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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北宋大丈夫txt下载     北宋大丈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02章 不忘本

    汴梁的码头有很多。

    河从城中过,船在城中游,汴梁就像是一座水城,在这个水汽氤氲的上午,有货船靠岸。

    “苏义!”

    一群苦力蜂拥而去。

    苏义在后面啃炊饼,有伙伴在前面叫他,“快些,不然轮不到你了。”

    有人喊道:“他儿子在南边做官,这点钱也要和咱们争?”

    苏义喝了一口水,打个嗝,说道:“马上来。”

    他跟着苦力们一起到了前面,船主喊道:“老规矩,拿签子算钱……开始吧。”

    苏义排在了后面,轮到他时,他微微弯腰屈膝,有两人拎起麻袋放在他的背上。

    “老苏,这批货重,小心了。”

    “知道。”

    苏义颤了几下,然后稳稳的往前走。

    扛了几袋之后,他觉得腰腿有些发酸,但精神头却好。

    “老苏,你儿子都是大官了,你不在家享福,在码头来做什么?”

    船主站在一边,手中拿着个大茶杯喝水,矜持的问道。

    苏晏一去不回来,渐渐的,那个汴梁的传奇少年变成了历史。

    苏义手中拿着签子,说道:“在家也没事做。”

    “就是这个?”船主笑了笑,“你也不怕给你儿子丢人?”

    苏义一怔,然后笑道:“那孩子就是码头的人,也是扛活长大的。这做人不能忘本,今日是苦力,明日做了官,就看不起做苦力的,那是忘本,忘本的人啊,他就没几个好的。”

    船主微微摇头,“你这个……有些丢人呐。”

    他见苏义不以为然,就说道:“想当年汉高祖做了皇帝,就把自家父亲接了来,怕他寂寞,就按照老家的模样建造了个村子……后来归乡还唱什么……大风啊大风……”

    这个船主大抵也是个没读过书的,大宋的环境又宽松,所以才敢把汉高祖和苏家作比较。

    “你儿子是官,官就是官,就该是人上人,你这个好好的人上人不做,偏生要来做这个,这叫做什么?”

    有人说道:“这叫做不识好歹……”

    众人都在笑,苏义也在笑。

    码头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这种程度的调侃只是寻常,你若是觉得自己冰清玉洁,不甘受辱,那趁早收拾收拾回家去,重新找个活。

    “早上有人说你儿子来了汴梁,还说见到了官家,苏义,赶紧回家去吧。”有人在喊道。

    苏义摇头,“他的书信里没说呢,定然没回来。”

    那些苦力都在笑。

    隔三差五调侃苏义是他们最欢喜的时候。

    想想,一个大官的父亲和咱们一起扛活,咱们还能调侃他,这得多爽啊!

    有人说道:“苏义,你家大郎让你在这里干活,这是不孝呢。”

    苏义笑道:“不是呢,大郎很孝顺,一直说接了某去杭州,只是某在这边一辈子,离了这里……就怕魂都没了……”

    所谓魂牵梦萦,除去爱人之外,大抵就只有故乡了。

    “怎么了?”

    苏义发现大家都不说话了,而且都在看着自己的身后,不禁笑道:“莫不是来了官人?”

    码头是小吏和巡检司的军士常来的地方,所以苏义不以为然的转身。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爹爹。”

    苏晏跪下,抱着他的腿哭道:“孩儿一去许久,让您受苦了。”

    远行归来跪长辈,这是华夏的传统。

    久违的儿子突然出现在眼前,苏义激动的摸着他的头顶,欢喜的道:“怎么就回来了?怎么就回来了?”

    苏晏抬头,“孩儿奉命回京述职,刚从朝中出来。”

    “快起来。”

    苏义拉他起来,仔细打量着,“嗯,看着还行,就是瘦了些。”

    在父母的眼中,自家孩子大抵永远都是需要滋补的,他们恨不能让孩子把一辈子需要滋补的东西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全部吃下去,然后才放心。

    “苏义,赶紧回去吧。”

    船主过来行礼,说道:“刚才只是玩笑话,莫要在意。”

    苏晏看了他一眼,那神色很是平静,可船主却不知怎地就怕了,急忙改口道:“刚才小人口无遮拦,还请恕罪。”

    这便是官威吗?

    苏义微微皱眉,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在村子里的遭遇。

    “以前为父年少时,家中算是普通。那时候最怕的就是小吏,那些小吏进来就是要钱粮的,不给?不给就收拾你……”苏义回忆道:“那时候他们管那叫做什么?官威……大郎,你莫要去弄这个官威去吓唬人……”

    苏义不知道官员需要些什么,但多年的遭遇让他对所谓的官威深恶痛绝,所以就说道:“你若是还行,就陪着爹爹扛几袋子货。”

    他也不知道怎么去教育儿子,但本能的觉得让他重操旧业,能找回当年的那种淳朴。

    做官还是淳朴好啊!

    那些贪官污吏肯定没好下场。

    这是苦力苏义的想法,很朴素,很普通。

    船主的脸颊抽搐着,觉得苏义是昏头了,竟然让身为杭州市舶司通判的儿子来扛活。

    “您……那些豪商见到苏通判都要低头哈腰的,某……不怕您笑话,某就是托您的福气,这才能面对面见到苏通判,可让苏通判来扛包,某不敢啊!”

    船主一脸苦笑,可苏义却皱眉道:“通判又怎地?通判不吃饭?不吃喝拉撒?不骂人?不犯错?忘本了才会犯错,大郎,来。”

    他看着儿子,眼中带着期冀。

    他希望儿子还是那个儿子,哪怕是为官日久,也别忘记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苏晏笑了笑,大步走向货船。

    卧槽!

    船主傻眼了,喊道:“苏通判,小人不敢,不敢啊!”

    杭州市舶司通判,这位汴梁豪商眼中的财神爷竟然给某扛活……

    传出去某怕是没法做人了啊!

    苦力们也不敢相信。

    “这出门做了大官许久,这苏大郎怎么还愿意扛活?”

    “他不觉着丢人?”

    “某儿子就觉着某做苦力丢人,上次在码头遇到了某都装作不认识。”

    “……”

    就在这些议论中,苏晏走到了船边,把官服脱掉,苏义跟着接了过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抱着。

    这是儿子的官服,老苏家的骄傲,可不能弄脏了。

    一边让儿子扛活寻本分,一边又珍惜官服,两种看似矛盾的行为出现在一起,却很是和谐。

    苏晏弯腰,可那两个装货的大汉拎着麻袋却不敢送上去。

    苏晏回头笑道:“赶紧,装完了某还要回家吃午饭。”

    他早饭都没吃,午饭是一定要吃的,否则饿得慌。

    两个大汉把袋子放在他的背上,还拎着边角,就怕他扛不住。

    可苏晏身体一振,轻松的就扛起了麻袋,然后脚步矫健的往岸边去。

    苏义听到了儿子话,心疼的道:“大郎你等着,为父这就去买了羊肉馒头来。”

    在他看来,最好吃的食物就是羊肉,而羊肉馒头最方便,一口下去全是油。

    等他带着几个羊肉馒头回来时,苏晏已经干完了活,满头大汗在和苦力们说话。

    “……孩子一定要读书,不读书,以后出现的那些东西你都弄不懂。”

    “比如说书院里在琢磨的那些东西,以后码头上有了那些东西,干活就轻松了,可干活轻松了,人就多了,有的人就会没活干?怎么办?他们什么都不懂,能去做什么?只能还去做苦力。所以要读书。”

    沈安在书院里一再强调教育是大宋未来发展的根基,这个根基不牢,再强大的大宋也会变成过眼烟云。

    耳闻目睹多了之后,苏晏对此多了许多见解。

    有人说道:“可读不起呢。现在那些教书的地方要钱要得多,咱们的孩子读不起呢!”

    “能养活孩子就算是不错了,读书太难了,不如让孩子在家里帮着干活。”

    这种想法千年后依旧存在。

    “以后会有的。”

    苏晏想起了沈安的话。

    ——以后的大宋每个地方都该有学堂,每个孩子都争取能让他们识文断字……学会谋生的技能。

    是的,什么高大上的目标沈安压根就没想过,他只想让更多的孩子识文断字。

    只要能识文断字,在随后的岁月里,他们就能不断学习,不断提高。

    “以后会有许多先生,而且读书会很便宜……”

    沈安说以后那些孩子读书应当不要钱,哪怕苏晏再崇拜他,依旧觉得不可能。

    “可去读书家里就少人干活了呢。”

    这些苦力依旧在想着让自己的孩子重复自己的一生,简单,但稳靠。

    “可读书出来之后,孩子就能去干别的,那些活计更轻松,挣钱更多。”

    苏晏说道:“你们看看某,某当年也是在码头扛活的,后来某在书院刻苦读书,那时候多少人嘲笑某?说某是异想天开,可如今呢?”

    苏义抱着官服,热泪盈眶。

    如今他从杭州归来,能面见官家,能和宰辅们侃侃而谈……

    当年谁想到这些了?

    众人都生出了些憧憬,有人说道:“某那巷子里就有个等着考试的读书人,看着穷啊!回头某每月给他些钱,看他能否教教某的孩子……”

    “好,这样最好。”

    苏晏笑了起来,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大郎,快趁热吃了馒头。”

    苏义见儿子说话间从容不迫,那些苦力,甚至船主和船工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心中的自豪之情就别提了。

    “爹,您也吃。”

    “哎!”

    苏义单手接过馒头,另一只手依旧小心翼翼的抱着儿子的官服。

    某的儿子没忘本,真好啊!

    “大郎,这李家的馒头可还好吃?”

    “嗯,好吃。一嘴下去全是油,真香。”

    父子两人边走边吃,缓缓离了码头。

    稍后杭州市舶司通判苏晏刚回京城就去了码头扛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一城皆惊。

    沈安微笑,很是满意。

    赵曙点头,对陈忠珩说道:“做人莫要忘本。我见过许多官员,本是穷困出身,可一朝为官就忘记了本分,站得高高的,隔得远远的,看着百姓一脸的嫌弃。这样的官员啊,他就不能重用。苏晏这样的好,朕就喜欢这样的。”

第1303章 贱鹦鹉,凶名赫赫

    苏晏第二天就去了沈家。

    “花花。”

    花花看着他,狗眼里全是迷惑,大抵是忘记了此人。

    庄老实笑道:“这狗被小娘子宠的整日高乐,回头郎君会收拾它。”

    “汪汪汪!”

    花花冲着庄老实叫唤了几声,一溜烟就往后宅跑去。

    这就算是完成了看家护院的重任?

    苏晏笑了笑,觉得山长家中还是这么有趣。

    “没事,来了这里就和来自家一样。”

    他很是轻松的跟着庄老实去书房。

    绿影一闪而过……

    “郎君,我好恨……”

    这是……

    苏晏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这是那只鹦鹉?”

    “是啊!”

    庄老实很尴尬,恨不能一把掐死这只嘴贱的鹦鹉。

    “力拔山兮气盖世……”

    绿毛停在了屋顶,在晨曦中吟诵着……

    “快走快走。”

    庄老实赶紧加快脚步。

    苏晏佩服的道:“果然是山长,连家里的鹦鹉都会背诵诗词。”

    庄老实一脸正色的道:“是啊!小人每日都在教授它诗词。”

    “床前明月光……”

    不错不错。

    苏晏点头,觉得山长家的学习氛围真的是太浓厚了。

    庄老实却一脸见鬼的表情,越走越快。

    可声音却追了过来。

    “司马光砸缸。”

    苏晏喃喃的道:“床前明月光,司马光砸缸?”

    “半夜三更鬼敲门,路上行人欲断魂……”

    卧槽!

    苏晏见到沈安时都还在迷茫。

    绿毛怎么会那些打油诗?

    谁教它的?

    山长吗?

    “你在杭州市舶司做的很好,如今出海贸易已然成了商人们最关切之事,你功不可没。”

    沈安一脸师长的肃然,让苏晏把那个推测给抛开了。

    “原先学生压根就不懂海贸,更不懂航行,若非是您悉心教导,学生在杭州怕是会犯下无数错误。”

    苏晏感激的道:“连秦知州都大吃一惊,说是没想到您竟然这般厉害。”

    “秦鑫?”

    “是。”

    苏晏说道:“秦知州说原先和您的父亲交好,在您小时候还见过……”

    “是吗?只是某却不大记得了。”

    沈安有些心虚,心想沈卞究竟还给自己埋了什么雷啊!

    “秦知州喝多了就哭,说着当年之事。”

    操蛋啊!

    某哪里记得什么当年之事。

    沈安很纠结,苏晏说道:“此次回京是学生一力主张……”

    “说说。”沈安对此很有兴趣。

    “您以前教过学生,说南北发展必须要均衡,一旦失衡,南北就会渐渐对立,从朝中会发展到民间,到了那时,这个大宋就麻烦了。”

    明朝南北对立大抵是最严重的,以至于要弄个什么南北榜出来平衡。

    沈安眼睛一亮,“于是你就回到了汴梁,准备在汴梁招一批商人去出海……南方发财了,北方也不能落下,好!”

    他是真的欢喜了。

    哪怕是在朝堂之中,如今也没有谁想到这个南北平衡问题,大抵是吃饱饭了没事干才会去想这个问题。

    可这个问题很现实,以后会成为麻烦。

    “好!”

    沈安走过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欢喜的道:“你进步如此,真是出乎了某的预料,好!某这就招呼一声。”

    “来人!”

    “郎君。”

    “去,放话出去,就说出海贸易大有可为,可北方的豪商去罕有作为,沈某深以为耻,若是无人南下,沈家就把剩下的仓位给包下了,十年为期。”

    苏晏不禁面如土色,“老师,十年为期的话,那些人会发狂的。”

    你把持船队的一部分份额十年,这不是招人恨是什么?

    “昨日不少人都在踊跃询问,说是要南下去看看呢,所以商人们不少。”

    苏晏很是乐观,沈安说道:“你不懂。北方的商人玩的是大开大合,什么走私牛羊战马,那些来钱快,朝中也鼓励,所以没什么风险。可出海贸易却要看天吃饭,老天爷不赏脸,风浪倾覆了你的货船,那就会血本无归。你说商人们不少,可某看过了,豪商少之又少。”

    “是,不过用不着吧?”苏晏觉得有就够了。

    “你不懂。”沈安笑道:“既然要平衡南北,那就要上豪商。唯有豪商才能抵御豪商,这便是分化。朝中据此理顺商界,就如同庖丁解牛,轻松至极。”

    分而治之,这才是管理商界的王道。

    你一家独大?

    那我就扶持另一家来抗衡你。

    谁都没法抗衡你,那咱们来个反垄断如何?

    “记住了。”沈安严肃的道:“当商人独大时,这个大宋就危险了。豪商的眼中并无家国,只有利益。关键是他们的贪欲永无止境,金钱之后是什么?那就是权利。他们会觊觎权利,步步蚕食……”

    “是。”苏晏束手受教,但还是问道:“那您呢?”

    沈安可是大宋首富,若论豪商,大宋谁能比得过他?

    这是个实诚的年轻人啊!

    沈安不禁笑了,“你看某何时去管过那些生意?”

    苏晏不禁点头,“是了,您用了王天德,自己不干涉那些事。”

    “你再看看某的家中。”沈安笑道:“沈家的日子在汴梁奢华榜上怕是进不了前一千名。”

    “不沾事,远离奢华。”苏晏抬头,“学生昨日归来时,父亲令学生去码头扛包……说是不可忘本。”

    “这是最朴素的教导,你有一个好父亲。”沈安欣慰的道:“某希望十年后你依旧能在码头上扛几袋货物,坦然看着那些人。”

    沈安看着他,突然说道:“交趾终究是大宋西南的大患,大宋以后的主要方向在北方,在西北,随后就是大海。西南必须要解决掉交趾这个麻烦,如此大宋才能倾力北顾,所以朝中最近在商议怎么解决交趾,大家都顾忌着没出兵的借口,呵呵!”

    沈安笑了笑,有些讥诮的道:“要借口多的是,只是他们却觉着那些借口不够展示大宋的尊严,如此某就建言官家,让人出使占城……”

    苏晏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可是两面夹击吗?”

    沈安欣慰的点点头,“磨!大宋水军在磨,可李日尊就是能忍,竟然不动窝。如此就再加一个占城如何,看他能忍几时。只要交趾忍不住出动,大宋就能给他们迎头痛击,随后灭了他们。而占城的未来就要看他们在此事中的表现。”

    这话里隐藏着杀机,苏晏说道:“交趾是个麻烦,却不是大麻烦。”

    “就像是老鼠,袭扰的让你心烦意乱,却不会造成大麻烦。”

    沈安笑了笑,“某属意你出使占城,你可敢去?”

    苏晏点头,沈安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且在家好生歇息,回头某和官家说说此事。”

    随即汴梁就传遍了沈安的话。

    “啥?沈家要霸占船队剩下的仓位?”

    “他做梦!”

    几个在酒楼里消遣的豪商跑了出来,一路去寻苏晏。

    等到了苏晏家外面时,这条巷子已经被堵满了。

    “诸位……这事怎么办?”

    大伙儿都认识,不禁面面相觑。

    “沈安想吃独食,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某今日就来报名,回头就去杭州。”

    “咱们一路去。”

    “好说好说。”

    “据闻那些外藩人蠢笨,拿了一把菜刀过去,就能换同样重的金子。”

    “啧啧!某听说了,这不就赶紧筹备货物,可沈安太贪婪了,咱们可不能坐视。”

    汴梁的豪商闻风而动,接着南下的人一波连着一波。

    苏晏要回去了,临走前去了三司。

    韩绛对这个年轻人很有好感,令人去泡茶,然后笑道:“老夫本来说没有几个豪商报名,此次不算全功。可你的老师不过是一番话之后,汴梁豪商闻风而动,这便是大宋首富的威力,让人艳羡啊!”

    苏晏低头表示感谢,然后说道:“汴梁以北的豪商们都在往这边来。”

    “好!”

    “沈安呢?”韩绛说道:“老夫想着他还年轻,要不就建言官家让他先来三司任职,比如说先做个通判判官什么的,反正也没人敢管他,多好!”

    苏晏心中一笑,说道:“那您可以去寻山长说说,想来他是愿意的。”

    愿意才见鬼了。

    沈安昨日才说自己的日子比帝王还安逸,每日起来带带孩子,然后三朋五友聚会一下,还想什么?

    心满意足了啊!

    韩绛笑道:“唐仁才将来了三司,就忙的不可开交,你那老师说是掌总,可人却不见踪影,真是……”

    “是谁在说某的坏话?”

    外面传来了沈安的声音,韩绛笑道:“你来了就好,快去看看唐仁吧,都焦头烂额了。”

    唐仁已经要疯了。

    在三司特地开辟出来的一间值房里,他冲着一群官吏在咆哮:“大宋各处的人口、岁入、户籍等级……这些要汇总,要汇总,在哪里?某寻了许久,在何处?”

    一群官吏木然。

    唐仁觉得自己要疯了。

    “要开钱庄,首要摸清各地的情况,你等什么都不知道,要某一人去弄吗?”

