精锐,后来他力主让水军南下,直接去了升龙城,一战杀怕了交趾人,收获了数十万贯财物……”

    卧槽!

    使者震惊的抬头看向沈安。

    “他还数次击败了辽人和西夏人,所到之处,京观遍地……杀人无数……”

    如果说击败交趾让沈安镀上了一层金的话,那么击败了西夏和辽人,让使者眼中的沈安全身都笼罩在光晕里,恍如神人。

    西夏人是赫赫有名的平头哥,不管打的赢打不赢都要打。

    而辽国雄踞北方多年,是这块大陆的霸主。

    可他们都败在了沈安的手中?

    使者的眼皮子跳了一下。

    “他还是做生意的高人,几年的功夫就成了大宋首富。”

    操蛋啊!

    使者觉得有些悲伤。

    为啥别人几年的功夫就干了某一辈子都干不了的事儿呢?

    “他是神医,还是大儒。”

    操蛋!

    使者觉得自己一辈子白活了,开始还残留的一丝羡慕嫉妒恨都变成了欢喜。

    大宋有此人,交趾以后讨不了好啊!

    “归信侯,不知大宋何时派出大军啊?”

    他主动转换了角色,开始催促大宋出兵。

    “归信侯,交趾使者来了。”

    我去!

    这是要上演一出大戏吗?

    那官员目视沈安,想请示怎么处理。

    沈安正色道:“都是朋友嘛,让他进来。”

    阮咸大步走了进来,气势很盛,但被沈安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后,就赶紧转换了方向,指着占城使者骂道:“贼子也敢来欺骗大宋吗?”

    哎!

    这是借口,但以前的交趾使者可不会去找借口。

    这就是被大宋打疼了之后的反应。

    果然还是动手才好啊!

    占城使者马上起身呵斥阮咸,两人之间的温度不断升高。

    那个礼房官员见势不对,就走到沈安的身边低声道:“归信侯,要不叫住他们?”

    “为何?”沈安拿起茶杯,惬意的喝了一口。

    官员看了已经在挽袖子的两国使者一眼,急促的道:“怕是会动手……”

    沈安摇头道:“你错估了他们的休养,能被派来出使大宋的使者,那修养不说赶上沈某,至少能赶上司马光……怎么可能打架?”

    话音未落,在得知交趾被大宋狠抽了一顿之后,兴奋的要爆炸的占城使者出手了,一拳把阮咸打了个踉跄。

    官员愕然道:“归信侯,司马公……那是道德高士啊!”

    你才说他们的修养好,转眼就已经打成了乌鸡眼。

    归信侯,你这是想羞辱司马光吗?

    沈安干咳一声,“那个啥……今日天气燥热,火气太大了。”

    那两人已经抱摔在地上翻滚着,所到之处,大家都站起来避开。

    富弼在外面揣摩着沈安的外交手段。

    “归信侯喜欢玩阴的,看似和气,实则无时不刻不在盘算着怎么坑对方……”

    一个官员正在分析着沈安的手段,眼巴巴的看着富弼,希望能得到大佬的夸赞。

    富弼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有人说道:“归信侯道德高深,能开书院的人,怎么会阴险呢?某觉得他行事大方大气,胸怀坦荡,看着就是个豪爽之人。”

    房门被撞开了,两个身影冲了出来,然后又抱摔在一起。

    这是啥意思?

    富弼有些懵,身边的人都愕然看着刚才说话的官员。

    你莫不是说反话吧?

    这尼玛交趾使者和占城使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打起来了,你要说这里面没有沈安的事,那可能吗?

    那官员老脸一红,赶紧为自己的偶像辩护道:“他们是自己打起来的,和归信侯没关系。”

    这时一个皇城司的密谍来了,近前说道:“出了樊楼时,归信侯就令人去通知了交趾使者,说是占城此次下了大价钱,要请大宋驻军……阮咸就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了。”

    这个沈安……

    那个官员的脸唰的一下就全红了。

    “好了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安从里面出来了,看着很是惬意。

    “还知道劝架,不错。”

    富弼觉得沈安的手段虽然有些让人头痛,但更多的是引人心情舒畅。

    看看在场的大宋官员,嘴角都挂着笑意,有人甚至在低声为那两个使者加油助威。

    打吧,把人脑子打成狗脑子就好了。

    “沈安不错!道德高深。”

    交趾使者和占城使者出了大丑,富弼的心情极其愉悦,于是就违心的夸赞了沈安。

    “看,归信侯在劝架。”

    沈安走过去劝架,不小心就踩到了阮咸的下身那里。

    “嗷……”

    惨叫声中,沈安喊道:“快来人啊!阮使者不行了。”

    他背对两国使者的随从,刚才的小动作只有大宋官员这边才能看到。

    他再次不小心一脚踩到了占城使者的腰侧……

    “啊……”

    富弼呆立原地,周围的官员都在看着他。

    富相,这个就是你说的道德高深?

    ……

    大家晚安!

第916章 无耻的沈安,栽赃

    “好了!”

    沈安一板着脸,两个使者都消停了,然后各自被人扶起来,瞪着乌青的眼睛在对视。

    视力不好就别玩这个行不行?

    大家都在看沈安怎么处置此事。

    “占城使者远来辛苦,派人送回去,让驿馆的人请个郎中看看。”

    这个是优待。

    难道归信侯是把我当做是自己人了?

    不知道自己先前被沈安一脚差点踩断肋骨的占城使者欢喜的走了。

    沈安看着阮咸,皱眉道:“作为使者,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交趾,要稳重。”

    阮咸摸摸肿起的眼睛,低头道:“是。”

    “来,贵使请进。”

    沈安笑眯眯的再次进去,阮咸犹豫了一下,回身看了一眼富弼。

    这个……

    富弼含笑点头,甚至还摆摆手,示意他跟进去。

    等阮咸进去后,有官员说道:“富相刚才挥手时气度俨然,那阮咸应当折服了吧。某若是有富相的一分本事,想来也不会这般无用。”

    “是啊!那阮咸刚才定然是感动了。”

    “富相亲自关切他,他若是不感动就是狼心狗肺。”

    “他的运气不错。”

    众人一阵溜须拍马,富弼负手转身,淡淡的道:“沈安在里面,那里面就是龙潭虎穴,阮咸进去了,再出来时交趾肯定会少一些东西……老夫拭目以待。”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把沈安比喻成了饕餮,而阮咸就是自投罗网的食物。

    众人这么一想,就觉得刚才阮咸进去的模样分外可怜。

    可阮咸却不是那么想的,一进去就质问道:“敢问归信侯,占城人可是在诽谤交趾吗?”

    他想套出刚才沈安和占城使者之间的话来,可沈安是谁?

    “有事说事。”

    沈安把脸一板,“还有,五万贯就想让大宋水军停止练兵,你以为自己是谁?大宋在水军的身上投入了上百万贯,五万贯算是什么?打发乞丐吗?”

    呃!

    阮咸没想他竟然是提起了这个。

    “交趾穷困……”交趾是不富裕,不过上层却不穷,否则上次水军也不会捞到那么多钱财。

    “交趾穷困关大宋何事。”

    沈安露出了帝国主义的嘴脸,“五万贯……水军从上次归来之后,歇息的已经够多了,船厂那边还打造出了更大的战船。战船出来了要试试,怎么试?某准备上书官家,让水军出海去走一走,遛一遛……若是能见见血,那再好不过了。”

    “归信侯……”

    阮咸面色都白了。

    当初大宋水军袭扰升龙城时,他就在城中,不,就站在城墙上。

    他看不到厮杀的场景,但那些被带回来的伤兵却告诉了他结果。

    那些宋军挥舞着巨大的刀斧,人马遭遇,顷刻间变成碎片。

    那些战船上有投石机,投石机投掷出无数瓦罐,那些瓦罐有的会爆炸,炸的交趾人死伤惨重。有的会燃烧,那些魔火怎么都灭不了……

    交趾水军还在建造之中,在此之前,他们的水域就是赤果果的美人,而大宋水军就是一个壮汉……

    “好商量,好商量。”

    若是旁人说这话,阮咸多半要考虑一下是不是在恐吓自己。

    可沈安不同,他就是大宋最疯狂的强硬派,对外从不肯软弱和妥协,能用刀枪去说话的时候,绝不谈判。

    这样一个疯狂的战争贩子,谁若是低估了他的决心,定然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二十万贯!”

    沈安伸出两根手指头,“若是不肯,回头某就亲率大军南下,去升龙城溜达一圈。”

    你亲自去?

    阮咸想起沈安的赫赫战功,一下就软了。

    “归信侯,五万贯是和富相说好的呀!”

    富弼可是枢密使,难道他说的话不管用?

    “富相?”沈安皱眉道:“富相最近有些喝多了,官家说了他的话不算数。”

    你才喝多了,你全家都喝多了。

    外面在偷听的富弼一脸黑线。

    “二十万贯太多了,交趾没有。”

    交趾是真的穷,二十万贯的话,得去折腾那些权贵才能拿出来。

    里面一阵讨价还价,听得富弼苦笑不已。

    国事竟然能和做生意般的说价?

    在他不知道的后世,那时候的柄国重臣的存在意义就是和异族商量赔款的数额,能减少一些就是大功。

    “最低十万贯,若是不肯,来人。”

    “归信侯。”

    “派人去请占城使者来,就说大宋有意和占城联手,南北并进,试试能否扫平了交趾。”

    “钱粮好说,大宋不差钱,兵器什么的只管张口。”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是冷酷,一声声都是逼迫。

    富弼觉得自己若是阮咸的话,估摸着也顶不住了。

    “归信侯,好说,好说……”

    大宋一旦和占城联手进攻,交趾就可以洗洗睡了。

    “十万贯!”

    “好说。”

    阮咸大抵是破罐子破摔了,答应了十万贯的赔款。

    “可大宋水军呢?”这是他最关心的,也是交趾人最怕的。

    沈安的声音听着很诚恳,诚恳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会相信他的话,“你放心,大宋水军以后练兵的地方换在北方就是了,交趾那里他们是不会再去了……当然,若是交趾不臣,非得要来挑衅大宋,水军自然会再度出击,让那些不臣者尝尝厉害。”

    阮咸打个寒颤,赶紧保证道:“交趾和大宋乃是兄弟……”

    “兄弟?你们不配!”沈安的霸道出乎了富弼的预料。

    身边的官员遮住脸,觉得沈安太过分了。

    可富弼却觉得很爽。

    他想起了自己当年远赴辽国谈判的事,那时候他和此刻的阮咸差不多,被辽人踩来踩去。

    如今变了啊!

    大宋竟然变了个脸嘴,变成了踩人的那个国家。

    很舒坦的感受。

    “回去之后安心度日,让李日尊老实些,再来大宋这边袭扰,那就准备好挨揍吧。”

    目的达到后,沈安连陪阮咸做戏的精神都没有,直接赶人了。

    房门打开,阮咸面无人色的走了出来,身上全是汗水。

    “富相……”

    看到富弼后,他眼中多了喜色,想请富弼为自己说句话。

    沈安太不要脸了啊!你富弼先前和我谈好的五万贯,转眼就变成了十万贯。

    在他看来,大宋的宰辅们都是要脸面的,说出去的话都不可能收回来。所以此事要有希望。

    富弼淡淡的道:“快回去吧,再等等……说不定就变成二十万贯了。”

    呃!

    阮咸愕然,觉得这个富弼怕是个假的。

    富弼对他点点头,然后走了进去。

    “贵使,请吧。”

    大宋的对手是西夏和辽人,可交趾人却一直在背后扯后腿,就和臭虫一般,影响不是很大,但却膈应人。

    这样的臭虫突然被沈安一巴掌拍了个半死,枢密院的官吏们都觉得分外的舒坦,做事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爽啊!

    而富弼也很爽。

    房间里,沈安在喝茶,很惬意。

    “你答应了水军不去袭扰交趾?”

    富弼说的是两年,可沈安答应的却是没有期限,这个吃亏吃大了啊!

    沈安放下茶杯,说道:“李日尊不来袭扰大宋,那就和平最好。富相,大宋需要和平,大宋要让周边感到和平的诚意。”

    富弼点点头,觉得这个年轻人还是嫩了点。

    “这等事你该留余地,进可攻来退可守最好。”

    年轻人啊!做事还是差些火候。

    沈安起身道:“富相说的是,只是这里有件事还需要富相的首肯。”

    “你说。”富弼心情愉悦,自然是有求必应。

    “请枢密院派人去广南西路那边……记得上次缴获了许多交趾的军服和刀枪吧。广南西路那边也要操演起来才好。”

    “他们一直在操练。”富弼觉得沈安这是在指责枢密院渎职。

    沈安笑道:“是啊!是操演,比如说让一部分兄弟换上交趾人的军服,然后让一些土人在场……”

    “你……”

    富弼指着沈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这是要指驴为马?”

    他的目光中多了警惕,“你这个年轻人,为何这般狠毒?”

    沈安这是要让广南西路的宋军演一出戏,一出交趾人袭扰大宋边境的戏。

    沈安皱眉道:“富相,交趾是大宋的对手吗?”

    “是。”

    “对于对手,用什么手段去削弱他们都不为过。”

    他起身走到门边,最后说道:“莫要有妇人之仁……这不是宰辅该有的东西。”

    富弼点头,心中依旧还在震惊,随后就进了宫。

    “……沈安想让广南西路的军队假扮为交趾人……然后袭扰大宋,这样大宋就能师出有名,水军继续南下袭扰交趾。”

    这就是栽赃啊!

    富弼觉得这样的行径太过了些。

    他却不知道赵曙的性子。

    焦虑症患者和抑郁症患者最怕的就是问题和麻烦,一旦出现问题,他们就会不由自主的把这个问题往最差的结果上去想。

    相应的,在他们遭遇了问题之后,就想一次彻底的解决掉这个问题,从而让自己的心得到安宁。

    而交趾对于赵曙来说就是个问题,让他烦恼不已。

    “此事……”

    他拿起奏疏,漫不经心的道:“听说包拯在外面很是辛苦,派御医去陪着他,要看好他的身体,莫要出事……”

    富弼想吐血。

    官家虽然没给出答案,甚至神跳跃般的说到了包拯,但这就是他的态度。

    此事沈安干得好,朕心甚慰啊!

