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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红     开天录txt下载     开天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东苑

    安阳城外,城南三十里,有十几口连成一线的绝美小湖,湖边满是千年桃树,常年花开不谢。

    一座座精巧的楼阁点缀在湖边、桃林中,楼阁之间相距很远,加之千年桃树生得极茂密,更有高墙、竹林遮挡视线,每一座楼阁都自成一方小天地,颇得清净和私密。

    这些楼阁,在安阳城也是大名鼎鼎,是最上等的书院馆阁。

    九曲溪堂那边,是安阳城的顶级纨绔公子们欢宴的好地方,无数鲜衣怒马、出身尊贵的公子小姐在那里日以继夜的欢宴,闹腾得很。

    而这一片无名的小湖边,这一片绝品的桃林中的书院馆阁,就是那些有身份的大佬们的休闲之地。

    一架通体漆黑,毫不起眼的马车辚辚行出了桃林。

    面皮有点酡红的令狐青青坐在马车里,手上把玩着一条洁白的丝巾,上面用银色的丝线绣了几条追逐嬉戏的小鱼儿。

    丝巾的绣工极佳,小鱼儿活灵活现的,真个犹如几条活鱼在穿梭跳跃。

    平日里一直绷紧了面皮,周身气息阴郁、肃杀的令狐青青罕见的微笑着,微微眯着眼,轻轻的抚摸着丝巾上的小鱼儿。

    桃林中有一精舍名曰孤月居,里面的姑娘以精通音律而著称,令狐青青,堂堂大晋神国的左相大人,是孤月居的熟客。

    几个月前,孤月居推出了几个新人,里面有一音律普普通通,但是绣工绝佳的少女‘银鱼儿’。很莫名的,令狐青青和这小丫头对上了眼,而这丫头,也很莫名的挑动了令狐青青犹如深潭枯井的心境。

    以令狐青青的手段,银鱼儿的生平来历在极短时间内被查了个底儿掉,没有任何问题,她就是孤月居收养的孤儿,经过精心培养后推出来的清-倌-人。

    这丫头在孤月居最著名的音律一道上造诣堪称恶劣,故而在孤月居内颇受排挤、打压,偏偏令狐青青就和她看对了眼。

    相处了几个月……如今大晋神国和大武神国正陷入全面战争的边缘,大战随时可能爆发,令狐青青还能抽出时间来孤月居坐一坐,喝点茶,欣赏银鱼儿现场绣一条丝巾……

    可见令狐青青对这丫头有多欢喜。

    “难,难,难……若是真个将她接进门……怕是一众儿孙都会尴尬。”令狐青青把玩着丝巾,很有点恼火的皱起了眉头。他是真心喜欢上了银鱼儿,想要将她接回令狐家,给她一个身份。

    可是令狐青青地位太尊崇,牵扯的利益太庞大。

    接她回府,定然是轩然大波。

    不接她回府,而是养在外宅?

    令狐青青冷冽一笑,闭上了眼睛,怕是银鱼儿活不过一个月!

    令狐青青有点苦恼,以他的权势、实力,以他掌握的恐怖力量,居然也无法妥善的安置一个小小的小丫头……真个是,世间不如意者十有**。

    马车辚辚前行,赶车的马夫白发苍苍,看上去颇为憔悴,就是一个老态龙钟的糟老头子。

    马车也不起眼,拉车的那头白马也不怎么神骏,普普通通的,很不起眼。

    几个身穿黑衣,腰间扎着血色腰带的大汉突然从路边黑暗中窜了出来,一名大汉一巴掌抓住了白马的缰绳,低沉的呵斥道:“糟老头子,停下,停下,你们是干什么的?都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赶车的老头令狐阿一,是伺候了令狐青青一辈子的心腹老人,经历得多了,身上的烟火气都消磨得干干净净。

    见了这几个大汉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令狐阿一不急不慢、不冷不热的轻声说道:“当然是,回城了。”

    几个大汉同时冷笑起来:“回城?安阳城的城门都封锁了,天王老子都别想进城,你们回城,回哪里?怎么回去?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好路子。”

    令狐阿一没吭声,车里的令狐青青更是懒得开口。安阳城的城门关了又如何?说得夸张些,安阳城夜间关了城门,司马贤若是被关在门外,都要守规矩等天亮城门开了才能进城。

    可是令狐青青呢?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开个城门算多大的事情?那些守门的将领,哪一个不是他令狐氏栽培出的军中爪牙?

    一个大汉伸手就去撩马车的车帘子,想要看车里坐的人。

    令狐阿一轻叹了一声,手中马鞭轻轻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几个大汉同时挨了一鞭子,每个人都是脸上挨了一下,整张面皮都差点被马鞭给扯了下来,鲜血喷得满身都是。

    几个大汉痛得嘶声惨嚎,抱着头脸就在地上翻滚起来。

    令狐青青的好心情都被这几个大汉给破坏了,他将手中丝巾仔细的叠好后塞进了袖子里,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道:“去查查,怎么回事?安阳城,是有规矩的,这些臭鱼烂虾这么瞎蹦哒,谁给他们的胆子呢?”

    黑暗中,数十条扭曲飘忽的人影窜了出来,迅速拉着那些惨嚎的大汉没入了黑暗中。

    马车继续向前行进,不紧不慢的到了安阳城的城门外,然后一条人影凭空出现在马车旁,轻声的说道:“相爷,问出来了……是景晟公主的人,景晟公主联络了几个相好的,调动了各自府上的人,围住了安阳城,围堵来自玉州的,可能是玉州公的属下呢。”

    令狐青青呆了呆,然后冷笑了起来:“瞎胡闹,景晟公主……这时候蹦个什么?嗯?玉州?他们堵玉州的人?听闻玉州这几天闹腾得厉害,她这是要做什么呢?”

    皱着眉头,令狐青青喃喃道:“景晟公主的儿子死了,都没见她这么跳腾……这玉州公,是怎么招惹她了呢?”

    那人影轻声道:“皇家内务殿,景晟公主很是插了一手,玉州每年的利润,景晟公主拿走了很大一块。玉州这几天,有好几家为景晟公主操持的豪门被抄家……景晟公主怒了!”

    “嗯,儿子被杀了,可以不理会……自己的私房钱被动了,就大发雷霆。”令狐青青‘呵呵’笑了起来:“当年,陛下想要将景晟公主嫁入我令狐氏,幸好老夫推掉了,这等妇人,啧!”

    “闹吧,闹吧……随他们去。”令狐青青冷声道:“玉州那边,盯紧一点。呵呵,东苑校尉,我们这位陛下,你说他是真糊涂呢,还是扮猪吃老虎呢?”

    马车外的人影没吭声,一阵夜风吹来,他无声的在夜风中消失了。

    安阳城厚重的城门无声的开启,打开了一个恰恰能容纳马车进入的缝隙,令狐阿一轻轻一甩鞭子,马车就慢悠悠的进了城。

    天色大亮的时候,回复了本来面目,穿戴上了深紫色一品公爵袍服,腰缠玉带,悬挂玉印的巫铁骑着一头双角龙马,在数百名同样骑着奇异战兽的五行精灵高手的簇拥下,施施然出了安阳城。

    所有战兽都来自大泽州山林,是五行精灵豢养的强大凶兽。

    所有战兽和五行精灵高手,都是巫铁用五行神光自带的五行空间装载而来,以沿途那些黑衣大汉的小手段,甚至是安阳城门口的那些宝镜的探查力,根本不可能察觉五行空间的存在。

    大队人马骑着凶猛、彪悍、奇异的战兽招摇过市,巫铁身穿公爵袍服已经足够刺眼,一众外形和人类大相庭径的五行精灵身上居然纷纷穿戴着大晋高阶将领才有资格穿戴的仙兵重甲,一行人招摇过市,顿时不知道吓呆了多少人,刺瞎了多少人的眼睛。

    大街上一片鸡飞狗跳,无数身穿劲装的彪悍汉子乱跑乱跳,更有人在大声咒骂。

    更有人当街展开了一幅幅画像,近距离的对比画像上的人和巫铁的长相,于是响亮的耳光声就不断的响起。

    这么多人在安阳城外四处围追堵截,居然让‘玉州公’带着这么多大活人进了安阳城……这些彪悍汉子已经猜想到自家主人会多生气,自己的命运会有多悲惨。

    巫铁好像一块大石头砸进了一口深潭,一圈圈涟漪迅速的扩散开来。

    好些收到消息的人都在猜测……为什么玉州公会偷偷摸摸的跑来安阳城?他怎么进的城?他来安阳城,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有没有密谋什么东西?

    更重要的是,当即神皇司马贤厚厚的封赏了玉州公‘霍雄’,这位玉州公怎么也不去皇城觐见叩谢,反而带着大队人马出城?

    这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嘛!

    尤其是负责大晋礼法的礼殿官员们,一个个大清早的就在风中凌乱了。

    ‘玉州公来到安阳城,没有按照惯例向礼部递奏本,等待司马贤的召见,反而带着人出城了’?

    这种事情,从未发生过。

    之前那些新封的封爵们,他们哪个不是诚惶诚恐的蹲在礼殿的驿馆,等待司马贤的召见,然后进皇城磕头谢恩,说一番忠君报国的漂亮话呢?

    公羊三虑的得意门生,当今大晋礼殿的殿主,同样是寒门出身的梅胜雪听了属下递来的消息后,据说是当场打碎了茶盏,拍案痛斥‘荒唐’!

    安阳城内无**,梅胜雪对‘玉州公’的二字评价,立刻传遍了整个安阳城。

    巫铁可没搭理安阳城内的风风雨雨,司马无忧许他便宜行事,更给了他一块能够代表司马贤御驾亲临的神皇令,他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带着大队人马,一路奔驰出了安阳城,顺着一条笔直的驰道向东奔驰八百里,往一条山清水秀的岔道上走了两百来里,前方一列矮墙圈起了一片广袤的园林,这里就是大晋皇家的东苑了。

    东苑,在大晋神国有着特殊的意义。

    很多年前,大晋神国还没开国时,东苑是大晋开国神皇曾经游猎谋生的所在。

    大晋开国,东苑就成了大晋的皇家猎苑,每三年,大晋历代神皇都会带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以及各家各族的精英弟子来东苑围猎,以示不忘先祖开国辛劳。

    东苑占地广大,圈起了足足有万里大小的一片山岭,四周以丈许高的矮墙环绕,平民百姓严禁入内,常驻一支东苑禁军负责巡视、管理。

    东苑常设东苑校尉一员,这东苑校尉领一品将军衔,专责管理东苑禁军,管理万里大小的东苑。

    大晋开国之初,东苑禁军是大晋最精锐的一支军队,拱卫安阳,拱卫皇城,堪称大晋神皇手中最锋利的一柄刀子。

    世事变迁,随着大晋神国一支支常设主力军团的崛起,随着那些常设主力军团涌现的各大将门把持了军权,东苑禁军也就从天下第一的雄军,变成了一支鱼腩队伍。

    曾经常设兵马数以千万计的东苑禁军,如今账面上人数还有百万之众,但是实际上的数量大概只有十万不到,整整九十万兵额被吃了空饷。

    如今的东苑禁军武备荒废,虽然还挂着皇家禁卫第一军的幌子,实则战力连那些小型将门家族的私军都不如。就在几年前,还发生过民间游侠偷偷潜入东苑盗猎珍贵妖兽,殴打重伤了数百东苑禁军士卒的荒唐事情。

    总之,现在的东苑就如巫铁所见。

    好一片茫茫园林,青山绿水都笼罩在淡淡云霭之中,无数宫殿楼阁隐藏在山林之中,却缺少人气。

    几条破烂不堪的飞舟有气无力的在空中飘着,飞舟上的士卒……居然有几个大清早的躺在船头晒着太阳打瞌睡!

    老旧,陈腐,暮气森森。

    这就是如今的东苑,也就是如今的东苑禁军,也正是司马贤的旨意中,让巫铁这个新鲜出炉的玉州公担任实质的东苑禁军驻地。

    巫铁的坐骑龙马在东苑正门,也就是西门外缓缓停下。

    几个身材高大,看似魁梧彪悍的士卒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那,那,谁给你们的狗胆,让你们杵在那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谁给你们的胆子,你们杵在那里等死不成?”