    “还有,汴梁的何在?汴梁的人口、等级……这些给某汇总来。”

    他真的要疯了。

    按照沈安的交代,这些资料是必须要准备的,作为核心数据。

    钱庄可以根据这些数据来分析汴梁有多少余钱,能存入钱庄的有多少,未来还有多少潜力。

    而更重要的是能研究出每年需要借贷的有多少人,大概金额多少。

    这些数据就是无价之宝。

    可现在这些官吏却漠然以对。

    他知道自己遭遇了一群慵懒的家伙。

    他怒了。

    “沈郡公来了。”

    刚才还在漠然的官吏们都闪到了边上,明显的有些怯了。

    看来某还是差了沈郡公很多啊!

    沈安多次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他的愿望,他希望书院的学生们,还有唐仁他们能超越自己。

    唐仁也以此为目标,可时至今日,他却发现沈安的学识无穷无尽,自己只有仰望的份。

    而今他咆哮都威胁不了的官吏们,只是听到沈安的名字就怯了。

    这便是差距啊!

    唐仁走出去,迎了沈安进来。

    “都在做什么?”

    沈安进来后微笑问道。

    唐仁说道:“下官在准备户籍等级这些……”

    “这些没人准备?”沈安依旧在笑。

    唐仁摇头,“没有。”

    沈安看着那些官吏,问道:“为何没有?”

    “不懂。”数据统计对于经济政治有重大意义,可三司的官吏们却是一脸懵逼的模样。

    “那为何不去弄?”

    沈安微笑问道:“这些事就算是不懂,可也能先把汴梁的户口数目给记下来,然后各自等级分开算一下,很复杂吗?”

    没人回答,沈安再问道:“不会做吗?”

    还是没人回答。

    沈安微笑道:“如此,这批人打回去,不用!”

    瞬间那些官吏都抬头了。

    打回去什么意思?

    就是说沈安觉得你们不称职。

    被沈安挂个不称职的帽子,以后还怎么升官?

    “沈郡公,下官马上就去做。”

    “下官这就去……”

    众人惶然应了,然后觉得此事就算是了结了。

    可沈安却淡淡的道:“去告诉韩相,这批人,钱庄不用。”

    “不……”

    瞬间前方跪下了一地人。

    唐仁只觉得刚才受到的憋屈都散发了出来,爽的不行。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304章 自信的对手

    三司最近几年的日子不错,从亏空到渐渐有了结余,每一任三司使都下了大力气。

    韩绛也是如此,所以很是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荣耀。

    “沈安来了,钱庄之事老夫就撒手不管了。”

    有官员笑道:“唐仁刚到三司,那些人想给他个杀威棍,下官见了也没管。”

    杀威棍就是下马威,下属给上官杀威棍,这是一种试探。

    若是你怯了,他们就摸到了你的性子。

    “这样不好。”韩绛不喜欢这样的官场文化,但他也无力阻止。

    “您就看着好了,回头那唐仁软和一些,自然就皆大欢喜。”

    这便是潜规则,韩绛也没办法。

    “罢了。”韩绛告诫道:“沈安过去了,让他们赶紧都收了,否则被收拾了别怪老夫不管。”

    那官员笑道:“他沈安也曾在枢密院做过副承旨,这些规矩他也知道的。”

    “他当年在枢密院……”韩绛想了想,“好像是收拾了那些人一顿?”

    他仔细想了想,可不是这样吗?

    当年沈安在枢密院简直就是翻江倒海,连曹太后的亲戚都被他收拾了。

    那时的沈安弱小,而今日的沈安……

    那群人在作死啊!

    那官员面色一变,“好像是吧。”

    卧槽!

    韩绛怒道:“快去看看。”

    你们这群蠢货,那是沈安啊!

    要是他发怒了,打断几个官吏的腿,老夫又能如何?

    那官员急匆匆的去了,稍后韩绛就听到了脚步声,很是急促。

    “哎!老夫就说了,那唐仁是沈安的人,什么杀威棍要知道分寸,如今可好?”

    他摇摇头,官员进来,惊惶的道:“相公,那些人都跪在那里哀求……”

    “什么意思?”

    竟然都跪了,可见沈安是动了真怒。

    “沈安说是不要他们了。”

    这是要换人啊!

    “走,去看看。”

    等韩绛到时,沈安笑道:“一些小事罢了,竟然惊动了韩相。”

    韩绛苦笑道:“三司安宁了许久,老夫也没办法啊!”

    你这是要想把三司给折腾的上下不安宁才安生吗?

    “他们这是……”

    他指着这些官吏说道:“若是犯错了,该罚就罚。”

    你惩罚就是了,别弄什么不要。

    这些人一旦被退回去,仕途就毁了。

    “某使唤不动他们。”沈安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做官做成了大爷,某见不惯,全退回去,另外调一批人来。”

    韩绛苦笑道:“你这个是反着来了个杀威棍吗?”

    “没错。”

    “缓缓吧。”韩绛终究不想闹腾。

    沈安摇头,“不行。”

    你老韩看着他们给唐仁下马威不管,那某来管。

    随后消息传到了宫中。

    “官家,沈安去了三司,拿下了十余人。”

    陈忠珩觉得这位好基友就是个能惹祸的。

    “为何?”

    赵曙有些头痛了。

    “说是使唤不动。”陈忠珩说道:“还说是什么杀威棍。”

    赵曙不禁傻眼了,“他们竟然想着给杀威棍?如此朕也管不得了。”

    那等官场陋习遇到沈安就算是倒霉,活该。

    陈忠珩说道:“外面有人说钱庄之事不得人心,所以才被三司官吏抵制。”

    “胡说八道。”赵曙淡淡的道:“有人想兴风作浪,沈安这是要立威,先把三司上下震慑住了,随后才好做事。”

    他看着虚空,“钱庄一旦成功,钱荒就初步纾解,这是第一层好处。其二,高利贷会被挤压,若是沈安说的能实现,此后那些百姓在荒年时就有了求活的途径,不必倾家荡产……”

    他叹道:“赋税太重啊!这要一步步的纾解。可目前打压高利贷,让百姓借到低息的钱才是最好的法子……不好高骛远,一步步的走,很好。”

    他听到了叹息声,就问陈忠珩,“为何叹气?”

    陈忠珩感慨的道:“当年臣在家里时,家里就是要饿死了,这才把臣给阉割了……那时臣的家人不敢去借高利贷,若是去借了,第二年一家子就成了贫民,田地没了,弄不好屋子都没了……”

    这便是血泪的控诉。

    沈安若是在,定然要说一声好助攻!

    赵曙点头道:“所以钱庄是大事,弄好了,对大宋的好处不言而喻。”

    既然如此,那些反对的人是个啥尿性?

    陈忠珩低头笑了笑。

    遗臭万年!

    按照沈安的尿性,以后若是有机会,定然会把那些为权贵说话的人名声搞臭。

    “陛下。”张八年来了。

    “外间有人准备开金银铺。”

    “金银铺?”赵曙说道:“我记得汴梁的金银铺多不胜数,有事?”

    汴梁的金银铺确实是很多,主要业务就是金银兑换。

    “是夏家。”张八年说道:“夏家乃是汴梁有数的豪商,他家突然买了一家金银铺,可皇城司却探得消息,夏家是准备收铜钱,也是要给利息,然后放贷。”

    “这不就是钱庄吗?”赵曙勃然大怒,“果然有人说了出去,奸贼!奸贼!”

    汴梁城中没有新鲜事,朝中的事儿经常会泄露出去,可这是新法啊!

    操蛋的臣子们!

    赵曙无力的道:“去问问沈安。”

    稍后有消息来了。

    “官家,沈安说就怕他们不来。来了也别管,看他们折腾,最后让那人悔不当初才好。”

    赵曙已经准备用雷霆手段压下去,听到沈安的反馈后,不禁就问道:“他有把握?”

    来回报的内侍说道:“沈郡公说……他说……”

    “他说了什么?”赵曙有些不耐烦。

    内侍艰难的道:“他说要回家去带毛豆。”

    操蛋啊!

    赵曙怒道:“国事当前还记着带孩子,这样的臣子……”

    这是要削职?

    陈忠珩心中一抖。

    “罢了,随便他。”

    赵曙也没辙了。

    ……

    “毛豆啊毛豆,看看你哥哥在做什么?”

    沈安抱着襁褓在书房外面转悠。

    书房里,芋头一脸苦色的在练字。

    “专心些。”

    果果是监工,盯着侄子,一旦发现不对头就提醒。

    做人先生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果果觉得自己该去开个学堂,然后教导那些学生读书。

    谁不听话……

    她看了看桌子上的戒尺,不禁又看了看侄子的小手。

    芋头本就不专心,被她看了一眼,不禁哆嗦一下,“姑姑,我很乖。”

    哼哼!

    果果得意的笑了。

    沈安抱着毛豆放心的回去了,路上遇到了赵五五。

    “郎君,唐仁来了。”

    “他来做什么?”

    沈安抱着毛豆去了前面。

    唐仁满头大汗的坐在那里喝茶,见他进来就起身道:“沈郡公,夏家买了家金银铺,对外说金银太少,若是要兑换的先存钱在他家,回头有了再给。不过不白存钱,给利息。”

    沈安一听就乐了,“此事某已经知道了,这是改头换面弄钱庄。”

    “那要压下去吗?”唐仁恶狠狠的道:“下官觉着直接封了他家的金银铺最好。”

    “干嘛要封。”沈安笑道:“给他们弄,多弄些钱来才好,反正吃亏的不是百姓。”

    他已经想了好几个办法来收拾夏家,“这便是出头鸟,不收拾他们,别人以为咱们是吃素的。”

    “咱们的钱庄弄快些,尽快开张。”沈安得意的道:“某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和那些蠢货过招了。”

    ……

    汴梁城中的一家金银铺外面,夏进看着刚换的招牌,对弟弟夏青说道:“厚本金银铺,这名字看着很俗,可你不懂啊!厚本厚本,就是告诉那些百姓,咱们家本钱雄厚,只管存钱进来,不会亏。”

    他四十多岁了,气息沉凝。

    夏青皱眉道:“某觉着叫做鑫隆更好些。”

    夏进回身,浓眉微微挑起,含笑道:“你还是不懂啊!那些穷人知道什么是鑫隆?那两个字他们怕是都不认识,你弄了有何用?不如厚本,望文生义,雄厚的本钱,百姓一目了然。”

    夏青说道:“大哥,沈安会不会下黑手?”

    夏进笑道:“咱们是金银铺,他怎么下手?再说了,朝中允他开钱庄,也没说不许咱们开啊!”

    夏青心中稍安,“那就开始吧?”

    夏进退后一步,看着自家金碧辉煌的金银铺,欢喜的道:“沈安老是说什么大宋首富,如今夏家就来试试,看看这大宋首富能否换个人。”

    夏青笑道:“一定能。”

    “郎君,有客人来了。”

    两兄弟回头,就见一个男子走来。

    他们多年经商,看人看的准,一看就知道是权贵家的家仆。

    “我家郎君说了,放开了做。”

    “多谢。”

    “郎君,又有客人来了。”

    “我家阿郎说了,朝中并未说不许私人开钱庄,所以无需弄什么金银铺的虚名。若是朝中发难,多的是人会为你家说话,只管安心。”

    “……”

    客人有许多,夏家兄弟哪怕身家不菲,可依旧兴奋的不能自已。

    这些人的背后代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们若是抓住了机会,以后夏家就发达了。

    “开业!”

    鞭炮声中,厚本金银铺开业了。

    “有钱只管放进来。”

    夏青站在大门内,对好奇进来看的人说道:“夏家的铜钱就在里面,大家只管去看,那些铜钱就放在那了,以后不会动,若是亏了大家的钱,就拿去赔付!”

    这个许诺很是大气,众人去了后面,那些屋子里堆满了铜钱。

    “夏家可是汴梁有数的豪商,家财无数。”

    “存钱进来还有钱拿?”

    “是有钱拿。”

    “夏家的声誉不错,要不某试试?”

    不等他们试试,就有一批客人来了。

    他们赶着马车牛车,大摇大摆的来到了厚本金银铺。

    “这是我家的钱,只管拿去存了。”

    “都拿去。”

    一袋袋的铜钱被抬进去,一个个客人出来。

    那自信,顿时就让不少人跟着进去存钱。

    这便是从众心理。

    消息传到了唐仁那边,他去了沈家。

    “沈郡公,夏家把自家的铜钱都放在金银铺里作为本钱,好些人都信了他们。生意火爆啊!”

    唐仁有些急躁。

    “慌什么?”

    沈安淡淡的道:“某马上进宫,给你们准备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稍后就知道了。”

    沈安随即进宫,一个多时辰后,赵曙大怒,令人把他赶了出来。

    站在皇城外,沈安回身说道:“告诉官家,要尽快啊!否则开业没那个东西,咱们大宋钱庄的气势可就被压制了。”

    陈忠珩没好气的道:“官家被你气的够呛,赶紧滚蛋吧,哎!等等,酱料啊!记得送几坛子来。”

    “上月不是送了许多吗?”

    沈安不解的道:“老陈,小心你的痔疮啊!”

    陈忠珩干笑道:“是官家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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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5章 牛气冲天

    “圣人,官家晚饭没吃呢!”

    高滔滔今日陪曹太后吃饭,两人其乐融融的说起了几个孩子,气氛很是融洽。

    “为何?”

    高滔滔起身,歉然一笑,曹太后点头,示意她赶紧去。

    赵曙莫名其妙的不吃饭,别是朝中出了什么大事。这等时候,高滔滔作为皇后陪在他的身边最好不过了。

    来人说道:“官家说什么金子不够,头疼,还骂沈安,说小子胡闹,若是不好就收拾了他。”

    “金子?”

    高滔滔看着内侍,“什么意思?”

    内侍苦着脸道:“圣人您去看就知道了,臣此刻……无法说。”

    高滔滔一路顶着夕阳过去。

    “好多金子啊!”

    大殿前金光四射,各种金器摆放在那里,让人垂涎。

    “这是怎么了?”

    高滔滔进去,就见赵曙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个金麒麟在纠结。

    “那不是您喜欢的吗?”

    “是啊!”

    赵曙抬头道:“沈安要金子,我这里也没办法,还差了些,就把这些金器给弄出来,到时候融了。”

    “这是要做什么?”

    高滔滔不禁骇然。

    这年头要那么多黄金去做啥?

    黄金不是货币,所以才会有金银铺的存在空间。

    百姓偶尔有了金银,一般都会去金银铺兑换成铜钱。

    可沈安要那么多金子来做什么?

    赵曙抬头道:“钱庄用。”

    高滔滔明白了,说道:“臣妾那边还有些金器,这便送了来。”

    赵曙捂额,等高滔滔走了之后,对陈忠珩说道:“沈安若是弄不好此事……你说该如何?”

    “该罚。”

    官家圣人都把金器弄出来了,这事儿可不小。

    “官家,娘娘那边送来了些金器,说是她老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是留着,既然要用,那就拿了去。”

    赵曙惭愧的道;“去告诉娘娘,已经够了。”

    连太后都这样了?

    陈忠珩觉得好基友真是在作死。

    ……

    但凡官方真心要做成什么事,在组织能力还没衰退之前,那个效率之高,让人瞠目结舌。

    夏家的厚本金银铺才将开张了两天,斜对面一直在装饰的店铺就准备开业了。

    唐仁这几日来过这边几次,所以夏家兄弟也知道这就是对头大宋钱庄。

    “要开业了啊!”

    大清早天还麻麻黑时,夏家兄弟就来到了金银铺前,一边吃着羊肉馒头,一边看着渐渐聚集在斜对面的人群。

    “很大!”

    夏青沉声道:“比咱们的大多了。”

    “那是朝中开的,当然大。”夏进冷眼看着那边,说道:“咱们今日早些开门。还有,今日进来存钱的,都给两个羊肉馒头。”

    夏青问道:“存十文钱的也给?”

    “你傻了吗?”

    夏进说道:“一贯以上。”

    “要是他们蜂拥而来怎么办?”夏青觉得自家大哥还是欠考虑,到时候咱们可就亏了。

    “蠢!”夏进淡淡的道:“今日大宋钱庄开业,按照沈安的性子,定然是要一鸣惊人。咱们怎么办?得压下去,再说能亏什么?拿一百贯钱来,能做多少羊肉馒头?咱们家别说是一百贯,十万贯算事吗?只要能压下沈安那边的势头,值了!”

    夏青点头,就吩咐了下去。

    稍后大门打开,边上还多了两个摊子。

    这两个摊子今日被夏家包下来了,只管做羊肉馒头,做多少要多少。

    热气腾腾的羊肉馒头啊!

    这个就和后世的存钱送大米或是送油一个套路,但在此刻能被想到也算是不错了。

    “沈安来了。”

    夏青看到了沈安。

    唐仁带着手下的官吏们已经等候许久了,沈安下马过来,他迎上去说道:“您的手段……太让人震撼了,下官佩服的五体投地,恨不能去沈家做个车夫,好歹也能沾些聪明的气息。”

    在看过沈安弄的那个东西之后,他是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沈安笑了笑,那些官吏纷纷行礼,他颔首道:“这是大宋的大事,官家在看着这里,宰辅们也在看着这里,你等好生做,自然会有好处。”

    众人齐声应是。

    沈安站在那里,唐仁问道:“何时开门?”

    沈安说道:“刚请了个汴梁最有名的家伙,说是能看凶吉,马上到。”

    呃!

    唐仁懵了。

    您不是不信这个的吗?

    稍后来了个男子,大腹便便的模样,打个嗝唐仁都嗅到了肉馒头的味道,还特么是韭菜馅的。

    男子拱手,“见过沈郡公。”

    “看吧。”沈安退到了边上。

    男子四处看了看,然后闭眼,嘴皮子不住的动。

    边上渐渐来了许多人,有人喊道:“这不是王希吗?说是能看凶吉。”

    夏青笑道:“这便是没把握,心虚了,所以才请了王希来,咱们赢定了。”

    王希看了一会儿,说是时辰到了,沈安却不动。

    “沈郡公,误了时辰可不好啊!”

    沈安盯着他,冷笑道:“听闻你前几日去了郡王府?还说什么郡王该去南边休养,如此方能长命百岁。”

    王希干笑道:“那是……那是准的。”

    “蛊惑郡王,找死!”

    官家的亲爹也是你能忽悠的吗?

    沈安是接到了赵顼的报信,这才知道赵允让竟然有些意动了。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沈安今日是顺手收拾王希。

    “打出汴梁城!”

    沈安随口吩咐道。

    有乡兵马上就冲了过来,一顿棍子打的王希哭嚎奔跑。

    这便是公开告诫那些骗子,别去哄骗某在意的人,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

    而此刻的赵顼也去了郡王府,准备好好劝劝赵允让。

    回过身,沈安看到了夏家兄弟俩,就说道:“什么时辰不时辰的,大宋钱庄乃是秉承大宋国运之所在,大宋国运灼灼,什么邪门歪道敢来?开门!”

    这才是大气啊!

    唐仁心中钦佩,回身喊道:“揭匾!”

    有人拉开了遮住牌匾的绸布,露出了招牌。

    “这是官家御笔!”

    唐仁淡淡的道。

    赵曙亲手写的大宋钱庄四个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竟然是金字!”