    包拯和沈安就是一体的,他夸赞抚慰包拯,就是在夸赞沈安。

第917章 灾情如火,棍子太硬

    尉氏县,骄阳似火。

    田野上,无数农人在看着远方。

    地里的庄稼低垂着头,外表渐渐有枯黄之色。

    “来了……”

    一辆辆大车缓缓而来,拉车的老牛气喘吁吁,嘴角有白沫。

    大车上全是装水的容器,各种木桶,以及坛子。

    “这是我家的!你别抢!”

    水车一到,那些农人就开始了争抢。

    “这是我的!滚开!”

    两个大汉扭打在一起,最后坛子掉落下来,水花四溅……

    “别打了!”

    一个老汉跺脚喊道:“有这功夫不如去拉水来!”

    众人麻木的开始浇水。

    勺子舀一勺水浇下去,已经出现裂缝的土地贪婪的吸吮着,瞬间那些水就消失了,土地渐渐恢复干裂状态。

    再来一勺,依旧如故。

    一桶水全部浇灌下去,这一片田地依旧干裂……

    老农抬头,绝望的喊道:“没了……没了呀!”

    他用水勺敲打着空荡荡的桶底,仰头骂道:“贼老天,为何不下雨?为何不下雨?”

    农人们看着蓝天,绝望的情绪在蔓延。

    “翁翁!”

    一个老农重重的倒在地上,他的孙儿过去抱着他,喊道:“翁翁。”

    老农牙关紧咬,好不容易撬开灌水,悠悠醒来。

    “今年……今年不行了。”

    老农喊道:“别拉水了,没用,不够啊!去请人来,打井!”

    “咱们就在惠民河边上,能打井。”

    汴梁周围的好处是水系发达,但坏处就是大家对旱灾没什么准备,以至于遭遇旱情之后,不能拿出最有效的应对办法来。

    农人们没头苍蝇般的去寻人,可那些会打井的人早就被请走了,留下的只是绝望。

    “咋办?”

    大家都有些慌,但却没有应对办法。

    该是乡老和士绅们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找官府!”

    乡老们给出了这个上千年来的标准答案。

    “可官府很忙。”

    官府是很忙,在旱情之前,尉氏县的官员们压根就没有准备,以至于旱情爆发后,他们束手无策。

    士绅们呢?

    他们该有办法吧?

    高宅大院里依旧歌舞升平,士绅们的日子不错。

    “他们早就请了打井的人,如今地里的庄稼都不愁浇灌……”

    老农悲叹道:“要读书啊!看看,看看,读书人就知道阴着请人打井……”

    “是啊!读书真好。”

    “那些打井的工匠呢?”

    既然如此,咱们也打井吧。

    “他们在那几家吃好喝好,说是……说是还要打井。”

    “打个屁!”老农怒道:“这是卡着人手呢,逼着咱们去向他们借贷。”

    这是套路,当遭遇灾荒时,就是这些士绅发财的好机会。

    “咱们只要借了他们的钱,那就一辈子都还不清,最后只得把田地给了他们,全家佃种他们的地……或是全家进城寻找活路。”

    在商业上,资本的积累从来都不干净。但在民间,农业资本的积累更显得直接和血淋淋。

    山高皇帝远永远都实用,那些士绅们在灾荒之际就露出了狰狞的面孔,通过高利贷来盘剥百姓,而这一切很荒唐的被律法保护着。

    是的,在大宋高利贷是合法的,那些钱多的没地方投资的都会找到放贷的头目,然后把钱投资进去让他去操作。

    这种人叫做钱民。

    乡间的钱民就是士绅和富农,而放贷的都是些类似于泼皮的大汉,他们和官府多有勾结,不管从公从私都能让借贷者无路可走。

    所以除非是活不下去了,没人敢去借贷。

    但现在就是绝望时刻。

    “咱们怎么办?”

    “官府得给个说法吧?”

    “没说法,知县在县衙里享乐呢!”

    “真想造反啊!”

    “不行了,现在造反不会被招安,不会被编为厢军……”

    “那咋办?”

    “不知道……”

    “村里好像谁以前跟着人打过井,去问问他。”

    “那人是赘婿,早就被请走了。”

    一群农人绝望的看着县城的方向,只隐隐约约的看到几骑在疾驰而来。

    “是谁?”

    有人举手遮在眼上,眯眼看着,“是三骑……打头的是个老人家……来了,他们过来了。”

    三骑疾驰而来,近前后下马。

    打头的是个老人家,两个大汉紧紧跟着。

    “怎么回事?”

    老人家顺着田埂走进来问道:“为何没打井?”

    老农看着他,迟疑了一下,说道:“没工匠,不懂。”

    从古至今旱灾无数,束手无策的是大多数。

    “工匠呢?打井没多难,人呢?”

    老农低头揉揉眼睛,“都被人请走了。”

    老人家眯眼看着这些农人,脑门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为何不去找官府?”

    老农狐疑的看着他,“官府……官府忙。”

    “嗯?”

    老人家怒了,回身喝道:“去县城,把常弭带来。”

    一个随从轰然应诺,上马而去。

    老农骇然道:“您是……”

    常弭就是尉氏县的知县,老人家提及他时的随意,说明不是常人。

    “老夫包拯!”

    包拯站在那里,心中的怒火在奔涌。

    “竟然是包公来了……”

    老农的身体颤抖着,不禁老泪纵横,缓缓跪下,“包公,请您为小人做主啊!”

    包拯一怔,正准备去扶老农时,那些农人都纷纷跪下。

    “求包公为小人做主。”

    包拯焦急的道:“都起来,有话好好说,老夫为你等做主。”

    老农被他扶起来,抹去泪水,说道:“包公,咱们不缺力气,可会打井的工匠都被人给请走了,咱们没办法啊!”

    “好,工匠老夫来解决。”

    包拯回身吩咐最后的随从,“去县城,找了工匠来。”

    那个随从担忧的看着这些农人,“包相,小人若是去了……您一人在此……”

    “无碍!”包拯坦然的道:“老夫行事对得住良心,怕什么?速去!”

    他相信这些百姓不会害自己。

    随从上马而去。

    包拯回身苦笑道:“可有水?”

    他从出京到现在都没停歇过,一直在各地视察抗旱的事,累的浑身酸痛,若非是一股子念头撑着,站都站不稳了。

    “快,给包公拿水来。”

    喝的水还是有的,只是看着有些浑浊。

    “这水……包公,且等等吧。”

    老农一脸羞愧,可包公却一饮而尽,又递了碗过去,“再来一碗。”

    他连喝了两碗水,这才从马背上拿下包袱,取了一个炊饼来啃。

    “包公,要不小人回村去弄碗汤饼吧?”

    老农见他啃炊饼艰难,想到堂堂宰辅竟然只带了两个人出行,真的是委屈了自己。

    “不必了。”

    包公吃了炊饼,又喝了一碗水,就开始询问灾情和地方处置的方法。

    “惠民河的水矮了大半,河边的田地倒是还好,咱们这边的水渠都断了水……”

    “官府……官府……”

    老农眼神闪烁,包拯叹息着摆摆手,“你不必说了。”

    百姓不敢得罪官府,所以不肯说就是答案。

    “一群畜生!”

    尉氏县知县常弭是被包拯的随从从后堂揪出来的,彼时他刚从乡下视察归来,热成了狗,就准备休息半天。

    尉氏县的官吏几乎是倾巢出动,当看到田间和老农般的包拯时,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来了?”

    常弭几年前见过包拯,此时的包拯看着多了些慈眉善目,让常弭心中欢喜,“见过包相。”

    包拯嗯了一声,问道:“为何在衙门里?”

    旱灾当头,地方官还有心思在衙门里歇凉,这本就是渎职。

    常弭苦笑道:“包相,下官早上去了城外查看灾情……”

    太热了啊!

    “打井的工匠呢?”

    “在这里。”

    十多个男子走了过来,都是工匠。

    包拯冷笑道:“你等先前在何处?”

    工匠们不敢说话,常弭说道:“包相……”

    “住口!”包拯喝道:“滚一边去!”

    常弭的脸颊颤抖一下,然后退到了边上。

    那些工匠面面相觑,包拯的随从却得了消息,说道:“包相,他们都是常知县找来的。”

    这是拍马匹!

    包拯勃然大怒,喝道:“拿了常弭!”

    常弭一慌,跪下道:“包相,下官并无过错啊!”

    “老夫这一路所来,尉氏的灾情不是最严重的,可却是最惨的,农人在田间茫然无措时,你在何处?”

    常弭张开嘴,眼皮子跳动着,“下官一直在想办法。”

    “你想了什么办法?”

    包拯的追问又快又急,常弭一时不能答。

    “那些人为了放贷,没少向你送好处吧?”

    常弭浑身一颤,说道:“下官冤枉……”

    “可要老夫派人去搜吗?”

    包拯森然道:“灾情紧急,你不是急着去为百姓排忧解难,而是急着去和那些人狼狈为奸,这样的官员,杀了都不解恨。”

    常弭一下瘫坐在地上,但心中终究还是有些希望在,“下官只是一时糊涂……”

    最多是发配罢了,过几年再想办法回来。

    优待士大夫嘛,包拯当然知道这些事儿,他冷着脸伸手:“可有棍子?”

    老农点头,“有呢,包公可是要解手?只是棍子刮屁股太硬,小人这里有草纸……”

    包拯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拿木棍来。”

    老农嘟囔着去找了木棍来,包拯接过,转身就是一棍。

    常弭倒地。

第918章 包拯心胸宽广……沈安来了

    包拯没头没脑的抽打着常弭,边上的人都看呆了。

    常弭在地上翻滚着,惨叫声刺耳得让一条狗都转过头去。

    包拯都六十多了,可在沈安的调养之下,身手依旧矫健。

    他手持木棍,一路追打过去,专门冲着腿下手。

    “包相……腿快断了。”

    再打下去,常弭的腿怕是保不住了,于是随从终于忍不住出言相劝。

    包拯一脚踹了常弭一个滚翻,然后直腰骂道:“畜生,为官一任,不能造福百姓也就罢了,竟然还祸害,你这等官员,不死何为?”

    常弭躺在地上惨叫着,有人过去看了一眼,喊道:“他的左腿断了。”

    众人不禁担忧的看着包拯。

    私下动手打断官员的腿,这事儿走到哪都是罪名啊!

    哪怕你是宰辅也好,此事也得要承担相应的处罚。

    包拯杵着木棍摇头,很是坦然的道:“无碍,沈安那边还有几条腿。”

    呃!

    众人不解,随从放松的笑道:“是了,归信侯那边又立功了,想来能赚几条腿的功劳,到时候让他出头说说,官家本就恨这等贪官污吏,顺势就过了。”

    赵曙若是听到这个消息,怕是恨不能飞过来亲手打断常弭的腿。所以包拯只需找个借口就能脱责。

    “归信侯?”

    农人们有人听过沈安的名字,就介绍道:“那是少年英雄呢,年纪轻轻的就老是打胜仗,交趾和辽人,还有西夏人都被他击败过,官家说他是名将……还有,他还是大儒,传下来的读书法子咱们这边都在用。”

    “他还是神医,您不是去医馆不花钱领了救心丸吗?”

    老农点头,“是啊,每月都能领。”

    说话的农人笑道:“那就是归信侯花钱叫人弄出来的药,免费送给有心疾的人。”

    老农惊讶,然后双手合十,冲着汴梁方向虔诚的道:“小人惟愿归信侯一家世代平安……”

    什么世代富贵,在经历了大半生之后,自然知道平安最重要。

    所以老农的祈祷很是虔诚,让包拯也暗自点头。

    “打井!”

    包拯挥手,农人们喜笑颜开,跟随着匠人去寻点开挖。

    “包公,就怕晚了呀!”老农见包拯和气,就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别担心,此次官家听闻旱情,已经令三司准备了钱粮,稍后若是灾情严重,自然会按照人口发下来。”

    包拯的话让老农不禁喜笑颜开,边上却有人质疑道:“包公,真的有钱粮?”

    老农一听就怒了,脱了鞋子拍打着质疑的农人,骂道:“这是包公包青天!”

    “包青天的话都不信,你要信谁的话?”

    包拯苦笑着摇头,他觉得自己这个青天的名头有些惭愧。

    他不会破案,在以前倒是为百姓做过些实事,特别是在权知开封府时,他废除了不许人犯和官员见面的规矩,让开封府百姓喊出了包青天的名号。

    “惭愧啊!”

    他看着这些激动的农人,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既然你等叫老夫青天,那老夫就该为你等做主才是。

    他稍微退后,吩咐了一个随从,随从一人双骑离去。

    随后的两天里,包拯就留在尉氏,盯着各地清理沟渠打水井。

    “果然是包青天啊!”

    有包拯在,地方官吏压根就不敢懈怠,几乎是连轴转。

    “包公,又累倒了一个官员。”

    一口刚打好的水井边上,包拯正在查看出水的情况,闻言皱眉问道:“可有危险?”

    “没有,说是中暑了。”

    “废物!”

    包拯冷冷的道:“老夫从辰时初就在这里盯着打井,太阳再大老夫也未曾躲避,可老夫中暑了吗?这是娇弱……官吏娇弱是什么意思?就是当惯了太平官,吃不得苦,受不得累,和欧阳修一样……”

    呃!

    来禀告他的是三司的随行官员,哪怕知道自家老大的喷子秉性,可依旧有些尴尬。

    欧阳修做官确实是舒坦,基本上没受过什么苦。

    可你也不能说他是太平官吧?

    “谁说欧阳公是太平官?”

    后面来了一群人,有人指着这边喝道:“老贼回头,让某看看你那张恬不知耻的老脸!”

    打头的两人衣着讲究,气质不凡,但都阴沉着脸。

    为首的这人有着漂亮的胡须,堪称是美髯公,他阴沉着脸,那胡须给他平添了几分威严。

    在场的人都缓缓回头看着他们,目光中全是敬佩。

    竟然敢骂包拯是老贼,还骂他恬不知耻……好汉兄,你厉害。

    “味道不错。”

    包拯喝了一口澄清的井水,笑道:“不过记住要烧开了才能喝,否则跑肚拉稀可要费不少药钱。”

    边上的人都在尴尬的笑着,包拯脸上的笑意却缓缓收了,然后回身。

    他要在地里巡查,必要时还得要帮忙干活,鼓舞人心,所以穿的是便服。

    “老贼……”

    美髯兄指着包拯喝道:“哪来的?”