    巫铁眯着眼看看这几个修为不过感玄境的士卒,冷哼了一声。

    一声冷哼,平地里风雷乍起,东苑的西门‘轰’的一声被暴力掀飞,几个士卒连同他们身边的岗楼一起被轰飞了出去。

    士卒吐血,岗楼崩碎,巫铁拍了拍龙马,向前行了几步。

    “你们这里,谁是头?都给老子滚出来……老子霍雄,陛下钦封的东苑校尉,今日,上任来了!”

    东苑校尉乃皇家禁军官职,直属大晋神皇指挥,大晋军部对他也没有任何约束权。

    所以,不需要去军部报备,巫铁就直接上任来了。

    几个被掀飞的士卒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来,惊恐万分的看着巫铁。

    突然一个士卒扯着嗓子大吼了起来:“快去通知校尉,抢饭碗的人来了!”

    这士卒的吼声尖锐、凄厉,如丧考妣,巫铁和身后的一群五行精灵一个个是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玩意儿?

    抢饭碗的人来了?

    谁抢谁的饭碗啊?

    这东苑校尉、东苑禁军的职司,怎么就变成饭碗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太子心腹

    东苑,靠山傍湖的一座三层大殿中,空酒坛子滚得满地都是,到处都是啃得干干净净,比狗舔过还要干净的大骨头棒子。

    二十几个老宦官,七八个老嬷嬷,十几个袒胸露怀的彪悍汉子,这一群奇怪的组合一个个面皮泛红,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宴,喝酒无数,实在是醉得狠了。

    哪怕太阳已经升起了一杆多高,这些人依旧醉得昏昏然,睡得酣畅淋漓。

    东苑作为皇家猎苑,可不仅仅驻扎了一支禁军,更有大量的太监、宫女负责打扫,维护这里的宫殿楼阁。

    只是猎苑毕竟是猎苑,神皇三年才光顾一次的地方,比皇城里的冷宫还要偏僻冷清。

    被派驻来东苑的宦官也好,管理宫女的老嬷嬷也好,自然都是娘不亲爹不爱的类型。

    来了东苑,基本上也别指望在宫廷内混出头了。

    所以,今朝有酒今朝醉。

    加之天高皇帝远的,神皇三年才来一次嘛……所以驻守东苑的老宦官和老嬷嬷们,自然而然就和东苑的禁军头目们打成了一片,相互之间关系不要太亲密,自然也就多了不少乌烟瘴气的事情。

    突然间,几个身穿软甲,步伐踉跄的军官连滚带爬的冲上了三楼大殿,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

    “大人,不好啦,不好啦……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大殿内,众多宦官、嬷嬷、东苑禁军的将领们犹如诈尸一样,身体剧烈的抽搐着,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睁开了眼睛。

    一个白发苍苍,脸上满是老人斑,修为只在命池境初阶的老宦官梦魇了,他扯着嗓子尖叫起来:“不好啦,陛下来了……快,快,黄土铺道,撒净水,迎接陛下!”

    另外一个老嬷嬷则是尖叫了起来:“杀千刀啊……把那几个大肚皮的丫头藏起来……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牲口啊,老娘说了,给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宫女动不得,动不得啊!”

    加上几个来报信的军官扯着嗓子的尖叫,大殿内一片鸡飞狗跳,不知道是谁一脚踩在了一个空酒坛子上,酒坛子‘哧溜’一声滚出老远,撞在一根盘龙柱子上撞得粉碎,而那人则是重重摔在了地上,后脑勺着地,摔得‘邦’的一声响。

    大殿中,一个生得颇为高大俊朗,银盆般的白脸皮上,一对儿桃花眼忽闪忽闪的颇有神采的青年手忙脚乱的胡乱扯过一条长衫裹在了身上,然后歇斯底里的咒骂起来。

    “安静!安静!天,塌不下来!”

    “陛下怎么可能来?三年一次的皇家游猎,陛下已经……已经出空十轮了,陛下三十年没来过东苑了!肃静,肃静,不要大惊小怪的!”

    一众吓得哆哆嗦嗦的老宦官和老嬷嬷,还有一众禁军将领这才齐齐呼出一口气,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傻乎乎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

    按照大晋祖制,大晋神皇三年必须带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来东苑游猎一次。

    可是当今大晋神皇司马贤惫懒,他只喜欢蹲在皇城里优哉游哉,最近三十年,都是让他立下的东宫太子司马芾代替他领着大队人马来游猎。

    而司马芾嘛……

    桃花眼青年用力扎紧了腰带,傲然说道:“若是太子大驾光临,有什么好慌的?别忘了,咱可是太子的心腹中的心腹,有什么好慌的?”

    不知道从哪里扯了根皮鞭出来,桃花眼青年朝着几个冲进来大吼大叫的军官就是一通乱抽。虽然没怎么用力气,也打得几个倒霉蛋帽子落地,发髻散乱,一个个狼狈不堪。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什么叫做祸事了?有爷坐镇,有什么祸事?”

    大殿内,一群稍微清醒过来的老宦官,老嬷嬷,还有几个禁军将领相互看了看,然后同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

    现任的东苑校尉孙不病,他父亲可是当今的东宫武相孙不破。

    孙氏,在大晋将门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豪门之一。孙不病,更是太子陪读,自幼和太子一起长大的手足至交。

    这东苑校尉的职司,也是当今太子司马芾亲自为孙不病谋划的。

    要说孙不病有多受太子青睐?

    就说当今东苑禁军九十万空额的军饷,七成都被孙不病献给了太子,供太子私下里花费了,他可是太子手上的一条重要财源,你说孙不病有多受太子信重?

    “嘿嘿嘿,有校尉在,怕什么?”几个生得牛高马大,一看就知道从小智力发育不良的禁军将领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孙不病轻哼了一声,丢下手中皮鞭,轻描淡写的拍了拍手,淡然道:“说吧,什么事情?大清早的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亲-娘-偷人,被你们亲爹发现了呢。”

    几个禁军军官干笑了一声,刚刚叫得嗓音最大的那家伙上前了两步,低声说道:“头儿,咱们东苑的正门,被人给砸了。大门连同岗楼,都被推倒了。”

    孙不病的脸色骤然一变。

    一众禁军将领的脸色也齐齐一变。

    如今东苑禁军虽然不如往年了,但是东苑禁军的骨架子还在。

    丢开孙不病这个最高指挥官东苑校尉不提,东苑禁军的指挥层中,单单一品将军就有八个,二品将军二十四人,三品将军足足有近百号人。

    不提麾下士卒数量,不提这些士卒的战斗力,单说从高级将领的编制来说,东苑禁军的将领编制,比神武军、镇魔军、荡魔军都丝毫不差。

    从编制上来说,东苑禁军也属于顶级军团的序列。

    东苑的正门,就是东苑禁军的脸。

    谁敢登门打他们的脸?

    “那个狗胆包天的混蛋做的?”一名牛高马大,光着膀子,胸口长了一大团黑毛的将领大吼了起来:“快,快,翻出他们的底子来,兄弟们登门拜访,不敲他三五十万两金子出来花销花销,显得我们东苑禁军也太无能了些!”

    能够在东苑禁军任职的,无不是顶级家族出身的豪门公子。

    这些家伙或许修为不怎样,或许一辈子没上过战场,但是背靠豪门,东苑禁军又是如此特殊的机构,升官极其容易。

    尤其在这一亩三分地内,他们就是大爷,这也就养成了他们骄狂、跋扈的做派。

    在安阳城,东苑禁军的确名头不小,人憎鬼厌的,寻常人根本不敢招惹。

    听闻有人主动上门惹事,这些家伙第一反应就是,发财的机会来了。

    孙不病兴奋得满脸红光,一对儿挑花眼越发水汪汪的好似能滴出水来:“是谁?是谁?谁敢打破咱东苑禁军的门脸?啧啧,这是,天要老子发财啊!”

    孙不病的身体都微微哆嗦起来,他笑哈哈的说道:“已经有几个月没生发过了,上次那个从束州来的土包子……嘿嘿……”

    一众禁军将领‘嘻嘻哈哈’的,正要附和孙不病,回忆一下几个月前他们敲诈一个‘误入东苑’的束州豪商的光辉经历……

    刚刚那军官已经压低了声音:“是,新封的玉州公,陛下钦命的东苑校尉,玉州公霍雄……打上门来了。”

    大殿内一片死寂。

    孙不病的脸色青红不定的变幻莫测,一众禁军将领一个个面皮痉挛,浑身抽着抽着,好几个将领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冷汗渗了出来。

    那些老宦官、老嬷嬷相互看了看,同时板起了脸,一个个转身就走。

    “孙校尉,只是你们禁军的勾当,和我们这些下人没什么关系……您,好生处理吧。”刚刚大吼着要迎驾的老宦官冷哼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您可心里有个谱儿……有些事情漏了出去,是要死人的!”

    刚刚大叫大嚷的老嬷嬷则是一路絮絮叨叨,跟身边的几个老嬷嬷一路商议着。

    “那几个丫头,不能留在东苑了,赶紧送出去,赶紧的……哎,也不知道玉州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不过,咱们东苑里的姑娘也有这么万儿八千人,燕瘦环肥的,什么好货色挑不出来?嘻嘻……只要玉州公还是个男人,难不成他还会难为我们这些嬷嬷么?”

    “可不是么?哪里有猫儿不吃腥的?”

    老嬷嬷们镇定自若的走了,新官上任,好事啊……

    老宦官们则是脸色阴沉得很。

    老嬷嬷们手上有大把宫女可供使唤,他们这些老宦官能怎样?给玉州公送几个白净细嫩的小太监过去?

    似乎,可以试试啊?

    万一呢?

    孙不病浑身阴冷的站在大殿内一动不动。

    十几个禁军将领直勾勾的盯着孙不病,一个个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好一阵子,孙不病才冷声道:“去两个人,这些年,东苑禁军的那些账本、公文,一把火全烧了吧。”

    两个生得精明一些的将领一声不吭的,化身一道狂风就冲出了大殿。

    账本,账本,东苑禁军的账本,这是绝对经不起查的,不干净烧掉,是要死人的。

    “存放军械的仓库,也去放一把火。”孙不病深吸了一口气,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晶球。

    晶球内一团火种犹如凝固的冰山,静静的悬浮在里面,死气沉沉,却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感觉。

    “用这颗三阳真炎点火,确保所有的一切都要烧化了,不能留下任何把柄。”孙不病幽幽说道:“军械库内的情况,你们都懂的,必须烧得干净一点,快去。”

    又是两个长相精明的将领接过火种,化身狂风冲出了大殿。

    “你们,随我去迎接玉州公。”孙不病阴沉着脸,咬着牙冷哼道:“不讲规矩,真是不讲规矩……怎么就突然杀过来了?”

    “他不是应该先去皇城觐见陛下,叩拜谢恩后,再来东苑履新么?”

    “混账啊,如果他先去皇城,殿下怎么都会得到消息,怎么都会给我们通知一声。”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应付,怎么可能被打这么一个措手不及?”

    “真是,太不讲究了。”

    孙不病和一群禁军将领很幽怨的,拖泥带水的更衣、洗脸,打扮得干净利索了,这才慢悠悠的踏着一团流云,慢悠悠的向西门外飞去。

    他们故意的放慢了动作。

    在他们身后,几座大山后面,一根根黑烟柱冲了起来。

    烟柱冲起来了小半刻钟的功夫,才听到了有气无力的铜锣声,几个士卒一边敲锣,一边有气无力的哼哼着:“来人啊,救火啊……走水啦,救火啊……哎,哎,兄弟们,醒醒,救火了嘿!”

    西门外,巫铁骑在龙马背上,静静的眺望着东苑内的山山水水。

    几个刚刚被他一声大喝震飞的士卒,正一脸谦卑小心的站在一旁,不时偷偷抬眼扫一眼巫铁。

    突然,火燥燥头顶一道火光冲起来十几丈高,他怒道:“都过去多久了?怎么,里面都是死人么?怎么还不滚出来?”

    火燥燥等五行精灵震怒。

    在他们心中,巫铁是至高无上的圣祖转世,已经有士卒进去传信了,但是他们在这里等了快两刻钟了,居然鬼影子都没出来一个……这是对圣祖的大不敬!