    那些字一个个凸出来,有行家说道:“这一个字少说得二十两金子!”

    卧槽!

    “那四个字岂不是八十两?”

    “一个招牌就那么费钱,他也不怕被人抠了去。”

    “谁敢抠?到时候沈郡公悬赏一万贯,那人就是作死。”

    “是了,沈郡公就是有钱,惹恼了他就砸钱。”

    想起沈安以前悬赏拿人的事儿,大家都不禁为之赞叹。

    土豪啊!

    众人一阵赞叹。

    这个大宋钱庄还没开门就直接用暴发户的做派镇住了这些人。

    “大哥,咱们的好像没这么震撼人心。”

    夏青觉得沈安还是有几把刷子的,“这个开业被他弄得很是出彩,哎!”

    “看实在的。”夏进没好气的道:“几个字没什么了不起。”

    “开门!”

    两个伙计上去打开了大门。

    “哦……”

    一缕阳光从大门外照射进来,马上反射出一片光芒。

    众人不禁微微眯眼,然后仔细看去。

    都呆滞了!

    所有人都呆滞了。

    夏青喃喃的道:“大哥……这沈安……疯了呀!”

    夏进铁青着脸,觉得有些头晕,“他好大的手笔!”

    就在大堂的正中央,一个大大的牛站在那里,外面有铁栅栏围着。

    这头牛金光四射,竟然是黄金打造而成。

    不,是铸造而成。

    那金牛骨架清晰,牛头微微低垂,牛角上翘……

    牛气冲天啊!

    “竟然是黄金打造的?”

    一声惊呼打破了寂静。

    从未有人见过这般多的黄金。

    更没有人见到过这么大的金器。

    无敌了啊!

    看看那些人呆滞的表情吧。

    唐仁低声道:“您镇住了汴梁!”

    是的。

    沈安用一头金牛镇住了整个汴梁。

    “金牛啊!”

    夏青只觉得胸口那里有东西在堵着,难受至极。

    “大哥……”

    他侧脸去看夏进,可夏进却木然看着里面的金牛。

    “大哥!”

    他提到了嗓门,“怎么办?”

    夏进依旧木然。

    沈安走到了前面,回身看着外面,微笑道:“大宋钱庄,顾名思义,这家钱庄就是朝中开的。若问这天下谁的生意本钱最厚,那就非朝中莫属……”

    韩绛也来了,带着几个三司的官员在得意。

    “这钱庄一开,以后每年的收益怕是不少,到时候咱们三司可就宽裕了。”

    三司上下恨不能每年都结余几百万贯,可现实是结余几十万贯就很艰难。

    而钱庄就是寄托了大家希望的新兴事物。

    韩绛在盼望着大宋钱庄生意火爆。

    “大宋钱庄是做什么的?”

    沈安说道:“就是你们存钱进来,钱庄给你们年利一分,这便是好处。”

    “年利一分太低了,如今放贷的话,一贯钱一年少说能有五六贯钱的收入。”

    “就是,太低了。”

    外面嘈杂了起来,沈安笑了笑,“是啊!外面的收益高,可稳靠吗?”

    这个……

    高利贷看似火热,可风险也不小。

    有的钱头会和人联手设下骗局,最后让投钱的人血本无归。

    一句话,高收益的事儿往往就代表着高风险。

    而且这种高风险大多是普通富户遇上,那些权贵却安然无恙。

    至于普通百姓,他们手头的钱钱头们还看不上。

    钱头们觉得几百文几百文的收钱太麻烦了,不如那些富户,一给就是几十上百贯。

    可在沈安的眼中,这些百姓的零散钱才是大头。

    一人几百文,就算是一贯钱好了。

    可大宋有多少人?

    那些百姓平时也没啥投资的渠道,有钱就存放在家里,若是有人专门去吸纳他们的钱怎么样?

    一人一贯自然不算什么,可十人、百人、千人、万人……

    当无数百姓选择把钱存在大宋钱庄里时,那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所以沈安知道大宋钱庄的基本盘是什么,他压根就不慌。

    相反,他很从容。

    “大宋钱庄的另一个事就是放贷。”沈安说道:“不管是农户还是商人,遇到缺钱时怎么办?只能去借钱,可高利贷能借吗?一个月三分利就算是善人,更多的是五分利……”

    说到高利贷,大伙儿明显就有些唏嘘。

    “那就是个坑人的东西。”

    “可到了那等时候,你难道不借?不借就过不去那道关口啊!”

    这便是无可奈何,明知高利贷是毒药,也得一口吞下去。

    众人不知道沈安说这话的意思,有人问道:“沈郡公,那大宋钱庄放贷收多少利?”

    这个才是大家关心的问题。

    沈安笑了笑,“大宋钱庄放贷……农户……两成!”

    呯!

    清脆的声音中,夏青侧脸,就看到自家大哥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

    “这个疯子!这个疯子!”

    夏进抽了自己一耳光,可依旧还在懵逼之中。

    “两成利,一个月两成利,可外面都是四五成,四五成啊!”

    夏青也觉得沈安是疯了,“他一下就少了大半,这是要逼疯那些放贷的人吗?还有……大哥,咱们家放贷是四成利,这一下怎么办?”

    夏进铁青着脸道:“月利两分,我们是四分,这生意没法做了,要跟上,马上……”

    夏青马上就举手喊道:“厚本金银铺也是两分利……”

    夏进冷冷的道:“回头告诉那些贵人,咱们的收益会少一半,他们必须接受,否则……夏家就撂挑子,不干了。”

    夏青点头,继续喊道:“厚本金银铺也是两分利……”

    他们兄弟都知道,那些权贵豪绅才是自己的后台,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可现在不行啊!

    沈安一来就咄咄逼人,一下就把放贷的规矩搅乱了。

    看看周围吧。

    许多男子面色铁青,甚至有人看向沈安的目光中带着杀机。

    这些人都是放贷的,大清早就来看大宋钱庄开业,想看看沈安弄出来的钱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如今他们看到了。

    沈安一巴掌直接把高利贷给抽在地上。

    不,他是直接把高利贷的收益斩掉了一半。

    杀了他!

    不知道多少放贷的人在心中呐喊着。

    可他们却只能在心中呐喊,不敢付诸于行动。

第1306章 疯了……

    月利三分,对于高利贷们来说真是太过仁慈了,发善心般的存在。

    月利四五分才是王道啊!

    那样来钱快,周转也快。

    但这样的高利息之下,往往是百姓的血泪。

    这么糟糕的事儿该禁止了吧?

    没有。

    大宋的高利贷竟然是合法的……

    卧槽!

    这个就很牛了。

    那些钱头四处奔波,四处放贷,捞的盆满钵满……

    可现在他们的收益被斩断了一半,你让他们如何不愤怒?

    但这个愤怒在面对沈安时却只能收着,没人敢咋呼。

    可沈安却没消停,他大声的道:“高利贷是个什么东西?月利四五分,能逼死人的东西!这样的东西,谁能看得下去?三司使韩相就看不下去。”

    卧槽!

    韩绛在外围懵逼,“这和老夫有啥关系?”

    这个沈安,竟然把老夫给拉进来,这是想干啥?

    他觉得自己被沈安坑了,就说道:“回头得找官家说说,否则好处他拿了,老夫却背了坏名声,这不妥。”

    韩绛一般情况下是个好人,可好人也不能背黑锅吧?

    于是他愤怒了。

    手下官员说道:“就是,好处他沈安拿了,却把得罪人的事儿放在您的头上,太过分了。”

    “政事堂的韩相公、曾相公……诸位相公都看不下去了!”

    韩绛面色稍霁,“这是把宰辅们拉进来,算是震慑,罢了。”

    手下还在嘀咕,“可他沈安总得要担些责任吧?还有,相公,这钱庄的章程唐仁可一句话都没和咱们说,这算是什么事啊!”

    事情不和咱们商议,到时候背锅却要把咱们拉进来,这个不妥吧?

    换做后世,这就叫做背黑锅看别人炮火连天。

    韩绛点头,觉得沈安最近学的油滑了,“他许久都没打断人的腿了,官家说这是成熟了,可老夫看来,这是油滑了。”

    油滑的沈安看了斜对面的金银铺一眼,说道:“有人说这个大宋在蒸蒸日上,不,是无数人在说。这个大宋商业发达,武备日益强大,可百姓呢?百姓可享受到了这份强大所带来的好处吗?”

    “没有!”

    这一刻沈安愤怒了,“为何他们没有好处?”

    是啊!

    那些百姓都在点头。

    这个大宋蒸蒸日上,为啥咱们的好处那么少呢?

    这和赋税有关系,可目前的大宋还没法降低赋税。

    百姓依旧在承受高赋税所带来的痛苦。

    所以沈安一提出钱庄的事儿,君臣都觉得是个好办法,能减轻百姓痛苦的好办法。

    而他准备了一个大杀器,准备给这些放高利贷的看看。

    “两分利,有人说低了。”沈安突然微笑了起来,“可某觉得恰到好处,不多不少。”

    “多谢沈郡公!”

    有百姓大抵是想借钱,听到这话后,不禁欢喜不胜。

    “一个月两分利,某算是解脱了。”

    “不,要谢官家。”

    沈安笑吟吟的道:“商人借钱一年三分利,百姓借钱一年两分利,沈某想来这应当是不多吧。那些百姓还了钱之后,应当还有不少结余……”

    他的声音不大,却格外的清晰。

    因为所有人都闭嘴了。

    那眼珠子瞪得老大,就盯着在说话的沈安。

    卧槽!

    那不是月利,而是年利?

    这是我疯了还是沈安疯了?

    夏青觉得是自己疯了,他拼命的掏着耳朵,想把里面的耵聍掏出来。

    他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堵死了。

    肯定是这样,否则怎么会听错呢?

    大宋放贷说的都是月利,年利……

    从未听闻。

    可沈安今日就给了他们一击。

    “娘啊!”

    一个男子突然双手抱头,喊道:“某的耳朵聋了!”

    这就就好比后世,突然银行宣布贷款免息一样,大伙儿都觉得自己的耳朵怕是出问题了。

    这个消息就是如此的震撼人心!

    “年利……商人三分,百姓两分,需要抵押物,就那么简单!”

    沈安转身进去,此刻太阳升起来了,照在那头金牛上面,光芒四射啊!

    “这是要逼着咱们走绝路啊!”

    一个男子突然咆哮道:“年利两分,咱们借钱出去都是月利,月利五分,一年十二个月,就是六十……可他们竟然只有两分,六十分和两分,咱们还怎么做生意?还怎么做生意?”

    高利贷若是借钱出去一年,比如说十贯钱,一年的收益是六十,那就是六倍,收益是六十贯。

    可大宋钱庄的年利却是两分。

    也就是说,从高利贷借十贯钱,一年你要还六十贯的利息。

    而从大宋钱庄借十贯钱,一年你只需还两贯钱的利息。

    卧槽!

    卧槽!

    在场的人全疯了。

    “弄死沈安!”

    有人双眼发红在高呼。

    “这是要逼死咱们啊!”

    今早那些放高利贷的人来到这里,就是想看热闹。

    现在他们看到了热闹。

    热闹就是他们自己。

    没活路了啊!

    “大哥,我们……我们没活路了。”

    夏青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夏进呆傻站在那里,突然喊道:“这不可能!没有人会放那么低!”

    在他们看来,朝中也是要挣钱的,所以月利两成就算是吐血了。

    谁知道这个两成竟然是年利。

    这怎么可能?

    就好比后世的银行突然宣布,大伙来贷款吧,不要利息。

    大抵听到这个消息,绝大部分人都会认为是假消息。

    一旦被证实,那就是疯了。

    “此为永例!”

    沈安举手,肃然道:“此事已经禀告了官家,官家说了……”

    现场安静了下来。

    这位官家的脾气不好,但对百姓却极好,每当有对百姓好的建议时,他总是会听从。

    他对此怎么看?

    沈安说道:“官家说了,百姓苦,这是我的过失,钱庄之事,首要是让百姓得到好处。”

    “官家万岁!”

    百姓在欢呼。

    年息从六十降到二,这是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

    百姓们如痴如醉的在欢呼着。

    而那些放高利贷的如丧考妣。

    韩绛站在那里感慨万千,“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呐!”

    身边的官员是直接被镇住了,“他只是提及官家悯民之心,但却没说两分利是官家定的,这样官家得了好名声,他自己却会被那些权贵豪绅和钱头们恨之入骨,他……岂止是忠心耿耿?相公,这是担当啊!”

    “是,这便是担当!”

    韩绛揉揉眼睛道:“老夫以前一直以为沈安是个有些油滑的年轻人,可今日才彻底明白,这个年轻人……有胆有识,忠义无双!”

    此刻沈安走了出来,那些百姓闪开一条道路。

    有人在感激的看着他,欣喜若狂。

    有人在愤怒的看着他,杀气腾腾。

    沈安一直走到了韩绛的身前,说道:“韩相,此事还请三司鼎力相助。”

    三司执掌财政,有了他们的协助,大宋钱庄才能蓬勃发展。

    韩绛肃然道:“老夫会尽力,三司上下都会尽力。”

    这一刻,他忘却了那些仇恨的目光。

    你沈安有担当,老夫也有热血!

    “多谢!”

    沈安回身,说道:“开业!”

    挡在门外的几个小吏闪开,喊道:“开业了!”

    “爆竹呢?”

    里面的唐仁问道:“不是要放爆竹吗?”

    有小吏指着外面为难的道:“唐通判,外面全是人呢!”

    “那也得放啊!”

    唐仁走了过来,刚到金牛的边上,外面就冲进来一股人流。

    “哎哎哎……”

    唐仁瞬间就成了风中的杨柳,被人流挤得东倒西歪的。

    “看好金子!”

    人影闪动,果真有人往金牛那边去了,手中还拿着个利器,大抵是准备抠一块下来。可几个伙计突然摸出了刀子,狞笑着走过来。

    谁敢来?

    “某要存钱!”

    “某要借钱!”

    “……”

    火了!

    大宋钱庄彻底的火了!

    夏家两兄弟看着这热火朝天的大宋钱庄,心中苦水直流。

    怎么办?

    “一座金牛镇住了汴梁城,沈安一出手,咱们先前的谋划都落空了。”

    夏家兄弟把几万贯铜钱堆积在厚本金银铺的后面房间里,大大方方的让人来参观,一时间引得人流如潮。

    然后他们兄弟和背后的那些权贵豪绅准备看沈安的热闹。

    如今热闹来了,却更像是羞辱。

    “一座金牛就像是耳光抽打在我们的脸上,很疼。”

    “去告诉那些人,告诉他们沈安发狂了,年利两分,咱们怎么做?”夏进沉声道:“夏家能做,但他们跟不跟?”

    消息在扩散。

    早上的朝会已经开始了。

    赵曙坐在上面,看着神色平静,但熟悉他的宰辅们发现了些不对劲。

    官家怎么有些苦大仇深呢?

    这是谁惹到他了?

    “钱庄今日开业。”

    赵曙说出了缘故,“沈安要了许多黄金……加起来,大概有韩卿那么大的一堆黄金……”

    卧槽!

    那得有多少?

    宰辅们都有些吃惊,可韩琦更多的是哀怨。

    他摸摸自己的肚皮,再想想自己的虎背熊腰,顿时就抑郁了。

    “朕也不知道他要拿去做什么。”赵曙很纠结,“宫中的黄金……上次修建先帝陵寝时都给出去了,好不容易积攒了些,如今又被沈安弄了去……”

    “他拿去做什么?”

    韩琦出班问道,问的却是包拯。

    包拯也一头雾水,“不知。”

    那官家呢?

    赵曙无奈的道:“他说要黄金,朕问过,他却不肯说,只说担心被人泄露了消息,到时候就白费了手段。朕暂且信了……”

    “臣觉着他会给那些人看看,然后再收回来。”曾公亮的话安慰了赵曙,他觉得回去可以和妻子交差了。

    “陛下。”

    外面来人了。

    陈忠珩过去询问了一番,然后带了内侍进来。

    “陛下,那沈安弄了个好大的金牛放在钱庄的大堂中间,汴梁震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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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7章 意外之喜

    金牛?

    赵曙从把那些金子借给沈安后,就想过了许多种可能,但他发誓从未想到过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用那些黄金打造了金牛?”

    赵曙和宰辅们幻想了一下一头金光四射的金牛站在身前的模样,不禁有些懵。

    这是什么意思?

    “斜对面是夏家的金银铺,他家弄了数万贯铜钱放在金银铺里,好些人都被镇住了,都去他家存钱……”

    这个手段很不错啊!

    难怪夏家两兄弟能混到如今的地步。

    韩琦微微点头。

    但旋即他就想到了沈安弄的金牛,不禁就笑了。

    这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微笑。

    夏家兄弟自以为高明,结果却遭遇了沈安这个缺德的。

    “先前来了好些放高利贷的,还有其他人。大门打开,那些人看到了金牛,都被镇住了,人越来越多……”

    内侍的口才不错,说的绘声绘色的。

    “……那真是人山人海啊!后来沈郡公说是年利两分,那些人都疯了,都在疯狂的咒骂沈郡公……”

    这是砸烂高利贷饭碗的节奏,怪不得他们会发狂。

    “那些百姓欣喜若狂,沈郡公说是有了官家的叮嘱,他才决定只收取两分利。”

    这是把好名声给了赵曙,自家却背锅了。

    那些权贵豪绅和钱头们会把沈安视为自己的大敌,会想办法埋葬了他。

    “两分利?”

    韩琦一惊,“月利两分还是高了,陛下,钱庄终究是要让百姓好过些,两分利虽然比高利贷少了许多,可还是多了。”

    “是啊!”包拯皱眉道:“臣以为……一分足矣,最好再少些。”

    欧阳修昂首,一看就是在酝酿一首词,大抵是忧国忧民的那种。

    曾公亮叹道:“百姓……苦啊!”

    赵曙看着他们,漠然道:“两分……是年利!”

    这事儿是沈安和他商议定下的,他谁都没告诉。

    宰辅们会如何吃惊?

    赵曙恶作剧般的想看看。

    韩琦用力歪头,脖颈那里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朕要失去自己的首相了吗?

    曾公亮伸手搭在韩琦的肥腰上,呆滞的看着韩琦后颈那里一圈圈的肥肉。

    包拯木然站在那里。

    好孩子!

    他的眼中多了泪水,觉得那个孩子算是成熟了。

    “哦……”正在酝酿一首词的欧阳修被憋住了,他哦了一声,然后把那些词全忘记了。

    “年息两分?”韩琦欢喜的道:“好啊!若是如此,想来百姓在青黄不接时就不用去借高利贷了,陛下,功德无量啊!”

    是啊!

    这本是个功德无量的事儿,可在以后,王安石弄出了青苗法之后,坏了多少人的财路……

    大宋有多少人靠着高利贷发家致富?

    从权贵到豪绅,到钱头,今日他们有多恨沈安,以后就有多恨王安石。

    “坏人财路……”内侍说道:“有人说坏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沈郡公此举就是插标卖首……”

    赵曙的眸色微冷,“是吗?”