    周围打井的农人有二十余人,对方来了十余人,看着气势汹汹,有些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包拯淡淡的道:“北边来的。”

    对于尉氏来说,汴梁可不就在北边吗,偏东一点。

    美髯熊指着他冷笑道:“回头找你算账。”

    他急匆匆的走到水井边,看到下面水光波动,不禁叹息道:“奈何!奈何!”

    农户们在交头接耳,渐渐露出了兴奋之色,有人更是在幸灾乐祸。

    美髯兄走过去,用力的拍拍包拯的肩膀,说道:“老汉,记住了,祸从口出。”

    包拯默然。

    老汉这个词在现在带着贬义,大抵有些老东西、老家伙的意思。

    美髯兄急匆匆的走了,有些声音隐约传来。

    “那个老儿在哪里?”

    “不知……怕是在县城里吧。”

    “去打探一番,看看他何时回京。”

    “……”

    这群人远去,有个农人怯怯的道:“包公,那是咱们尉氏的豪绅梁英和黄固。”

    “那个胡子漂亮的就是梁英,包公,您为何不动手?只要您说一声,小人就能打死这些人。”

    在农人们看来,包拯能碾压那二人毫无压力,可他为何不动手呢?

    几骑飞速而来,却是尉氏的官员。

    “包相,隔壁村的水井已经打出水来了,那些农人正在喊着官家万岁呢!”

    包拯嗯了一声,有农人不忿,就把刚才那二人的事儿说了。

    那官员顿时火冒三丈,“包相,只要您一句话,下官马上带人去收拾了梁英。”

    包拯这两日在尉氏四处奔走,以六十多岁的年纪,把许多年轻人比了下去。他这种身先士卒的行为得到了百姓和官吏的赞誉,包青天的呼声响彻云霄。

    当然,百姓是真心实意的欢呼,而被包拯驱赶着干活的官吏们大多在叫苦。

    可没法啊!看看包拯,六十多岁了,可比咱们还精神,偷懒都不忍心啊!

    而且包拯的喷子之名在京城周边广为流传,大家都觉得他刚才的举止太反常了。

    “罢了。”包拯淡淡的道:“做事情重要,老夫的个人荣辱倒是算不了什么。”

    “包相高风亮节,我辈不如。”

    官员们拱手表达钦佩之情,而且是真心实意的。

    边上的农人都纷纷赞美着。

    “包公这心胸,某看比韩公都高,这首相也能做一做。”

    “换做是某,方才定然要翻脸,然后让他们跪着求饶。”

    “所以你只能在这里种地,而心胸宽广的包公能做三司使。”

    “……”

    众人一阵赞美,包拯的神色却依旧是淡淡的。

    稍晚,他又去了县城里。

    临时驻地很简单,尉氏县拨了一个小吏来伺候包拯,见他回来就去烧水。

    洗澡更衣,包拯回到了书房。

    稍后他召集了随行的官吏议事。

    “尉氏这边差不多了,回头咱们就准备回京。”

    包拯看着瘦了些,不过精神还好。

    “包相,此次虽然旱情严重,可总算是应对及时,把损失减少到了最小,咱们三司准备的钱粮大概用不到一半,可谓是成功了。”

    包拯点头,官吏们都兴奋了起来。

    此次跟着包拯出京虽然辛苦,但总算是完成了任务,回京后按照包拯的秉性,定然是要给他们表功。

    立功就是升官的资本,所以多多益善。

    众人一阵欢喜,有人起身道:“包相,既然如此,那咱们可否……”

    他看看大家,堆笑道:“可否喝点酒呢?也算是庆贺一番。”

    出京以来大家都在过苦日子,别说是喝酒,在野外有时候饿的不行,恨不能认识野菜,弄些来垫肚子。

    包拯点头,“既然要喝,就放开喝,去酒楼吧,老夫请客。”

    啥米?

    包公请客喝酒?

    众人都觉得自己怕是听错了。

    有人甚至干笑道:“包公,您莫不是身体不适?随行的御医就在边上,下官去请了来。”

    今天的包拯太反常了,按照他的秉性,喷口水的可能性比请喝酒的可能性更大。而且大家都听说了先前两个尉氏豪绅羞辱了包拯,却全身而退的事儿,简直就是活久见了。

    包拯摇头,“老夫无事,你等都去吧。”

    他开始写奏疏,神色严肃。

    这不是玩笑啊!

    众人这才欢喜了起来,然后起身告退。

    大家出去的时候就遇到了风尘仆仆进来的沈安,不禁都笑了。

    “归信侯可是来寻包相的吗?”

    沈安点头,然后被引了进去。

    出了大门之后,有个官员一拍脑门,“某忘记带钱了。”

    “快去快去。”

    包拯说请客,可大家都没当回事,准备凑钱喝酒。

    这官员急匆匆的进去,等路过书房时,就听到了包拯的声音。

    “一个叫做梁英,一个叫做黄固,此二人务必要抓到。”

    “他们怎么了?”沈安的声音听着很随意。

    “骂老夫是恬不知耻的老贼。”

    “这是找死呢,回头动手,全数拿下!”

    “嗯,尉氏的吏治很糟糕,老夫想着来个一锅端,所以当时就忍了,否则……”包拯的声音中带着煞气,大抵是恨不能剁了那两人的意思。

    官员听到这里,不禁打个寒颤,然后拿了钱袋出去。

    “怎么才来啊!都等着你呢!”

    大门外,同僚们埋怨着,官员笑着说了几句话,然后装作不经意的问道:“谁知道羞辱包公的那两个豪绅的名字?”

    “某知道,一个叫做梁英,一个叫做黄固。”

    官员瞬间傻眼了。

    卧槽!合着包拯压根没变啊!

    什么心胸宽广……谁信谁倒霉。

    ……

    大家晚安,顺带求月票。

第919章 打烂他的嘴

    “您这身体……可觉得有不对的地方吗?”

    在沈安的面前,包拯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态,这让方醒担心不已。

    心脏病最容易在疲惫的状态下发作。

    “老夫觉着很好。”

    包拯打个哈欠,问道:“果果如何了?”

    “好得很,每日带着一条狗,一只鹦鹉满家转,还时常带着人出门去买东西,汴梁好些人都认识她。”

    果果渐渐大了,渐渐的活泼起来,宠她的人又多,让她的小日子越发的滋润。

    “果果……十岁了吧?”

    “是,下个月就满十岁了。”

    包拯叹道:“岁月流逝,快的让人惆怅啊!当年你带着果果在州桥夜市摆摊卖锅贴,那时候的果果……小小的人儿,乖乖的坐在后面写字,脚边还卧着一条小狗……老夫就是看到了这一幕才放你一条路,否则就凭你干的那些事,随便哪一件都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呃!

    沈安没想到当年竟然还有这等事,他不禁尴尬的道:“那时某有些胆大包天了。”

    那时候的他不知道未来如何,有些惶然,最后发展成了自暴自弃。幸而有果果在,让他的肩头多了一份责任……

    没有责任和义务的人大抵会茫然,觉得生活没有目标。

    “你以为呢?”包拯没好气的道:“当初老夫都准备拿下你了,可想着果果还小,就想着再给你一次机会……”

    沈安无语,他刚到汴梁时很是闹腾了一番,还以为自己无所不能,谁知道竟然是靠着果果卖萌才没扑街。

    果果啊果果,果然是我的小棉袄。

    “果果是个好孩子。”包拯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说道:“此次出巡,就尉氏这边最糟糕,老夫在前面那些地方才拿下了三十余人,心中颇为不安,觉得对不住俸禄,对不住百姓青天的呼声,所以……”

    老包这是要在尉氏县大开杀戒了。

    “官家接到了您的奏疏,紧急让某带着邙山军来尉氏,就是要动手,某陛见时,官家气得……”

    据说赵曙后来去吹唢呐了,可见尉氏吏治的糟糕程度。

    “相公们都很生气,已经准备好了接替的名册,就等着这边拿人。”

    “如此……等晚饭后动手。”

    “为何现在不动手?”

    沈安喜欢兵贵神速,可包拯却说道:“随行的官吏都跟着老夫吃了许久的苦头,该让他们享受一番,这样也能让那些人放松戒备。”

    包拯在尉氏,那些官吏和豪绅都变成了小绵羊,可见大宋第一喷子的威慑力。

    “再说,也能让那些人得意一番,让他们轻敌嘛。”包拯笑道:“老夫这个算不算是兵法?”

    “算!您歇着吧,某去厨房做饭。”

    沈安出去问了御医包拯的身体情况,然后叫人去城外传令,让邙山军暂时不进城,在外面寻找地方歇息。

    ……

    这个时节野外就是蒸笼,露营就是自找罪受。

    梁英自然不需要露营,他在自家的豪宅里摆下酒宴,请了几个志同道合的好友来喝酒。

    女妓在歌舞,舞姿动人。

    美酒佳肴在前,只需随手取用就是了。

    这便是人生。

    几个尉氏的头面人物在举杯畅饮,屋里的冰盆散发着阵阵凉意,让人舒坦之极。

    “今日高朋满座,梁某何其幸也!”

    梁英抚了一下自己的美髯,说道:“此次灾情严峻,我等也算是出人出力,为此做了不少事,虽不求闻达,不过……还得要散播一番才是,也好让人知道我尉氏士绅的胸怀。”

    黄固坐在他的左手边,颔首道:“梁兄此言甚是。包相亲临尉氏,可见朝中对灾情的重视,要让人知道咱们出人出力不甘人后才是。”

    有人赞美道:“包相运筹帷幄,不过数日间就让尉氏的旱情缓解,让人佩服之至。”

    梁英笑道:“正是如此。所以……先前包相随行的官吏们在城中饮酒,说是明日就回京,诸位看看,明日是不是送一送包相?”

    “是该去送送。”黄固正色道:“不过包相廉洁,想来不会收什么礼物,这样,咱们弄一坛子好酒去送行。”

    “好。”

    “这个好,既能表达尉氏父老对包相的感激之情,又能给包相留下深刻的印象,明日我等都去。”

    “都去都去。”

    众人举杯又喝了起来。

    半醉之际,有人把酒杯一放,用手抹去胡须上的酒渍,低声道:“此次谋划全数落空了,某……心疼啊!”

    气氛马上就低沉了下去,众人都是面色凝重,恍如死了老子娘。

    黄固自嘲的嗤笑一声,说道:“某都已经准备好了钱财,就等着那些人过不去这一关来借贷,可包拯……”

    “住口!”

    梁英一脸正色的喝住了他,然后对女妓们摆摆手,“够了,你等去歇息吧。”

    女妓们也不愿意知道这等事,就福身告退。

    等她们都出去后,梁英才皱眉道:“谨慎些,等包拯走了再肆无忌惮也不迟。”

    黄固感激的道:“多谢梁兄提醒。只是某却是深恨包拯,此次若非是他,某定然要到手千亩以上的好地,可惜了呀!”

    “你才千亩而已。”梁英的眼中多了怒色,“某此次准备把那几次村子的地都弄下来,为此和县里的几个官吏都说好了……可惜啊!”

    众人一阵唏嘘,黄固说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此事算咱们倒霉,等下次机会吧。”

    众人举杯畅饮,这时外面有人冲了进来。

    “郎君,急事!”

    来人是梁家的管家,梁英见他面带急色,就起身道:“诸位慢用,某去去就来。”

    众人起身恭送。

    梁英和管事去了书房,皱眉道:“淡定,某教过你们多少次了,再大的事某也能扛住,这天,塌不下来,慌什么?”

    管家喘息了一下,“郎君,先前有人来说,您今日在外面呵斥了包公……”

    “嗯?”

    半醉的梁英皱眉道:“某今日去请见包拯,并未找到人,哪里来的呵斥他?这是有人在造谣,是谁说的?”

    管家面色惶急的道:“郎君,是杨福……他当时在邻村,过来禀告时听到他们说了……那些村民已经把您的名字告诉了包拯。包拯当时说做事更重要,个人荣辱算不了什么……”

    他停了一瞬,目露恐怖之色,“可是郎君,包拯的气量可是有名的小啊!他怎会这般心胸宽广?”

    杨福是尉氏官员,和梁英交好。

    把今日的事儿瞬间在脑海里过了一道,梁英想起了那个水井边的老汉……

    是了,当时某叫他老贼,还骂他恬不知耻。

    那个老汉看着很普通,不,他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对劲,冷冰冰的。

    “他说从北边来……汴梁不就是在北边吗?”

    梁英只觉得浑身冰冷,说道:“赶紧备马,准备些钱财,某马上进京躲着。”

    这就要跑路了?

    管家心中悲凉,“郎君,要跑也是往南边跑啊,进京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快去!”梁英啪的一下扇了自己一耳光,痛苦的道:“某的嘴……某恨不能把自己的嘴给用针线给缝住。”

    稍后他带着一个大包袱悄然往后门去了。

    打开后门,他牵着马出去,回身对管家说道:“此事与你无关,你只管在家中看着,稍后那些人问,你就说某身体不适,去外面寻郎中看病,让他们在家里待着。”

    “郎君……”

    管家心中惶急的道:“那您还是去南方吧!”

    梁英摇头,“你不懂,大家都以为某会去南方,某却去了京城,谁能想到?”

    “郎君英明!”

    梁英笑了笑,然后悄然出去。

    他顺着墙边往前走,低声冷笑道:“某当然要去南方,可哪能告诉你……这便叫做虚虚实实,看谁能抓到某。”

    “我……”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坏了梁英,他缓缓回身,然后猛地一拳打去。

    “谁?”

    身后是一个年轻男子,他轻松抓住了梁英的拳头,含笑道:“某沈安,你可是梁英?”

    “沈安……”梁英身体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嚎哭道:“某的嘴贱,某的嘴贱……”

    “这是知错了?”