    不要说脾气最火爆的火精,就连性格最沉稳、最沉闷的土精们,也都一个个目露凶光,一个个杀气腾腾盯着几个可怜的士卒。

    如果不是巫铁一动没动、一言不发,他们早就冲上去将这几个士卒打杀了。

    “不急,不急,总要给他们一点时间把一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处理干净。”巫铁笑得很和善。

    他的神魂力量比寻常人强出太多太多,甚至堪比胎藏境巅峰的存在,庞大的神魂力量扩散出去,那座三层大殿中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被他看在眼里。

    孙不病的那些命令,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无所谓。

    东苑禁军之前的那些勾当,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打造一支崭新的东苑禁军,和过去的东苑禁军做一个彻底的割裂,正是好事。

    又等了小半刻钟的功夫,孙不病一行人终于踩着慢吞吞的云头,慢悠悠的来到了西门外。

    他们按下云头,站在地上,朝着巫铁打量了两眼,然后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五行精灵们身上。

    五行精灵的气息强横、诡异,长相也和人族大相庭径,孙不病等人都颇为好奇。

    巫铁也不吭声,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孙不病。

    孙不病则是背着手,上下打量着五行精灵。

    怪异的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巫铁一直没吭声,孙不病也不吭声,一行东苑禁军将领也不吭声。

    最终,火燥燥还是没能按捺住心头火气,他大吼道:“尔等,还不速速叩拜玉州公,一个个找死么?”

    ‘呼’的一声,火燥燥身上火焰升腾,胎藏境巅峰极致的气息扩散开来,远处东苑丛林中就传来了无数鸟兽惊恐的吼声、叫声,大片鸟儿腾空而起,犹如乌云一样朝着远处逃散开来。

    孙不病冷哼了一声,昂起头,一脸倨傲的笑了。

    “叩拜?凭啥?霍雄,你哪一点能压过本官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驱逐,清理

    孙不病昂首挺胸,底气十足的盯着巫铁。

    他丝毫不怵巫铁。

    论出身,论军衔,论人脉,论靠山,他哪一点比‘霍雄’这新鲜出炉的玉州公差?

    当然,‘霍雄’是一品公爵……但是他孙不病的父亲也是世袭的一品公爵,在孙不病看来,未来这一品公的爵位自然是他囊中之物。

    唯一值得担忧的,是东苑禁军那一屁股烂账。

    可是烂账已经被他下令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所以,孙不病傲然看着巫铁,指着巫铁身后火冒三丈的火燥燥呵斥道:“霍雄,管好你的手下。区区荒野异族,胆敢呵斥大晋将领,我就算将他就地格杀……”

    巫铁打断了孙不病的话:“好啊,来,你来杀!”

    一声呵斥,巫铁座下龙马很乖巧的向一旁侧移了几步,火燥燥‘嘎嘎’笑着,用力拍了一下座下的那头体型巨大的熔岩巨蜥,凶神恶煞般向前行了几步。

    “你要杀我?”火燥燥的身体急速的变化着,从类人形态变成了一团粘稠的、燃烧的岩浆形态。他本身就是烈焰之精,转化形态后,通体高温缭绕,火光喷涌,更有粘稠的火浆一点点的滴下,落在地上将地面烧出了一个个海碗大小的窟窿。

    他座下的熔岩巨蜥也是低沉的咆哮着。

    这种熔岩蜥蜴是西南山岭特产,巢穴就在火山岩浆中,性喜高温,是火精一族最佳的伴生坐骑。

    火燥燥座下的这头熔岩巨蜥陪伴他已经有千多年了,自身修为也达到了胎藏境的水平。只是因为种族血脉、天赋的问题,这头熔岩巨蜥没能化形而出,但是战力绝对恐怖。

    恐怖的气息碾压孙不病。

    自身只是胎藏境初阶修为的孙不病吓得脸色一白,下意识的向后倒退了好几步。

    他固然是大晋一品将军,可是他的这个一品将军的水分太大,如果不是司马芾给他运作,凭借东苑禁军的特殊情况不断的破格提拔,以孙不病的才干,他现在大概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七八品校尉。

    从未真正上过战场,甚至连打架斗殴都没参加过几次的孙不病,如何扛得住火燥燥的威压?

    几个生得牛高马大的禁军将领猛地冲了上来,犹如一群忠心护主的猎狗,龇牙咧嘴的挡在了孙不病的身前。

    一名身高丈外的将领怒喝道:“作甚?作甚?胆大异族,你胆敢谋害大晋将领?这是死罪!”

    巫铁轻哼了一声,他挥了挥手,火燥燥收起了身上火光,重新化为人形,催动坐骑向后退了几步。巫铁看着这群咋咋呼呼的禁军将领,轻声说道:“好了,不要装模作样了,该烧掉的东西,已经全部烧掉了吧?”

    孙不病脸色一变。

    一众禁军将领脸色骤变。

    他们一个个作声不得,犹如呆鸟一样看着巫铁。

    巫铁冷冷的看着他们,慢悠悠的说道:“拖延了这么长时间,若是连自己的一屁股烂账都没能处理干净,你们也都是该死了。好了,擂鼓聚兵,本公,要检阅东苑禁军,一应交接手续,还请孙不病孙将军你配合一下。”

    孙不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一众禁军将领更是灰溜溜的,一个灰头灰脸的相互使着眼色,同样不能吭声。

    过了好一阵子,孙不病才喃喃道:“最近,大武入侵,安阳城周边,多有大武奸细潜入破坏。这东苑,是我大晋皇家猎苑,他们自然也加派人手,大肆侵扰,所以……”

    巫铁摆了摆手,淡然道:“这话,不要给我说,去给皇城兵马司解释罢?”

    古怪的咧嘴一笑,巫铁幽幽道:“大武的奸细,不下手刺杀东苑校尉,反而去放火烧一些无关紧要的地方,我如果是大武的密探头子,这种蠢货,是一定要亲自下手打死的,孙将军以为呢?”

    孙不病被巫铁的目光逼得喘不过气来。

    巫铁更笑得灿烂了一些:“还有,孙将军这么快,就知道是大武的奸细在东苑大肆破坏?”

    摇摇头,巫铁盯着孙不病冷声道:“既然孙将军都知道了,为什么不带兵去搜捕围剿那些大武奸细,反而在这里慢悠悠的和本公东拉西扯呢?难不成……孙将军和那些大武奸细有交情?”

    但是很快的,孙不病就回过神来,他气得狠狠跺了跺脚,指着巫铁厉声喝道:“霍雄,你……你话里面夹枪带棒的,什么意思?啊?啊?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你……”

    巫铁猛地挥出一条龙皮鞭子,狠狠一鞭子抽在了孙不病的身上。

    一声脆响犹如炸雷一样,孙不病身上的软甲、战袍被一鞭子抽得粉碎,一条深可及骨的裂口几乎将他的身体撕成了两片。孙不病犹如风中落叶一样翻滚着,一路喷洒着鲜血被抽飞了数百丈远,一头撞在了一株古树上,硬生生将十人合抱粗细的古树撞得拦腰折断,这才停了下来。

    一鞭子差点将孙不病抽死。

    一众禁军将领齐声呐喊,好几个脑子里缺根筋的家伙拔出兵器就要冲向巫铁。

    他们还没动手,几个木精长老突然开弓射箭,几个手中有兵器的禁军将领齐声惨嚎,每人的右肩都被一支箭矢洞穿,箭矢上木精秘制的麻药急速发作,他们的身体晃了晃,顿时瘫软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巫铁慢悠悠的掏出了司马无忧昨夜给他的神皇令,手指在金灿灿的令牌上轻轻的敲了敲。

    “看看清楚,当今神皇的神皇令……嗯,你们想要造反么?本公很乐意帮你们抄家灭族!”

    一众禁军将领全傻眼了。

    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枚神皇令,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身体下意识的哆嗦着。

    这些东苑禁军的将领们,他们直属皇城兵马司,这是独立于大晋军部之外,直属大晋神皇直辖的禁军体系。换句话来说,大晋神皇就是他们的直接主宰者,神皇的意志,可以绝对主宰他们的生死。

    这和军部的将领还不同。

    军部的将领就算冒犯了司马贤,只要令狐青青出面担保,司马贤也拿那些军部直辖的将领没太好的办法。

    可是他们禁军体系的将领么,他们几乎等同大晋皇室的家奴,司马贤想要砍掉他们的脑袋,令狐青青也好,满朝文武也好,绝对不会有人出头为他们求情的。

    巫铁手中的神皇令,对这些禁军将领而言,就是追魂令牌!

    “臣等,叩见陛下!”一众之前还底气十足的禁军将领一下子全软了,他们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脑门重重的磕在了地上,甚至不敢抬头多看巫铁一眼。

    巫铁冷冷的看了这些家伙一眼,突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本公最是与人为善不过的……最是不愿意伤了袍泽和气的……本来呢,事情可以很圆满的解决的,你们这位孙不病孙将军,是不是脑子坏掉了?为什么一定要再三挑衅本公,逼得本公出手呢?”

    一众将领不敢吭声。

    被巫铁一鞭子差点将身体抽成两段的孙不病哆哆嗦嗦的,好容易掏出了一颗疗伤保命的丹药吞进腹中,浑身抽搐着,极其艰难的站起身来。

    隔着数百丈距离,孙不病直勾勾的盯着巫铁手中的神皇令看了一阵子,他身上的骄狂之气,心中的跋扈之意彻底消散,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同样一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说到底,他虽然是东宫心腹,可是东宫太子司马芾的全部权势都来自于司马贤。

    面对代表了司马贤御驾亲临的神皇令,他这个东宫心腹如果还敢炸刺,那就真的是找死了。

    孙不病将巫铁恨到了骨子里。

    “该死的霍雄,你既然得了神皇赐下的神皇令,代表神皇行事,你,你,你,你怎么不早说?”

    “山水有相逢,咱们走着瞧!”

    孙不病在心里发狠。

    巫铁不仅仅夺走了他东苑校尉这个油水丰厚的职司,更是重重的抽了他一鞭子,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打了他的脸……孙不病已经将巫铁当做了生平的死敌。

    有神皇令开道,没人再敢当面闹幺蛾子。

    巫铁带着数百五行精灵长驱直入,来到了东苑禁军的驻地。

    这是东苑内的一座军城,城墙长宽百里,看规模,当年驻扎在军城中的士卒定然不少。

    这样的军城,在东苑内一共有九座,按照九宫方位分布在东苑山林之中。

    但是如今,也只有这编号为‘乾宫’的军城,还有士卒驻扎。

    而且这乾宫军城也显得格外的凋敝,就连四方城门口上的旗帜,都破破烂烂的,比民间百姓家的抹布还有所不如。

    乾宫军城外,长满了野草的校场上,巫铁端端正正坐在了塌了一角的检阅台上。

    看着前方茂密苍翠的‘草原’,巫铁不由得伸手捂住了额头:“诸位,诸位将军嘿,这是校场,还是牧场?”

    一众禁军将领,还有络绎赶来的数十名禁军军官都没吭声,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就好像木头人一样。

    司马贤都三十年没来过了,东宫太子司马芾也就是三年一次,带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们来东苑走个过场,有时候甚至都不在东苑过夜,直接在山林中武装巡逻数十里地就返回安阳城。

    这种情况下,你还指望东苑的禁军们按时操演?

    还指望他们能够维护好这些军城、校场?

    巫铁坐在检阅台上等了小半刻钟的样子,几个禁军将领终于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里找出了两面铜鼓,又找了两个缺了一条腿的鼓架子将铜鼓给架了上去,然后用力的敲响了铜鼓。

    ‘咚、咚咚……嘭’!

    铜鼓刚刚响了三声,一个古怪的声音传来,巫铁斜眼看了一眼,其中一面铜鼓被敲破了!

    巫铁的嘴角抽了抽。

    孙不病在一旁低声说道:“这……东苑这些年,军费一直缩减得厉害!”

    巫铁没吭声。

    就听得校场边、军城内,隐隐有谩骂声传来:“大清早的,敲丧么?敲什么敲?谁家祖人死了不成?”

    好些人破口大骂了一阵,然后终于有人回过神来:“慢些骂,慢些骂,似乎是聚兵鼓声?兄弟们,去瞧瞧,去瞧瞧?上次敲鼓,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难不成是有什么好处?”

    拖拖拉拉的,拖泥带水的,一群好似战败的土匪一样衣甲不整的士卒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这些家伙一边走,一边伸懒腰,打呵欠,配合他们之前说的话……

    巫铁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升起来三竿高,这些家伙还说‘大清早’的?

    巫铁看了看孙不病,带笑说道:“孙将军统兵有方啊!”