    他缓缓起身,说道:“沈安说要金子,朕给了他,未曾问缘由。”

    这便是君臣不疑。

    自古以来,多少君臣因为猜疑而分道扬镳?

    赵曙不猜疑沈安,放心让他拿了那么多金子出宫,这极为难得。

    赵曙缓缓道:“他也不肯说,朕想了许久却没结果。他……很好。”

    若说沈安是个能臣,大抵无人能否认。

    但今日的沈安却用大无畏和担当让赵曙重新认识了这个臣子。

    “那些人会成为他的对头,不死不休!”

    赵曙喃喃的道:“朕想起了许多人,前赴后继,然后身死……”

    比如说范文正。

    “那样的事不能再来第二次,朕不许!”

    他不会允许新政失败,更不会允许沈安变成第二个黯然离去的臣子。

    “去,让沈安来。”

    赵曙并未说让沈安来做什么,但他神色微冷。

    “诸卿自去吧。”

    这个帝王的想法很少有人能琢磨透,宰辅们行礼告退。

    出了这里之后,韩琦问包拯,“两分利,沈安和官家瞒的咱们好苦,他就没给你说?”

    包拯摇头,“此事若是提早被人知晓,你可知道后果?”

    “无数放贷的人,有权贵豪绅,有钱头,甚至那些富户都会发狂般的试图阻拦。”

    韩琦想到那个场面,不禁有些后怕,“到了那时,司马光他们会更得势……”

    前面一个内侍在奔跑,韩琦皱眉道:“跑什么?”

    内侍说道:“外面来了好些奏疏。”

    “去吧。”

    宰辅们回身,看着内侍狂奔而去。

    “这是进谏来了,那些人慌了。”包拯知道这是反扑。

    “官家不会动摇!”

    韩琦说道:“我等也要出手。”

    曾公亮点头,“老夫回头就去放话,利国利民之事,谁若是阻拦,那就是奸贼!”

    “他们会寻别的借口。”包拯对此很清楚,“沈安首当其冲,老夫有些担心。”

    ……

    沈安没担心什么,他很嗨皮!

    从开门到现在,大宋钱庄的人流就没断过。

    不断有人把钱存进来,不断有人进来申请借钱。

    申请借钱后,钱庄的人会找出此人的资料查探,若是金额够大,还要派人去仔细核查。

    而这一切依靠的就是沈安提出来的那一套资料汇总。

    汴梁的人口按照户级被分开,然后再按照城区分开……直至按照巷子街道分开。

    这样顺着查找就很方便了。

    这里没有后世的征信系统,但有最详尽的资料,有资产作为抵押。

    而大宋实行的户籍分类制度就是最好的帮手。

    这个分类是按照资产来分类,每户人家的大致情况都有记录,隔几年就会重新评定一次,很牛叉。

    有人去查证借款人的身份,回来禀告后……

    “杨欣……查实无误,可以借钱!”

    “多谢多谢!”

    “马渡,查实无误,可以借钱!”

    “……”

    厚本钱庄的人都傻眼了。

    “他们怎么能那么快?”

    “咱们这边借钱的得去查许久,他们怎么那么快就给钱了?”

    “莫不是……”

    有人去禀告给了夏氏兄弟,夏进闻言微喜,“让人去试试,多借些。”

    夏青已经忍不住拍了一下大腿,“若是这般,那就是好事啊!”

    稍后有人来了。

    “我家郎君说了,那钱庄借钱肆无忌惮,那就多让人去借一些。”

    这便是英雄所见略同。

    你敞开借钱吗?

    那我们就借吧。

    把你的钱借完,然后……

    “借光他们的钱,然后再去挤兑,直接挤垮他们!”

    夏进精神大振,“马上去。”

    几个男子混进了钱庄里,稍后就被赶了出来。

    “怎么回事?”

    夏进怒道:“你等可是被看出来了?蠢货!”

    一个男子说道:“没有,小人报了名字和住址,稍后后面来了个人,说是资产不够抵押……”

    夏青讶然道:“怎么查出来的?”

    “再去试试。”

    他们又换了几个人去试,结果都被赶了出来。

    这特么神了啊!

    夏青怒道:“难道有神人?”

    ……

    “这只是杂学的一次应用而已。”

    面对韩绛的夸赞,沈安很是淡然的装了个比。

    “杂学吗?”

    韩绛心动了。

    沈安看似漫不经心的看着天空。

    四十五度角……很忧郁啊!

    但他的眼角却在瞥着韩绛。

    来吧,上钩吧!

    让杂学的学生进三司吧。

    邙山书院也开了些时日了,有的学生很出色,基本上可以出去独自做事了。

    沈安不担心他们找不到事做。

    可杂学不但要融入民间,更要进入官场。

    这是新政的需要,也是杂学的需要。

    韩绛在沉思。

    沈安在等待。

    “此事……”韩绛看来有些动摇。

    毕竟大宋冗官比较厉害,三司上次被包拯清理过一次,现在渐渐又有些人浮于事的趋势了。

    沈安心中失望,但却没绝望。

    机会很多啊!

    以后寻机再来就是了。

    “老夫去商议商议。”

    人生许多时候会让你失望,但别绝望,等待下去,一边努力一边等待。

    说不定会有意外之喜!

    沈安就被这个意外之喜给砸中了。

    韩绛竟然同意了?

    沈安心中狂喜,神色却很淡然。

    韩绛看他平静,不禁赞道:“你是杂学的宗师,这等好事你竟然没有狂喜,可见心胸宽广,不错不错,那些学生想来更不错。”

    是啊!

    沈安觉得自己的心胸很宽阔,直至送走了韩绛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的背上有些汗水。

    汗水在流淌,沈安的心情却好的不行。

    “走,喝酒去!”

    这等欢喜的时候,就该回家弄个火锅,然后召唤几个朋友一起来分享快乐。

    可他才将走到出几步,陈忠珩就到了。

    “官家召你。”

    “什么?”沈安想起那些金块被送去融化时,舍慧说的话。

    ——这些金块一看就是金器砸成了,道兄,你是从哪弄来的这些金器?

    沈安当时就有些感动了。

    官家竟然为了凑金子,把宫中的金器都砸了,哎!

    你早说啊!

    早说沈家有不少金子,能填补空缺还有余。

    但这话他不敢说,否则能把赵曙气死。

    所以他有些心虚,“老陈,某拉肚子了……”

    陈忠珩冷笑道:“官家召见,你要拉就拉裤裆里好了,赶紧走。”

    尼玛!

    那么凶恶的吗?

    沈安没法,只得跟他进宫。

    从宣德门进去就是大宋核心,政事堂枢密院都在这里。有内侍在等候,带着他们进去。

    “沈郡公,借钱两分利是真的吗?”

    有官员问道。

    “货真价实!”

    沈安很是严肃的回答道。

    “那就是功德啊!”

    “是功德。”沈安认真的道:“这是官家的功德。”

    他的功德够多了,每年捐助给那些慈善机构的钱不计其数。

    若是论慈善,大宋没人能比过他。

    随后进了大庆门,沈安觉得不大对劲。

    “怎么走这里?”陈忠珩也有些不解。

    前方带路的内侍说道:“沈郡公只管来就是了。”

    陈忠珩敏锐的听出了意思,就问道:“那某呢?”

    内侍也是赵曙的身边人,但比不过陈忠珩,他笑道:“陈都知随意。”

    陈忠珩懂了,说道:“如此某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沈安心中懵逼,更有些莫名的担心。

    “别担心。”

    陈忠珩临走前很义气的低声安抚了沈安。

第1308章 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宴席

    沈安跟着内侍往里走。

    等过了垂拱殿之后,沈安觉得事情不对。

    他警惕的看了左右,然后问道:“这是要去哪?”

    这再走就要进后宫了。

    后宫除去赵曙之外,就没有一个带家伙事的。

    你带我进去是啥意思?

    内侍回身笑道:“沈郡公只管来。”

    来你妹!

    沈安觉得那些大门就像是一个个血盆大口,后面带着阴森的气息,下一刻就会把自己吞噬掉。

    官家不会是玩什么伏兵吧?

    他想了想,若是在宫中布下伏兵……

    呸!

    他摇摇头,觉得很好笑。

    赵曙真要动他,就凭着他干的那些事儿,都不用再找借口了。

    沈安放松了些,但对这个内侍却不怎么放心。

    这货带某来这里作甚?

    前面就是后宫了啊!

    沈安上次带着黄春进来搜索过贼人,所以有些印象,走到这里就不动了。

    内侍回身,“沈郡公这是为何?”

    他笑的很是亲切,可在沈安的眼中却是狰狞。

    这尼玛把我带到后宫,到后喊一嗓子:“沈安潜入后宫了……”

    到时候哥满身是嘴都说不清啊!

    他已经做好了弄死这个内侍的准备,笑道:“这里是后宫。”

    “是啊!”

    内侍说道:“官家就在里面等候。”

    这是在忽悠哥呢!

    后宫是带家伙事的男人能进去的地方吗?

    沈安心中杀机一起,就平静的道:“那你带路吧。”

    内侍点头,回头继续前行。

    沈安一步步逼近他的身后,伸手准备扼住他的脖颈。

    前方人影闪动,沈安抬头,就看到了赵浅予。

    “呀!”

    赵浅予带着几个宫女,手中拿着一个花瓶,见到沈安就惊呼一声,然后低头准备闪人。

    “哎!那个……宝安啊!”

    沈安哪里敢让她走,急忙问道:“此人说是官家在里面等臣?”

    赵浅予回身,然后低头道:“是呢,官家就在里面。”

    呃!

    这是啥意思?

    沈安心中一紧,不禁多看了赵浅予一眼。

    少女现在已经长得有些亭亭玉立的味道了,而且还有些羞涩。

    少女含羞,这个很是那个啥啊!

    沈安垂首,然后跟着进去。

    稍后一路竟然到了坤宁殿。

    赵曙和高滔滔一身便衣站在里面,正在和两个公主笑着说话,见沈安过来,就招手,“来。”

    这是想招某做女婿?

    沈安心中嘀咕着,进去后,赵顼三兄弟竟然也在。

    什么意思?

    他冲着赵顼是个眼色。

    赵顼却视而不见。

    娘希匹,回头收拾这小子。

    “坐。”

    一个人一个案几,沈安坐在赵顼的下首。

    赵曙两口子坐在上面,边上是公主。

    “上酒菜。”

    酒菜上来,沈安懵逼。

    “喝酒。”

    赵顼举杯,沈安喝了。

    “我敬沈郡公一杯。”

    赵颢来了。

    沈安喝了,他在等待着赵曙说话。

    可赵曙只是含笑看着,不时和高滔滔喝一杯。

    稍后,赵曙举杯,沈安陪酒,然后干了。

    “说起来……”赵曙面露回忆之色,“当年你们兄妹刚到汴梁城时,经常到郡王府来,那时候果果还跟着浅予她们玩耍,一晃就是几年过去了。”

    “是啊!”沈安不知道这位大佬是想干啥,就提高了警惕。

    “还记得你和大郎在郡王府里弄那个什么尘暴,一家子都被吓坏了……”

    赵曙说着就笑了起来,高滔滔也捂嘴笑道:“是呢,臣妾当时都被吓了一跳。”

    沈安有些尴尬。

    那事儿和某没关系啊!是你大儿子干的。

    赵顼一本正经的道:“多谢安北兄当年的教导。”

    扯淡!

    沈安没好气的道:“是你自己发扬光大了。”

    这小子但凡学了什么东西,一心就往腹黑的方向发展。

    也不知道赵曙和高滔滔知不知道这个大儿子的尿性,若是知道了,估摸着会欲哭无泪吧。

    “来,饮酒。”

    赵曙说了些当年在外面的旧事,沈安渐渐放松了……

    ……

    “别拉,某没醉!”

    沈安出皇城时有些醺醺然了。

    “知道你没醉!不过圣人那边的人估摸着都到你家了,你赶紧回去支应。”陈忠珩放开手,然后看了看外面。

    外面人不少,沈安看到了不少熟人,比如说吕诲,比如说拿着手绢正在擦手的刘展……

    “支应什么?我娘子在呢。”

    沈安随口说道。

    他面色发红,一看就是喝多了的架势。

    吕诲脸色一青,低声道:“他怎么在里面喝酒了,难道是政事堂?”

    他想问沈安是不是在政事堂喝的酒。

    身边的官员说道:“难说,上次韩相在政事堂就喝得烂醉,和谁……折克行。”

    “回头弹劾!”

    吕诲随口吩咐道。

    那边闻小种牵马过来了,沈安回身道:“老陈,某这就回家了,官家说的那个酱料,回头你叫人去榆林巷拿,嗝!”,他打个嗝,然后说道:“随便拿!”

    哥豪气吧?

    他得意洋洋的上马,看到吕诲等人在发呆,就拱手道:“吕知杂这是来请见陛下?那还是请回吧。”

    “你什么意思?”吕诲沉声道:“小人得志,莫要轻浮。”

    “呵呵!”

    沈安打个哈哈,说道:“走了走了。”

    他扬长而去,吕诲黑着脸道:“此人迟早会因为小人得志而获罪官家。”

    “是啊!这等人看着……恨得牙痒痒。”

    “那个陈都知……”吕诲见陈忠珩准备回去,就叫住了他,问道:“官家可有空?”

    陈忠珩说道:“官家喝了酒,此刻正在歇息……”

    这话很平常,此刻却带着无数信息,让吕诲等人一怔。

    沈安喝得醺醺然的出宫,大伙儿以为是在政事堂里偷偷喝酒,还准备弹劾一波。

    可官家也喝多了啊!

    都歇息了,这分明就是醉了。

    他们不知道赵曙的酒量之好,大抵是仅次于折克行的存在,所以懵了。

    沈安竟然是在宫中喝的酒?

    吕诲忍不住问道:“只是官家和沈安?”

    这个问题不问清楚,他觉得自己回家就睡不着。

    陈忠珩淡淡的道:“还有圣人,以及诸位皇子和公主……”

    “哎……”

    吕诲心中一震,一万句骂人的话从心头闪过。

    “吕知杂,如今外面多少人想弄死沈安,官家不可能不知道。”

    吕诲点头。

    可知道了的官家竟然宴请了沈安,还叫了圣人和孩子们作陪。

    官家宴请臣子的次数不少,但宴请是宴请,最多是他出现就罢了。

    谁敢来一句:“官家,为何圣人和皇子公主们不来?”

    那就是疯子,回头被官家一刀剁了都没人会反对。

    为啥?

    皇后是官家的,公主是未来驸马的,出来陪酒,你怕是喝多了做梦,特么犯忌讳了都不知道?

    弄死你都不冤!

    可官家今日却带着一家子宴请了沈安一人。

    吕诲心头沉重,回身看了一眼,就见刘展把手绢拧成了一团,一脸的愤怒。

    “官家这是力挺沈安啊!”

    刘展心中悲痛,觉得自己的冤屈没法申诉。

    他想起了当年的粪坑,不禁干呕了一下,然后拿被自己捏的皱皱巴巴的手绢擦了一下嘴角,说道:“这沈安就值当官家这般重视?”

    吕诲微微低头,“是。”

    “那钱庄一开,高利贷以后就麻烦了……”

    一个官员低声道:“没了高利贷,那些钱怎么生钱?旁的生意挣钱那么慢……”

    “那些百姓以后借钱就只管寻钱庄,渐渐的那些钱头都会跟着两分的利息走……”

    “这是……这比免役法还要震撼啊!”

    “对。”

    “免役法一出,百姓就少了负担,那些原先服役破家之人就没了。而钱庄一出,百姓就敢于借钱,而不至于因为借了高利贷而还不起,最后卖了田地屋舍,一家子成为乞丐……”

    一群人站在那里发呆。

    ……

    “官家,吕诲等人请见!臣说您酒后在歇息。”

    陈忠珩回去禀告。

    赵曙神色轻松,压根看不到喝醉的模样。

    他淡淡的道:“见什么?见了想说那钱庄是如何的祸国殃民?这等人,不是迂腐就是别有用心。”

    陈忠珩算是交差了,临了他突然说道:“官家,那些人看着很沮丧呢!”

    “他们以为我会装傻?”赵曙眯眼道:“朕还没老,血性……不缺!”

    “是。”

    这是一个依旧有活力的帝王,陈忠珩躬身。

    “从免役法开始,这新政就停不住了。朕也想过百姓青黄不接时的艰难,也想过许多法子,可最后想来想去,和王安石一样,都是让下面的官府借贷给百姓,可这样弊端丛生,弄不好就会遗祸无穷……”

    赵曙站了起来,“可沈安却提出了钱庄这个法子,你可知道这个法子的妙处?”

    “知道。”陈忠珩也琢磨过,“官府不能干涉,就少了许多弊端,上面直接管下面,不对劲马上就能查出来……”

    “还有。”赵曙微笑道:“此举还能暂时解决钱荒的难题,另外……你的目光短浅。”

    “是,臣目光短浅。”陈忠珩谄笑道。

    “钱庄一旦开遍了大宋各地,兼并就少了……大宋土地兼并严重,为何?一是赋税重,二就是职役和高利贷破家!”

    赵曙心情激荡,“免役法一出,职役就没了。而高利贷一去……百姓就是如久旱逢甘霖!他们不必卖土地,这土地兼并的势头就被遏制住了,你可知道这土地兼并的坏处?”

    陈忠珩低头,这个问题他不敢回答。

    “当土地兼并越演越烈之时,就是国家衰亡之际……”

    陈忠珩心中一震,“官家,这是挽救了大宋?”

    “哈哈哈哈!”

    赵曙并未回答,只是朗声大笑。

    抑制了土地兼并,就是在给大宋续命。

    陈忠珩心中欢喜,心想沈安竟然立下了这等大功,这值多少条腿?

    ……

    去参加了年会,一路动车上码字,酒店里码字,好歹没断更。只是觉得脖颈和两个肩关节难受,酸痛。

第1309章 大势浩荡

    “芋头!”

    夏日炎炎的午后,芋头趁着果果打盹的机会跑了。

    小小的孩子,怎么跑的?

    果果出去,就见赵五五在笑。

    “芋头呢?”

    果果揉揉眼睛,四处寻找。

    “大郎君先前……您看。”

    赵五五指着右边捂嘴笑。

    果果看去,就见到芋头站在厢房的台阶下,身体有些摇晃着爬门槛。

    而花花就站在他的身边,有些紧张的看着小主人。

    芋头伸手,花花就抬头,让他扶着自己的脑袋。等芋头进去后,花花很轻巧的跳了进去。

    一人一狗就这么轻松写意的进了厢房。

    “花花真厉害。”

    果果笑的很开心。

    赵五五赞道:“小娘子以后定然是个美人。”

    果果皱眉道:“哥哥说自然最好。”

    花花突然从厢房里冲了出来,然后看着大门方向。

    汪汪汪!

    它叫唤了几声,赵五五说道:“有客人来了。”

    没多久,陈大娘就来了。

    她欢喜的道:“小娘子,快带着大郎君去吧,宫中来人了。”

    “谁来了?”

    果果问道。

    陈大娘说道:“就是那个满脸横肉的。”

    “那是昭君。”

    果果认识那两位女官。

    “芋头!”

    她冲着厢房里喊了一声,稍后灰头土脸的芋头出现了。

    “姑姑!”