    沈安负手而立,前方出现了黄春和严宝玉。

    沈安指指梁英,严宝玉就大步过来。

    “是,某知错了,某恨不能打烂自己的嘴……”

    梁英一边说一边偷窥沈安。

    “这是何苦呢?”沈安悲天悯人的神态让梁英心中大喜,就说道:“某愿意戴罪立功……他们都在某家中喝酒。”

    他不认为沈安从京城赶来尉氏只是为了收拾自己,而且他辱骂包拯发生在今天,沈安不可能那么快赶过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包拯准备在尉氏大开杀戒,紧急向京城求援,于是京城派出了沈安来尉氏拿人。

    拿什么人?

    肯定是想趁火打劫的那一批人。

    “好啊!”沈安很欣慰的拍拍他的脸,“某还以为要多跑几趟,你倒是乖巧,好。”

    他往前走去,梁英心中欢喜,说道:“某愿意带路。”

    沈安对走过来的严宝玉说道:“打烂他的嘴。”

    梁英还在发愣,严宝玉解下连鞘长刀,就用刀鞘抽了过去。

    只是一刀鞘下去,梁英的嘴就看不出原样来了。

    噗!

    他张嘴喷出一口血水和许多牙齿,刚想惨叫,第二下又来了,把他的惨叫闷在了咽喉里。

第920章 百姓重拾信心

    “喝酒!”

    “梁兄呢?哪去哪?”

    “不知道。”

    “来人!”

    黄固已经喝燃了,起身用食指指着那几个士绅,得意的道:“常知县被包拯抓了,打断了一条腿……有人说某与他交往过密,定然会倒霉,这是嫉妒!他们嫉妒某!”

    “哈哈哈哈!”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两个士绅交头接耳的嘀咕着:“这两日黄固惶惶不可终日,怕的要死,今日听到包拯的随行官员们在酒楼喝酒庆功,这才敢出门……”

    “人不要脸,百事可为。他黄固就是不要脸,这才挣下了偌大的家当。不过常弭完蛋了,他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士绅最在乎的就是和官员的关系,只有和官员搞好关系,他们才能在乡间如鱼得水。

    黄固大抵是紧张了两日,压抑太过了些,所以此刻得了浪的机会,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女伎呢?”他面色发红,喊道:“来三个……不,来五个……”

    “你的腰子扛得住吗?”

    外面一个质疑的声音传来,黄固大怒,喝道:“某当年也曾包下一座青楼,彻夜狂欢……”

    是男人都无法容忍不行这个说法,所以黄固是真生气了。

    “是彻夜枯坐吧。”

    这个声音很讨厌,黄固骂道:“哪个粪坑里爬出来的蛆虫……”

    嘭!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飞尘到处都是。

    烛光灼灼,黄固戟指门外的男子,骂道:“来人,弄死他!”

    他这两日躲在家里,总是担心会被包拯带人破门而入,今日算是彻底的放松了。

    “黄兄……”

    几个士绅觉得不对劲,有人起身拱手,“敢问……”

    “某沈安!”

    沈安的笑容很可亲,他目光梭巡,笑道:“竟然有五人,好,省事不少,来人。”

    “郎君!”

    门外进来了黄春,叉手待命。

    沈安指着黄固等人,“全数拿下。”

    “沈安?”

    黄固下意识的喊道:“包拯来了……”

    包拯是想来的,可沈安以他需要休养为由,直接拒绝了。

    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了,还想学年轻小伙来玩夜袭,有意思吗?

    沈安想起自己把包拯灌晕,然后趁机跑路的事儿,不禁有些心虚。

    回去会不会被打死?

    “某无罪,到哪里某都无罪!”

    大宋对待文人文官的优渥,让他们有恃无恐。

    黄固叫嚣道:“某放贷怎么了?当今大宋谁不放贷?谁?若是要弄某,那就应当把放贷的人全都抓起来,否则某不服,不服!”

    大宋的奇葩之处不少,高利贷合法化就是其中之一。

    朝中不是没想斩断这个害人的东西,可百姓穷,一遇到难关就过不去,若是借不到钱,那就是绝境,所以朝中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了王安石革新,他强硬的推行青苗法,结果在实施时却被地方官吏给弄歪了……

    但归根结底,所谓的青苗法,实则就是政府放贷,只不过利息低了些。

    在沈安看来,青苗法实则就是政府盘剥百姓。

    百姓每每在青黄不接时需要借贷,为何?

    因为在高赋税之下,他们每年的收获不足以支撑一年的嚼用,也就是说,他们辛辛苦苦的忙活一年,却养不过自己和家人,只得去借贷。

    这样的情况之下,在沈安看来就该改善百姓的收入,比如说提高收成,这一点他弄出了金肥丹。比如说赋税降低……这一点需要不断的博弈。

    大宋养了一堆官员和军队,以及各种莫名其妙的耗费,让赋税居高不下,一旦减税,那就会带来连锁反应。

    官员的俸禄给不起了,军队养不起了,赏赐给不起了……一地鸡毛。

    但是,这个赋税一定要改!

    沈安眼中多了兴奋之色,他喜欢这种状态,就像是战斗前的肾上腺素飙升。

    “某放贷无罪!无罪!”

    黄固等人被拖了出去,喊冤的声音引得村里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

    “这不是黄先生吗?”

    “是啊!”

    “他们怎么被抓了?”

    “那是梁先生。”

    黄固和梁英成功的会师了,在看到梁英的身上已经换了一身便服时,黄固不禁大怒,说道:“你竟然得了消息自己逃跑?呸!某与你割席断交!”

    梁英低着头没说话,黄固想到两人多年的交情,就觉得不至于,于是问道:“你为何不说话?是有何难言之隐吗?说出来,别怕。咱们放贷无罪,你怕什么?”

    那几个士绅酒意勃发,都笑道:“正是,我等放贷无罪,怕他个鸟。”

    梁英缓缓抬头……

    嘶……

    这是一张看不出人型的脸,那张嘴高高肿起,和猪嘴差不多;整张脸都被带着肿大,恍如被吹了气一般,而且五颜六色的,看着想不到这是人脸,大抵是怪物。

    “啊……”

    有人在惊叫,就像是少女遇到了心怀歹意的大汉般的惊恐万状。

    “梁……梁兄?”

    黄固觉得这人大抵不是梁英。

    猪嘴男艰难的张开嘴,满嘴的血沫,看不到一颗牙齿。他艰难的说了一句话,但却无声。

    有人从他的嘴型里猜测了一下,“他说咱们都是猪……”

    “梁兄别担心,我等自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这年头士绅一旦要拉关系,那真是无所不及,所以他们压根就不怕。

    梁英低下头,心中为这群蠢猪感到了悲哀。

    沈安都来了,这厮心狠手辣,朝中的官员被他打断腿的不少……那可是京官,而尉氏不过是一县之地……

    都等着倒霉吧。

    当夜,邙山军四处出击。

    尉氏县城门大开,有人质疑,沈安直接用旨意抽他的脸,随后全城寂静。

    战马的马蹄敲打着石板,发出清脆的回声。

    前厅里,酒醒的包拯正在和沈安下棋。

    “老夫对吏治不乐观。”包拯下了一手棋,有些沮丧。

    “老夫这一路巡查过来,发现官吏中有好的,但少。大多数是得过且过。而尉氏……说句实话,老夫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尉氏发作了,否则不会下狠手。”

    加上今晚的行动,整个尉氏县的官吏几乎为之一空,从京城来的官吏们飞速接手,可依旧有些磨合方面的问题。

    “多弄些人就好了。”

    沈安下了一手棋,觉得包拯太过悲观,“您要知道,只要上面重视,手段得力,官吏的贪腐并不是不能控制。”

    “可谁会重视?”包拯难得坦露心迹,冷笑道:“皇室标榜和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怎么重视?那是打自己的脸。”

    老赵家当年就是靠着造反上台的,所以有些心虚,加之害怕别人有样学样,于是就和士大夫们商议好了,大伙儿穿一条裤衩,从此做兄弟。

    所以包拯很悲观。

    沈安笑道:“您要知道,以前他们不重视,那是因为没有底气,可现在呢?”

    包拯一愣,“底气……以前……先帝就没有底气,所以隔几年就清理一次宰辅,否则担心自己会失去权利。如今的官家好了些,但要说底气还是不足……那些人势力庞大,庆历年间就是他们联手,活生生把范文正和先帝他们的新政给压了下去。”

    那是血淋淋的教训,让以后的柄国重臣们分成了两派,一派以王安石为首,风风火火的闹革新;一派以司马光等人为主,不断的给新政挑毛病,然后想把王安石拉下马来……

    “那是准备不足。”沈安见他沮丧,就劝道:“仓促了自然没好结果。”

    范文正的仓促是被赵祯逼出来的,当年赵祯踌躇满志的把他们召集起来,发了纸笔,让他们把大宋的弊端写下来。

    怎么去改变这些弊端,君臣几乎是没有多少酝酿就决定了开始新政,结果扑街。

    包拯的面色渐渐冷淡,“什么准备?”

    老头的右手成掌,看样子是准备给沈安来一下。

    沈安警惕的瞥了他的右手一眼,说道:“比如说咱们要解决百姓吃不饱的问题,在革新之前是不是可以弄一个金肥丹出来……”

    包拯一愣,“是了,如今天下人有了金肥丹,每年就算是交了赋税,填饱肚子却是无虞了。这次京城周边旱灾,为何无人造反?就是因为家中的存粮多了……若是往年,百姓就要无路可走了……”

    沈安干笑道:“包公,还有个原因,厢军现在不招灾民了,所以他们造反无用,只会被流放。”

    “老夫说话你不顶嘴就不舒服?”包拯一巴掌就呼了过来,沈安机灵的一低头,然后举手道:“还有个原因。”

    “什么原因?若是敷衍,回头打死。”

    沈安苦笑道:“百姓觉得有希望了。”

    “希望?”

    包拯不解的道:“什么希望。”

    沈安说道:“以前的大宋,西南有侬智高反叛,有交趾在袭扰,西北有西夏人,北方有辽人……而大宋和这些对手的厮杀中多有败绩,在百姓的心中,这样的大宋朝不保夕,希望何在?”

    包拯低下头,灯光照在他斑白的头发上,看着多了几分苍老。

    “如今交趾败北求和,西夏数次被击败,辽人也在府州大败,这个大宋又看到了希望……”

    包拯抬头,看着很快活,就像是孩子似的,“是了,打了胜仗之后,赋税自然少了,百姓就能感受的到。打了胜仗之后,百姓就不会担心自己成为异族的奴隶,心中自然就安稳了……心中一安稳,他们就会憧憬未来……”

    以前的大宋经常打败仗,每次败仗之后,一大堆耗费丢在那里要补。可朝中没钱咋办?搜刮呗,所以百姓的日子就越发的苦了,每每听到打了败仗,就觉得自己的日子没有什么盼头,前途一片灰暗。

    这样的百姓对大宋哪有什么认同感?

    直至大宋对外渐渐的扳回了局势,一次次大捷让天下百姓重新对这个大宋拥有了信心。

    有了信心之后才能憧憬未来。

    “憧憬啊!”

    包拯扶着案几准备起身,沈安赶紧去扶了一把。

    “你做了不少事。”包拯拍拍他的手背,竟然露出了些慈祥之色,“那个棉花,让天下人从此不惧寒冷,你有大功。”

    沈安扶着他走出前厅。

    前院里,那些被抓来的士绅官吏都跪在前方,看到包拯和沈安出来,都在喊冤。

    “憧憬。”包拯的眼中多了些神彩,说道:“百姓要憧憬好日子,那官吏就该有自知之明,过过苦日子,所以……这些人要从严从快的处置了,让百姓安心,让天下官吏收心!”

第921章 父与子

    “没胃口。”

    “就说某病了。”

    赵顼出宫一趟,再回来时就有些恹恹的,不吃饭,不读书,整个人好像都废掉了。

    宫中没有新鲜事,皇子的行为马上就被反馈到了赵曙那里。

    “……昨日沈家的女厨子生了个女儿,大王恰好路过,那家人就请大王赐名……”

    陈忠珩小心翼翼的看了赵曙一眼,继续说道:“那女儿的脸上全是红点,大王好像被吓到了,就随口说叫做点点……”

    “吓到了?”赵曙的不满谁都看得到,“蠢,叫他来。”

    陈忠珩亲自去了庆宁宫,乔二出迎,堆笑道:“陈都知,这是来看大王?”

    陈忠珩淡淡的点头,随后被带进去。

    赵顼躺在躺椅里,脸上盖着一本书,看似在睡觉。

    “大王,官家召见。”

    赵顼把书本拿起,说道:“某只是身体不适,谁多嘴告诉了官家?”

    乔二无辜的道:“大王,没有啊!”

    他发誓这次泄密事件和自己无关,可赵顼却下意识的盯住了他,然后微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走吧。”

    出了庆宁宫,他突然交代道:“午饭我想吃鸡腿。”

    “是。”

    一国皇子想吃鸡腿那真不是事,在羊肉大行其道的今天,喜欢吃鸡腿反而是皇家异类。

    乔二感动的道:“大王每次都会留下两只鸡腿给某吃,真是……”

    他斜睨了王崇年一眼,“大王给了你什么?”

    他们二人如今的争斗越发的激烈了,乔二渐渐身处下风之中,所以得了机会就要反击。

    王崇年没吭声,他在琢磨是谁在泄密。

    一路进了殿内,赵曙见他没精打采的,就问道:“为何萎靡不振?”

    赵顼没隐瞒,“官家,臣昨日看到了曾二梅生的女儿,脸上全是红点,甚是骇人,臣……臣想着孩子竟然是这般模样,有些……有些害怕。”

    高滔滔一直在给他寻摸媳妇,赵顼本来很是期待,可在看到曾二梅女儿的模样后,对未来的夫妻生活产生了抗拒心理。

    赵曙是过来人,所以一听就愣住了。

    竟然是为了这个?

    他头痛的道:“孩子就是这样,你怕什么?”

    赵顼有些不解,“官家,臣当年也是这样吗?”

    赵曙摇头,“你当年生下来时甚为白嫩。”

    赵顼是长子,当他出生后,第一次做父亲的赵曙激动了,于是这个孩子在他的眼中怎么看都好。

    赵顼觉得不大可能,“沈安说芋头出生时又黑又丑……满身皱纹。”

    赵曙回忆了一下,坚定的道:“不对,肯定是白嫩的。”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白嫩英俊的,这是父母的视角。

    可沈安来自于后世,在妇产科外面见多了新生儿,各种丑模丑样的都见过,自然不觉得稀奇。

    赵顼却不同,前几日高滔滔把他叫进了后宫之中,把几个女子的情况给他说了。为了让儿子心甘情愿的娶媳妇,高滔滔自然把那些女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赵顼心动了。

    可在见到曾二梅的女儿后,他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人怎么能长成这样呢?