    孙不病的脸皮一阵通红,他死死的咬着牙,好容易才从牙缝里寄出了几个字:“玉州公,谬赞了!”

    巫铁皮笑肉不笑的笑了几声,不再说话。

    一群走出军城的士卒则是吓了一跳,平日里几个月难得一见的诸位将军,怎么一下子来了一小半?

    这些士卒一个个耷拉着脑袋,急忙跑了上来,东拉西扯的,好容易在检阅台下排成了一个凌乱的方阵。

    紧接着,不断的有笑骂不断的士卒从军城中走出来。

    每每他们看到检阅台上站着的孙不病等将领,所有嬉皮笑脸的士卒都是呆了一呆,然后急忙跑了过来。

    这些家伙连自己的编制都搞得稀里糊涂,列阵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身边应该是谁,拉拉扯扯的,拖泥带水的,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折腾的,勉强算是找了个位置站定了。

    从铜鼓敲响,一直过了两刻半钟,终于有将近十万士卒稀里哗啦的站在了检阅台前。

    巫铁冷冷的看着台下站着的这些家伙。

    他们的气质,甚至还不如大泽州军中的那些好汉们,起码那些好汉虽然是市井混混出身,但是身上起码有一股‘狗急跳墙’的拼命劲儿。

    而这些‘东苑禁军’……巫铁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们了。

    静静的看了他们半天,巫铁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慢慢走到了检阅台边,朝着台下的众多士卒拱了拱手:“诸位,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

    巫铁龇牙咧嘴的,笑得格外的灿烂:“刚刚孙不病将军告诉我,有大武的奸细潜入东苑,一把火烧光了东苑所有的公文、账簿、案卷、文书等等等等。”

    “所以,大家……彻底自由了!”

    巫铁张开双手,欢欣鼓舞的大声笑道:“诸位,你们彻底自由了!你们,不再是东苑禁军的兵了,你们可以,滚蛋回家搂着老婆造娃娃去了!”

    “开心不开心?惊喜不惊喜?给大家一刻钟时间,收拾包裹,滚蛋!”

    巫铁脸色骤然变得极其森严,他厉声喝道:“给你们一刻钟时间,滚蛋,一刻钟后,敢于留在东苑范围内的,杀无赦!”

    还不等士卒们开始鼓噪,孙不病身边一名身高丈外的将领呆呆的问道:“那,我们呢?”

    巫铁反手一拳,直接将这将领轰成了漫天血雾。

    “我说了,你们,都给老子滚蛋!”

    “不滚的,死!”

第四百九十五章 告状

    大晋皇城的西边,白虎主杀,坐镇西方,故而西边一大片的宫殿楼阁,是大晋军部所在。

    在大晋军部的西北角,极偏僻的一个独门独院,用极高的围墙和军部主体建筑隔离开来的,大概占地也有百亩地大小的一个院落,是皇城兵马司。

    曾几何时,皇城兵马司也是极其风光显赫的所在。

    比如说曾经司马无忧为大晋神皇时,皇城兵马司直属神皇管辖,下设东西南北四苑禁军,更掌有安阳城十二卫大军,甚至还有一支专职人马负责安阳城和周边上百州治的日常治安、巡捕缉拿事务。

    皇城兵马司那时候的权势有多大,势力有多强,不用说别的,就说如今在巫铁手中的十二套周天星辰甲,那是安阳城十二卫大军的指挥使专用甲胄。

    而三十六条四灵战舰,在那时候,则是东南西北四苑禁军的主力旗舰!

    只是世事变迁,六千年前大晋皇室剧变,故太子带人叛出大晋,司马无忧黯然退位,司马贤坐上神皇宝座后,令狐青青、公羊三虑一朝崛起,臣子权势压过了神皇尊严。

    四苑禁军,只有最古老、代表了大晋皇家起源的东苑禁军依旧保留;十二卫大军,早已烟消云散:至于那支曾经横行安阳和周边上百州治,对三品以下官员都有先斩后奏大权的稽查大军,也已经是雨打风吹去,凋零如昨日黄花。

    如今的皇城兵马司,门可罗雀。

    “嘘,噤声!”

    皇城兵马司衙门的大门半开半闭,几个身穿黑色劲装,腰间挂着金牌,显然官衔不低的汉子坐在门口的长凳上,身体靠着门墙,闭着眼睛打着呼噜。

    门内宽敞的大院中,真有人在院子里洒下了大把的小米,撑起了一个方圆数丈的大纱罗,行那捕捉鸟雀的无聊勾当。

    圆形的纱织罗盖被一根细细的木棍撑起来三尺多高,下方是金灿灿的小米。一根细细的绳索套在了木棍上,长有数十丈的绳索一路拉到了院落东侧的游廊下,一名身穿深紫色袍服,没有戴帽子的中年男子正趴在游廊下。

    几个同样腰间挂着金牌,怎么也该有大晋将军头衔的壮汉一脸嬉笑的蹲在游廊下面,静静的看着自家的顶头上司在这里套雀儿玩。

    还能怎样呢?

    如果不套雀儿……也没什么公务,更没什么公文往来,如今的皇城兵马司更不可能掺和隔壁军部的军务,就算想要插手安阳府的日常治安工作都没了那权柄。

    除了套雀儿玩,还能做什么呢?

    当今的皇城兵马司大统领,堂堂大晋‘煊王’司马芷是个颇有底线的人,他做不出坐堂上班的时候饮酒作乐的无底线、无节操的勾当。

    所以,司马芷只能套雀儿玩。

    对此,司马芷美其名曰:“孤套的不是雀儿,而是一份忧国忧民的情怀……孤套走一只麻雀,炸了下酒,每年就能给安阳城外种地的农夫,节省多少粮食?”

    罗网下,已经有七只不同品种的雀儿在蹦跳嬉戏,啄食金灿灿的小米。

    几个皇城兵马司的将领用力握紧了拳头,无声的给自家大统领加油鼓劲,巴不得他赶紧拉动绳索,将这几只雀儿纳入罗网。

    可是他们也知道,司马芷这厮,还有点怪癖。

    他抓雀儿,每一网内必须是双数,他才会拉动绳索……单数,不成对,司马芷绝对不会拉绳索。如果一网里面套住的雀儿是单数,司马芷起码有三五天寝食不安、茶饭不思。

    “再来一只……再来一只……啧,再来一只……就一只……”司马芷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罗网下的雀儿,不断的低声念叨着。

    突然间,急促的马蹄声敲碎了皇城兵马司衙门的宁静,罗网下的雀儿们嘶声尖叫着,狼狈的拍打着翅膀想要逃跑。

    司马芷架设的罗网极大,这些雀儿胡乱扑腾着翅膀想要逃跑,但是一头撞在了罗网上,带动着罗网都猛地摇晃起来。

    司马芷手指一哆嗦,猛地拉动了绳索。

    木棍倒下,罗网扣了下来,司马芷猛地跳了起来,一脸扭曲的看着罗网下五只拼命扑腾的雀儿。

    七只雀儿,跑了两只,只剩下了五只!

    单数!

    “王爷,是单数!”一名将领小心翼翼的举起右手,向司马芷低声嘀咕了一声。

    “呵,呵呵……单数!”司马芷歪着脑袋看着罗网下的那些雀儿,身后一**日红光冉冉浮现,他的身体微微哆嗦着,整个院落都被一股焦灼的热力笼罩。

    “大统领,王爷,你要给我们东苑禁军做主啊!”数十名东苑禁军将领‘哗啦’一下撞开皇城兵马司的大门,大踏步的闯了进来。

    随后,这些人呆呆的看着一脸扭曲的司马芷,再看看罗网下拼命扑腾的五只雀儿,一行人全都乖乖的闭上了嘴。

    皇城兵马司大统领,煊王司马芷的那点小爱好,在整个安阳城都不是秘密。

    所有人也都知道这位王爷的好些怪癖。

    罗网中的雀儿,必须是双数……谁让他一网雀儿变成了单数,呵呵!

    “你们,爹死了?”司马芷丢下手中的绳索,歪着头看着这群突然闯来的禁军将领。

    一群人拼命摇头。

    “那,你们娘死了?”司马芷的声音飘忽得厉害。

    一群禁军将领再次摇头,动作整齐划一的,颇为赏心悦目。

    “呵呵,你们爹娘双全,自家的婆娘没有给你们戴上一顶光鲜明媚的绿帽子吧?”司马芷‘呵呵’笑着。

    禁军将领们齐齐退后了两步,同时干笑了起来。

    “既然都没有,又没到月底发薪的时间,你们跑来做什么?作死么?”司马芷跳着脚的吼叫起来:“错了,他-娘-的,东苑禁军的所有军费开销,每年年头的时候,就全部拨给了你们,你们都已经两年多没来皇城兵马司应卯轮值了……”

    “你们今天跑来,是故意触孤的霉头的么?”

    司马芷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游廊后面高高的围墙上,军部那边有几个中层的文官爬上了墙头,探头探脑的朝这边院子望了过来。

    “嘿,五只,五只嘿。”

    “单数,这是单数啊!”

    “揍他们,煊王爷,揍他们啊……这群不开眼的东西,扰了您雅兴,揍他们啊!”

    几个军部的文官低声的笑着。

    紧接着,有身穿深紫色、淡紫色袍服,显然是军部的大佬级别的高官偷偷摸摸的从墙头上探出头来。他们缩头缩脑的看着这边的动静,一个个无声的笑着。

    司马芷听到了后面墙头上传来的动静,他的面孔越发的扭曲。

    他看看罗网中的那五只雀儿,伸出手,五指喷出近乎实质的烈焰,作势要一掌拍下去,但是停顿了一会儿,他收回了手,咬着牙走到了罗网旁,将罗网掀开,让五只拼命挣扎的雀儿逃出了生天。

    “这次,不算数,不算数,下次再来,下次再来。”司马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喃喃念叨了一阵,用力的摇晃着脑袋:“修心,养性,不生气,不发火……来人啊,升堂!”

    司马芷突然跳着脚的吼叫起来,面皮涨得通红的嘶声怒吼:“来人啊,升堂,先将这群擅离职守、擅离驻地的蠢货拿下,每人痛打一百……不,五百……不,一千军棍!”

    ‘当啷、铿锵、咚’!

    古怪的声音从皇城兵马司衙门各处传来。

    好些衣衫不整的皇城兵马司官吏摇摇晃晃的从各处厅堂中小跑了出来,有人佩刀掉在了地上,有人相互撞在了一起,有人睡眼惺忪的,一头撞在了游廊柱子上。

    一路跌跌撞撞,拖泥带水,百来个官吏跑到了司马芷的面前。

    “拿下,拿下,打,打,扒了甲胄和战袍,用力打,用心打,着实打,往死里打……”司马芷指着那些脸色如土的禁军将领大吼:“只要不打死,就往死里打……,等等!”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他们是孤小妾的兄弟,是孤的妻舅,马马虎虎,放过他们,他们三个不要打,其他的,往死里打!”

    墙头上,看热闹的军部官员越来越多。

    他们看着数十个东苑禁军将领哭天喊地的被按在了地上,扒下了铠甲和战袍,露出了白生生或者黑乎乎的屁股蛋,沉甸甸的纯金属军棍带着沉闷的破空声,重重的打了下去。

    东苑禁军这些将领嘛……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头?

    军棍声震天响,数十个将领被打得皮开肉绽,一个个鬼哭狼嚎的,甚至有人痛哭流涕,大声求饶,还有人直接被打得昏厥了过去。

    那场景真个是惨绝人寰,让人看着都为他们伤心流泪。

    军部的官员们一个个憋着笑,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紧接着,好些军部的探子已经回到了军部大院,带来了他们打探来的消息,很快的,军部上上下下,从一品大将到九品小官,甚至是无品级的小吏,都知道了这些东苑禁军将领的悲惨遭遇。

    这些家伙,被新鲜出炉的大红人,司马贤钦封的玉州公,东苑校尉霍雄除了军籍,赶出了东苑?

    从孙不病一直到下面的小兵,所有的将领、军官、低层官兵,十万多人,全部被开除了?