    “又去翻箱倒柜了?”果果没好气的过去把他牵着下来,然后要了毛巾给他擦脸,拍打身上的灰尘。

    “大郎君,好消息呢!”陈大娘欢喜的道:“宫中来人了,带了好东西。”

    芋头摇头晃脑的道:“爹爹给了好多……”

    到了前面后,昭君已经喝了一杯茶,见他们来了就说道:“圣人说沈郡公为君分忧,忠心耿耿,官家不胜欢喜,她作为皇后,也格外的喜悦,就让我来送些东西。”

    送是谦逊的说法,实际上就是赏赐。

    杨卓雪还在月子中,毛豆还在襁褓中,所以都没法出来见人。

    果果带着芋头就算是沈家的代表了。

    “不少啊!”

    上次的东西不少,但庄老实发现个问题。

    “怎么都是玉器呢?以往不是以金器为主吗?”

    这话让昭君不禁苦着脸,“宫中的金器……大多都给了沈郡公。”

    “这是为何?”

    昭君摇头,这事儿不能说。

    庄老实低声道:“难道是借了我家的钱,用金器来还?”

    宫中的日子难道又过不下去了?

    庄老实觉得这事儿真是让人惆怅啊!

    “我家郎君弄了那么多宝贝出来,不应该啊!”

    沈家的生意宫中大多掺合了,每年分红也不少,这日子怎么就越过越没谱了呢?

    昭君脸上的横肉一颤,说道:“宫中之事可不能乱说,小心皇城司拿人。”

    哟!

    你还会威胁了?

    庄老实可不怕这个,再说他也知道昭君是有口无心,就冲着她挑眉,“沈家和皇家多年的交情,你弄这个吓唬谁呢?”

    昭君恐吓失败,就嫌弃的道:“看你风吹就倒的模样,也敢来调戏我吗?”

    某调戏你?

    庄老实怒了,“某有娘子,再说了,就你这样的,某会调戏?你……”

    呃!

    昭君在看着右边。

    他跟着看过去,就在正堂的侧面,他的娘子正在看着这边。

    卧槽!

    “你是故意的!”庄老实低吼道。

    这回头怎么和娘子解释……可某真没调戏昭君啊!

    昭君冷笑道:“跟我玩这个?宫中这等手段都是我玩腻了的。”

    “罢了罢了。”庄老实认输,苦笑道:“某错了还不成?不过宫中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赏赐那么贵重的东西?”

    玉器自古就是君子之器,那个啥,君子的玩意儿自然值钱。

    看看那一箱子玉器吧,皇家真的是豁出去了啊!

    果果在拿着一块玉佩给芋头把玩,警告他不许塞嘴里……

    昭君见了就笑道:“这大郎君一看就聪明,过些年就该进朝堂了。”

    回过头她说道:“官家说……沈安有担当,忠心耿耿,难得。”

    让帝王说一句难得,那是极大的夸赞啊!

    庄老实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说道:“不是某吹嘘,数遍汴梁,在年轻的一拨人里寻摸,都只配给我家郎君提鞋……”

    “咳咳!”

    赵五五轻咳一声。

    “那些年轻人心高气傲,可命比纸薄啊……”

    官家赏赐了那么多玉器,还有担当和忠心耿耿,外加难得这三个评价,让庄老实欢喜的有些忘形了。

    “咳咳!”

    赵五五又轻咳了几声。

    “那个小赵啊!这是受凉了?”庄老实关切的问道,然后见赵五五看着自己的身后,就缓缓回身。

    王雱拎着个油纸包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瞬间自己先前的话就回荡在脑海里。

    ——都只配给我家郎君提鞋。

    ——那些年轻人心高气傲,可命比纸薄啊!

    卧槽!

    竟然被这位听到了?

    庄老实苦着脸道:“小人胡言乱语,王郎君莫见怪。”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识过王雱的狠辣,有时候近乎于狠毒。

    被这位惦记着,以后寻机给自己一下,庄老实觉得自己就不用活了。

    幸好沈安及时回来了。

    “郎君辛苦了。”

    庄老实迎上去,热情的太过分了。

    “郎君可要喝茶吗?小人这就去泡来。”

    “郎君……”

    “这是怎么了?”沈安问道:“做错事了?”

    庄老实苦着脸道;“小人方才说错了话,得罪了王郎君。”

    沈安笑道:“回头你去弄一坛子好酒来,等元泽下次过来喝。”

    “是是是。”

    庄老实觉得自己逃过一劫,王雱却没心思去暗算他。

    “果果。”

    他拎着油纸包,习惯的喊了一声。

    果果也习惯的跑过来接过油纸包,不用看就知道是炸鹌鹑,然后甜甜的笑道:“谢谢元泽哥哥。”

    这几年下来,不但是他,折克行他们都习惯来到沈家之前给果果带东西。哪怕现在多了芋头和毛豆也是如此。

    进了书房后,王雱说道:“你今日的话把自己置身于险地,不该。唯一的弥补方法就是……”

    他看了门口一眼,低声道:“既然钱庄是归于三司管,回头就说是韩绛的意思……”

    尼玛!

    这厮又要出歹毒的主意了啊!

    沈安无奈的道:“钱庄是独立于三司的存在,三司不能干涉过多。”

    “那又如何?”王雱淡淡的道:“众口铄金,你撒手一阵子,让唐仁经常往三司跑……某就不信那些人会不信。”

    这个阴谋家!

    沈安觉得韩绛若是听到了他的谋划,大抵会被气吐血。

    “此事……”沈安淡淡的道:“某既然提出来了,就没准备让别人来承担风险。”

    “可不该由你一人承担!”

    王雱目光锐利的盯着他,“宰辅们呢?他们位高权重,为何不来担责?”

    “他们有他们的责任。”沈安说道:“宰辅一旦引发公愤,还怎么履行职责?那些人会疯狂攻击他们……”

    最后……

    “还记得文彦博是怎么下台的吗?”

    沈安冷笑道:“那些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所以宰辅不能动,否则被换了人,天知道那人是支持新政还是反对新政,不能冒险啊!”

    宰辅不可轻动,这是铁律。

    王雱闭上眼睛,“可你却身处险境。”

    “哈哈哈!”

    沈安突然笑了起来,王雱不解的道:“很可笑?”

    “不可笑,可某想笑。”

    沈安突然神色平静的问道:“还记得那时候某说过的话,守护这份繁华……”

    “记得。”

    “某从未见过这等繁华……”

    后世除去特定的那些街道,也很难见到汴梁夜间的那等繁华。

    “要守护这些繁华,就要革新。可革新从不是玩笑,明哲保身永远做不成事。”

    “你看看汉唐,每当繁华了数十年,接着就是深渊。”沈安认真的道:“大宋能不能逆转这个势头?”

    “能。”王雱很坚定的说道。

    “可这需要勇敢。”

    沈安起身,负手看着王雱,“那些权贵豪绅会反扑,会在背后捅刀子,可那又如何?只管用大棍子开路。”

    他语气坚定,神色从容。

    王雱问道:“若是阻拦的人太多、太厉害了呢?”

    当反对的力量太强大时,怎么办?

    庆历新政的教训就在不远处。赵祯认输了,范仲淹认输了……

    沈安淡淡的道:“那就和他们斗,在死之前,斗倒他们。元泽,大势当前,只要新政是为了大宋,是为了百姓,那么这个大势它就在咱们这边。大势浩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某从未惧怕过他们,不管文武,某都能碾压他们,怕什么!”

    那股子自信扑面而来。

    王雱心中一凛,突然说道:“是了,某精于算计,可却没有你这等浩荡之势……”

    “某就少了这等……就算是与天下人为敌又如何的气势,无畏,无惧!”

    他看着沈安,觉得自己的聪明在这位兄长的面前都是笑话。

    “夏家跟进了。”王雱说出了最新的消息,“商人三分利,其它的两分利,和钱庄一模一样。”

    “有趣!”

    沈安笑道:“那些存钱进去的权贵豪绅们大概是想咬牙坚持,可某却为他们准备了许多好东西,就等着他们多存些钱进去,多借些钱出去,然后再动手。”

    王雱问道:“你还有手段?”

    “某的手段有很多。”沈安笑道:“夏家兄弟和他们背后的那群人若是聪明,那最好就赶紧关门……否则以后某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欲哭无泪。”

    ……

    第三更送上,晚安!

第1310章 形势大好

    厚本金银铺里,夏进目送着几位客人离去,身后,夏青忍不住说道:“大哥,这些权贵豪绅……他们怎么就那么舍得钱呢?商人三分利,百姓两分利,这一年到头下来,他们挣不了多少钱啊!”

    夏进回身,目光炯炯的道:“你不懂,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是党争!”

    “党争?”活得长的好处就是你能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儿,比如说当年的新政导致的党争雏形。

    “对,党争!”夏进微笑道:“他们若是认输,那沈安一伙就会乘胜追击,新政一条一条的出来,让他们毫无招架之功……这是生死之争,明白吗?钱不钱的要先放在后面。”

    夏青笑道:“他们砸了那么多钱进来,目的就一个,压住对面的钱庄。”

    “那好办啊!”夏青走出大门,看着斜对面的钱庄说道:“大哥,那些权贵豪绅大多把钱存在咱们这边,钱庄就吸纳那些百姓的钱……繁琐而无趣,咱们赢定了。”

    “活不下去了!”

    这时钱庄的前方有个大汉在叫喊,夏进笑道:“看看,这便是沈安干的好事。”

    那个大汉拿出一把短刃,嘶吼道:“某原先是放贷的,可如今沈安弄了钱庄,把某的生计都断了……某要……”

    大汉举起短刃,看样子是要准备对自己下狠手……

    “好!”

    夏青欢喜的道:“多死几个在钱庄的门口,看他们还怎么做生意!”

    夏进微微一笑,觉得痛快之极。

    咻!

    就在两兄弟倍感舒坦,百姓们莫名惊诧时,一支箭矢飞来,直接钉在了大汉的腿上。

    大汉噗通一声就跪了。

    周围的人愕然。

    钱庄的屋顶出现一个男子,他拿着弓箭环视一周,然后消失。

    尼玛!

    这里竟然有弓箭手?

    几个大汉在嘀咕着,一脸的震撼和后怕。

    “大哥,那金牛弄不得了。”

    “是啊!竟然连弓箭手都有,就算是砍掉牛头也带不走啊!”

    “特么的!那沈安……罢了,这个钱庄好歹是为了百姓做好事,那个沈郡公……放他一马,咱们回家去。”

    而那些百姓却没有害怕,都在周围看着。

    大汉单膝跪在地上,手中还拎着短刀。

    他很绝望的看着里面的那头金牛。

    “杀啊!快动手啊!”

    “你拿着刀不就是想自尽吗?赶紧的。”

    “别耽误了别人做生意。”

    “就是。”

    弓箭手竟然没射他的手臂,而是射大腿,这很明显就是不管他的死活。

    “快些动手,某还没见过人自尽是什么样的,让某开个眼界吧。”

    对于百姓来说,钱庄就是他们的救星,而高利贷就是他们的灾祸。

    所以放高利贷的人是死是活,他们真心的不关切。

    最好都死了。

    那大汉没想到没人来劝自己放弃自尽,他看看短刃,再看看大腿上的箭矢,突然嚎哭起来,“救命啊……”

    噗!

    周围全是笑喷的声音。

    “就这样的还来自尽?这是想吓唬人吧。”

    “就是。”

    “沈郡公安排了天罗地网,有本事你们就来钻吧,哈哈哈哈!”

    “什么人在闹事?”

    巡检司的军士来了。

    他们如狼似虎的冲进来,不由分说的就套住了大汉。

    “某无罪……”

    “有罪没罪进去了再说!”

    军士狞笑着,一巴掌把大汉抽了个满眼金星。

    “某……”大汉鼻孔流血,喊道:“某是来自尽的。”

    “扯尼玛的淡!”军士怒道:“他的手中拿着短刀许久了,却没下手,可见是谎话,带回去拷打!”

    “走了走了。”

    “救命……”

    夏青回身,神色凝重的道:“大哥,沈安竟然安排了弓箭手,真是无耻啊!”

    夏进的心情也比较沉重,“无事,今日暴露了,这弓箭手会撤掉。”

    “来了好些人!”

    外面一声欢呼,夏氏兄弟看去,就看到一群穿着整齐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是书院的学生。”

    “走在前面的就是王雱。”

    “他们来做什么?”夏青有些不解。

    王雱带着人进了钱庄,唐仁迎上来,拱手笑道:“王郎君来了。”

    王雱拱手,“这些学生都精于计算,这几日他们在钱庄干活,只管使唤。”

    这便是实习。

    唐仁笑道:“正好这几日的生意太好了些,忙不开,那就笑纳了。”

    学生们加入了进来,接待,查核,计算……

    整个钱庄的效率陡然一升,那人流不断往来,竟然不见停滞。

    过了几天,这种繁忙才过去。

    “那些百姓初期好奇,会密集来查看,来存贷……如今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生意就会慢慢的平缓下来,直至稳定。”

    沈安在看册子,唐仁在喝茶。

    “不错。”

    沈安抬头,说道:“开业至今不过短短十日,可钱庄却揽储不少,这是功绩。”

    唐仁感激的道:“都是您的指点。”

    没有沈安的指点,他哪里知道钱庄怎么运作,怎么去压制斜对面的厚本金银铺。

    “某进宫一趟。”

    沈安拿着册子进宫,见到君臣时,就笑道:“恭喜陛下。”

    “什么喜事?”

    赵曙看到沈安,就想起了妻子头顶的金饰。

    可怜啊!堂堂的皇后,竟然戴的是旧式的金钗。而原先的许多金器都被融了,变成了现在钱庄大堂里的金牛。

    “陛下,钱庄开业十日,存钱五十三万贯……”

    “五十三万贯?”赵曙一喜,说道:“怎会有那么多?”

    在他看来,权贵豪绅们大多存在了厚本金银铺里,大宋钱庄哪里来那么多钱?

    “陛下,您小看了百姓。”

    沈安说道:“权贵豪绅是钱多,百姓的钱少,可百姓人多啊!积少成多。汴梁城人口无数,百姓肯定相信咱们钱庄,还有就是商人。许多商人都把钱存在了钱庄里,为何?因为钱庄是朝中开的,再怎么也不会昧了他们的钱……”

    在这个一切都不明朗的时代,声誉还不错的朝堂开了个钱庄,你是愿意存在这里还是存在商人开的金银铺里?

    当然是存在钱庄里!

    “五十三万贯啊!”赵曙感慨的道:“谁能想到民间竟然有那么多钱。”

    “不止。”沈安说道:“陛下,许多人都还在观望,等钱庄运作好了之后,这钱只会越来越多。”

    “那就好啊!”赵曙欢喜的道:“钱多了,就有了本钱去放贷……话说借出去了多少?”

    有进有出才是王道啊!

    否则利息支出就会让人头痛不已。

    “二十一万贯。”

    “好!”

    韩琦兴致勃勃的道:“存钱给一分利,放贷是两分到三分,这借出了差不多一半的钱,利钱下来,正好能抵消利息,好啊!不用亏空了。”

    目前的借贷收支正好平衡,但沈安觉得他们小看了借贷规模。

    “这只是开始,随后借钱的人会越来越多……”

    大宋的高利贷为啥那么有市场,不就是融资渠道就那么一条吗?

    如今钱庄闯了进来,那些人会渐渐的转过来……

    “臣目下就担心本钱不够,所以……”

    沈安说道:“陛下,三司好些铜钱丢着在发霉,半点好处都没有,遇到雨季,出太阳了还得拿出来晾晒,多麻烦啊!要不让三司放些本钱进去……好歹年利有一分呢。”

    “好。”

    赵曙没考虑就答应了。

    这个事儿真的不错啊!

    三司把钱存进去,一年有一分利,相比扔在三司里发霉强多了。

    “钱庄的开头不错,你辛苦了,唐仁也不错。”

    作为领导,在下属办好事儿之后,要学会夸赞他们。

    人是喜欢被肯定赞许的,越多越好。

    韩琦就忍不住赞道:“这钱庄眼看着就要挣钱了,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包拯欣慰的看着沈安,“目前只是开始,随后钱庄就会挣钱,越来越多……陛下,以往提及高利贷,君臣都齐齐头疼,无可奈何。为何?断绝了高利贷百姓就找不到借钱的地方,那怎么办?如今开了钱庄,臣发现一个妙处……那就是借了百姓的钱来,再转借给那些缺钱的百姓……”

    赵曙眼睛一亮,不禁恍然大悟,“朕这几日一直在琢磨钱庄挣钱之事,你这么一说朕就明白了。这个大宋有人有钱,有人穷困,钱庄的目的就是把有钱那批人的钱给借过来,然后转手再借给穷困的百姓、差钱的商人……只是转个手,可几大难题却迎刃而解,果然是妙啊!”

    一群……没文化的君臣啊!

    沈安想起了后世银行赚的盆满钵满,每年年报一出来,社会上就是一阵惊呼的时候。

    哎!

    咱们的事业这才刚开始啊!

    他很认真的道:“陛下,这才开始,以后大宋各行各业都会需要借钱,到时候钱庄开遍大宋各地,每年能挣到的钱会很多很多……陛下,钱庄能挣大钱,您要不……入点股?”

    他发誓这是一个好建议。

    入股之后的皇室不差钱啊!

    想想以后赵曙吃饭都是烤两头羊,一头吃,一头看,多嘚瑟啊!

    可赵曙犹豫了一下之后,说道:“罢了。”

    哎!

    这是个没福气的帝王。

    皇家不入股,那么钱庄就完全是公有制,三司有福气了。

    以后的三司使会感谢我吗?

    沈安觉得不一定。

    但他已经埋了个坑,算是提早的报复。

    哈哈哈哈!

第1311章 杂学伟大的一天

    沈安和宰辅们出去时遇到了韩绛和王安石。

    “韩相好。”

    沈安笑眯眯的打招呼,看着很是纯良。

    韩琦看了嘀咕道:“这小子许久都没这么笑了,老夫怎么觉得有人要倒霉呢?”

    韩绛笑眯眯的道:“钱庄极为稳妥,那些书院的学生更是不错……”

    我去!

    韩绛这是要去找赵曙要人的吗?

    瞬间沈安就内疚了。

    自己给三司挖了那么大一个坑,对不住韩绛啊!

    但转念一想,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大宋。

    韩相,您就多担待吧。

    “沈安在弄鬼!”

    韩琦觉得沈安的笑容有毒。

    这小子在坑人呢!

    他想坑谁?

    韩绛和王安石一路进宫,见到赵曙后,就说了来意。

    “官家,邙山书院的学生这几日都在钱庄里帮忙,他们精于计算,臣说句实话,三司派去钱庄的小吏,他们计算都比不过那些学生,官家,臣想……能不能弄些学生去三司……”

    三司最缺什么?

    最缺的就是精于计算的人。

    “官家,三司每年最多的就是各种计算,让人头疼。”

    王安石是来帮腔的,顺带韩绛也不能单独面见赵曙,他来撑个人头。

    赵曙没见过那些学生计算,就问道:“果真这般厉害?”