    中二少年陷入了自我纠结中。

    赵曙说了半晌,发现他竟然在发呆,不禁大怒,“滚!”

    好吧,我滚!

    赵顼木然去了,赵曙唏嘘道:“这孩子怎么就……那个,看看皇后在做什么?”

    有人去问,稍后回来说道:“圣人那边过问大王的亲事,大王说不想成亲。”

    赵顼觉得自己未来会生下一个很丑陋的孩子,所以陷入了纠结之中。

    “愚蠢!”

    赵曙生气了,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道干啥。

    “当年是白嫩的吧?”

    他努力在回想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出生时的情况。

    他当时在宫外,从皇子候选人变成了一个宗室子弟,落差之大让人想出家,而旁人又多有讥讽,让他觉得自己活在地狱之中。

    那时候唯一的温暖就是妻子高滔滔,而孩子的出生更是意外之喜,让他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的宝贝。

    那时的他满心欢喜的看着刚出生的孩子,觉得他们毫无瑕疵。

    若是沈安在,大抵会说赵曙彼时是自己给自己戴上了过滤镜,把皱皱巴巴的孩子看成了白白嫩嫩的宝贝。

    那是他悲剧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暖色和亮点,所以他从不肯修改那些看法。

    “对,就是白白嫩嫩的。”

    赵曙坚定了信心,觉得自己的孩子就是这样。

    “怎么就那么倔呢?”

    成亲是大事,要是儿子没兴趣咋办?

    赵曙心中焦急,就去了后宫找妻子商议。

    高滔滔正在愤怒之中,见他来了就抱怨道:“我早说了不该让大郎那么早出阁吧,你看看,现在他在外面没人管,就变成了这样。”

    赵曙也自我怀疑了一下,“木已成舟,现在说这个有何用?”

    “他是为何这般纠结?”高滔滔觉得儿子越发的魔怔了,就该好好收拾一顿。

    赵曙说道:“他觉着刚出生的孩子太丑。”

    呃!

    高滔滔一怔,然后怒道:“臣妾当年生他时也不是那样?丑什么丑,过几日长开了就是白白嫩嫩的。”

    “是白白嫩嫩的。”妻子前面的话被赵曙自动过滤了,而自己的观点得到赞同,让他不禁暗自欢喜。

    我的子女都是白白嫩嫩的。

    “那咋办?”高滔滔愁容满面,“官家,大郎这样下去可不行。要不……给他安排几个女人?”

    赵曙摇头,“此事太仓促怕是会适得其反,且等……咱们说了他未必听,可他有几个好友,让他们去说说。”

    高滔滔点头,赵曙却在想此事该怎么说。

    换个说法,那会丢了皇家的脸,丢了他的脸。可直接说吧,丢的却是赵顼的脸。

    是丢自己的脸还是丢儿子的脸?

    最后他找来了陈忠珩,“你去……就说我处罚了皇子,让他赌气不肯成亲,让……苏轼、王,还有折克行他们去劝说一番。”

    陈忠珩愕然,心想您可没处罚他啊!

    赵曙默然拿起唢呐,稍后周围的人都轻手轻脚的,知道官家的心情不是很好。

    可他的心情并不差。

    他奋力的吹奏着唢呐,往日的一幕幕鲜活的被回忆起来。

    妻子在产房里的痛苦,孩子出生时自己的紧张和忐忑,看到孩子时……

    那一刻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吧,觉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

    那个孩子渐渐长大,从可爱到调皮捣蛋,再到有了自己的主见,那叛逆隐隐约约的存在着……让人想揍他一顿。

    可不管怎样,他都是我的孩子啊!

    唢呐声中多了些欢喜,这是第一次。

    周围的人经常听到唢呐声,几乎都变成了半个唢呐专家,听到这个情绪的变化后,不少人都诧异的道:“官家这是高兴了?”

    高滔滔带着飞燕和昭君来了,听到这里时,她回身道:“罢了,官家心情不错,此事暂时不管。”

    昭君看着很凶狠,可在高滔滔的身边时却要弄出些谄笑,于是看着就分外的古怪,“圣人,大王那边其实没必要担心,您想想,那可是皇子,别说是现在,就算是拖几年,外面的人家依旧是趋之若鹜,恨不能把家中的女儿都送来给您挑选,就怕您到时候挑花了眼……”

    飞燕也谄笑道:“是啊!奴听说外面好些女子都想嫁给大王呢,只是自己身份不显,没那个资格。”

    高滔滔听着这些话,心情好了些,“大郎这般英俊,又是这般才高八斗,还是皇子,这天下的女人谁都娶得。”

    ……

    “大王,苏轼和王,还有折克行都来了。”

    赵顼回到自己的地方后,就有些恹恹的。

    年轻人对男女之事不懂,觉得神秘,换做是沈安在,一巴掌估摸着就能抽好了。

    可苏轼他们不敢抽赵顼啊!

    “这地方不错,宽敞。”

    进来之后,苏轼左顾右看,觉得这地方不错。

    自己住的地方被夸赞,让赵顼的心情好了不少,就叫人去弄酒菜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庆宁宫,作为主人,赵顼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

    苏轼四处打量完毕,认真的道:“这里适合歌舞,看看,前面宽敞,少说二十个歌姬是能施展的。最妙的就是两边,有小道上来,想想那些歌姬身姿轻盈的走上来,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乐你妹!

    还是菜鸟的赵顼很郁闷,苏轼三人已经得了消息,所以等酒菜上了之后,就开始灌酒。

    苏轼是酒场新秀,一开始就在叫嚣自己酒量无敌。

    “大王请。”

    他一仰头干了杯中酒,赞道:“这宫中的酒就是美味啊!臣一顿能喝两坛,不,三坛。不是臣自吹自擂,御史台上次聚餐,臣一人喝趴下了五人,举目四顾,并无敌手,诚然寂寞啊!”

    赵顼举杯,觉得越发的郁闷了。

    苏轼正在瑟,一直没说话的折克行突然拎起了坛子,仰头就这么灌酒。

    边上的乔二看的目瞪口呆的,对身边人说道:“叫人准备,若是喝醉了好拉住,免得失礼。”

    折克行要是在这里耍酒疯,败坏的可是赵顼的名声。

    折克行一气喝完了一坛酒,把空坛子放在地上,淡淡的道:“酒太淡,淡出个鸟来了。”

    他在沈家喝的都是高度酒,而宫中的酒水却都是酿造的,度数不高,让他觉得很是无趣。

    赵顼斜睨着苏轼问道:“子瞻可敢和遵道一战吗?”

    苏轼摇头,“臣是酒壶……”

    还在吹牛笔啊!

    众人不禁觉得苏轼这人有些过分了。

    可苏轼随即叹道:“遵道却是酒坛子。”

    酒坛子比酒壶大了无数倍,这个说法让众人都笑了起来。

    王在边上自斟自饮,脸色越发的白了,他问道:“大王可知男女事吗?”

    苏轼皱眉看着乔二等人,说道:“这是私下说话,你等在此不好吧。”

    大家都知道不好,可在这等时候能留下来的才是心腹啊!

    乔二看向赵顼。

    赵顼摆摆手,外面的王崇年说道:“都出来。”

    ……

    大家晚安!求月票。

第922章 觉悟那么高?

    “男女之事其实……”

    王说到这里就思索了一下,“其实就是成亲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刻他想起了左珍。

    原来她现在是一个人啊!

    欢喜之情让王的眉间多了柔色,很是罕见。

    赵顼点头,“嗯,就是成亲生孩子。”

    折克行淡淡的道:“某在西北时,见到那些部族的男女,所谓成亲对他们而言就是两个人住在一起,一起劳作放牧,一起生养孩子。”

    西北的环境不大好,没有中原这边的诗情画意,大家有事直接说,看中了就提亲,然后家长同意就赶紧住一块儿生孩子。

    孩子就是部族的希望,成亲了不生孩子的都是异端。

    赵顼赞道:“这个好。”

    男女之事要这么简单才好,两个人看对眼了就住一块儿,然后生娃种地。

    “哎!”

    苏轼单手托着下巴,难得的抑郁了。

    “子瞻这是什么意思?”

    王最敏感,听出了这声叹息里的绝望之意。

    苏轼木然的道:“你们都没成亲,说这些做什么?”

    他觉得官家的脑袋怕是坏掉了,竟然叫了王和折克行来劝说赵顼。

    这二人都是菜鸟,没经历过男女之事,让他们来劝说,那不是问道于盲吗?

    王有些尴尬,但这个他确实是门外汉。

    折克行皱眉道:“不都是一回事吗?弄什么诗词歌赋。上次安北兄弄了那么大的阵势,最后还不是生孩子?”

    “某不想和你们二人说话。”苏轼很纠结的道:“男女之事……这个……这个……”

    他想说的赤果果些,可却感到有些羞耻。

    这个咋说呢?

    “归信侯来了。”

    苏轼如蒙大赦,起身道:“那个安北来了,正好让他来说说。”

    沈安风尘仆仆的进来,见他们都在,就诧异的道:“某才回京就被官家的人叫到了这里,是怎么回事?”

    “生孩子。”折克行言简意赅的说了事情。

    “成亲。”王自诩聪慧无双,可在这方面却是菜鸟,没法给出答案。

    “什么生孩子成亲?”沈安看向了苏轼。

    苏轼的眼睛挤了一下,说道:“就是那个……你懂的。”

    我懂个屁!

    沈安没好气的道:“什么某懂的?成亲生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难道谁还想孤身一人过一辈子?”

    他看向了王,“元泽,不是某说你,佛道是好,可人伦你也得顾着,什么不成亲,那父母得多伤心?人说无不是的父母,某说没有不孝的神仙,所以你好生反省,回头找个女人生孩子,呸,怎么又扯到生孩子了?”

    王板着脸道;“某可没说不成亲。”

    原先他说这话是因为觉得这个世间没有女人配得上自己。

    可在遇到左珍之后,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遭遇了雷击般的,一下就被打通了经脉,从此就明白了什么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沈安看了他一眼,然后问苏轼:“什么意思?”

    苏轼尴尬的冲着赵顼扬扬下巴。

    沈安随便坐下,拿起酒壶喝了一大口,这才舒坦的道:“从尉氏一路赶回来,这腰都要断了,包公还在后面……可官家竟然不是先听某的禀告,而是让某来了这里,必然是有事。”

    “曾二梅生孩子了,是个女儿。”

    “也好。”在重男轻女的那些岁月里,生了女儿别人来问,就说是也好。

    儿子好,女儿也好吧。

    “很丑。”赵顼很纠结。

    “曾二梅本就不漂亮,不过孩子的美丑暂时看不出来。”

    “脸上全是斑点,看着很吓人。”赵顼从未见过这等孩子,大抵有见到怪物的感觉。

    “孩子有斑点的多了去。”沈安吃了一片羊肉,觉得太咸了。

    “可她那个特别吓人。”

    “我说你纠结这个干啥呢?”沈安此时也猜到了让自己来这里的原因,他起身道:“某还要去陛见,那个……子瞻兄。”

    “你说。”苏轼很义气的道:“赴汤蹈火某在所不辞。”

    沈安看了赵顼一眼,觉得这事儿要想彻底解决,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

    “去青楼吧,包下来,某稍后就来。”

    呃!

    苏轼迟疑了一下,“这个主意好。”

    “什么意思?”赵顼觉得有些阴谋的味道。

    “你听就是了,稍后某就去。”

    沈安随即进宫求见。

    陛见时,赵曙见他面色发黑,大抵是一路顶着太阳来的,就问道:“包拯可还好?”

    “还行,只是臣担心他赶路伤身,就先来了。”

    “好。”赵曙最担心的就是包拯出事,闻言微笑道:“此行如何?”

    “尉氏那边官吏和士绅勾结,还有些泼皮亡命当打手,就等着此次旱灾好放贷……”

    “畜生!”

    赵曙怒道:“叫宰辅们来。”

    韩琦等人一来,就见到了一个愤怒的帝王。

    “你给他们说说。”赵曙显然气得不想说话。

    沈安说了此次尉氏之行的始末,提及官吏和士绅勾结,准备趁着旱灾放高利贷时,韩琦已经怒不可遏了。

    “陛下,该杀一批人了。”

    韩琦杀气腾腾的建议并未得到支持。

    曾公亮反驳道:“杀人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给官家带来麻烦。”

    “没错。”

    这次反对的是沈安,让韩琦很是郁闷,“你不是一直说该尊重律法,士大夫该杀就得杀吗?怎么变了?年轻人,站不稳没好处。”

    这是讥讽沈安没立场,墙头草,符合韩琦的风格。

    曾公亮马上赞美道:“安北越发的稳重冷静了,陛下,臣以为再过几年,就能让他担当重任,毕竟我辈老矣,还得要培育年轻人来接班才好。”

    赵曙点点头,觉得沈安是稳重了些,“看来你这段时日长进不小,可见有了孩子之后,这人确实是会改变。”

    “多谢陛下夸赞。”沈安谦虚的道:“臣还年轻,宰辅就算了吧,至少还得等十年。”

    我……

    曾公亮觉得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那里,却吐不出来,很难受。

    赵曙干咳一声,觉得沈安的脸皮大抵是他登基以来所看到最厚的。

    十年……十年后沈安也不过是三十岁,三十岁的宰辅……

    韩琦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你才二十吧?”

    “二十一了。”沈安认真的道:“下官的生辰是二月初九……”

    不要脸!

    三个宰辅几乎是同时在心中暗骂着。

    这沈安当着大家的面说出了自己的生辰,到时候还得派人去送礼祝贺,这又是一笔钱财啊!

    大抵就是被红色炸弹炸到了一样,殿内的气氛有些不大好。

    赵曙做皇帝的时间不算长,可各种臣子也见识了不少,不管是咆哮的包拯,还是木头人司马光,他都觉得很正常。

    可沈安做的事却每每出乎了他的预料,让他觉得自己的阅历还远远不够。

    “那些人可带回来了?”