    “十万多人啊……”一名军部将领‘嘿嘿’笑了起来:“东苑禁军,那可是个好位置,难怪他们要来告状。”

    但是转瞬间,这军部将领的脸色就骤然一变。

    军部上上下下的官员们,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微妙。

    “一百二十年前,左相奏明陛下,再次削了东苑禁军的编制……饶是如此,东苑禁军依旧应该有百万士卒!怎么治开革了十万多人?还有将近九十万人的兵额?”刚刚发笑的军部将领目光浮动的看着身边的诸多同僚。

    “吃空饷啊?”一名军部的一品大将轻声自语。

    “还是禁军?”另外一名二品将领眯起了眼睛。

    “我大晋,最后的一支直属皇室的禁军,居然被吃了九成空饷?”一名军部枢机殿的文官轻声说道:“没记错的话,之前的东苑校尉,是东宫的人?”

    “这……东苑禁军毕竟是皇城兵马司直辖,我刑律司对他并无监察之权,所以这些年,刑律司也并没有对东苑禁军进行约束。”一名军部刑律司的高官好似打了鸡血一样蹦了起来:“军法败坏啊……我刑律司区区一司的架构,显然是无法震慑军中不法之人了。”

    这刑律司的高官瞪大眼睛说道:“我强烈建议,军部刑律司,当升格为刑律殿!”

    一众军部高官呆了呆,同时往这家伙身上‘呸’了一口,然后转身就走。

    东苑禁军出事,而且牵扯到了东宫太子……这事情……简直就好像一块血淋淋的大肥肉,立刻引起了这些军部掠食者的强大食欲!

    司马芷站在皇城兵马司的大院里,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围墙。

    围墙上,军部的官儿们都撤退了,他们都紧锣密鼓的去忙活去了。

    司马芷眼神微微黯淡,他闭了闭眼睛,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够了,不用打了,再打,就真的打死了。来,给孤好生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罢?”

    司马芷背着手,一步三摇晃的,迈着地主老财特有的四方步,慢悠悠的走向了皇城兵马司略有点古旧,已经好些年没有修缮过的大堂。

    一众被打得屁股-开花、大腿血肉模糊的禁军将领被拖进了大堂,随后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一刻钟后,听完了一众禁军将领哭诉的司马芷轻轻的摇了摇头。

    “那霍雄,真的一拳打死了罗家的那小子?”

    “哎,罗家的那小子……他爹和孤,还有几分交情呢,年轻的时候,我们一起逛过窑-子的。”司马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可怜,可怜,怎么就被打死了呢?”

    “玉州公下手这么狠,真是……太狠了。”

    司马芷摇摇头,从袖子里掏出了两块金子,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一名主薄:“喏,拿着,罗家办丧事的时候,记得给孤去随一份香烛纸钱什么的。哎,玉州公下手这么重,实在是,太狠了。”

    吧嗒了一下嘴,司马芷摇摇头:“好了,这事情,孤知道了……回去吧,回去吧,看你们这一个个血肉模糊的可怜模样,太可怜了……回去好生修养,汤药费可一定不要省,一定要用好药啊。”

    “你们年纪轻轻的,不要舍不得用好药,到时候留了病根子,等你们年纪大了,就知道厉害了。”

    司马芷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然后站起身来,看了看大堂外的天色,突然笑着拍了拍手:“妙哉,正午到了,按惯例,午休两个时辰……孤在街对角玉堂春定了两桌燕翅席,走,走,唯美酒与美食,不可辜负啊!”

    十几个皇城兵马司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文官武官都有,一个个挺着微微凸起的肚皮,笑呵呵的跟着司马芷走出了大堂扬长而去。

    一众东苑禁军将领呆住了。

    彻底的风中凌乱了。

    “王爷……您要给我们做主啊!”数十个将领如丧考妣的哭喊着。

    司马芷一溜小跑的,直接窜出皇城兵马司衙门,跑得无影无踪了。

第四百九十六章 公主,太子

    九曲溪堂,九曲溪融入大湖之处。

    大片红枫围住了一个亲水的平台,风吹过,有红色叶片落入溪水,静静的飘在白亮亮的溪水上,映得溪水底部白生生的砂石都几乎变成了红色。

    一身大红妆的景晟公主静静的坐在平台上,两个宫女手持孔雀尾羽制成的大团扇,站在她侧后方,轻轻的为她送来一缕缕凉风。

    大晋御史殿副殿主马相如,还有其他七八名大晋朝堂最近十几年冒出头的青年才俊站在她面前,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杵在那里。

    “你们,越来越有出息了。”景晟公主生得极美。

    大晋皇族的血统很不错,无数年来俊男美女的血脉相互融合,皇族男丁多英俊帅男,皇族女子多绝世美人。

    景晟公主是当今大晋神皇司马贤的亲侄女,即大晋故太子司马圣的亲侄女,从血脉上来说,她和白鹇、朱极亲近。她的长相,就和朱有六七分相似。

    通体殷红,两片红唇好似火焰,能轻松点燃马相如等人心头的各种执念。

    只是,平日里热情如火、让马相如等青年才俊沉醉其中的红唇,此刻却犹如两柄烧红的菜刀,左一刀右一刀的劈砍在他们的心坎上。

    “你们,实在是太能干了。”景晟公主红唇微微撇开,讥诮的冷笑着。

    “喏,十几个二品大员联手,撒出去上万人……谁能告诉本宫,那玉州公霍雄,是怎么进城的?”

    一大早,‘霍雄’带着数百五行精灵招摇过市,从东门出了安阳城。

    以景晟公主在安阳城的人脉渠道,她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也就第一时间将马相如等裙下之臣招来了九曲溪堂厉声呵斥。

    景晟公主重重的吐了口气,站起身来,手中小檀木为骨架,用极乐鸟尾羽镶嵌的小折扇猛地收起,然后带着一缕香风,重重的敲在了马相如的脑门上。

    “本宫的儿子,有可能死在‘霍雄’手上,可能是他亲手杀死……对此,本宫其实不愿计较。”景晟公主昂起头来,淡淡的说道:“毕竟是赵貅的儿子,是否报仇,如何报仇,能否报仇,这是赵貅……是赵氏的勾当。”

    “本宫,只是一个小女人,只想着一辈子和和美美的、快快活活的。”景晟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本宫只想着逍遥快活,只喜欢奢华享受。打打杀杀的事情,本宫不爱。”

    “谁敢让本宫一时不快活,本宫就让他一辈子不快活。”景晟公主咬着牙冷笑道:“霍雄既然来了安阳城,你们在玉州那边,得赶紧下手。”

    景晟公主狠狠的盯着以马相如为首的一群裙下之臣:“本宫的财路,不能断!”

    马相如等人拉扯着脸上的皮肉,齐齐露出了温情款款的笑容,深深的向景晟公主鞠躬行礼:“殿下放心,玉州那边,怕是已经发动了……霍雄他有本领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安阳城,那么,我们就毁了他的老窝,让他在天下人面前,出一个大丑。”

    谄媚的笑了几声,马相如轻声道:“之前,朝堂之上,吾等弹劾霍雄,本来就是向要为殿下您出一口气。”

    “实在是他霍雄运气太好,碰上了这样的惊天功劳……吾等实在是没有想到。”

    “不过这次,他实实在在的冲撞了殿下你,我们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把霍雄,把他的所有手下,把他的玉州,整个给拆零碎了。”

    马相如等人无比的恭敬,无比的恭顺,就好像一群乖巧的哈叭儿狗。

    对当今神皇司马贤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恭敬恭顺。

    但是在景晟公主面前……

    看着她那两片红唇,马相如等人的骨头都酥掉了,哪里还能挺起脊梁骨来?

    甚至有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了极其恶劣的念头景晟公主的那位驸马,当今军部枢机殿的副殿主赵貅,他干脆就死在和大武作战的前线吧,他就,别回来了!

    马相如等人急匆匆的转身离开了。

    被景晟公主大清早的破口训斥了一番,他们也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人,这股气,得发作发作。

    这几天负责在安阳城外拦截玉州来人的那些府上护卫,得发落几个,否则这些废物也太不晓得勤勉办事了。

    除此之外,在玉州那边的行动……管他准备好了没有,反正,要发动了。

    不仅仅景晟公主的财路在那边,马相如他们在玉州也有极大的利益,这几天玉州那边抄家灭族的,好些大户人家可都是他们的人,都是为他们赚钱的钱袋子!

    哎,本来还想将‘霍雄’一起在玉州拾掇了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自己偷偷摸摸的跑来了安阳,和他的手下人分开了,妙不可言。玉州没有了他坐镇指挥,对付起来就更容易了。

    而‘霍雄’孤身一人在安阳……也更容易对付了。

    马相如一边快步疾走,一边用力的握紧了拳头,下意识的轻轻挥动着。

    景晟公主慵懒的坐回了柔软的靠椅上,两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太监从红枫树丛后面绕了出来,乖巧的跪在了她脚下,拿出了玉雕的美人拳,轻轻的为她敲打着小腿和脚掌。

    景晟公主眯着眼,突然幽幽叹了一口气:“实在是,霍雄生得太难看了些……不然的话,玉州公若是成了本宫的人,那里还要操心这些事情?”

    摇摇头,景晟公主喃喃道:“再说了,毕竟他也和喑儿的死有点牵连,不管是不是他下的手,本宫实在是也过不了心里的这个坎儿……和他同床共枕的……哎,罢了,罢了。”

    “我这做娘亲的……喑儿亲爹无能,我这做娘亲的,为他报仇也是理所当然的。”

    将价值万金的小折扇胡乱的往地上一丢,景晟公主掏出了一柄精致的小刀,轻轻的哼着歌儿,慢条斯理的修剪起自己的指甲。

    一点点,一丝丝,极尽细致,将自己的指甲修饰得完美无缺。

    景晟公主在这里发落马相如等人时,孙不病已经气喘吁吁的,带着几个心腹将领来到了安阳中心的皇城外。

    大晋皇城的西边,老大一片院子,那是大晋军部所在,捎带着皇城兵马司也在那边。

    而大晋皇城的东面,在众多行政衙门的后面,有一片很不小的宫殿群,通过一条夹道和皇城连着的,这里就是大晋如今的东宫所在。

    东宫太子司马芾,平日里就住在这一片宫殿中。

    东宫下辖的众多属官的办公衙门,也都在这一片宫殿中。

    在大晋,东宫的架构就是一个微型的朝堂,有文相掌管政务,有武相掌管军务,在大晋广袤的领土中,更有三个上州、十二中州、三十六下州的领土被划分出来,直接受东宫治理。

    上州的水平,大致就和玉州相当。

    中州的水准么,不提面积,人口大概和上州相当,但是赋税收入大概只有上州的一成左右。

    而下州,下州比起大泽州这样的新辟州治,大概也就是好上一些,土地、人口、各方面的发展水平等等,都属于‘穷困凋零’之列。

    一共四十一个州治被东宫所属直接治理,甚至东宫还编有六卫大军,直接归属东宫太子指挥。

    这六卫大军不属于大晋常规制式军团编制,东宫太子能力强,这六卫大军的战力甚至就能压过军部,犹如当年故太子司马圣之时,东宫的大军真个压得军部所属喘不过气来。

    而东宫太子势弱,或者才干有限的时候,这六卫大军也就是鹰犬之属,配太子嬉戏玩闹的角色。

    东宫的朱漆大门紧紧关闭,数百名身穿金色甲胄,身材高大魁梧,面孔俊朗威严,身高、体型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皮相极佳的东宫所属静静的站在门前。

    大晋当代太子司马芾,也是一个极品人物。

    归属他直接管辖的四十一个大州……怎么说呢,反正被他治理得鸡飞狗跳吧。

    四十一个大州中,三个上州经过他数百年的精心打理,已经硬生生从堪比玉州的顶级富庶州治,变成了比中等州治还差这么一丝丝的破地方。至于那些中州和下州,可想而知。

    无数商家破产,无数百姓流失,盗匪丛生,民不聊生。

    因为盗匪丛生,所以东宫六卫大军常年外出剿匪,以此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东宫六卫,极易升官!

    司马芾经常一封奏疏送去皇城兵马司和军部,为他东宫六卫剿匪有功的诸多将领奏请功劳。司马芾极得司马贤溺爱,军部自然要给他面子,皇城兵马司更不可能驳了他的面子!

    所以,东宫六卫依靠剿匪,数百年来逐渐积攒了上千一品将军,五千多号二品将军,七八万名三品将军,其他都尉、校尉无数。偌大的东宫六卫,就连普通士卒都没有,最低的都是一品军士的衔儿。

    曾经有军部的某位大佬吐槽把东宫六卫拉出来,将他那些将领塞进军部,足以占据整个军部的所有职司都还有余……偌大的大晋军部,根本就没这么多坑,容纳东宫六卫的这么多大萝卜!