    韩绛赞道:“真是厉害,他们人手一把算盘,啪啪啦啦的声响真是清脆,就像是夏季的夜雨,听着让人心旷神怡。又像是冬雨敲打着残荷……”

    这是君臣奏对啊!咱能正经点吗?

    王安石觉得韩绛把君臣奏对变成诗词大会不妥当,“韩相……”

    韩绛尴尬的道:“臣一时忘形了,不过那些学生真是厉害,算盘打几下,那些结果就出来了,而且他们还根据那些结果弄了个什么表格,说什么……汴梁的钱才刚进来,若是坚持下去,光是汴梁一地,钱庄少说能吸纳数百万贯的钱。”

    数百万贯啊!

    赵曙都心动了。

    “他们是怎么算出来的?”他很好奇这个。

    韩绛看向了王安石,“这个介甫知道,他家的大郎管着书院呢!”

    邙山书院沈安很少去,日常管理都是王雱在做。

    这个不显山露水的王雱……

    “说说。”赵曙笑着。

    王安石说道:“犬子说……数据不会骗人,数据会说话,臣不懂这话的意思,他就计算了一下家中的每日花销,随后弄了个表格和什么曲线,只是看一眼,竟然把采买的仆役给抓住了……上个月有三日,家中的采买曲线波动……那个什么曲线臣也不明白……”

    朕也不明白啊!

    赵曙有些懵逼,“去,把王雱叫来。”

    稍后王雱来了,赵曙问道:“把你那个什么曲线说说。”

    “爹爹……”王雱看着自家老爹,有些不高兴。

    咱们家的事儿,干嘛说出来?

    王安石无奈,板着脸道:“赶紧说,不然为父收拾你。”

    这个儿子大抵连官家都是看不起的,但这种情绪不能表达出来啊!

    王雱皱眉,“还请赐给纸笔。”

    赵曙点头,有人去拿了纸笔来。

    王雱略一思忖,就随后开始画曲线。

    时间和数据组成了一个坐标,曲线在中间游动。

    “这是臣家中上个月的开销数据。”

    这个记忆力之好,让君臣不禁有些沮丧。

    哎!

    智商被碾压的滋味很难受啊!

    王雱指着那条曲线说道:“上旬一日,中旬一日,下旬一日,这三日数据波动……请看,波动很大,一查看,每日多开销了三百余文……”

    “这……”赵曙看着这个曲线,很是欢喜的道:“这是一目了然啊!”

    数据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很枯燥,但王雱把数据变成了坐标曲线,马上就直观了。

    “若是朝中的开支也弄一个这样的曲线如何?”赵曙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就觉得是个大好事。

    “若是弄个这么个曲线,朕每日看着,就知道这朝中的开支,以后的帝王每日看着这些开支,若是波动过大,他也该知道收敛些,节省些,好!”

    他一拍大腿,说道:“王卿的儿子果然不凡……”

    这是来自于帝王的夸赞,但王雱依旧是冷冰冰的道:“陛下,这是沈安的杂学。这只是杂学里的一点学识罢了。”

    “还是杂学吗?”赵曙不禁悠然神往,“大郎也学了许久,这些他可知道?”

    “大王是知道的。”王雱不喜欢宫中的气氛,觉得不自由。

    他微微退后一步,陈忠珩发现了,不禁心中暗叹。

    这个王雱聪明绝顶,就是太孤傲了些,否则以后绝对会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大郎竟然知道吗?”赵曙不禁有些艳羡,觉得这等学识果真是实用。

    但他是帝王,自然不能抹去了自家的威严,去求助王雱。

    “这样的杂学却是不凡,那些学生可都会这些吗?”

    赵曙问的平静,可王雱却心中一喜。

    这是要开始了吗?

    从邙山书院建立的那一天起,他和沈安的愿望就是让书院的学生们走向大宋的各处,朝堂,地方……把杂学传播到无数地方。

    这是伟大的一天。

    王雱点头,“都会,不会的就是差生。而差生……在邙山书院,差生也比三司的那些小吏强!”

    赵曙看了韩绛一眼,心想你这孩子果真的孤傲啊!当着韩绛说这等话,你也不怕韩绛事后恼火?

    可韩绛却欢喜的道:“官家,这样的学生,三司有多少要多少!”

    王雱看了他一眼,想起了沈安的那些谋划,不禁微微摇头。

    还说某下手狠辣,可你也不差吧?

    只是可怜了韩绛和三司罢了!

    他是个冷情的人,转瞬就抛弃了同情韩绛和三司的念头,盘算起了书院的学生们。

    此次若是能成,邙山书院的名气就算是打响了,此后更好的生源会主动来报名,那些原先看不起书院的权贵子弟、豪绅子弟都会来报名……

    想想,邙山书院出来后直接可以进衙门做事,而且还被看重,以后升官的机会多多,这样的书院你来不来?

    不来是傻子!

    只要他们来了,以后自然会被那个啥……

    洗脑!

    那些权贵子弟,豪绅子弟被洗脑之后,自然会和父兄不同,他们会走另一条路。

    沈安说什么……和解!

    大宋的矛盾再怎么闹也只是内部矛盾,最终的目标还是要走向和解。

    和解后的各方势力一起发力,把这个大宋推向更高的地方,这才是新政的终极目标。

    为何要和解?

    王雱微微皱眉,他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些新政的反对者们一家子全赶到海外去,永世不得回来。

    不过沈安的话他还是要仔细琢磨的。

    赵曙见他微微皱眉,好似在沉思问题,不禁赞道:“敏而好学,王卿有个好儿子。”

    王安石知道儿子的尿性,见他的模样就知道是在冲着什么东西发狠,心想他这可不是好学,而是好杀。

    动辄就喜欢用杀戮来解决问题,这个儿子前世莫不是杀神?

    但儿子一定要力挺的。

    王安石笑道:“臣子从小就聪慧,臣也不及。及长,读书读的臣也没法教导,只能让他自己去琢磨。幸而后来结识了大王和沈安他们,也算是有了良师益友……”

    “是啊!”赵曙想起了儿子,不禁赞道:“沈安主意多,而且心思正。王雱聪慧,折克行武艺过人……”

    是啊!

    王安石心想再加上了您那个儿子,这四人……臣就怕有朝一日这四人会把朝堂掀翻了啊!

    可赵曙却沉浸在了畅想之中,“年轻人长进了,朕心中就欢喜。想着他们以后步步成长,我等还担忧什么后继无人呢?”

    “是啊!”韩绛也觉得如此,看向王雱的眼神都柔和了些。

    赵曙最后拍板道:“三司那边要多少人?”

    “越多越好。”韩绛最头痛的就是计算之事,“官家,大宋庞大,人口繁多,每年遇到计算之事臣就头疼啊!”

    “如此……”赵曙想了想,“先要十余人进三司去试试吧,若是好,以后陆续再说。”

    这依旧是沈安的手法。

    学生大规模直接进三司没先例,没先例的事儿咱们先来个试点再说。

    这个大宋渐渐在走向正轨,一举一动都在纠正原先发生的偏差。

    那些一朝令下,新法就行遍天下的事儿不会再发生了。

    韩绛有些遗憾,赵曙突然说道:“差点忘了一件事,韩卿,三司朕记得有不少钱放着吧?”

    “对。”韩绛点头,不知道官家问这个干什么,但依旧习惯性的提高了警惕。若是官家想乱花钱,那对不起,今日他就准备当一回包拯,咆哮着也要阻拦。

    赵曙含笑道:“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放在钱庄里,以后要用只管去拿就是了。”

    韩绛一想,就问道:“官家,若是三司的钱被钱庄全给挪用了呢?”

    若是这样,这个大宋可就危险了。

    堂堂三司竟然没钱了,遇到事情怎么办?

    难道去借?

    这个风险可不能冒!

    王雱看了他一眼,用那种淡然的姿态说道:“韩相怕是不知道,钱庄里会留存保证金。”

    呃!

    保证金是什么鬼?

    这个老夫真不知道啊!

    韩绛觉得这几日自己就像是重新变成了学生,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很丢人啊!

第1312章 大宋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钱庄吸纳百姓的钱进来存着,随后拿这些钱去放贷,可若是不管,那些钱全数放贷出去,若是存钱的人来取钱怎么办?”

    王雱侃侃而谈,“那叫做挤兑,前几日沈安才给书院的学生们说过这个问题,说是市场变化朝夕莫测,作为钱庄你必须要有这个准备。若是遭遇了挤兑怎么办?你的钱都放贷了出去,没钱了。可客人要取自己的钱……怎么办?”

    嘶……

    赵曙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会发怒,心慌,担心自己的钱回不来了。弄不好就会打砸抢……”

    “官家英明。”

    王雱这个夸赞说的很是敷衍,让王安石很不满,就瞪了他一眼。

    赵曙见了也只是笑笑,反而觉得王雱还是孩子心性,不作伪。

    王安石心中长叹,官家,您不知道我家大郎的性子啊!

    “钱庄里会留三成的保证金,作为应急之用。”王雱从容的道:“官家,三成足以应对一般情况下的挤兑了,所以三司不必担心存钱进去拿不出来。”

    “好!”韩绛赞道:“这沈安的脑袋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连这等规矩都事先想到了。三成,有了三成,三司的钱就放进去……好歹年底也能多些活钱。”

    每到年底就是三司的苦日子,从上到下都在纠结怎么填补窟窿。

    现在是年中,三司的日子还算不错。

    王雱默念了一声佛号,心想这些都是沈安弄的,你要怪就怪他去吧。

    沈安说他给三司挖了个大坑,王雱不知道是什么大坑,但能当得起沈安一个大字,估摸着韩绛会发狂。

    不关某的事啊!

    “沈安竟然考虑的这般周全,朕对此事就更有信心了。”

    赵曙指着边上的几个箱子说道:“那些都是弹劾进谏的奏疏,朕看了几本就扔下了。”

    王安石看了一眼,说道:“陛下,新政一开,各种纷扰就会来,这等事臣以为不足为惧,视而不见就是了。”

    这话不错,深得赵曙的喜欢。

    他就是视而不见。

    你们喜欢弹劾,那就来吧,有多少精力书写奏疏就送来吧。

    “回头送去烧火。”

    赵曙笑的很是轻松。

    钱庄一稳,钱荒和高利贷两个大问题就渐渐缓解了,还有土地兼并……

    “沈安有功,唐仁有功……杂学亦有功。”

    赵曙想起当年邙山书院刚开时的冷清模样,不禁叹道:“当时谁能想到杂学和书院会有今日?朕想不到,沈安怕是也没想到吧。”

    ……

    “某早就想到了。”

    王雱来了沈家,把事情告诉了沈安。

    沈安坐在屋檐下,看对面的果果和芋头在玩耍。

    王雱站在边上,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映在他的脸上。

    “某没想到。”

    王雱的高兴一直在压着,“当初你说要弄个书院,某说那就弄吧,某帮你。那时某就想着让你高兴高兴。可没想到这个书院却越发的壮大了。原先某想着等这些学生出去后,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找事做也不错,可若非是官家谨慎,三司第一次就能要数十人……安北兄,这个书院……不得了了。”

    “三司要会杂学的学生,政事堂要不要?枢密院呢?那些循规蹈矩的小吏可知道如何分析数据吗?他们不知道!”

    王雱轻蔑的道:“那些相公们一辈子宦海,可曾见过那些?一张表、一张图就能看到大宋经济的运行好坏,就能分析出某个行业的价格变动……知道了这些,为官者才能有的放矢……安北兄,你这是在颠覆做官的规矩啊!”

    “一张张表格,一张张图,能让一个外行人也能看出那些奥秘。这才是最大的革新!”

    王雱兴奋的道:“你没看今日韩绛的兴奋模样,恨不能把咱们书院的学生全给打包带走,哈哈哈哈!”

    这是沈安第一次见到王雱大笑。

    他笑起来嘴角裂开,看着格外的阳光。

    一个阳光的年轻人,为啥要弄的自己成日里阴测测的呢?

    这个念头一转而过,沈安说道:“还有许多……以后会出现更多的行业,为官者若是不懂,不知道去与时俱进的学习,他们迟早会被淘汰掉。”

    “那些反对者吗?”

    王雱意气风发的道:“书院里有许多项目,虽然每年投入巨大,可看着那些项目渐渐有了眉目,某就知道,这个天下……迟早会被杂学给颠覆了。”

    “他们可知道蒸汽的力量?不知道!”

    “他们可知道那些床子一瞬能弄出多少东西来?他们不知道!”

    王雱轻蔑的道:“这个世界不在皇城,而在书院里,就在那些学生的手中。可惜世间多愚人,不知道好歹。迟早有一日,某要让书院成为大宋人最向往的地方!”

    “那些蠢货!”

    王雱想起了那些反对者,“他们只知道故步自封,只知道捞钱,只知道维护自己的地位,可知道学习吗?不知道!整日吟诗作画,整日文章醇酒,这样的人……有人说他们是大宋的中坚……呵呵!大宋的中坚若是这等人,某敢说,大宋的国祚它就长不了!”

    呃!

    这厮又嘚瑟了啊!

    幸好这里是沈家,要是外面的话,说不得有人会据此弹劾王安石教子无方。

    王安石觉得自己还是会教导孩子的,这不今日大儿子就得了官家的夸赞。

    他下衙后照例去买了表妹喜欢吃的东西,然后拎着回家。

    进家后,他听到了琴声。

    琴声悠扬,王安石驻足仔细听着。

    吴氏迎了出来,见他闭眼,就笑道:“是大郎呢!”

    “怎地有些意气风发的味道?”

    王安石睁开眼睛,吴氏说道:“妾身也不知道呢,不过大郎叫人去买好酒了。”

    “是了。”王安石笑道:“今日官家召见了他,你没看到,大郎从容不迫,一番话让官家频频点头。大概是因为这个吧。”

    吴氏笑道:“那可是好事。”

    夫妻俩进去,稍后王雱和左珍来了。

    “坐吧。”

    王安石指指边上,这是饭前的聚会。

    他看了一眼左珍,见她坐下后多了些自在,就微微点头。

    什么举案齐眉,这类东西他是看不上了。

    夫妻之间就该亲密些,一家人就该自在些。

    至于礼节,该有的有就好了。

    没得为了礼节把一家子弄生分的道理。

    他看不起那些腐儒,喜欢自在。

    “官家虽然夸赞了你,可你却不可因此而倨傲。”王安石习惯性的敲打了一下儿子。

    “是。”

    王雱很是淡然。

    稍后吃饭,王安石依旧是专心吃自己面前的菜,吴氏只能过一会儿去给他换一下。王安石会皱眉,大抵是觉得不耐烦,可却因为是妻子,所以才忍着。

    左珍看着他们之间自然而然的动作,就看了王雱一眼。

    王雱正好看过来,就微笑了一下。

    左珍赶紧低头,王雱笑道:“怕什么?”

    吴氏看过来,说道:“小夫妻该说话就说话,莫要管我们。”

    当年她刚和王安石成亲没多久,那日子,真的彼此看一眼都觉得发甜。

    那样的日子啊!

    稍后饭毕,王雱先走了,左珍需要留下来陪吴氏商议家事。

    王安石也吃完了,他看了吴氏一眼,嘟囔了一下,然后说道:“大郎今日在御前画图,君臣都觉着没脸……”

    “为何?”

    吴氏心中一惊,觉得这可不是好事。

    “他就想了一下,就把咱们家上月的开销给写出来了,记性太好。”

    呃!

    原来是被打击了啊!

    吴氏捂嘴笑道:“大郎……就是聪慧啊!”

    我的儿子就是这么聪慧,天下无双啊!

    每一个母亲都是这么看自己的子女,觉得他们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你就……罢了。”王安石终究没舍得说表妹。

    他看着左珍,这个儿媳妇进家一阵子了,做事麻利不说,而且不是那等奸猾的,他很是满意。

    见左珍低头垂眸,他说道:“你们是夫妻,夫妻要携手,该劝告大郎的要劝告,莫要一味去听从他的话。”

    别的人也就罢了,这个儿子太偏激,他巴不得左珍就如同沈安说的那样,能劝阻儿子。

    “是。”

    左珍意外的答应了,让王安石心情大好,就说道:“大郎今日得了官家的夸赞,回家弹琴,老夫听到了些得意洋洋,还有意气风发,你可告诫他,君王的夸赞不可倚仗。”

    说完后他见左珍不吭声,就有些不悦,心想这不是大事吧,你为啥没反应呢?

    左珍抬头,有些为难之色,“阿舅……”

    “罢了。”王安石见状就准备放弃了。

    可左珍却继续说道:“官人意气风发……说是,说是书院的学生出息了,以后书院会成为大宋最令人向往的地方……”

    我……

    原来不是那样啊!

    老夫的脸啊!

    他干咳一声,说道:“如此就好。”

    左珍起身告退。

    出去之后,她听到了里面的笑声,是吴氏的。

    随后就是小声的埋怨,大抵是你为何觉得大郎会这般轻浮云云。

    这便是夫妻吗?

    她的前夫让她对男人没什么好印象,而王雱却不同,只是两人成亲不久,还没有这种老夫老妻的熟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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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3章 打出血了,骑射

    左珍回到了两人的房间,见王雱在弹琴,就去整理了一下他明天要穿的衣裳。

    “娘子。”

    王雱停止了,他轻声呼唤着。

    “嗯,我在。”

    左珍在里面忙碌着。

    王雱……一个认为世间绝大部分人都是蠢货的男子,谁能想到他在家里会是这个样。

    “娘子……”

    左珍在翻找衣裳,闻言说道:“在呢。”

    稍后她找到了衣裳,觉得王雱肯定会喜欢,就欢喜的回身。

    而就在此时,王雱刚好走到她身后,伸手准备去搂住她……

    呯!

    王安石和妻子在说着家里的事,晚些后准备去书房。

    “郎君。”

    有仆役来了,一脸的纠结。

    “怎么了?”

    王安石不喜欢这种模样,觉得很让人烦躁。

    仆役说道:“郎君,娘子,小郎君……鼻子被打出血了。”

    王安石缓缓偏头看向妻子。

    吴氏也缓缓看向夫君。

    夫妻俩都为之震惊了。

    竟然……

    “沈安说她能劝诫大郎……竟然是这般劝诫的吗?”

    吴氏很心痛啊!

    王安石也很震惊,“这个……怕不是……”

    吴氏有些想法,“要不去看看?”

    这事儿咱们得管管啊!

    王安石摇摇头,问道:“后来呢?”

    仆役茫然道:“后来就没了。”

    老夫……

    王安石瞬间想打人。

    都打出血了,竟然没了?

    他回身看着妻子,“要不……明日为夫告个假,去书院看看,顺带问问大郎。”

    要不然直挺挺的过去,弄不好这对夫妇就算是完蛋了。

    妻子打丈夫,这个休了她都不为过吧。

    一晚上王安石都没睡好,只是怕吵醒妻子,就一动不动。

    终于他忍不住了,就动了一下。

    “哎……”

    吴氏马上跟着动了一下。

    “娘子?”

