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出院子,不料身后阿秀紧紧追来。
“大人等等我。”
她手里挎着一个竹蓝,跑得脸蛋红扑扑的。
“阿秀这是?”
阿秀笑道,“阿虎哥有伤,我去买只鸡给他补补,再去买一坛酒,听闻祥和客栈酒窖里的雪花酒,比酒铺的还香。”
宋玉笑了,“阿虎有伤可不能喝酒。”
阿秀羞涩,“才不是给他买的,大人不是爱喝吗?”
“阿秀,我也爱喝。”王彪在一旁说道。
“哈哈……”宋玉哈哈一笑,捏了捏阿秀的脸颊,“没让我白疼你,一起走吧,我们也要到祥和客栈。”
阿秀不好意思的跟在宋玉身侧,王彪瞪大着双眼,看着二人“打情骂俏”暗忖,这会儿是彻底没机会了。
祥和客栈离县衙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当宋玉三人走进店门时,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笑着迎了上来。
“小的还奇怪,今天一早便有喜鹊在后院欢唱,原来是宋大人大驾光临,小店顿时蓬荜增辉。”
宋玉一怔,随后呵呵一笑,“你认识我?”
“宋大人谁不认识?”男子殷勤的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大人比王秉德可好千万倍,大人才是百姓的父母官。”
宋玉听言轻声咳了咳,怪不好意思的,王彪与阿秀可是自豪的挂着笑容。
老板说了讨好话,见几人高兴,眼珠一转又道,“鄙人姓江是小店的老板,大人这边请,大人想吃点什么,喝点什么?”说着江老板便开始介绍店的招牌菜,“本店虽不及鸿运大,但本店厨师可是从汴梁樊楼高薪挖来,大人要吃什么尽管点,没有大人吃不到的,只有大人想不到的。”
听言阿透噗嗤一声笑,“江老板真会自夸。”
“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老板的话又引来几人大笑,随后宋玉笑道,“既然老板如此称赞自家厨子,那么先给我家美人来一份枣糕如何?要是美人喜欢,本官重重有赏。”
阿秀听言跺跺脚,“大人只知拿奴婢开涮。”
“枣糕?大人算是来对了地方,本店的枣糕堪称第一,保证姑娘满意。”江老板说着,急急吩附小二去准备,又问宋玉还需要什么,宋玉摇了摇头,“本官这次来,是找人。”
“不知大人要找谁?”
“这里可有一位叫曼卿的公子。”一旁的王彪抢先说道,急切的想向那人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曼卿公子?”老板想了想,“哦,是那位受了伤的书生?”
“正是,正是。”
“不巧,刚出了门。”老板说道,“要不大人先吃点东西,我让小二出去找找?”老板时刻不忘推销自家佳肴。
“他受了伤还能出门?”王彪在一旁嘀咕着,宋玉也有些诧异。
“哎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宋大人来了。”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宋玉等人寻去,见楼道上走下几人。
“木公子。”江老板又殷勤的迎上去。
刚才那出声的正是小路子,又听他说道,“老板,去准备好酒好菜,老规矩,什么最贵就上什么。”
“是,是。”江老板笑弯了腰,向宋玉一礼,“大人先坐,有事尽管吩附。”说着便退了下去。
宋玉看见木容,目光一喜,正要上前打招呼,那知他仅瞟她一眼,便走向一侧雅间。
说是雅间,只是在外围了一个屏风,与大堂隔开。
宋玉愣了愣,木容那一眼,分明带着一些不悦,还有一丝警告。
他的出现让原本欢快的气氛顿时笼上一层冰霜。
阿秀扯了扯宋玉的袖子,“大人,这位木公子好像不待见你,我们还是走吧。”还有那人,英武,她着实不想看见。
宋玉明白她的心思,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未怕,“你随阿彪去那边坐坐,先吃点枣糕。”
阿秀点点头,随王彪走向一空桌坐下。宋玉这才理理衣衫,朝雅间而去。
屏风外站着晨风,挡着她的路。
宋玉笑道,“我要找木兄。”
“我家公子可是你能称兄道弟。”
“他没有拒绝,你该去问你家公子。”
论斗嘴,晨风再次败下,不过,他就是不让。
“木兄,木兄。”宋玉干脆扯开嗓子喊,她知道他听得见,可这厮不回应。
“我家公子没说见你。”
“可也没说不见。”宋玉呵呵一笑,“我有要事,天大的要事,你耽搁了,小心你家公子解雇你。”
“嘁!”晨风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却听宋玉惊道,“木兄,你亲自来迎接我吗?”
晨风转身一看,那有人,而宋玉乘机从他身侧迅速溜过。
“你……”晨风指着她说不出话来,片刻,宋玉己站在木容面前。
这厮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的饮着,无衣与天保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笑嘻嘻的看着她,英武酷酷的抱着剑,垂着头靠在墙上,不知在想什么,小路子瞪她一眼,然后又给众人倒茶。
宋玉长吐一口气,在他面前坐下。
“木兄,这两日实在太忙。”宋玉大大咧咧,随手拿过一个杯子,伸到小路子面前。
小路子轻哼一声,偏过头去不理。
宋玉只得自己拿起茶壶。
她喝了两口,“木兄,你为何不来寻我?”她说得随意又理所当然。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宋玉寻声望去,对上天保的目光,“喂,你好大的架子,为何要我家公子去找你?”天保一手托着腮,呆萌可爱。
宋玉眨眨眼,“不是每次都这样吗?”