    如今站在东宫正门外守门的,一水儿金甲大将,个个腰间挂着一品、二品大将军的玉印!

    如此气派,如此排场,整个大晋,唯有当今东宫才能摆得出来!

    再看看这些家伙的气息,重楼境初阶、中阶的二品大将军,重楼境高阶、巅峰的一品大将军……这数百金甲大将中,居然连一个命池境都没有!

    可想而知,这都是一群什么货色!

    孙不病和这些金甲大将军那都是老熟人了,东宫太子最近几次带着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去东苑,那都是走马观花的武装游行一番,就直接返回安阳城了。

    可是这些东宫将领们,可是经常去东苑快活。

    那边有酒,有肉,有娇滴滴的宫女小妹子,还有东苑豢养的各种奇珍异兽可以偷偷猎杀了尝尝鲜!

    这些人,和孙不病都是铁杆的好兄弟,拜把子的交情!

    见到孙不病气喘吁吁的奔了过来,十几个金甲将领急忙迎了上去:“哎,孙兄弟,你今天好兴致啊?不在东苑快活,怎么回城了?”

    “殿……殿下呢?”孙不病看了看眼前的这些人。

    “出事了?”几个金甲将军瞪大眼睛,看着一脸仓皇的孙不病,纷纷摩拳擦掌的叫嚣了起来:“偌大的安阳城,还有敢招惹爷们的傻鸟?哪呢?哪呢?”

    “去,去,一边去……”孙不病眼球有点泛红。

    就在之前一刻钟的功夫,‘霍雄’当着他的面,将一名鼓噪的东苑将领一拳轰成了血雾。

    孙不病吓得魂灵儿都快飞去九霄云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东苑,不知道自己颠三倒四的下了一些什么命令,总之就是一路昏昏沉沉的,五脏六腑不断的抽搐着,这么一路稀里糊涂的来到了东宫门前。

    身体晃了晃,张开嘴,艰难的吐了几口清水,孙不病踉跄着闯入了东宫。

    东宫正门后面,一处极大的广场,左右两列殿堂,左文右武,东宫文相、武相,还有众多东宫衙门都在这两列殿堂内办公。

    孙不病带着十几个同样浑身发抖的将领,步伐匆匆的奔过广场,穿过几重宫殿楼阁,来到了东宫的后花园中。

    司马芾生得高大俊朗,相貌堂堂,身材魁梧,一身雪花般细腻的腱子肉,犹如羊脂玉堆成的人儿。

    司马芾对自身皮相颇为满意,他常年就只裹了一条小小的兽皮短裙,袒露大片白花花细腻的皮肉招摇过市,有安阳城好事的纨绔公子、千金小姐们,对司马芾冠之以‘玉幡杆’的美称。

    孙不病踉跄着闯入东宫后花园的时候,身高一丈五尺开外的司马芾正袒露身躯,手持一张玉质大弓,摆开了一个堪称完美的拉弓放箭的姿势,静静的站在大片牡丹花从中担任模特。

    十几名宫廷御用画师在一旁摆开了宽大的画案,正在一笔笔精心勾勒,描绘此刻司马芾英伟不凡的神姿。

    近百名娇俏的宫女站在一旁,一个个满脸桃红的鼓掌欢呼。

    “殿下好神武!”

    “殿下好英俊!”

    “殿下……啊!”

    “殿下……呀!”

    “殿下……呜!”

    孙不病踉跄着闯入了后花园,扯着嗓子尖叫了起来:“殿下,我们的场子被人砸了!”

    孙不病的吼声凄厉而苍凉,司马芾被吓了一哆嗦,右手手指猛地一松,弓弦‘啪’的一下暴力弹回,他左手抖了抖,弓弦就‘啪’的一下抽在了他的脸上,痛得司马芾‘嗷嗷’的惨嚎起来。

    “孙不病……我入-你-娘!”司马芾扯着嗓子,抱着被弓弦打得剧痛的面颊原地胡乱的蹦起来。

第四百九十七章 报复,以及报复

    玉州城,一片死气沉沉。

    玉州是大晋膏腴之地,繁华、富庶,天下绝品。

    玉州城则是玉州的核心,若说玉州是大晋的一顶王冠,玉州城就是王冠上最亮的明珠。

    一座大城,周边团团数十座附城,不大的区域内集中了上亿人口,数以万计的商会云集此处,百业繁荣,流金淌银,空气中都弥漫着财富的气息。

    平日里,玉州城的上空有无数蜂群一样的飞舟往来,无数货物以玉州城为集散地,为这里带来了天量的财富。

    可是今日,一大早的时候,一切都还正常。

    但是渐渐地,高空中的无数飞舟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了,一座座商铺关上了大门,大街上人流急速变得稀少,那些豪门大户也纷纷紧闭院门,开启了自家院子的防御禁制。

    就是孙不病在东宫向司马芾哭诉的那一会儿,高亢的警号声从四面八方远远传来。

    一条条飞舟排着不甚整齐,但是规模庞大的军阵,浩浩荡荡的从四面八方齐齐向玉州城压了过来,东面、南面、北面、西面,四面齐发,起码有超过十万条大小飞舟同时杀来。

    而玉州城内则是连绵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有修士施展雷法,一团团水缸大小的雷火在城内乱轰,一团雷火落下就是一声巨响,一团火光席卷方圆数百丈范围,炸得地动山摇,炸得一座座建筑轰然崩塌。

    被雷火袭击的,尽是玉州城内的大小官衙。

    什么玉州州主的官衙,玉州城主的官衙,玉州各郡派驻玉州城的官衙,还有玉州的官仓、公库,玉州城内最紧要的军营、粮仓等等……

    这些地方平日里都有阵法禁制保护,但是今日这些雷火突然降临,所有阵法禁制居然没有一处开启。

    眼看着一座座精美的宫殿楼阁轰然粉碎,一座座工整宽敞的库房在火光中烟消云散。

    无数粮食,无数货物,乃至军械辎重等等,还有玉州官方的几座飞舟生产厂房,全都在雷火中化为乌有。

    所幸的是,这几天玉州气氛紧张,好些官府衙门的差役、官吏,都被老铁下令驱逐,返回家中等待处理。这些官办的工场也没有生产,所有的技师工匠都在家中休息,故而袭击降临,人员伤亡不大。

    漫天雷火乱轰乱打了一盏茶时分,紧接着就听一阵急促的战鼓声传来。

    玉州城内,一座座之前紧闭门户的豪门大宅突然敞开大门,无数身穿各色甲胄的私兵、护卫嘶声呐喊着‘为国杀贼’的口号,浩浩荡荡的从大宅门中冲出,迅速汇聚在一起,顺着一条条大街朝着巫铁麾下驻扎的营房杀去。

    玉州,极其富饶,豪门大户极其众多。

    有钱,就代表着资源。

    无论是奢靡享受的资源,还是修炼用的资源,乃至是军械甲胄等等,都是资源。

    而有钱人,多怕死,更怕被盗匪流贼盯上,或者被绑票,或者被刺杀,或者是被竞争对头暗地里下手灭了满门。

    所以玉州豪门,无论有封爵的贵族,还是普通的巨商富豪,都蓄养私军。

    因为有钱,有很多很多钱,他们蓄养的私兵规模,比邻近那些州郡,身份相当的贵族、豪门要多出数倍甚至是十几倍。

    当一股暗地里的力量,将这些贵族豪门纠集在一起,他们聚集起来的飞舟舰队也好,聚集起来的私兵护卫也好,从数量上彻底压过了玉州州军。

    玉州州军规模庞大,足足有数百万之众,平日里分别驻扎在数百座大小城池中。但玉州城是重中之重,故而玉州城内,有三十万州军精锐驻扎。

    可是今日汇聚过来,四面合围玉州城的飞舟舰队,以及内部开花突袭各处官府衙门的私军护卫,从数量上来说,起码是整个玉州州军的十倍以上。

    而玉州城内,玉州州军驻扎的营地静悄悄的。

    这里没有受到之前的雷火攻击,营地内也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整个营地一片死寂,就好像一个活人都没有。

    一股无形的煞气在营地中弥漫,逐渐蓄积,逐渐发酵,好似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不知道准备向哪里倾泻怒火。

    一支豪门大族的私军队伍浩浩荡荡的从州军驻地门前开过,大喊大叫着闯入了对面的玉州转运司衙门。已经被雷火犁了一遍的转运司衙门内传来几声急促的惊呼声,随后刀剑入体的声音传来,一个粗豪的声音在大吼:“杀光这些为贼子卖命的蠹虫!”

    “玉州,是玉州人的玉州……玉州公?嘿,区区一外来人,也敢窥觑玉州的财富?”另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嘶声尖叫着:“谁敢给玉州公办事,谁敢帮助玉州公对付玉州乡老……杀,杀,杀!”

    无数私军大吼大叫‘玉州是玉州人的玉州’这很有蛊惑力的口号,兴奋的四处烧杀抢掠。

    玉州城内,好几处重要的库房之前被雷火攻击,主体建筑被炸毁,大军涌入后,那些金银之类的财富是雷火无法摧毁的,哪怕金银都融化了,那依旧是金银!

    无数士卒放手大抢,疯狂的抢掠。

    一如转运司衙门下辖的几处库房,里面正堆积了无数的金银珠宝和玉州特产,这些是准备运去安阳城,送去皇家内务殿的贡品。

    这些士卒一个个红着眼,在自家将领、头目的纵容下放肆劫掠。

    很快,就有士兵将目光对准了这些官府衙门附近的居民。

    ‘玉州是玉州人的玉州’……玉州人的财富,自然也是玉州人的财富……既然都是玉州人的财富,那么这些私兵、护卫都是玉州人,这些民宅中的财富,不也是他们的财富么?

    这个逻辑,完全没问题啊!

    合情合理啊!

    民宅里的财富,是他们的财富……民宅里的小娘子,也自然是他们的小娘子嘛!

    就算玉州城内的小娘子没这么多,那些嫁了人的小媳妇、大嫂子,甚至是卓有风韵的大婶子,他们也不会挑剔的!

    兵乱,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

    犹如洪水猛兽,一旦脱闸,始作俑者都无法想象,兵乱会爆发出多大的毁灭力。

    无数三五成群的私兵、护卫开始向那些大小民宅动手。

    城墙外,无数战舰飞舟逼近,船艏一门门主炮闪烁着夺目的光芒,锁定了玉州城墙就待开火。

    玉州城墙上本来已经亮起了强烈的光芒。

    玉州城的城防极其强大坚固,比普通州城,甚至比普通封国的国都的城防大阵还要强出数倍。

    尤其玉州城的城防大阵已经生出了阵灵,有了朦胧的自我意识,一旦有大量的没有经过身份认定的舰船靠近,玉州城的大阵就会自动开启。

    可是转眼间,整个城防大阵就黯淡了下去。

    有人沟通了玉州城的阵灵,直接关闭了整座城防大阵。

    刺耳的狂笑声从城外一座座巨大的舰船上传来,然后起码有数百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呐喊:“锁定玉州公狗腿子的营地,全力开火!”