    王安石低声问道,想试试,看妻子睡了没。

    “官人。”

    长夜漫漫,两口子就聊着儿女经,直至寅时,这才睡去。

    吃完早饭,王安石让人去告假,他和王雱出了家门。

    一路上父子俩都没说话,等看到邙山书院时,王安石问道:“昨夜那个……你们……”

    王雱抬头,诚恳的道:“爹爹,孩儿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瞬间王安石就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

    合着儿子竟然被揍了一顿,就服软了?

    怎么办?

    儿媳竟然是个喜欢动手的,而儿子竟然是个喜欢挨打的……

    老夫……

    王安石不禁伤心了。

    不过儿子竟然幡然悔悟,可见这顿打奏效了啊!

    这个……

    王雱的性子不改的话,王安石觉得这个儿子绝对不长命。

    为人父母者,总是希望子女们能永远幸福的活着,所以他犹豫了。

    管了的话,以后儿子谁来规劝?

    若是不管呢?

    不管儿子以后就有人收拾了。

    这个很难权衡啊!

    “大郎啊!”王安石决定试探一下,“昨夜听闻你……流鼻血了?”

    “被撞的。”

    王雱很坦然的道:“孩儿和左珍不小心撞到了一起。”

    咦!

    王安石觉得这话……难道是真的?

    王雱何等的聪明,见状就知道了事情的来由,不禁满头黑线。

    “爹爹,孩儿不是那等人。”

    若是沈安在,会说你就是被虐狂,正好让左珍收拾你。

    王安石压下此事,看着里面跑操的学生,问道:“每天都如此,学生们可愿意?”

    他自己就是过来人,可也没有这等每天起早操练的经历,觉得很艰苦。

    “不愿意的可以离去。”王雱的态度很坚定。

    “这样啊!”父子二人走了进去。

    学生们在跑步,脚步声震动大地,颇有些威势。

    每个人都不能偷懒,落后的学生被逼着继续跟上。

    学生们喘息着从身前跑过。

    王安石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庞上全是汗水,不禁说道:“这是要文武双全吗?”

    “爹爹,还有战马。”王雱笑道:“上次官家赏赐了战马,学生们都练过。”

    这还真是文武双全啊!

    稍后一队学生上马,然后拎着长刀在冲击。

    “前面的那个是武学教授。”

    王雱介绍道:“这是安北从邙山军中调来的好手,学生们跟着他学,都说长进很大。”

    王安石看着前方的那个男子,这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回身看去,急忙拱手,“官家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赵曙,还有几位宰辅。

    王安石还看到了殿前司都指挥使陈宏。

    赵曙颔首道:“学生们有本事,我很高兴。沈安不是说要让学生们成为文武双全的人才吗?上次我给了这里和太学不少战马,如今也该有些起色了吧?”

    这是来验收的?怪不得让陈宏跟着来。

    王雱行礼,说道:“书院从开门的那一日起,就定下了一个规矩……”

    他自信的道:“不作伪,是什么就是什么。”

    这份自信让王安石不禁老怀大慰,然后就嗔道:“年纪轻轻就说大话!”

    赵曙笑道:“太学那边也得了战马,如此也好,去,让太学那边先停下,稍后咱们过去看看,两边比较一番。”

    有人去了。

    王雱冲着那边打头的武学教授喊道:“钱军,官家在此,来厉害的!”

    钱军来自于邙山军,这些年经历过许多,所以也不怯场,回身喊道:“准备弓箭!”

    学生们拿出弓箭,策马开始绕圈。

    左前方是箭靶。

    钱军率领数百学生绕过来,然后开始加速。

    马蹄声震动大地,马背上的学生们手持弓箭,让人心惊。

    张八年不由分说的站在了赵曙的身侧,若是情况不对……

    他看了一眼,觉得把欧阳修拽过来挡箭也不错。

    “会如何?”

    赵曙却很是淡定,甚至还有闲暇和宰辅们猜猜结果。

    “放箭!”

    一声厉喝后,钱军率先射出了箭矢。

    箭矢精准的插在靶子的人头部分,战马迂回……

    后续的学生们张弓搭箭,松手……

    箭矢雨点般的飞了过去。

    咄咄咄咄……

    密集的声音后,那一片箭靶上多了许多箭矢。

    前方的学生收弓迂回,后续的再度射出箭矢。

    三批学生之后,那片箭靶密密麻麻的全是箭矢。

    “若是敌军如何?”

    赵曙淡淡的问道。

    陈宏的目光中多了激赏之色,说道:“官家,这等骑射最是考量操练的本事,这些学生的骑术不错,箭术也不错……若是再操练一番,就可以直接加入军中了。”

    “这般厉害吗?”

    大宋最缺乏的就是骑兵,而精锐也大多集中在了骑兵里。

    陈宏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他说出这话的分量很重。

    操练一番就能加入军中,也就是说,这些学生……基本上都是奔着文武双全去了。

    大宋立国百年,何曾有过这等书院?

    曾公亮叹道:“看着他们,臣就想起了当年在交趾时,那时候臣提着长剑杀敌……恍如昨日啊!”

    陈宏看了曾公亮一眼,微微一笑,“是啊!”

    用长剑上阵杀敌,您这是去搞笑的吗?

    一个侍卫上前去检查,趁着这个时间,赵曙问道:“这些学生的功课如何?”

    操练之后可还有时间去研究学问?

    在许多人看来,读书就该是埋头苦读,还去操练……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王雱说道:“功课都不错,这些学生学习很刻苦。至于文武如何兼顾,臣以为并不冲突。操练可以强健体魄,官家,书院在学生入学时就有告诫,这里教授的是文武之道,”

    韩琦讶然道:“武能杀敌,文……你说了这么一通,实则就是想说,文能安邦,可对?”

    王雱微微点头,并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不如此,邙山书院如何能压下太学?

    不如此,杂学以后如何能青史留名?

    他王元泽不做则已,一做定然要让朝野震惊。

    韩琦看着他,微笑道:“大言不惭!”

    这是来自于首相的质疑,王雱并未反驳。

    “收拢……解散!”

    “嘭!”

    学生们齐齐跺脚,吓了侍卫们一跳,有人甚至下意识的准备拔刀。

    “淡定。”王雱看了那几个拔刀的侍卫一眼,说道:“官家到了这里,就算是外面有逆贼也会安然无恙。”

    陈宏看了他一眼,笑道:“难道这些学生还能挡住逆贼?”

    演练是一回事,实战是另一回事。

    这个他比王雱清楚。

    王雱淡淡的道:“书院里有许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东西,大王知道……”

    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旦释放出来,逆贼……

    那就是个笑话。

    操练结束了,学生们开始小跑。

    “他们急什么?”

    赵曙等人跟着过去。

    学生们到了洗漱的地方,急匆匆的打水,洗脸刷牙,擦汗……

    “快!”

    接着又是一阵奔跑,这次是去吃早饭。

    赵曙安坐在另一边,学生们不时看过来,但却没人说话,也没人行礼。

    “这是规矩。”

    “吃饭时没有教授的吩咐,他们不能高声喧哗,更不能四处走动。”

    “很严的规矩。”赵曙对这个很满意,就是有些疑惑,就问了陈宏,“军中可是如此吗?”

    呃!

    陈宏有些尴尬,“有的是如此。”

    军队里的纪律还比不过这里啊!

    陈宏有些纠结了。

    这沈安弄了个书院,搞得比军队还厉害,你这是想打谁的脸?

    那边有人去打饭回来了,每人一份。

    赵曙饶有兴趣的吃着。

    “一个鸡蛋,一份肉,一份菜蔬,还有不限量的饼或是米饭,这不错啊!”

    韩琦吃了一口,点头赞道:“老夫在政事堂,每日中午都不知道吃什么好,里面的饭菜……真是一言难尽。若是能让这里的厨子去政事堂,老夫保证那些官吏会更尽心。”

    伙食就是战斗力,这对于饮食文化源远流长的华夏人来说是很自然的事儿。

    赵曙点头,“是不错。”

    他觉得比自己吃的味道还好。

    许多人第一次吃大锅饭都会觉得不错,很香。

    “这是书院?臣怎么觉着这里是外面的酒楼呢!”那边的曾公亮已经吃完了,看着有些意犹未尽的意思。

    陈宏放下筷子,赞道:“比军中的饭菜好吃多了。能吃这样好的饭菜,怪不得都守规矩。”

    这话有为军纪开脱的嫌疑,赵曙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还是孩子!”

    啪!

    这话仿佛是一记耳光,抽的陈宏满脸通红。

    是啊!

    这些学生大多都还是孩子,可已经朝着文武双全的方向去了。

    那个沈安,不声不响的竟然把这些学生培育成了这个模样,太学会如何?

    吃完饭,赵曙说道:“去太学看看。”

第1314章 胜利

    太学,郭谦和陈本等人在等候着。

    “官家说是要来看操练,可隔壁都操练完了,怎地还不来?”

    陈本有些焦躁。

    后面的学生们一直在等待,也有些焦躁。

    “别着急。”

    郭谦看着外面,突然欢喜的道:“来了来了。”

    他回身喊道:“都站好,官家来了。”

    学生们发了几句牢骚,然后开始列阵。

    有人面色发红,有人不住喘息,甚至有人在颤抖。

    稍后赵曙来了,见阵列整齐就夸赞道:“看着就像是一片树林,不错。”

    “官家谬赞了。”郭谦笑道:“这些学生都是品学兼优的,听闻您要来校阅,兴奋的不行,这不早早就准备好了。”

    赵曙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很期待看到太学和邙山书院并肩前行、一时瑜亮的局面,如此大宋的教育事业才是良性发展。

    郭谦看了一眼陈本。

    这是一个鼓励的眼神。

    咱们太学,不能输!

    从沈安出走太学,在隔壁建立了邙山书院开始,两家就处于一种非常微妙的状态。

    太学是沈安来了之后,用一系列的手段振兴起来的,许多学生依旧在怀念着他。

    可人走茶凉,在郭谦等人看来,现在大家是竞争对手,可不能玩什么谦让啊!

    陈本走过去,和几个教授低声说了些话,然后有人喊道:“操练起来!”

    阵列动了,从前排开始跑了出来。

    这个不错,看着赏心悦目。

    集体跑步看着最有气势,不过渐渐有人掉队。

    掉队的在咬牙跟着,大抵也不想在官家的面前丢人。

    渐渐的,掉队的学生多了起来。

    这个……

    赵曙神色平静,想起了先前的邙山书院。

    那些学生掉队后,会有人在呵斥,或是大声鼓励。

    这里好像都在看戏,有人还脸红了。

    哎!

    很惆怅啊!

    作为帝王,赵曙天然就喜欢制衡。

    哪怕是书院,他也习惯性的想用太学来制衡邙山书院。

    可这个开头不大好啊!

    他心中有些阴云,但压下去了。

    后续的骑射若是能争脸,那也不错。

    学生们上马的动作看着不错,至少可以给个优良的评价。

    随后就还是骑射。

    战马启动……

    加速……

    然后就有些稀稀拉拉……

    骑兵稀稀拉拉,看着格外的清晰。

    这个是怎么回事?

    睁大眼睛等着看的赵曙一下就懵逼了。

    他想起了先前的学生。

    邙山书院的学生们上马干净利落,策马迂回很洒脱,冲阵时更是整齐划一,直至弯弓射箭,依旧保持着阵列。

    而这边……

    这才开始出发就散了啊!

    他看了陈宏一眼。

    陈宏低声道:“官家,这是疏于操练。”

    集结,迂回,准备……

    “还准备什么?”陈宏恨铁不成钢的道:“沙场之上,一旦决定要发动进攻,从战马出动开始,就不可停顿……”

    丢人啊!

    陈本辩解道:“他们是学生。”

    他们不是武人啊!

    他发现君臣都默然了,不禁暗喜。

    还是某说得对吧?

    赵曙想到了先前王雱的话。

    ——书院希望每一个学生都拥有强健的体魄,能上阵杀敌的胆气。同时也应该有广博的学识,有不断学习的兴趣……

    “出击了!”

    陈宏在盯着看。

    最为内行人,他能从马蹄的声音中听出这支队伍的精锐程度来。

    他闭上眼睛,不过几息后就讶然睁开了。

    这特么!

    散乱啊!

    依旧散乱!

    这是哪个撒比操练出来的?

    前方的就是武学教授,那人看着骑术不错,真的不错。

    可目光后移,看着那些有些散乱的学生时,不错就变成了惨不忍睹!

    赵曙不懂战阵,但依旧觉得比隔壁的差远了。

    “放箭!”

    箭矢飞出去,依旧是稀稀拉拉的,而且差距很大。

    有的箭矢竟然飞出没多远就坠落了,有的直接偏了十万八千里。

    赵曙失望的轻叹一声,好死不死的郭谦觉得还不错,就堆笑道:“官家,这些学生每日都在刻苦读书,刻苦操练……”

    您看看还不错吧?

    赵曙微微点头。

    郭谦心中大喜,说道:“许多人都说操练无用,可臣却觉着至少能让学生们强健体魄。”

    是了。

    差距就在这里。

    赵曙想起了王雱说的武能上阵杀敌,就知道双方的差距何在。

    那边是奔着杀人去的,这边是奔着锻炼身体去的,自然差距明显。

    哎!

    看来平衡是没法完成了啊!

    他回身,就见韩琦在东张西望,曾公亮在看着地面,仿佛那里有金子;包拯在木然看着右边的一排屋子……

    而陈宏已经别过脸去,作为武人,他觉得这样的操练就是儿戏,没法看。

    胜负已分啊!

    赵曙淡淡的道:“还不错,继续努力。”

    他点点头,见郭谦欢喜,想起这位也是个老臣,就不忍心让他难堪,于是说道:“朝中事情还有许多,我们这便回去了。”

    把赵曙等人送走,郭谦回身笑道:“皆大欢喜啊!告诉学生们,他们今日很出色,中午好饭菜。”

    这是犒劳,可学生们却沉默着。

    “这是怎么了?”

    郭谦不解的问道,那边采买的人已经兴高采烈的赶车出来了。

    学生多,连采买都是一车车的买。

    中午改善伙食,大鱼大肉是必须的。学生们吃的凶,还得多准备些炊饼馒头……

    米饭?

    米饭不抗饿啊!

    学生们该欢喜吧?

    采买的人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像是全体考砸了一样呢?

    郭谦也不解。

    于是他过去问道:“为何这般沉寂?”

    学生们最喜欢热闹,屁大点事儿都要欢呼雀跃,不如此就不足以消耗掉他们旺盛的精力。

    学生们依旧沉默。

    “这是学会谦逊了?”郭谦笑道:“好事。”

    有学生突然说道:“祭酒……上次我们和隔壁的出去比试……”

    呃!

    两边是竞争对手,遇到了自然要比试一番。

    郭谦笑着问道:“可是你等偷偷把战马带出去的那次?”

    那次这些学生们把战马偷偷带了出去,回来后说是去踏春。

    事后才惩罚是必须的,可当时学生们看着却不像是踏春归来的模样。

    有些沮丧?

    郭谦回想了一下。

    “是。”

    那个学生低着头道:“那次我等和隔壁在城外比试了骑术,最后是箭术……”

    呃!

    郭谦微笑问道:“如何?”

    至少能打个平手吧?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武学教授。

    那厮昂首挺胸,显然很有信心。

    对于太学而言,战争离他们很远。

    远的就像是一个符号。

    不提就想不起的符号。

    那学生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茫然。

    郭谦心中一个咯噔,心想莫不是输了?

    输了就输了吧,只要不是太惨就行。

    “他们的骑术……阵列整齐,还能领先咱们一大截。”

    完败!

    “那箭术呢?”

    郭谦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

    颤音在唱歌时很有感染力,可在此时却让人觉得不安。

    “箭术……”学生低下头,“咱们输的……他们大多能中靶,咱们的好些都偏了……”

    “偏多少?”郭谦觉得还有希望。

    “脱靶了。”

    学生忍不住落泪了,“我们……完败。”

    骑术完败还能找借口。

    可箭术依旧完败,那就是全方位的失败落后。

    郭谦想起了自己多年的努力,不禁老泪纵横。

    就这么输了?

    “先前官家说什么还好,看来就是宽慰。隔壁的领先咱们许多,官家……对了,官家还在隔壁吃了早饭,可中午却不肯在咱们这里用餐,祭酒,这就是区别了。咱们这边被嫌弃了……”

    陈本在喋喋不休,郭谦看过去,见他神色正常,可眼神却有些不自然,甚至是在躲闪,就知道他也在经历着巨大的打击。

    “我们都输了。”他这么说,还伸手去拍陈本的肩膀。

    “……不过没关系,咱们能赶上去,回头下官……”

    陈本还在喋喋不休。

    郭谦按着他的肩膀,“我们都输了。”

    “我们还能……”陈本的脸涨红着,就像是生气的孩子。

    “我们还能迎头赶上。”

    他不肯认输,正如同多年来的那样,他不喜欢那些没有奋斗精神的学生。

    “我们不能。”郭谦吸吸鼻子,“沈安是名将,咱们这边能请谁来操练学生?武人吗?那些武人可能赶上沈安。赶不上。所以,咱们都输了。”

    陈本涨红着脸,“可……可咱们可以去求官家,让官家派出最好的武人来!”

    “你依旧不死心!”郭谦松开手,转身看着那些茫然的学生,喃喃的道:“韩琦他们出征都要带着沈安,为何?不是要带沈安去立功。因为大宋每战必胜的只有他。那不是带挈,而是……心虚,所以要让沈安去压阵。你明白了吗?若论武功,我们永远都比不过隔壁。”

    “可笑老夫先前还抱着希望,想着压隔壁一头。如今老夫清醒了。”

    郭谦苦笑道:“散了吧。”

    嘭!

    依旧是跺脚,可声势却小了许多。

    “我们……”郭谦再度回身,看着陈本,微笑道:“年轻人很厉害,我们要努力。”

    “好。”陈本觉得自己的心很痛。

    那种努力过后依旧被碾压的痛苦让他倍感虚弱。

    一个教授在边上说道:“隔壁的好像有些学生去了三司,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

    郭谦回身,这几日他埋首值房,整理了一下下半年要做的事儿,所以不知道此事。

    陈本抬头,说道:“好像说是借去干什么……”

第1315章 十年寒窗只为官

    郭谦知道自己不会再有往上爬的机会了,所以特别看重太学的政绩。

    太学出成绩,他就能青史留名。

    别的他都不求了,真的,只求青史留名。

    可青史留名何其难啊!

    他不希望自己未来只是作为一个名字出现在史册里。

    ——国子监祭酒郭谦!

    所以他很敏感的道:“去问问。”

    他坐在大门里,顶着大太阳在发呆。

    “祭酒……”

    门子劝道:“您进来坐吧。”

    再这样晒下去,郭谦要成为黑炭了啊!