众人一怔,好像是呀。
倒是小路子脱口而出,“我家公子寻你,那是相助于你,可有的人,却不把公子的一番好心放在心上,公子因你受了伤,你却数日不出现,这会来了,原是为那个书生,真真是白眼狼。”
小路子的话让宋玉一窒,“谁说的,我是特意来看望木兄的。”
“谁要你来看?”小路子俊眉一挑,“有你这样看望恩人的吗?人家拜访,不是送花就是送水果,而宋大人却带着婢女一路秀恩爱,你存心刺激我家公子是吧。”
众人一头黑线,不过,他们突然发现,能与宋玉斗嘴占上风的高人,原来就在身边。
宋玉被呛得哑口无言,无衣笑着摇了摇头,天保真想拍手叫好,连英武都抬头看她一眼。
小路子说完自觉有些得意,却听木容将茶杯重重一放,“出去。”
嗯?
“公子叫你出去。”
小路子去拉宋玉,又听木容说来,“你们俩都出去。”
什么?
小路子耷拉着脑袋,宋玉却紧紧抓住桌沿,厚脸皮的笑道,“小弟未能及时看望木兄,是小弟不对,可小弟也是为了正事,木兄知道王秉德的事吧,小弟有了重大发现,王秉德不是自杀身亡,并且很可能与先生的事有关。”
宋玉一口气说完,紧紧的看着他,果然,木容目光一惊。
客房内,几人或坐或站,都一脸正经,连天保,小路子,也不与宋玉耍嘴皮了。
宋玉拿出王秉德的尸验报告,展开在木容面前,木容认真看了片刻,神色淡然,“你发现了什么?”
宋玉道,“报告很清楚,从表面上看,王秉德的确自缢而亡,但是。”宋玉指了指报告上一行字,……白凌套头处距房梁近一尺长……“近一尺却不是一尺,检验死者是否自缢,除了对比绳带系的高度与死者的身高,或高或大,死者够不上,可证明是他杀,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便是验看绳带的伸缩度,一般仵作皆会忽视,若套头坠下处距离系吊处一尺以上,才是自缢,反之,极可能是凶手将死者吊起。而王秉德正是这种情况,这是第一个凝点。”
顿了顿,宋玉又道,“还有一个凝点。在屋梁上吊,不管死者多么不恋尘世,在把脑袋套入白凌的那一刻,出于本能,死者都会有所挣扎,因而所吊屋梁上,其灰尘定会有挠动的痕迹,可据我昨日查看,屋梁只有一道痕迹,规规矩矩,其四周皆无乱尘。”
“再者。”宋玉又道,“王秉德死时,身穿官服,头带官帽,整整齐齐,从此像看,他心情平和,的确是一心求死之状,但是,他的遗书字迹飞舞,未尾还有一滴墨汁,可推测他当时心情多么慌乱,这岂不矛盾?因此,凭这三点,我可以推测,王秉德是被人击晕后,才吊上房梁至死,至于遗书是他人在慌乱中所代写。”
宋玉说得缓慢,极力让众人听得明白,特别是验尸的专业用词,说完后,她的目光落在木容身上。
他听得很认真,眉头微蹙,像是在回味她的话,而其余几人都十分惊讶,他们不停的打量着宋玉,好似她是个怪人。
王彪与阿秀得意洋洋,阿秀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自家大人出彩,怎能不开心,阿秀朝英武看去一眼,遇上他的目光,她朝他翻了个白眼,英武又低下了头。
“如果王秉德真是他杀,宋大人又凭什么说与先生的事有关?”
说话的是无衣。
宋玉笑了笑,将目光看向他,“王秉德为什么会死?”
“近日河堤之事传言甚广。”
“不错。”宋玉道,“王秉德与先生的关联,就是河堤二字,先生两年前辞官,且不论他在朝中得罪了何人,但为何先生弃豫州选里县杏村隐居?只因里县河堤是先生亲自监工完成,我们何不大胆推测,先生早己查觉河堤之事,暗中调查,触及了某股势力的利益而被杀害。”
宋玉又看向木容,“木兄,先前我们己分析,先生,曾员外,银车之间的关联,黑衣人利用灾民抢劫了银车,但因李达与赵直的死,那股黑暗势力线索己断,但是王秉德被杀,却再次将他们暴露出来,只要找到杀害王秉德的凶手,便可以查出先生之死,银车失劫的真正原因。”
宋玉说完后,只觉口喝,拿起一个水杯,却是眼珠一转,看向小路子,朝他挑挑眉。
小路子愣了愣,立即笑呵呵的提来水壶,亲自与她倒茶,这态度与先前真是大相径同。
木容见了抽了抽嘴角。
“你所说这些,当真是大胆推测。”木容言语带着嘲弄。
“没有推测,那来调查方向。”
“难道仅凭几处凝点,你就断定王秉德死于他杀?试问,凶手是如何杀人?”木容指了指验尸报告,“上面记录,王秉德从县衙回来,便一直呆在书房,房里窗户紧闭,房门紧闭,凶手又是如何进得了房间?”
宋玉想了想,“自是熟人敲门而入,否则,王秉德必呼喊求救,并且,他的书房紧挨卧室,有什么动静,王夫人便会得知。”
“那又是如何逃出?你别忘了,王夫人所说,她与奴婢前往书房,书房大门是从内栓住的,难道凶手杀人后,凭空消失了不成。除非你能查清这点,否则,谁会相信,王秉德是他杀。”
宋玉听言一怔,嘴角的笑容顿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