    超过十万条战舰在空中铺成了类似于一口圆锅的阵型,将近三万条战舰放在圆阵的最前方,他们的船艏主炮,都可以轻松的锁定玉州城内的一切目标。

    他们来之前已经查明,数十万黑凤军精锐,数十万大泽州军好汉,他们都被安置在了城内比邻玉州州军的两处营房中。

    老铁、黄等人,也提防着玉州州军捣乱,故意驻扎重兵进行戒备。

    但是此刻,却正好成了这一支庞大舰队最好的靶子。

    之前的雷火攻击,只是将两处营地的禁制炸毁了一些,摧毁了几座营房,黑凤军和大泽州军的士兵都没伤损几个。

    但是数万条战舰同时开火……就算黑凤军、大泽州军的好汉们全都是胎藏境高手,怕是也要被炮火融成一滩汁水、炸成漫天碎片。

    要命关头,三十六条四灵战舰猛地从地面直冲高空。

    按照九宫方位排列成阵,四灵战舰的上方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地四灵的虚影轰然闪现,一队队巨大的火焰翅膀在弹指间凝聚成形,然后漫天熊熊燃烧的羽毛化为一道道流光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扫射。

    黑锅一般的舰队大阵被无数燃烧的火羽洞穿。

    一条条私军战舰被破开一个个巨大的缺口,战舰内部在燃烧,然后烈焰顺着一个个破洞喷涌而出,同时喷出来的还有无数身体熊熊燃烧的私军战士。

    有钱,巨富,而且关系网四通八达……玉州的豪门大族们的确可以组建一支支规模庞大的私军军队,但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就是除非有比较高的封爵爵位,否则他们永远不可能得到大晋军方的制式战舰。

    这浩浩荡荡十万多条庞大的战舰飞舟,全都是民间舰船改造而成。

    所有的船艏主炮,也都是各家各户私自雇佣的炼器师,采用军用流传出的落后图纸炼制而成。

    这些私军采用的战舰,在攻击力、防御力、综合战斗力方面,大概只相当于同体积军用制式战舰的两成不到。

    面对四灵战舰这等镇国神器级的大杀器……

    只是一波攻击,两万多条私军战舰喷吐着烈焰黑烟,一头从高空坠落地面。

    漫天火羽缭绕,一条条私军战舰剧烈的颤抖着,不断的爆发出一团团巨大的火光,伴随着巨大的声响,摇摇摆摆的从空中缓缓坠落。

    “开火,开火……”无数高高低低的嘶吼声不断从巨大的舰队中传来。

    但是这支规模巨大的私军舰队,起码有五六百家豪门大族掺合在一起,每一个豪门大族,都有自己的指挥官,当他们面对如此可怕的袭击,数百个声音在同时发号施令。

    私军毕竟是私军,并非王朝正规军。

    如此乱局,直接导致了十万多条战舰的整体崩溃。

    有豪门大族高薪聘用的供奉转身就走,化为一道道流光扬长而去。

    有豪门大族的核心族人眼看事情不对,立刻驾驶着座舰突围而去。

    更有好些私军士卒跺跺脚,偷偷摸摸的对着自己平日里看不顺眼的上司背后捅一刀子,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了身上的私兵甲胄,三五成群的离开了战舰。

    巫铁从大泽州带来的舰队中有数千条战舰。

    五行精灵的主力,被安置在禹州城外的几座附城中。

    这些私军大队忽略了五行精灵……或者说,他们在制定计划之初,就没把五行精灵放在心上。

    五行精灵,毕竟只是异族。

    在大晋,乃至大武、大魏三大神国的子民心中,异族,哪怕是最类似人的异族,都是卑贱的,弱小的,毫无战斗力的,只能为奴为婢,供他们驱遣。

    没人注意五行精灵的动作。

    所以当巫铁麾下的数千条制式战舰腾空而起,无数木精手持短弓,在空中向玉州城内倾泻下漫天箭矢时,城内作乱的私军、护卫们全傻眼了。

    数千条战舰犹如一片乌云笼罩了整个玉州城。

    木精们的箭术……自然是不用提的。每一支箭矢,必定不会落空。

    漫天箭矢落下,城内传来了无数凄厉的惨嗥声。

    老铁高亢的吼声传遍了整个玉州城:“不要射杀,不要射杀,活的,留活口……一头头膘肥体壮的人形牲口嘿,挖矿、种地什么的,最好不过了。实在不行,还能拿去当炮灰打仗啊!”

    “留活口嘿,留活口,谁胡乱杀死一个,扣你半月薪水!”

    老铁兴奋得活蹦乱跳,他一边呼喊那些木精不要下杀手,一边朝着那些朝外遁逃的私军战舰大吼:“不许跑,不许跑,老子宣布,你们都是俘虏了,全都是俘虏了!”

    数十条战舰脱离了庞大的军阵,不顾老铁的吼声继续逃窜。

    老铁身上多了一套黑漆漆的不起眼的甲胄,这是大鹏明王遗留下来的护身宝甲。

    灵光一闪,老铁瞬间划过百多里距离,带起数十条残影,在这数十条战舰上一掠而过。手中阴阳长枪带起漫天枪影,瞬间在数十条战舰上戳出了十几万个大小完全一致的窟窿。

    “不许逃!逃者,死!”

    老铁默运玄功,他身后一黑一白两条犹如龙卷风的阴阳二气冲天而起,迅速缠住了数十里外另外两条正在逃跑的战舰。

    阴阳二气轻轻一卷,两条战舰就化为细细的粉尘淅淅沥沥的洒落,唯有两条战舰上数千士卒呆呆的悬浮在空中,一个个面孔惨白,全被老铁的恐怖力量吓住了。

    “投降者生,反抗者死。”裴凤清扬的声音幽幽响起。

    “以翎山侯之名,尔等若是放弃抵抗,都能活……否则,屠灭九族!”

第四百九十八章 登门,交易

    令狐府,后院。

    四周种满了千年梧桐树的宽敞大厅中,银白色的条案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溜儿碧绿的珠宝首饰。

    澄净透明、色泽艳绿的极品翡翠雕成的手镯、戒指,以及一整套的项链等物,零零碎碎有百多件。

    而且每一件首饰内,都有顶级的练器大师微雕了一座防御大阵进去,百多件首饰放在一起,就是一座坚固的防御大阵其防御力,堪比一座州城的城防大阵的威力。

    令狐青青站在长案旁,面带微笑看着这一套精心制造的首饰。

    这是他准备送给‘银鱼儿’的首饰。

    虽然还没下定决心将她接回令狐家,可是作为令狐青青看中的女人,该有的待遇是不能少的。

    这套首饰的防御力堪比一座州城……一座方圆千里的州城的城防大阵压缩在一个人身上,可想而知这样的防御力有多么出色。

    他令狐青青的女人,就配得上这样的保护。

    抬头看看天色,天色还早,还没到中午时分,距离入夜还有许久时间。堂堂大晋左相,自然不能大白天的跑去那种莺歌燕舞的地方嬉戏,实在是太丢左相的面皮了。

    只要入夜了,他定然会直奔孤月居。

    想到银鱼儿那张娇俏、清纯的面庞,令狐青青不由得有点心热,一如当年他十多岁的时候,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初恋情人时的模样。

    已经很多很多很多年,他没有过这样的感动了。

    令狐阿一颤巍巍的走了进来,轻轻的向令狐青青欠了欠身:“老爷。”

    令狐青青抬起头来,问道:“何事?”

    令狐阿一苦笑一声,掌心一块玉珏飞到了令狐青青面前:“玉州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景晟公主的那一群面-首,在玉州做了好大的事情,只可惜,乌合之众,一击而溃。”

    令狐青青挑了挑眉头,接过玉珏,迅速阅读了里面的紧急情报。

    玉州距离安阳城实在是太近了,就算不通过空间门,胎藏境的高手也能在一个时辰内轻松打个往返;玉州太富庶了,所以令狐家在玉州也有庞大的利益,所以令狐家也在玉州按差了无数耳目。

    玉州的数百豪门大族联手,组建联合舰队围攻玉州城,玉州城内的顶级豪门出动私军,突袭各处官府衙门,想要杀光玉州公‘霍雄’的属下。

    这事情闹得太大,令狐家的暗探第一时间将消息传了回来。

    “家主是什么意思呢?”令狐青青挑了挑眉头。

    “听说,家主有意联手景晟公主,给玉州公一点好看。”令狐阿一虽然只是仆役,但是他是跟随了令狐青青一辈子的仆役,他在令狐家的权威,绝对压过了当今的令狐家主。

    “扯淡……让他们,不许插手。”令狐青青冷哼了一声:“玉州公,是陛下钦封的玉州公,这点面子,我们令狐家,是要给陛下的……再者,景晟公主是陛下的‘亲侄女’,呵呵,这种皇家内部的勾当,随他们去吧。”

    “大战当前,大武那边的压力巨大,文臣那边如何,不管我们的事,但是我大晋将门,必须稳住阵脚,不许妄动。”令狐青青冷然道:“告诉家主,区区一个玉州的利益,值得我令狐家大动干戈么?”

    “告诉他,作为令狐家的家主,气魄要大一些,更大一些,除非是十个以上玉州的整体利益,否则,不值得令狐家出手。”令狐青青大袖一挥,令狐阿一就微微欠身,微笑着走出了大厅。

    “景晟公主……哼。”令狐青青冷然一笑:“莫名其妙。”

    九曲溪堂,一身红裙的景晟公主舒舒服服的躺在软榻上,侧着身体,左手托着脑袋,笑吟吟的看着平台边聚集起来的一群锦鲤。

    几个宫女拿着精心调配的鱼食,一点点的洒在水中,鱼儿就跳跃抢食,很是热闹。

    景晟公主笑得很灿烂,这些肥头大耳的锦鲤,就和她的那些裙下之臣一样,给他们一点点甜头,他们就会放弃一切的尊严和体面,死心塌地的任她驱策。

    有趣,太有趣了。

    以马相如为首,有御史殿,有礼殿,有刑殿,有工殿,有农殿,有转运殿……尽是当今大晋朝堂上的青年才俊,手中权柄极大。十几个这样的实权大臣联手,在玉州能够掀起一场巨大额风波吧?

    看看一旁已经烧了大半截的计时香,这世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玉州已经是一片凋敝了罢?

    这种坐镇安阳城,轻轻一句话,就能让一方大州彻底动荡的感觉……

    “权力啊……难怪那些臭男人,一个个都疯狂的追逐权力。”景晟公主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是本宫,不需要权力,只需要掌握了这些男人,他们的权力,就全都是本宫的!”

    伸出手,一名小太监机灵的递了一盏温度不冷不热恰恰好的香茶过来。

    景晟公主抿了一口香茶,满足的微微一笑。

    突然间,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马相如等十几个一个多时辰前还在这里听景晟公主教训的朝中大臣,一个个脸色死灰的快步小跑了进来。

    “殿下。”马相如一马当先跑到了景晟公主面前,身体微微的哆嗦着。

    “嗯?”景晟公主放下茶盏,猛地坐直了身体:“怎么了?什么事情,值得你们这么慌乱?”

    马相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哆哆嗦嗦的看着景晟公主,沉声道:“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前,我们下令,经我们沟通,联系在一起的四百二十五户玉州豪门,他们联手调集的私军舰队,对玉州城发动了进攻。”

    “好事啊……”景晟公主微微一笑:“玉州公‘霍雄’不在玉州,他的那群手下,想来已经被杀光了吧?这件事情,闹得有点大了,可是本宫会去陛下面前给他们分说的……玉州公普一上任,就横征暴敛,逼得玉州百姓造反,这是玉州公的罪!”

    马相如直勾勾的看着景晟公主:“四百二十五户豪门联手,十万七千条私军战舰围攻……只是半个时辰,全军覆没……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私军,被当场斩杀者不过数万,其他人尽数投降!”

    景晟公主红润的面颊骤然惨白。

    她涂抹了鲜艳胭脂的两片红唇,也好像被晒干的鱼肉一样,变得干巴巴的没有了平日里水润的光泽。

    她呆呆的看着马相如,嘶声道:“怎会如此?十万七千条战舰……他们都是死人么?”

    景晟公主不是没见过大场面。

    她年幼时,曾经陪同司马贤检阅那时的皇城兵马司直属的禁军。

    那时的禁军虽然已经有了颓败之势,但是依旧规模庞大,东苑、南苑、北苑、西苑四苑禁军齐备,皇城兵马司十二卫禁军齐备,皇城兵马司下辖的巡检衙门中,那些权力近乎无限,对三品大员以下官员都能先斩后奏的巡检官们齐备。

    浩浩荡荡的禁军舰队铺天盖地的从头顶上飞过时,那等震动人心的场面在景晟公主心中留下了深不可没的印记。

    那一次,司马贤检阅的舰队也不过就三万多条的规模。

    而这一次,玉州的豪门们,聚集起了十万七千条战舰。

    十万七千条战舰,而不是十万七千条大肥猪。

    就算是十万七千条大肥猪吧……该死的,十万七千条大肥猪满地乱跑,想要把他们抓干净,也要耗费几个时辰吧?

    “你们,哪里找来的这些废物?”景晟公主死死的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马相如等人。

    马相如等人低头不语。

    他们是文臣,他们并非武将,他们虽然也有修为法力,但是生平基本上就没和人厮杀打斗过。他们对军伍上的勾当一窍不通,他们同样不能理解,十万多条战舰,这么庞大的军力,怎么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彻底崩溃。

    “殿下,那四百二十五户豪门,基本上就是我们在玉州的所有力量了。”马相如干巴巴的苦笑着:“现在,玉州公麾下爪牙,已经关闭了所有进出玉州的空间门,开启了玉州所有城池的城防大阵,封锁了所有进出要道,对我们的人大肆抓捕。”

    “他们的田庄,他们的牧场,他们的矿场,他们的商铺,他们的宅院……”马相如心痛如绞的看着景晟公主:“那都是……我们的……殿下您的……财富啊!”