    郭谦摇头,胡须在轻轻摆动。

    他顽固的在等待着一个可能的坏消息。

    稍后消息来了。

    去打探消息的是个学生,他和隔壁的几个学生是同乡,关系很好的那种,所以能打探到真实的消息。

    他在喘息着,眼神不定。

    眼神不定的不是油滑,就是心慌。

    这个学生不错,郭谦知道,所以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说吧。”

    “那边……那边的是被抽走了。”

    “抽走了?什么意思?”郭谦不解。

    学生满头汗都没顾上擦,低头道:“就是……三司说那些学生精于计算,还懂什么分析……很厉害。他们就要了十余人去三司,不是借,是要……”

    郭谦起身,身体摇晃了一下。

    有借有还,借了去自然要还回来,那不算什么。

    而要,那些学生从此就是三司的人了。

    也就是说,隔壁的学生不必科举,直接就被三司录用了。

    老夫……

    他扶着椅子靠背看了看阳光,觉得很刺眼。

    “本来说是要许多人,但朝中说了,说是一下要了那么多学生,也没个先例,于是就先要了十余人,等后续还会要人……隔壁,隔壁的学生说这话时,祭酒……”

    学生含泪道:“他们都是昂着头的。”

    他想念沈安了。

    有沈安在,太学的气氛总是那么积极向上。

    而不是现在的死气沉沉。

    “都是抬着头的吗?”

    郭谦抬头看着隔壁,喃喃的道:“那个年轻人哦……总是那么的自信满满,难怪带着身边的人都和这太阳一样,刺眼……老夫老了,看了刺眼的东西……就会落泪。”

    泪水滑落下来,郭谦努力抬着头。

    ……

    “官家去了书院和太学?”

    沈安抱着毛豆出来转悠,正好遇到了赵顼。

    “早上去的,问我去不去,我说太学没看头,书院……看了我会想进去,不想回宫。”

    宫中不自在,赵顼不喜欢。

    他看了一眼毛豆,说道:“毛豆看着很白净啊!”

    沈安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得意的道:“某就很白净,这是子肖父。正常。”

    你个不要脸的!

    赵顼皱眉道:“你看着发黑,毛豆是赶着母亲了。否则多半难看。”

    “他们都说某英俊……”沈安继续不要脸。

    “那个……”赵顼说道:“太学今日完败,据闻郭谦当众落泪了。说是辜负了官家的厚望。”

    “和官家有啥关系?”沈安不屑的道:“那是太学,大宋的最高学府,他们折腾了多年也就那模样。某好不容易纠偏,可再看看现在,重文轻武又出现了。”

    “那你认为太学以后会是书院的威胁吗?”赵顼伸手在毛豆的眼前晃动了一下,毛豆大爷的眼神动都没动,很是淡定。

    赵顼有些悻悻然的道:“毛豆有大将风度,以后定然能继承你的兵法。”

    “没兵法。”沈安说道:“所谓的兵法,就是经验,可经验来源于实践。所以学是一回事,能不能用出来是另一回事。”

    他不喜欢过早给孩子定下未来的方向,就换了个话题,问道:“郡王那边如何了?”

    老赵竟然会被人骗,这个也算是奇葩了。

    赵顼面色古怪的道:“这几日官家令我经常去看看。”

    什么意思?

    沈安很好奇。

    但随后他得先进宫。

    赵曙看着很高兴,韩琦等人也是,包拯的目光中带着慈祥……

    这个世界很温暖。

    沈安觉得每天这样就完美了。

    “书院不错。”赵曙觉得今天的沈安看着有些眉清目秀的味道。

    “那些学生精神很好,积极向上,朕在想,这样的学生在别处可能教授出来?”

    赵曙真的在奢望这个,他希望大宋的学生们都是这样的。

    “陛下,这个怕是有些难。”

    沈安不想瞎折腾,“读书读书……目的是什么?有人说是明理,有人说是为了往圣继绝学……许多种理由,可万般理由都是……臣以为,大部分人读书的唯一理由就是做官。”

    “咳咳咳!”

    欧阳修干咳了起来,包拯回身道:“这是病了?”

    欧阳修摇头,“此言太过,太过了。”

    读书人是要脸的啊!

    可你沈安一句话就把这张脸给撕下来了,过分了啊!

    包拯问道:“你当年读书,莫非是为了陶冶情操?”

    呃!

    欧阳修很想说是,但最后还是坦然的道:“老夫年幼丧父,后来的日子很是艰难……读书……老夫那时读书只想改变这一切,让母亲过的更好些。而要达成这一切,必须要做官。”

    科举就是奔着做官去的!

    包拯点头,“你倒是坦率。”

    欧阳修淡淡的道:“老夫唯一的优点就是不说谎。”

    赵曙不禁黑脸了。

    他看了沈安一眼,“许多事能做,却不能说,你年轻不知道这个道理,以后要好生去琢磨。”

    沈安应了,然后说道:“邙山书院是特例,因为书院里外人不得干涉,就像是一块白纸,让臣可以随意书写描绘。可其它地方却不能,那些教授……陛下您知道的,臣的这一套许多人并不喜欢。”

    赵曙默然。

    邙山书院的那一套看似美好,可天下读书人的目的还是奔着科举去的。

    科举科举,不中举还读什么?

    而天下读书人本就看不起武人……

    还有,操练会耽误时间,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睡一会儿,或是多看会儿书。

    “他们想着自己不会去杀敌,那为何要操练?”

    韩琦一句话就终结了话题。

    赵曙心中微叹,曾公亮劝道:“陛下,此事就此算了吧。”

    咱正在新政呢,才将撩拨得权贵豪绅们想发狂,您又要去动读书人,这怎么有些自杀式攻击的味道呢?

    赵曙看样子放弃了这个想法,沈安心中一松,想着今日天气不错,干脆回家弄个烧烤,喝点小酒。

    越是天气热,就越要吃火锅,越要吃烧烤。

    这是沈安的习惯。

    既然要火辣,那就加再火辣些。

    “大盛书院……”赵曙沉吟了一下,“那边可以行此事。”

    得!

    这位帝王果然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转过头又惦记起了沈安捐钱弄出来的那些学堂。

    不过这是好事。

    “是。”

    有了赵曙的话,大盛书院就是堂堂正正的文武双修,不,文武双全。

    关键是赵曙的这个表态很难得啊!

    沈安被带着出去,半路上就遇到了乔二。

    “沈郡公……”

    乔二迎上来,看了带路的内侍一眼。

    那内侍也知趣,说道:“小人内急,沈郡公还请稍待。”

    “去吧去吧。”

    这么识趣的内侍不多了,沈安笑眯眯的点头。

    等内侍走后,乔二说道:“大王去了郡王府,庆宁宫有人说丢了东西,闹作一团。”

    扯尼玛淡!

    这种事儿也值当来禀告?

    这货是想做什么?

    沈安盯着他,淡淡的道:“谁的东西丢了?”

    “是那个常大娘。”

    “她?”

    沈安摇头,“某去不能去庆宁宫,不合适。”

    乔二失望的道:“沈郡公,王崇年抓到了一个人,说是他偷的,可那人不承认,就闹了起来,两伙人在折腾呢,晚些传出去,对大王的名声可不好……毕竟大王是大王,一个庆宁宫都无法管好啊!”

    未来的太子竟然管不好自己的地方,那以后怎么管理大宋?

    沈安看了他一眼,“你可知道说谎的代价?”

    乔二被这一眼看的心中发毛,“某不敢。”

    “带路!”

    等那个内侍出来时,发现沈安和乔二都不见了,心大的他欢喜的道:“那乔二整日不是拉稀就是便秘,看着阴沉沉的,可没想到还能帮忙干活,好人呐!”

    好人乔二带着沈安到了庆宁宫外面,沈安已经听到了嘈杂的争吵声。

    里面,王崇年和一个内侍在争吵,两人的身后各有一帮人。

    而在另一边,常大娘有些茫然的站在那里。

    “就是你胡言乱语,搅乱了庆宁宫,大王回来不收拾你,某就不叫陈庆。”

    一个内侍坐在地上,眼角有一团乌青。

    沈安进来,目光一转,王崇年就消停了,“见过沈郡公。”

    和他争吵的内侍回身,拱手,“见过沈郡公。”

    “吵什么?某在皇城外都听到了。”

    王崇年低头,“是常大娘的东西被偷了,某抓到了贼子……”

    他指着坐在地上的内侍说道:“就是在此人的屋里找到的东西。”

    “究竟是什么东西?”

    沈安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所以语气就严厉了些。

    王崇年过来低声道:“是大王看的一本书……”

    “什么书?”

    原来是赵顼的东西?沈安觉得他们都疯了。

    一本书值当这样吗?

    王崇年的声音更低了些,“写的是凶吉祸福的路数,就是相士的那些东西。”

    那个蠢货!

    沈安刚生气,就想起了赵允让。

    赵允让才将对这些东西生出兴趣,赵顼是什么意思?

    但不管什么意思,王崇年处置的没错。

    沈安走向那个坐着的内侍,问道:“为何要偷书?”

    他只说偷书,却没说那本书的内容。

    陈庆喊道:“那是有人栽赃……”

    “谁栽赃?”沈安再问。

    陈庆指着王崇年说道:“就是他。某和他有怨,他就栽赃某……”

    “堵住他的嘴!”

    沈安厉喝一声,那些内侍一怔,王崇年却第一个冲上来,乔二随后,第三个竟然是常大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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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6章 忠心值,你想让他们做什么

    王崇年和乔二按住了陈庆,可陈庆的力气却大,只是一下就挣脱了。

    他刚蹦起来,人影一闪,常大娘来了。

    常大娘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毛巾,她双手握着毛巾的两端,一下就冲到了陈庆的身后,用毛巾勾住陈庆的脖颈,然后用力。

    两人背贴着背,常大娘看似柔弱的身体却一下就扛起了陈庆。

    陈庆就像是一条挣扎的大鱼,双手拼命的抓着勒住自己脖颈的毛巾,双腿在弹动着。

    常大娘也不吭声,只是用力。

    “好了。”陈庆的脸都涨红了,嘴巴张开的模样看着有些吓人。

    再不松开这人就完蛋了。

    庆宁宫中死人,还是被勒死的,这个会引发猜测。

    嘭!

    陈庆倒地,沈安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问道:“谁让你偷的书?”

    陈庆张开嘴,嘶声道:“不是某。”

    嘶哑的声音中,沈安突然一巴掌扇去。

    啪!

    陈庆还没反应过来时,沈安低声喝道:“王崇年若是敢偷,他将会死无葬身之地……而你,本来某并未确定是你,可你当时看向王崇年时,眼中多了仇恨……你恨他不打紧,却不该这般做。”

    “不……”

    沈安指着陈庆,王崇年过来堵住他的嘴。

    “蠢货!”

    几个内侍过来捆住了陈庆,沈安吩咐道:“在大王归来之前,看好此人,不许吵闹。另外,不许人外出。”

    王崇年应了。

    沈安对常大娘笑了笑,“怎么会这手的?”

    刚才常大娘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没少这么收拾人。

    常大娘红着脸道:“以前……以前弟弟还小,有大孩子欺负他……”

    这个少女真是……够厉害啊!

    竟然用这一招来收拾欺负自己弟弟的大孩子,也不怕勒死他们?

    “你不怕勒死他们?”

    “不怕。”常大娘摇头,自信的道:“奴用力不大,只是背着,他们就怕了。”

    人双脚离地,咽喉被控制,沈安只是想了一下,就觉得后怕。

    这个常大娘啊!

    沈安笑道:“好好的。”

    “您真厉害!”

    常大娘突然赞道:“他们都管不了,您一来就认准了陈庆,他们都怕了。”

    而王崇年也很是感激,“您为何确定不是某?”

    “你……大王说旁人会背叛他,可你不会。”

    沈安是忽悠的,真的是在忽悠。

    可王崇年马上就热泪盈眶了。

    等沈安走后没多久,赵顼就回来了。

    “大王……”

    王崇年把事情说了,赵顼看看乔二。

    乔二没说话,就说明王崇年没撒谎。

    这便是制衡。

    “常大娘很好。”

    赵顼微笑道:“晚上多弄些好菜。”

    这是奖励。

    乔二也在等待着自己的奖励。

    宫中的生活没滋没味的,也就是鸡腿才能让他感到些温暖。

    赵顼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的表现不错。

    “乔二……晚上也有。”

    晚上就不下药了吧!

    赵顼觉得自己很慈悲,等进了里面后,王崇年突然跪下嚎哭,发誓要效忠他一辈子,来生还给他做内侍。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突然就忠心爆发了呢?

    赵顼不解。

    “……以前臣还觉着要和乔二争斗,很委屈。可今日沈郡公说您从未相信臣会背叛庆宁宫。臣……”

    呃!

    是沈安的助攻啊!

    赵顼笑了笑,也不去解释。

    但平白无故就让王崇年的忠心爆表了,让他的心情大好。

    “沈安去了哪?”

    “说是去大盛书院看看。”

    “备马!”

    赵顼一路追赶,好歹追上了沈安。

    “今日多谢了。”

    “啥事?”

    沈安不喜欢这种太严肃的气氛。

    “若非是你,庆宁宫怕是要闹翻了。”赵顼正色道:“还有王崇年,刚才哭的和个孩子似的。”

    “小事罢了。”

    前方就是大盛书院,沈安下马。

    “可你怎么确定不是王崇年干的?”

    赵顼问的很是理所当然。

    沈安看着他,知道权利的基因在渐渐改变他的性格。

    猜疑是帝王的朋友,现在这位朋友已经找到了赵顼。

    沈安觉得可以猜疑,但别太小心翼翼了。

    “他是你的人,若是你出事,官家会收拾他,圣人会收拾他……就算是他能避过这些,除非他一辈子不出宫,否则某会让他后悔终生……一损俱损啊!”

    现在还看不出来,等到了明朝时,太监和帝王堪称是相互护持的一个状态。

    赵顼在宫外生活了多年,进宫时三观都差不多要定型了,所以不知道内侍和帝王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

    “某下令封口了。”赵顼苦笑道:“你进庆宁宫本就是在冒险……若是再错了,你会倒霉。”

    臣子进庆宁宫去处置内侍,传出去会引发轩然大波。

    “某倒霉和你倒霉有何区别?”

    沈安进了大盛书院,身后的赵顼吸吸鼻子,感动的不行。

    果然还是沈安最耿直啊!

    耿直的沈安进去找到了王璞。

    一见面沈安就被吓了一跳。

    “你是……”

    “某王璞啊!”

    黑不溜秋的男子很是热情的拱手。

    那么黑?

    沈安干笑道:“怎么那么黑?”

    王璞摸摸自己的脸,“大盛书院有许多家,某得一家家的跑。”

    他被沈安托以管理大盛书院的重任,每日到处奔走,没被晒成肉干真的是运气好。

    “你辛苦了。”

    对于勤奋的员工,沈安总是不吝夸赞。

    “不辛苦。”王璞苦笑道:“沈郡公,您不知道,这学堂多了,每日都有许多问题,某只能一家家的跑,一家家去解决。”

    这个没办法,沈安颔首表示满意,然后说道:“官家的话……”

    王璞马上起身,束手而立。

    赵顼看到这个,对他又满意了几分。

    “官家说了,邙山书院的学生文武皆能,那大盛书院的学生行不行?”

    “行!”

    王璞的大嗓门把沈安和赵顼都吓了一跳。

    “叫了学生们来。”

    王璞不是那等空口白牙的人,一声招呼就把书院的学生们召唤来了。

    依旧是整齐的队伍,这个是杂学系书院的一个特点。

    学生们在烈日下很安静。

    王璞站在前方,用他的大嗓门说道:“有人说读书人就是要斯文,有人说读书就是要奔着为官做宰去,还有人说读书人该远离兵戈……可那些是谁?那些是有钱人子弟,权贵的子弟,咱们是谁?咱们是穷人的子弟,被称之为寒门!”

    “别看寒门这个称呼不起眼,古今多少人都喜欢挂着这个名号招摇。可在某的眼中,只有你们才是寒门。”

    “要记住,咱们是穷苦人,穷苦人别去学那些人鄙夷武人,咱们要的是什么?是武能杀敌,文能安邦。”

    王璞的声音越发的高亢了,“太学和邙山书院有战马,那是官家特批的,咱们有什么?咱们有热血,有努力……永不停息的努力。”

    “我们穷,唯有努力才能改变自己的命,所以……要怎么办?”

    王璞怒吼道:“不想穷,那就要比别人强!”

    学生们鼻息咻咻,面色涨红。

    王璞突然放低了些声音,“某当年家贫,站在学堂的外面偷听……那位先生极好,竟然没有驱赶某……”

    “冬日寒冷,等先生令他们写东西时,某就出去跑一阵……”

    赵顼低声道:“最后应当是先生发现他毅力惊人,收了他吧。”

    沈安默然。

    “最后某伤风了,咳嗽,打喷嚏,吵到了里面的学生。”王璞说道:“先生忍无可忍,就把某赶了出来。”

    赵顼愕然,低声道:“那先生太冷酷了些。”

    “人就没有一模一样的。”沈安告诫道:“你莫要理所当然的判断一个人的秉性,否则某一日会让你痛彻心扉。”

    赵顼笑了笑,他觉得沈安过于敏感了些。

    “后来某就去做事……”

    做事挣学费,这事儿在后世就是励志的典范。

    “可却不够。”

    “最后爹爹见某一心向学,就卖了家里的一些地……”

    穷困人家买地,那以后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

    “后来某拼命读,恨不能把命都丢在书本里。”

    “可失败了。”

    “两次科举,某并无寸进……”

    “家中已然家徒四壁。”

    科举同样也能破家。

    不说旁的,一个赶考的路费和住宿费就能让人崩溃。

    “家父卖命做事……早逝。”

    “家母舍不得点灯,夜里依旧在缝补……早早就瞎了眼。”

    王璞抬头,眼中全是泪水,“某错了吗?”

    无人能答。

    追求更好的生活状态是每个人都有的**。

    “某错就错在……一个寒门傻小子想着和旁人走一样的路。那条路却出乎预料的艰难,某失败了,一人失败,带累全家,某是家中的罪人。”

    王璞的泪水落下,他并未擦拭,“某告诉你等这些,是想说……以往某在室外冻饿,可依旧在听课。某用寒门子弟的身份去疯狂追求科举,失败了带累家人……这些是想告诉你等,你等同样是寒门子弟,今日却有课堂遮风避雨,有不会驱赶你等出去的教授授课……还有免费的饭菜……不努力,那就是畜生!”

    “旁人一分努力,你等就该十分。”王璞指着边上的赵顼和沈安说道:“大王亲至,沈郡公亲至,给你们这一切的人就在这里,你们……”

    唰!

    所有人全部低头。

    从进了大盛书院开始,他们就知道改变自己命运的时刻到了。

    如今改变自己命运的人就在眼前,纪律不允许他们喧哗,唯有低头。

    再抬头时,学生们的眼中全是狂热。

    “上课!”

    沈安站在那里,看着学生们进了教室,随即传来教授的声音。

    “他们很精神。”

    赵顼也在听着,“我看太学的那些人……他们有傲气,有矜持。”

    “他们自觉是天之骄子,当然会骄傲。”

    “可此刻我觉着十年后,大盛书院的学生们会碾压太学的学生。”

    “为何?”沈安问道。

    赵顼想了想,“因为他们没有退路。”

    沈安默然。

    “知道某让他们每日唱的是什么歌吗?”

    沈安突然问道。

    “什么歌?”

    几家书院都有自己经常唱的歌。

    沈安笑了笑,低声唱了起来。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赵顼微笑跟着唱了起来,“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赵顼突然看着沈安,目光炯炯的问道,“你想让他们做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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