    若说大宋是一个大家庭,那么赵曙就是家长。

    这个大家庭里有人在挖墙脚,这个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带来了,稍后就到。”

    “那么快?”

    韩琦在军中待过,所以质疑道:“尉氏到汴梁一百多里地,你是骑马来的,他们步行,要到也是明日吧。”

    沈安认真的道:“本该是这样,可那些士绅官吏都悔悟了,恨不能马上赶到汴梁向陛下认罪,所以他们赶路就没停过。您该知道的,人若是不停歇的话,那也不慢。”

    大宋的战马金贵,这一路上不能太过折腾,得不时补充草料,让它们歇息。可人却不同……

    “可这是酷暑。”

    韩琦觉得所谓的悔悟纯属是扯淡。

    “他们真的悔悟了。”

    沈安这么回答。

    稍后有人来了,却是押送人犯的官员。

    “陛下,人犯都到了。”

    “这么快?”赵曙觉得这个有些玄幻。

    “是啊!”官员看了沈安一眼,说道:“那些人犯一路哭着喊着要来请罪,拦都拦不住,一路都在狂奔……路上倒下了大半,不治的有三人。”

    这种天气玩狂奔,这是发疯了吧?

    赵曙起身道:“去看看。”

    韩琦等人跟随,出了大殿后,韩琦说道:“你这个全是谎言,不过能和陛下撒谎,你也算是胆大,这是准备用这个来抵消功劳吗?”

    “没。”沈安很老实的的说道:“包公打断了尉氏县知县的腿,某的功劳要给他抵债。”

    前面的赵曙脚步一滞,旋即说道:“打的好!”

    连韩琦都赞道:“那些畜生,不杀几个就没法解气,可你先前为何反对杀了他们?”

    这是韩琦一直不理解的。

    沈安一脸纯良的说道:“韩相,某是善良人,那些官吏士绅终究还有挽救的余地,再说了,大宋自有律法在,还有官家在,要怎么处置他们也是律法和官家的事,某不敢置喙。”

    前面的赵曙微微点头,觉得沈安算是成熟了。

    虽然这样的成熟代价就是失去锐气,但终归是好事。

    一路到了皇城司,刚进大门,里面跪着的一群男子就发狂了。

    “陛下,臣有罪!”

    “陛下,臣罪该万死啊!”

    “……”

    这些人感情真挚,赵曙甚至看到其中一个嚎哭出了鼻涕泡……

    觉悟竟然那么高?

    ……

    祝大家中秋快乐。

第923章 孩子像谁

    “陛下,臣罪不可赦,臣罪该万死啊!”

    一群官吏士绅狂奔而来,赵曙瞬间懵逼。

    张八年也很懵逼。

    这群人犯被带到皇城司时,基本上都是筋疲力尽的状态,可精神却极为旺盛。最让人奇怪的是,这些人犯在看到皇城司的大门打开后,竟然都发狂了,然后疯狂冲了进来。

    进来之后有人欢呼自己跑了第一,有人欢呼自己第二,最后的那些人犯如丧考妣。

    而现在这些人犯在看到赵曙后,那眼中就迸发出了狼一般的光芒,仿佛那不是皇帝,而是猎物。

    卧槽!

    “保护官家!”

    张八年一怔,反应就慢了些,旋即就冲了过去。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众人只看到一道残影。

    当先的那个人犯就是尉氏县的县丞王晓,他双手支着,谁上前想超过去就猛烈挥臂击打,一时间无人能挡。

    赵曙没反应过来,韩琦挥舞着笏板冲了过去。

    他一笏板抽在王晓的脸上,以为这厮定然会晕了,可谁曾想王晓却嚎哭道:“某要第一……归信侯,某今日是第一个进了皇城司……”

    他趴在地上,头抬着,右手前伸,看着格外的凄惨。

    张八年赶到,单手就把王晓揪了起来,然后一扔,就像是扔稻草人般的把他扔了出去。

    沈安捂着脸,不忍看王晓的惨状。

    “止步!”

    张八年站在前方,那张骷髅脸当真有劝退的效果,可当十万兵。

    人犯们止步,有人欢喜的道:“归信侯,小人今日在前面啊!前三十名里有小人。”

    “归信侯,小人也在前面。”

    “他们撒谎!他们在舞弊!”

    一个人犯疯狂冲过来,被张八年一脚踹倒,倒在地上兀自在流泪喊着:“归信侯,某在前面的,可却被他们打倒了……”

    这人哭的极为伤心,赵曙喃喃的道:“这是怎么了?”

    他看向沈安,“这便是你说的……悔悟了?不,是哭着喊着要认罪。”

    欧阳修老眼昏花的道:“官家,是哭着喊着了呀,臣都听到了。”

    韩琦的脸颊颤动一下,说道:“你说自己是慈善人,还说这些人有挽救的余地……这是为何?”

    哭着喊着,这个沈安没说错,可这些人犯看着像是失心疯了一般,而且还争论着什么排名,可见沈安在背后动了手脚,若是今天赵曙心血来潮要亲自来看看,这事儿大抵闹不大。

    沈安一脸正色的道:“官家,这些人不肯走呢,都在尉氏求死求活的,您知道的,臣是个慈善人,最是见不得这些,所以就给他们许诺,率先进去皇城司的前三十人,就按照该有的罪名处置了……”

    赵曙全明白了,他的右手五指不断弹开合拢,眼中难得出现了狰狞之色。

    前三十人按律处置,可这样的条件还能让这些人犯在三伏天里狂奔一百多里,死了三人都没能阻止他们的热情,那么三十名之外的人犯,自然不言而喻,要被沈安下黑手了。

    韩琦也明白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们这般疯狂,原来是被你吓破了胆啊!不错。”

    他对这些人犯没有丝毫好感,若是可以,他更愿意把这些人全部拉到城门口去,一刀一个砍了。

    “臣只是担心他们在路上拖延,就出了个主意,吓唬他们一下。”

    沈安偷瞥了赵曙一眼,见他面沉如水,就觉得这事儿怕是不好了。

    赵曙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沈安给气死,至少现在就已经半死了。

    “三十名之后是什么?”

    他很想知道沈安是用什么吓坏了这些人犯,让他们冒死狂奔。

    欧阳修被晒得有些发晕,就随口道:“沈安这人还是不错,估摸着就是威胁吧,说是从严处置。”

    赵曙看着沈安,问道:“可是这样?”

    沈安干笑道:“是啊是啊!”

    赵曙看到这个笑容总觉得有些心虚的味道,就追问道:“说清楚些,否则朕让皇后把果果接进宫来住半年,顺带把你家芋头也接进来。”

    这个是釜底抽薪啊!

    沈安看了赵曙一眼,说道:“臣……臣说您……臣说您已经被气坏了……”

    他说不下去了,在赵曙满头黑线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再说。

    “朕今日若是不来,就被你给蒙蔽了……”

    赵曙气得想打人,沈安见势不妙,就正色道:“官家,臣还得去看看大王……”

    是啊!赵曙想到了儿子的那个问题,觉得比眼前的事更重要,就摆摆手道:“赶紧。”

    儿子这个不想成亲的想法可不行啊!

    赵曙担心要是事情发展下去,弄不好就是先帝第二。到时候没有儿子的赵顼怎么做皇子?

    皇子之位不可出现反复,否则同室操戈的人伦惨剧就不远了。

    想到汉唐那些关于帝位的争夺大战,赵曙就决定原谅沈安这一次。

    只是沈安真的是太过分了些,把这些官吏和士绅们当做是狗耍了一通,从尉氏到汴梁,想必这一路有不少人都在围观,

    这些人名声扫地,官吏士绅的名声也跟着扫地。

    哎!

    想到那些官员士绅会兔死狐悲的伤感唏嘘,朕咋就有些……高兴呢。

    心情一爽,赵曙就露出了微笑,问了一个人犯,“沈安说三十名之后怎么处置?”

    人犯抬头,面对帝王,他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官家……官家……”

    “说吧,朕不怪罪你。”赵曙看到这些人倒霉,不知怎地心情就越发的舒畅了。

    韩琦叹道:“说吧,官家在,有什么话只管说。”

    人犯吸吸鼻子,说道:“归信侯说官家被气得吹了唢呐,还被圣人给赶了出来……官家一肚子的气就等着出,先到的三十人他和……”

    赵曙的脸都青了,气得浑身打颤。

    什么叫做被气得吹唢呐?

    还什么被皇后给赶了出来,那不是上次的事儿吗?

    那小子竟然知道朕被皇后轰出来的事?

    这一刻赵曙发誓自己想灭口。

    那人犯看向张八年:“他说和张都知都说好了,给了张都知五万贯,前面的三十名放过,后面的全数弄个半死,然后扔到矿上去挖什么……挖煤。”

    这个……

    张八年的骷髅脸上一直都是惨白色,可现在却多了红晕。

    他的双手成爪,看样子是准备和沈安拼了。

    沈安啊沈安,你特么真是太缺德了呀!

    什么叫做我张八年受贿五万贯?什么叫做后面的弄个半死扔去挖煤?

    啊……

    张八年仰头,可惜在官家的面前不能咆哮,但他的眼睛都红了,可见真是……

    一言难尽啊!

    “张八年……”

    赵曙叹道:“朕知道……你无需担心。”

    张八年不会受贿,这一点他很确定,否则早就换人了。

    作为密谍头子,最重要的就是站稳,若是被轻易就收买了,赵曙觉得自己的一双眼睛都该挖了。

    张八年咬牙切齿的道:“官家,关键是他沈安有这五万贯,舍得出五万贯,所以臣这是浑身上下都是嘴也说不清了。”

    赵曙冷笑道:“回头朕就收拾他。”

    韩琦心中暗笑,觉得沈安也该被收拾一回了。

    宰辅们相对一视,不禁都笑了。

    这次看你沈安怎么找借口。

    ……

    沈安急匆匆的回家,洗漱之后抱着儿子就不撒手。

    “芋头,叫爹。”

    芋头大爷压根不搭理他,眼珠子都不转一下。

    “哥哥,芋头还不会说话。”哥哥不在家,果果这几天算是过足了逗小侄子的瘾。

    “某知道。”沈安亲了儿子一口,把他递给杨卓雪,问道:“曾二梅那边如何?”

    杨卓雪熟练的抱着儿子,“好着呢,说是想出来,妾身就骂了她,说是不坐月子以后老了毛病多,这才老实待在屋里。陈洛每日都去照看她,好着呢。”

    “某去看看那个孩子。”

    沈安很好奇能让赵顼对成亲生孩子失望的孩子长什么样。

    一路到了前院,陈洛正在里面,沈安喊了一声,他出来就欢喜的道:“郎君,小人的女儿长的真是漂亮。”

    “是吗,抱出来某看看。”

    陈洛喜滋滋的进去抱孩子,曾二梅喊道:“郎君,这孩子是大王取的名字,有福气呢!”

    “嗯,有福气!”你闺女把赵顼都吓的不想成亲生子了。

    陈洛抱着襁褓出来,沈安看了一眼,脸蛋虽然算不上白嫩,但压根就没有斑点。

    “这孩子……”

    沈安看了陈洛一眼,欣慰的道:“这孩子像……”

    陈洛欢喜的道:“郎君,小人觉着点点像二梅。”

    “什么?”里面的曾二梅听到这话,马上就炸了,“我不活了……”

    “蠢货!”沈安低声道:“你这是想让二梅绝望吗?”

    曾二梅就是因为长得太丑,家人嫌弃,没人娶,最后干脆自立门户,来沈安做了个厨娘。她肯定不愿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所以谁说这女娃像她,那就是在挖她的心,让她担忧女儿的未来。

    沈安提高了嗓门说道:“胡说八道,这孩子像你。”

    “真的吗?”曾二梅恨不能冲出来问沈安。

    “真的不能再真了。”

    沈安觉得自己有说谎安慰人的天赋,随后就说是去青楼,杨卓雪也不恼,只是笑着说早点回来。

    这媳妇真大度啊!

    沈安觉得娶妻娶贤再正确不过了。

    他一路到了那家青楼,一进去,、发现没人接待,就苏轼三人坐在大堂里喝酒,显得很郁闷。

    “那个……”

    沈安指指上面,苏轼叹道:“那女子要给他钱。”

    呃!

    沈安觉得这是正常的事儿,就问道:“可成事了吗?”

    苏轼点头,沈安满意的道:“大事定矣。”

    他并非是迂腐之人,此事若是让高滔滔来解决,多半是找一个宫女给赵顼开荤,但那个宫女以后的日子却会多出不少麻烦来。

    皇子还未娶妻,你就和他双宿双飞了,到时候怎么处置你?

    所以还是来青楼最简单,不沾因果。

    “你们都赶紧滚蛋吧。”

    沈安知道赵顼大抵会难为情,就开始赶人了。

    苏轼笑道:“到时候有啥不懂的……问某。”

    等他们走了之后,沈安干咳道:“都差不多了啊!该回家了。”

    赵顼有些别扭的走了下来,沈安见他眉间多了轻松,脸上有些红,就问道:“可想成亲?”

    赵顼点头。

    沈安又带他去家里看了曾二梅的女儿,说道:“那是孩子出生带来的斑点,几日就消去了,看看这孩子如今多漂亮。”

    赵顼心中一松,说道:“这孩子看着就像……”

    沈安捂着他的嘴,低声道:“必须要说像陈洛。”

    “像陈洛。”

    里面的曾二梅终于欢喜了,“奴就怕郎君哄人,可大王却实诚,那点点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

第924章 那小子又逃过一劫

    赵顼一直觉得自己是个诚实可靠的人,只是宫中人心难测,这才逼着自己学会了腹黑。

    所以在听到曾二梅说自己比沈安还可靠时,他瞬间就感动了。

    他伸手过去,陈洛愕然。

    “把孩子给我。”

    陈洛下意识的把襁褓递给他,然后又担心点点会哭,活脱脱的把一个新任父亲的手足无措模样展示在大家的眼前。

    赵顼抱着襁褓,仔细看着点点,赞道:“是个漂亮的孩子,好好养着,以后定然能有出息。”

    陈洛苦笑道:“大王,女娃……女娃有什么出息?顶多是嫁个好人家罢了。”

    现在的社会现状就是这样,女人的最高目标就是嫁个好夫君,但伴随而来的就是嫁妆。

    所以陈洛现在看着多了些沉稳,就是被这个嫁妆逼的。

    从现在开始,他必须要努力干活,还得节省,这样才能给点点积攒下足够的嫁妆。

    “什么叫做女娃没出息?”赵顼抱着点点,不满的道:“以后能读书,读书……”

    他看向了沈安,苦笑道:“读书出来能干啥?是了,读书只能明理,最终女子还是要相夫教子。”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男主外来女主内,女人就蹲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饭,这就是她们的人生。

    沈安看了一眼点点,觉得这个孩子还算是幸运。“在城外沈家庄的作坊里,基本上都是女工……”

    “那是少数吧?”赵顼觉得这个没有代表性。

    “为什么不能是多数呢?”

    沈安觉得这些人只知道抱怨,却不知道去解决。

    当然,他们这是被传统观念给压制住了。

    从有记忆以来,在他们的印象中,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说那位女皇。可那只是昙花一现,在他们看来也不具备代表性。

    赵顼觉得不可能,他笨拙的颠了颠襁褓,“女人能做什么?扛包?还是去教书。”

    “为何不分工呢?”沈安觉得自己跨越了千年的见识不是好事,因为面对这些陈规陋习会很不习惯。

    “比如说某些不怎么需要体力的行业,需要细心的行业,就像是作坊里制作香露,还有制造托奶内衣……你会说这是沈家,外面没有。可外面多少成衣店?多少布庄?他们为何不能请了女子去做工?”

    沈安越说越兴奋,指着房间说道:“你看看二梅,家里嫌弃,她并未自暴自弃,而是出来为自己寻一条活路,现在如何?现在她若是出去,某敢说樊楼的人会出一个月五百贯的价钱请她去掌勺,这是什么?这便是本事。”

    里面传来了曾二梅惊讶的声音,随即沉默。

    “可……大多是男人有本事。”赵顼终究还是站在了男人的这一边。

    “女人没本事吗?”这个问题沈安不准备让步,而且牵涉到以后的社会变化,“你就说二梅,原先厨子都是男人吧,可家里面做饭的是谁?”

    “家里……”赵顼一脸懵逼。

    他小时候是在郡王府,家里自然是厨子做饭。

    进了宫之后,厨子换成了御厨而已。

    沈安一拍脑门,笑道:“你不同。”

    赵顼这种情况不具备代表性,沈安说道:“在一般人家里,做饭的都是女人,所以说只是没给女人这个机会罢了。”

    这时庄老实走了过来,沈安指着他说道:“包括庄老实,你问问他,他家里可是娘子做饭?”

    虽然沈家包了三餐,但仆役们依旧会偶尔开火调剂。

    庄老实是过来看孩子的,闻言就说道:“家里就是小人做饭,娘子洗碗。”

    我……

    沈安的脸颊在颤抖,气得想打人。

    赵顼忍不住就笑喷了。

    两人去了书房,赵顼还有些不自在,神思恍惚。

    “吏治不容乐观。”沈安一句话就把他从遐思里拉了回来,“此次在尉氏,包公震怒之下,横扫尉氏官场和士绅,拿到的证据触目惊心啊!”

    ……

    “沈安此次太过分了。”

    今日当着大家的面,沈安的把戏曝光了,把赵曙和张八年气得够呛。

    韩琦心中有些幸灾乐祸的快意,但却觉得让沈安吃个小亏也是好事。

    “陛下,要不……呵斥一下?”

    赵曙板着脸,想起自己被皇后轰出寝宫的事儿被暴露了,那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要不还是禁足吧。”曾公亮觉得沈安最近比较享受带孩子的日子,干脆让他在家里蹲。

    欧阳修却有不同看法,“西夏那边最近和辽人有些冲突,他们不敢同时招惹大宋和辽人,所以想和大宋谈和,要不让沈安去吧。”

    赵曙在沉吟着。

    “沈安从孩子出生之后就窝在家里,此次若非是包拯在尉氏,想来朕也叫不动他,懒散!”

    臣子太懒散了不算是坏事,可赵曙就见不得沈安如此。

    “陛下,包拯求见。”

    “那么快?”赵曙说道:“让他进来。”

    包拯被引了进来,殿内的君臣都被惊住了。

    “你是……”

    进来的是一个面色黝黑的老汉……

    若非是那身官服,绝对没人能联想到他是包拯。

    “臣……臣包拯。”

    老包出去那么久,整天在烈日下暴晒,整个人都变了。

    若是后世有人来见到他的模样,定然会欢呼:“果然是包黑子啊!真是黑。”

    被晒成了黑炭的包拯让君臣愕然,韩琦甚至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包拯瞪了他一眼,拿出了厚厚的账册,“陛下,臣此次出行巡查,发现的问题都在这里。”

    陈忠珩去拿来,然后交了上去。

    ……

    “畜生!”

    赵曙拿着账册在怒吼,疲惫的包拯有些神思恍惚。

    那账册上一笔笔数据都记录着地方高利贷的现状,血淋淋的。

    “无耻!”

    赵曙挥舞着账册说道:“这些人和官吏勾结,灾荒让朕心急如焚,他们却是欣喜若狂。灾荒是灾难,可在他们的眼中,灾荒却是发财的好机会……”

    韩琦看了包拯一眼,问道:“高利贷?”

    包拯点头,“那些士绅和官吏勾结,趁火打劫,甚至是坐视百姓受灾而不顾,就等着百姓绝望之后去借贷,最后还不起……自然就只能拿了自己的田地抵债。”

    韩琦的笑容渐渐消散,眼中多了杀机,“畜生!”

    宰辅为天子治理天下,为天子牧民,大家同舟共济才是王道。可现在却有人在凿船底……

    草泥马,你这是想把船凿沉了,大家伙一起淹死吗?

    “这是竭泽而渔啊!”

    曾公亮怒道:“这等手段狠辣,慢慢的下面的田地都到了士绅的手中,陛下,到了那时,交税者几人?”

    偷税漏税是永恒的主题,只要人类还有贪婪之心,这事儿就避免不了。

    可这是在挖大宋的墙角啊!

    欧阳修都板着脸道;“陛下,此事要杀鸡儆猴,要严惩!以为后来者戒!”

    韩琦冷冷的道:“全数赶到沙门岛去,或是去琼州也行……沈安上次不是说琼州是个好地方吗,只是瘴疠多了些,让这些人去清理,去修路。”

    这个更狠。

    可赵曙却依旧觉得不解气,“沈安呢?咦……”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

    什么怪异的念头钻进来了?

    韩琦也有些懵。

    “陛下,沈安对他们下了黑手,三十名之后的要严惩,这个没错啊!”

    是啊!沈安没错,是在帮咱们出气。

    赵曙怒道:“可他却用朕来当借口……”

    那个小子,竟然用朕的私事来威胁那些人犯,太过分了呀!

    欧阳修一本正经的道:“他逼着这些人犯一路狂奔,臣此刻却觉得欢喜,幸灾乐祸之极,中午定然要多吃些。”

    曾公亮点头,“臣也是如此。”

    他们是宰辅,自然要端着架子,不好下黑手整人。可沈安能啊!只是一个忽悠,就把这些人犯忽悠的在三伏天狂奔,还死了三个。

    爽啊!

    这真是三伏天吃了一碗冰茶般的酸爽!

    赵曙也觉得酸爽,但依旧有些膈应。

    “严惩!”

    他的吩咐马上就到了皇城司,张八年正在等着他对沈安的处置,却听到了这个,不禁傻眼了。

    而那些人犯更是发了狂。

    “某就说归信侯不会说假话吧,哈哈哈哈,你等严惩,哈哈哈哈!”

    “归信侯果然是信人,说严惩就严惩,这下完蛋了。”

    “都严惩!”张八年气得够呛,直接就把那前三十名的美梦打破了。

    “不是说咱们能免了吗?”

    尉氏县县丞王晓绝望的道:“咱们是按律处置啊!为何也要严惩?”

    沈安许诺,最先到达皇城司的三十人按律处置,所以他们才会这般拼命狂奔。而按律处置的话,他们的后果不算严重,很轻。

    张八年冷笑道:“那沈安的嘴里何时有过实话?你等愚蠢被他糊弄,那是活该,来人,都拿下,送进牢里,稍后发配。”

    “沈安……”

    王晓绝望之下,仰头喊道:“你不得好死……”

    张八年冷冷的道:“某也是如你这般想的,只是那厮却越活越好。”

    张八年真的是恨得牙痒痒的,可官家派人来传令,话里话外都没有处置沈安的意思,让他失望之极。

    那小子又逃过一劫!

    ……

    大家晚安,顺便求月票。

第925章 被人看到了

    赵顼觉得很轻松,从未有过的轻松。

    他一脸正色的进了宫,守门的军士赞道:“大王看着英武不凡,果然是龙子龙孙啊!”

    “是啊!而且看着还特别精神。”

    这是例常的马屁,可赵顼却心有所思,于是脸又红了。

    他一路回到庆宁宫,乔二谄笑着近前,王崇年晚了一步,只能看着这厮献殷勤。

    “大王这次出去回来的挺快的……臣还以为您会在外面吃饭,这不……咦,这什么香味?好似女人的味道……”

    乔二吸吸鼻子,刚抬头,就看到了一双冷冰冰的目光。

    “饿了。”

    赵顼吩咐道:“弄饭菜来,要鸡腿。”

    乔二不禁舔舔嘴唇,他也喜欢吃鸡腿啊!

    赵顼进去了,乔二冲着王崇年挑衅的道:“大王喜欢吃鸡腿,某也喜欢吃鸡腿,就你是墙头草,说什么都喜欢吃。”

    王崇年在思索着赵顼身上有女人香的问题,闻言随口道:“鸡腿哪有鸡翅好吃,太木。”

    “你懂个屁!”乔二不屑的道:“鸡翅就那点肉,一点都不饱嘴,咱要的就是大口吃肉的舒坦劲,你这个是矫情……”

    王崇年觉得这事儿大概要重视一下,但却不好问。

    可大王是去哪弄了一身的女人味呢?

    带着这个问题,他看了跟着赵顼出去的侍卫们一眼,可那几个侍卫却木然。

    这是守口如瓶?

    王崇年走了过去,低声道:“你们和大王去了哪?”

    “不知道啊!”一个侍卫委屈的道:“半路上苏轼他们就找借口把咱们给甩了,带着大王不知道去了哪,最后咱们去沈家等,等了一个多时辰大王才到。”

    啧!

    王崇年听到这里基本上就放心了,心想这大概是一起去散心。

    作为皇长子,赵顼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着,想自由自在的放松一下也不可厚非。

    “此事……你等不可说出去。”

    王崇年严肃的警告了几个侍卫,后来觉得太严肃了些,就缓和着说道:“大王读书参政辛苦,该轻松就得轻松,你等今日做得好,回头就某会和你等的上官说说,好歹给些赏赐。”

    “多谢多谢。”

    几个侍卫欢喜的不行,都恭谨感谢。

    他们都是亲从官,在宫中的日子说句实话,逍遥有余,进取不足。眼瞅着外面的同袍一步步的升职,自己却只能在宫中煎熬,那痛苦就别说了。

    王崇年答应给他们说好话,这便是机遇。

    亲从官名义上是隶属于皇城司,想升官或是调出去都得经过这道程序。

    可张八年不好说话啊!

    不,他不是不好说话,分明就是不说话。

    看着那张骷髅脸,大伙儿都没了勇气。

    王崇年不同,他是皇长子的身边人,说句话皇城司的人也得给个面子。

    喜事啊!

    几个侍卫心中欢喜,就嘀咕了一阵,然后说是要请王崇年喝酒。

    “你们那点钱都留着吧,留着给家里人。”王崇年有些唏嘘的道:“进了宫,和外面的联系就少了,可……家里人呐!”

    众人一阵懵逼,他们是亲从官,以后是会被轮换的,所以无法体会那种和亲人近乎于永别的滋味。

    一个侍卫好奇的问道:“王内侍,那您当年是怎么进的宫……”

    “住口!”另一个侍卫喝道:“再多嘴就滚出宫去!”

    问话的内侍惶然拱手请罪。

    “宫中的人不少,不管是谁,进来都有不得已之处,大多是难以言表……”

    王崇年微笑道:“别人是忌讳,某这里不是。”

    他露出了回忆之色,“当年家里人口多,某太能吃,爹爹养不起了,就一刀割了……”

    几个侍卫不禁心中发寒,心想这等父亲真是有等于无。

    他们觉得王崇年会恨自己的父亲,可王崇年却笑得依旧是那种傻乎乎让人想欺负一把,“当年某真的很能吃啊!爹爹养不起某了,后来有人说宫中能吃饱穿暖,老实做事就能当官,爹爹就欢喜……还炖了一只鸡给某吃……那只鸡下蛋很厉害,娘专门用鸡蛋去换盐……”

    赵顼站在门边,微微皱眉。

    王崇年在调到他的身边后,他就让人去查过此人的底细,确实就是这样。

    可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几次三番的不敢彻底信任这个人。

    因为他担心王崇年会带着戾气。

    带着戾气的人行事会出人意料,而他却不想节外生枝。

    可王崇年却压根就没恨过自己的父亲,他甚至还很感激,觉得父亲为自己的人生选择了最好的一条道路。

    赵顼微微点头,心中对王崇年的那一丝顾虑都消散了。

    “大王,饭菜好了。”

    乔二屁颠屁颠的来了,赵顼觉得自己此刻能吃下一头羊,可等吃到后面,他依旧留下了两只鸡腿和一条羊排。

    “我吃好了。”

    他起身出去,乔二带人收拾,按照规矩,好东西都是他的。

    “鸡腿好吃啊!”

    乔二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他的份例不算少,可却远远比不上赵顼的。

    两只鸡腿,一块羊排,这就是赵顼吃剩下的。

    “都没动过,可惜啊!要是热乎乎的就好了,冷了味道好重。不过香料可贵的很!”

    羊排还好,但鸡腿依旧是重口味作法,乔二最喜欢。

    吃了鸡腿和羊排,他又吃了一张饼,心满意足的出去。

    王崇年正蹲在外面吃饭,一大盆汤饼,他吃的酣畅淋漓。

    那个大盆……

    乔二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觉得那个大盆装下自己的脑袋没问题。

    看王崇年吃饭是一种享受,他蹲在那里,左手托着盆底,右手拿着筷子,一夹就是一大筷汤饼,然后低头猛吸……

    吸到后面时,他慢慢抬头,那一脸的满足让人觉得这个世界都是他的。

    真是个要求简单的人啊!

    你要求简单就好,那最好别和某争,否则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乔二心中一松,觉得王崇年的本质还是个饭桶,可旋即又有些嫉妒他的饭量和吃相。

    能吃那么多,还能吃的那么香,让人一见就有胃口。

    “大王何在?”

    陈忠珩急匆匆的进来,见王崇年的吃相就压压手,“你吃你的,某看着你吃饭就有胃口,别停。”

    乔二迎过去,说道:“大王在里面喝茶。”

    陈忠珩笑眯眯的点头,然后进去。

    “见过大王。”

    赵顼抬头问道:“何事?”

    他觉得自己还处在某些不可名状的状态里,整个人都不大对劲。

    陈忠珩说道:“官家让臣来问,您的心情可好了吗?”

    这话问的隐晦,但赵顼知道是在问自己对婚姻和孩子的看法。

    他有些纠结的低下头,“好了,很好。”

    陈忠珩觉得有些不对劲,“真的好了?”

    这真不是他没礼貌,而是这个转换观念的速度快了些。

    “当然。”赵顼有些恼了,板着脸起身道:“此事就这样吧。”

    陈忠珩觉得自己见鬼了,一路跑着回去禀告。

    “官家,大王那边都好了。”

    赵曙正在看奏疏生气,却是有人弹劾沈安,说他这一路虐待人犯。

    虐待人犯的多了去,为何要弹劾沈安?

    不就是因为那些人犯是官吏士绅吗?那些人看到之后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于是就上疏弹劾。

    “不要脸!”

    他把奏疏丢在地上,然后问道:“他不是才将纠结着,怎么就好了?”

    陈忠珩摇头,“臣只知道是沈安和苏轼等人带着大王去消遣。”

    “沈安不错。”赵曙微笑道:“我先前还说要处罚他,如此就罢了,哈哈哈哈!”

    儿子改邪归正,让赵曙的心情不禁大好。

    而沈安的心情却有些忐忑。

    一脸冷汗的苏轼急匆匆的来到沈家,把沈安拉到了僻静处,苦着脸道:“先前被人发现了。”

    “什么发现了?”芋头最近很好玩,沈安正想弄个小泳池给他扑腾,所以有些不耐烦。

    苏轼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苦笑道:“先前带着大王去青楼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艹!”

    沈安一拍脑门,觉得这个运气真是差的没边了,“是谁?他可看清了大王?”

    苏轼点头,叹道:“那人是御史啊!不然某哪里会怕。他在御史台找到了你岳丈,言语间就是想要弹劾……”

    “想弹劾就该阴着,怎么还主动去找某的岳丈……”沈安起身道:“这是要待价而沽,走,带某去看看此人。”

    苏轼带着他去了御史台,大热天两人被晒的毛焦火辣的。

    “这不是归信侯吗,久违了。”

    方聪就站在值房外面,手中拿着一把折扇轻轻扇着,看着分外的云淡风轻。

    “方御史,借一步说话。”

    沈安笑眯眯的指指值房,方聪点头,看了一眼左边探头出来的同僚,笑道:“归信侯请。”

    两人进了值房,苏轼在外面干咳一声,说道:“不该看的就别看,小心惹祸上身。”

    左边的官员撇撇嘴,然后缩了回去。

    值房里,方聪含笑道:“某对归信侯的本事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能朝夕相处,也好学到些本事……只是某官职低微,难啊!”

    沈安冷冷的道:“你想要什么?”

    他已经准备了几种灭口的方案,也就是意外事故。

    而方聪还不知道他的打算,洋洋得意的提出了要求,“某只要官职。”

第926章 朕也动了杀机,你不知道吗?

    “沈安确实是不错。”

    儿子对成亲带着警惕心,对生孩子有些抵触,这个让高滔滔很头痛。

    可再怎么头痛也得想办法去解决啊!

    “我还未问他们是怎么劝导的大郎。”赵曙心情极好,端着一杯冰水在缓缓啜饮。

    高滔滔笑道:“大郎认识他多少年了?好几年了吧,那时候他们都还小,臣妾就记得他那个妹妹,真是惹人疼爱,和浅予一般。不过他还是不错,这几年也帮了不少忙。”

    “以后看吧。”赵曙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他还年轻,大宋的爵位不值钱,可他却是军功封侯,在满朝爵禄之前,格外的引人注目。有人说站在他这个归信侯的面前,自己的爵位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丢人。”

    赵曙唏嘘道:“知道丢人就好啊!说明还知道羞耻。”

    高滔滔好奇的问道:“那些重臣都是饱学之士,难道还有人不知道羞耻?”

    “你……”赵曙想说女人家没见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叹道:“这要不要脸和学识的高低没关系,主要看人。”

    “那有人说读书能明理呢,他们怎么就不明理呢?”高滔滔此时还没机会去琢磨外朝的重臣们,更没机会垂帘听政,只是在后宫之中蹲着。

    “明理啊!”赵曙有些惆怅,“读书是明理,可人却有贪欲,在官职和财富之前,有几个能站稳的?你忘记了当年的文彦博吗?”

    高滔滔想了想,“当初他恋栈不去,不是被先帝坐视着弄下去了吗?是了,这便是不要脸。”

    赵曙摇头,这个只能算是脸皮厚,不要脸倒是不至于。

    高滔滔也笑了,“这也算不上吧,柄国之臣的位置,有几个舍得放弃?不过臣妾却想起了那些传言,说文彦博幼时和孩子玩耍,有球掉进了树洞里不能取,旁人束手无策,他叫人拎水灌进去,那球就浮了上来,可见这聪慧是从小就有的。”

    她就不够聪慧,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笨了点,所以很羡慕那些高智商的人。

    “这你也信?”赵曙觉得妻子还是天真了些。

    “难道是假的?”高滔滔有些失落。

    赵曙看着她的模样,就叹道:“你想想司马光砸缸的事,他们二人都是幼年聪慧……”

    “一个砸缸,一个灌水取球。”高滔滔有些懵,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这便是祥瑞一流的手法,不足为奇,多了去了。”赵曙早就见怪不怪了,不管是真假,一律不搭理,只按照自己的判断来安排这些人的职位。

    “文彦博还是不错,至少能平衡朝局,所以我还在看。”赵曙揉揉眼睛,最近他熬夜不少,都有眼袋了。

    高滔滔心疼的道:“你好歹歇歇吧,再说不是还有包拯吗?上次你还说包拯不错。”

    “是啊!”

    赵曙笑道:“我就怕他咆哮,你不知道,包拯一旦咆哮起来,朝堂之上几乎无人能敌。”

    “那么厉害?”高滔滔不禁有些悠然神往,想去看看朝堂上的风云变幻。

    “我问过御医,包拯的身体还行,这也是多亏了沈安,不然包拯怕早就熬不住了。”

    “沈安那年轻人不错。”高滔滔还算是知恩图报,所以建言道:“此次他帮大郎打开了心结,怎么说都是功劳,臣妾看少说能值一条腿……呃……不是,是……”

    赵曙一头黑线,觉得这话题没法再说了。

    什么叫做能值一条腿?

    这话要是被外面的臣子听到了,怕是会羞愤欲死。

    “罢了,此次算他立功。”

    赵曙觉得自己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所以下了决定后就觉得心情格外轻松。

    “官家。”

    陈忠珩悄然进来,低眉顺眼的道:“张八年来了。”

    帝后在独处,气氛很温馨,所以他不想打扰,可张八年一旦出现,多半是有大事。

    这是谁犯大事了?

    陈忠珩幸灾乐祸的想着是谁要倒霉了,等张八年进来后,就退后了些,仔细听着。

    “何事?”

    好不容易得了轻松的机会,和妻子闲聊放松都不行?

    赵曙有些厌倦这样的日子。

    张八年说道:“先前大王被苏轼等人带去了青楼……”

    “咳咳咳……”

    高滔滔突然弯下腰,用那种把肺叶咳出来的姿态剧烈的咳嗽着。

    赵曙的脸一下就变成了猪肝……

    他双拳紧握,最终还是忍住了,对高滔滔说道:“此事……他们终究是为了大郎好。”

    不知道女人的滋味,赵顼自然不会觉得成亲有什么好。

    而且赵曙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的青涩,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高滔滔羞愤难当,喘息道:“大郎要是被带坏了怎么办?”

    “不会的。”赵曙自信的道:“我能让他无法变坏,比如说不得出宫。”

    这是一个信誓旦旦的夫君,他发誓要让自己的孩子走正道。

    高滔滔点头,两口子渐渐多了笑意。

    “你怎么还没走?”

    高滔滔刚才情绪过于激动,现在才发现张八年竟然还没走,就有些羞恼。

    老娘的笑话是你能看的吗?

    赵曙干咳一声,示意他赶紧麻溜的滚蛋。

    张八年也不想待,可刚才帝后太过激动,让他没空说话。

    他冷冷的道:“御史方聪看到了大王进出那家青楼,等大王和沈安离去后,更是进去询问了大王在里面做了什么……如今沈安已经获悉此事,赶去了御史台,臣以为他会灭口。”

    沈安会抓狂,这是毫无疑问的,然后那位自作聪明的方聪绝壁没好下场,这是张八年的感觉。

    因为高滔滔怒了,就像是一个发现自己孩子被欺负的母兽,咆哮道:“官人,弄死他!这等人不死何为?”

    官家都喊成了官人,张八年确认王聪要倒大霉了。

    赵曙的脸色铁青,淡淡的道:“慌什么?沈安在呢!我马上去看看。”

    高滔滔咬牙切齿的道:“沈安没有你的吩咐,怕是不敢下狠手,要不我去。”

    女人在许多时候看着都是一副温婉的模样,那是你没真正的激怒她,让她丧失理智。

    现在的高滔滔就是失去理智的状态,起身就往外冲。

    “拦住!”

    赵曙起身道:“你急什么?我这就去。”

    高滔滔被拦住了,她回身说道:“你心慈手软……”

    赵曙径直走过来,吩咐道:“你在此等候,我稍后就回来。”

    他走出大门,“张八年跟着来。”

    这是要动手?

    陈忠珩赶紧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张八年飘然出去,只剩下高滔滔在后面坐立不安,咬牙切齿。

    一路出了宫,有人认得赵曙,顿时就被吓傻了。

    “官家出宫了。”

    “这是干嘛?就跟着两个人。”

    “要上去看看不?”

    “看个屁,那个骷髅脸就是皇城司的张八年,据说此人是前朝的人,后来太祖皇帝登基后被赐了毒药处死,可他却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后破土而出,就变成了现在这骷髅模样……”

    作为高人,张八年的耳力很好,关键是这几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连赵曙都听到了。

    这真是……

    什么叫做破土而出?某是竹笋吗?

    这等市井谣言百姓可以说,张八年只能无可奈何,但要是哪位官员瞎比比,那就对不住了,皇城司不把你的祖宗十八代给扒拉出来,那某就不姓张!

    三人很快就到了御史台,赵曙低头,门子看到张八年和陈忠珩,顿时就吓坏了,“敢问……”

    “闭嘴,不许传出去!”

    张八年护着赵曙进去,陈忠珩拖在最后面,威胁道:“敢泄露我等来此之事,回头去琼州吧。”

    门子知道怕是有大事发生了,急忙点头道:“是是是,小人保证不说。”

    “这不是陈都知吗?”

    门子才保证,苏轼就施施然的出来了。

    门子指着他苦笑道:“这不是小人说的。”

    陈忠珩回身,苏轼说道:“某被赶过来了。”

    他刚才在外面为沈安把风,谁知道赵曙会亲自来,差点被吓的惊呼出声。

    而在更里面一些,杨继年站在值房外,见谁出来都是一句话。

    “聪明的,先回去。”

    同僚不喜欢他,但却知道此人不喜欢虚张声势,所以看看周围后,就缩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

    御史台的人在猜测着,等陈忠珩出现在中间散步时,连御史中丞都只能躲在门后看风头。

    这是谁来了?

    官家吧。

    必须要感谢方聪,因为他觉得自己抓到了把柄,就想着向赵顼卖好,就没声张此事。

    值房外,赵曙负手而立,张八年就在身后查看情况。

    “……大王定然是要做太子的,此事某会烂在肚子里,只是想见大王一面,当面请益。”

    方聪的声音很清越,赵曙觉得可以担任传话的人,至少比陈忠珩的声音好听多了。

    “你别想见到大王,此事到某这里为止。”

    沈安很清醒,这一点让赵曙很满意。

    但这个馊主意是沈安出的,所以赵曙再满意,也在琢磨着该怎么收拾他。

    “你别想一个人把着大王,那是祸根,而某是御史……你想想,你和大王亲近,而某就端着脸规劝,一人亲近,一人规劝,一冷一热……不会影响大王对你的情义,所以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你莫要为了一己之私而阻拦,否则……”

    “否则什么?”

    张八年的身体猛的一紧,他听出了杀机,就低声对赵曙说道:“官家,沈安动了杀机。”

    赵曙点头,淡淡的道:“朕也动了杀机,你没发现吗?”

    张八年愕然。

    里面的方聪冷笑道:“否则某就上疏弹劾……”

    “弹劾什么?”沈安的声音越发的轻柔了。

    方聪得意的道:“某不会提及大王去青楼之事,只会说你诱导大王行事不端。然后再寻机当朝上奏疏,只让陛下一人看到,如此陛下当会觉着某行事稳重……如此,岂会不重用某?”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3486/ 第一时间欣赏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作者:迪巴拉爵士所写的《北宋大丈夫》为转载作品,北宋大丈夫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北宋大丈夫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北宋大丈夫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北宋大丈夫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北宋大丈夫介绍:
后人都说大宋无丈夫。从而是弱宋。弱宋不能自守,偏安一隅。遂使神州陆沉。沈安很想做个大丈夫,但他得先背着四岁的妹妹在汴梁城中求活……新书的qq群:方家庄,号码:624065836这是普通群,等本书上架,在群里验证过全订后,再进全订群。北宋大丈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大丈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