    景晟公主抿了抿嘴,咬了咬牙,然后冷笑了起来。

    “慌什么?急什么?马相如,你不是御史殿副殿主么?你不会告状么?”景晟公主死死的盯着马相如:“上次你告他丧权失地,没能坑死他,这次你找个新罪名去告他,你不会么?”

    “还有你们,你们,你们在朝堂上的那些好友,你们的师长,你们的乡党,你们的至交……还有那些往年拿过你们好处的人……所有你们能够调动的力量,全部发动起来,告他!”

    景晟公主咬牙道:“一个没有任何根基,新冒头的一品公,你们还对付不了他么?”

    “不能杀死他,那就毁了他。”景晟公主有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总之,玉州是本公的财路,谁敢动本宫的财路,本宫就和他拼命!”

    玉州距离安阳城实在是太近了,巫铁在东苑,刚刚将最后一个东苑禁军的士卒赶出园子,还没来得及下手清理东苑里的太监和宫女,司马幽的密信已经传了过来。

    禁魔殿的情报力量,可不比军部枢机殿又或者令狐青青的暗探慢。

    甚至禁魔殿更多用来监控大晋内部,玉州的消息,禁魔殿掌握得更全面,更细致,转递情报的效率更高了许多。

    四百二十五户玉州豪门联手,悍然出动十万多条战舰围攻玉州城。

    四百二十五户豪门姓甚名谁,家主是谁,在朝堂中有什么背景,什么靠山,什么关系,每年每户豪门的收入几何,几成收入又送给了朝堂中的哪一位大臣,他们之间的姻亲关系等等……

    禁魔殿的情报力量堪称恐怖,短短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将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裤头都扒拉了出来……甚至连这些豪门明面上有多少胎藏境高手,家里是否还藏了某些老不死的底牌等。

    所有的一切,基本上都被他们汇编成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巫铁手中。

    巫铁迅速看完了禁魔殿送来的情报。

    他掂了掂手中的玉珏,‘呵呵’的笑了起来。

    “景晟公主?赵貅之妻,赵喑的母亲?啧,赵喑可能死在我手中,她没有发怒生气……我可能断了她的财路,她突然就发作了?”巫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的人,不可能和我和平共处。”

    “尤其是,玉州,是我的玉州,我的玉州,就不能有外人插手。无论是景晟公主又或者令狐氏,乃至公羊氏,或者其他的大族豪门。”

    巫铁把玩着手中玉珏,沉声道:“火燥燥,返回玉州,给老铁传信。那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族人,全部监禁在一起,他们的家产,全部收归玉州公府,一根毛都不许漏掉。”

    “景晟公主正在九曲溪堂……我们去和她,好生的谈一谈。”

    东苑距离安阳城不过八百里,巫铁等人遁光迅速,加上禁魔殿传递消息的效率比马相如等人收到情报要快了一些,所以巫铁和马相如等人,不过是前后脚的就来到了九曲溪堂。

    身穿深紫色的一品公爵袍服,手持代表了司马贤御驾亲临的神皇令,巫铁带着数百胎藏境巅峰的五行精灵高手长驱直入,几乎是紧跟在马相如的身后,闯入了景晟公主的这处精舍。

    “殿下要和本公拼命?呵呵,本公不敢。”巫铁正好听到了景晟公主的叫骂声,他顿时笑了起来,一掌推开了拦在身前的两个小太监,笑呵呵的走上了景晟公主等人所在的亲水平台。

    “玉州公霍雄在此,公主准备如何与本公拼命?”巫铁眸子里闪烁着凶狠的光芒:“公主身娇肉贵的,本公不敢冒犯,但是本公是粗人出身,若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了……嘿……拼命?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拼命么?”

    马相如等人想要呵斥巫铁,像他这样暴力闯入一个公主的居所,说他有谋反之心都是可以的。

    马相如是御史殿的副殿主,什么罪名他都可以信手拈来。

    可是看到巫铁手中的神皇令,马相如一众文臣张了张嘴,没法开口了。

    景晟公主则是犹如发怒的母狮子一样朝着巫铁大吼:“你是谁?你就是,玉州公霍雄?你,你,你,大胆,你居然敢闯入本宫行辕所在,你图谋不轨,你……”

    景晟公主眸子里闪过一抹奸诈之色,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衣领子就要暴力扯开。

    巫铁冷哼了一声:“殿下,本公来这里,是和殿下谈买卖的。殿下若是要撒泼,呵呵,找错对象了。本公坚信,就算本公今天真个在这里把殿下如何了,陛下也不会对本公如何,你信不信?”

    景晟公主的手微微一松,她沉默了一会儿,咬牙怒道:“什么买卖?”

    她异常恼火的,飞快的扫过了巫铁手中的神皇令,眼里闪过一缕浓浓的狐疑之色。

    她没听说,司马贤将神皇令赐给了‘霍雄’啊?

第四百九十九章 疯癫的景晟

    巫铁站在景晟公主面前侃侃而谈。

    “景晟殿下,本公有两件事情,必须要向您说明。”

    “其一,大武大军压境,大晋面临全面战争,身为大晋公主,于距离大晋皇都如此之近的玉州,暗藏大军……敢问公主,是想要取而代之,成为神皇么?”

    景晟公主脸色铁青。

    马相如等人脸色骤变,马相如身后一男子厉声喝道:“胡说八道,那些私军……不,护卫……他们只是玉州各户豪门用来守卫自家领地,护送自家商会商队的护卫。”

    这男子杜松,身穿淡紫色袍服,显然是二品大臣,看他腰间玉带上的纹路,他是大晋刑殿的副殿主。而大晋刑殿,有缉捕盗匪、平靖地方的职权,大晋地方上众多豪门贵族的私军护卫,也正在他们的管辖权中。

    “玉州各户的护卫,都是在我刑部登记造册,合理合法的护卫。”杜松冷声道:“‘暗藏大军’这等杀头的罪名,玉州公可不要信口开河。”

    巫铁冷然道:“是否信口开河,得看当今陛下如何想,得看满朝臣公如何想。呵呵,十万七千条战舰,就算是各家各户的护卫吧……景晟殿下轻描淡写一句话,他们就云集而来,攻伐州城……”

    巫铁死死的盯着景晟公主:“此等行径,和谋反何异?”

    巫铁又看向了杜松:“这位大人是刑殿所属吧?你能确保,这些护卫,他们真的不会有一天,突然云集而来,攻伐安阳城么?你,能为他们作保?”

    杜松死死的闭上了嘴。

    他们都是景晟公主的人,他们在玉州,都勾结了一批豪门大族为自己牟取利益。

    他们也实实在在没有想到,他们只是召唤了一声,让这些豪门大族联手对付玉州公,保住他们的利益……可是事情能闹得这么大,他们真心没想到。

    十万七千条战舰!

    哪怕不是军方制式战舰,而是民间民用飞舟私自改造的战舰……这数量也太可怕了。

    更要命的是,玉州距离安阳城是如此之近。就算不通过空间门,区区八万里距离,大队飞舟只要小半天时间就能赶到,这股力量,的确对安阳城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安阳城平日里驻扎的正规军才多少?

    细思恐极!

    杜松身体微微颤抖着,后心一阵阵冷汗渗出,迅速将他后背的衣衫彻底打湿。他退后了两步,不敢直面巫铁的目光,他突然无比的后悔他怎么会被景晟公主拉上这条贼船?

    紧接着,杜松看到站在自己前面的,马相如和另外几个人的后心,也已经被汗水弄湿。

    在场的十几个大晋朝堂的青年俊彦们,他们平日里,每人也不过和三五家、七八家玉州的豪门相互勾搭,他们对自己亲近的那些豪门的底蕴,多少有点了解。

    他们估量着,自己勾结的那些豪门,每家一次能拿出数十条飞舟战舰,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他们十几个人勾结的豪门大户加在一起,凑出万把条战舰,也能把玉州公的属下给拾掇干净。

    他们没想到,那些豪门贵族每家每户都打了埋伏,他们每家每户的战舰,都不止明面上这么点,他们更想不到,景晟公主勾结的豪门大族,比他们加起来勾结的还要多。

    四百二十五户豪门,整整凑出了十万七千条战舰!

    要命啊!

    景晟公主面色铁青,不吭声。

    马相如等人浑身汗水淋淋,更是无法开口。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把事情玩大了。

    “大家认可了第一件事情,那么,我们才有商量第二件事情的余地。”巫铁笑呵呵的看着景晟公主:“本公可以不计较殿下和诸位大人的所作所为,毕竟嘛……善财难舍,诸位在玉州都有极大一份利益,本公想要收回,诸位联手反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本公可以当做玉州的事情没发生过……本公甚至可以向陛下上奏疏,就说那十万七千条战舰,还有战舰上的无数‘护卫’……大家心知肚明,其实他们就是私军!”

    “那些战舰上,还有战舰上的护卫,本公可以对外宣布,是本公下令征召,让他们编成新的玉州州军。”巫铁笑盈盈的说道:“从此,化非法为合法,诸位最大的一点罪过,就此抹平……无非是,他们以后都是本公的人了,诸位觉得,可否?”

    马相如等人同时呼出了一口气,马相如上前了一步,向巫铁深深作揖行礼:“玉州公厚谊,此事,可。”

    一众景晟公主的裙下之臣纷纷呼出一口气,深深的向巫铁作揖行礼。

    如果巫铁真的大嘴巴,满安阳城的瞎嚷嚷,说景晟公主勾结一批朝臣图谋不轨,在玉州蓄养私军,妄图突袭安阳城……甚至给他们扣上勾结大武,妄图颠覆大晋的罪名,他们全得死!

    巫铁承诺改口,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抹平掉,毫无疑问,这是救了所有人的命。

    不说救命,那也起码是挽救了马相如等人的前途。

    “本公付出了这么多,那么,现在第二件事情,就可以谈了。”巫铁喃喃道:“四百二十五户豪门,他们的所有仆役、护卫、侍女什么的,自然都是本公的人了。”

    “他们的所有的家产,他们的土地,无论是山林、农田、牧场、矿场,或者渔场、草甸,乃至他们的庄园、宅邸,商会、商铺,全都是本公的了,大家认可么?”

    景晟公主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来:“不可能!那都是本宫的钱!”

    巫铁晃了晃手中的神皇令:“那么,本公就以图谋不轨、妄图造反的罪名缉捕殿下,可好?”

    景晟公主的吼声戛然而止,她呆呆的看着巫铁,身体剧烈的哆嗦起来。她的眼珠迅速充血变成了红色,就好像一头发疯的母狼,无比凶狠的盯着巫铁。

    “他们的家产,本公笑纳了。”巫铁淡然道:“但是他们的人,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族人,本公不要。”

    “那些仆役、侍女、护卫什么的,可以充当本公的仆役、侍女和护卫,但是那些豪门族人……本公琢磨了一阵子,真心不需要他们。”

    “能够蠢头蠢脑的,按照你们的命令,纠集大队私军围攻玉州城……这样的蠢货家族,他们的族人,本公一个都不想要。所以,明码标价,还请景晟殿下和诸位大人,将他们买回去吧?”

    巫铁笑呵呵的看了看景晟公主,又看了看马相如等人:“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直系、旁系族人将近一百二十万人……我们,算个总账,诸位拿出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而且是对应的大道法则不同的天道神兵……他们就是你们的了。”

    巫铁淡然道:“不然的话,他们若是留在本公手中,严刑拷打治下,他们吐露一些对殿下和诸位大人不善的口供,那就不要怪本公……”

    巫铁再次晃了晃手中的神皇令。

    神皇令,如朕亲临。

    巫铁手持神皇令,就算当场将马相如等人擒拿、斩杀,都是可以的。

    当然,擒拿、斩杀马相如等人后,巫铁是否能够承受住公羊三虑以及大晋文臣体系的反扑,那是另外一码事情。但是起码从法理上,巫铁完全可以对马相如等人做点什么。

    从法理上,合理,合法,巫铁完全可以这么干。

    尤其是,如果巫铁从那四百二十五户豪门口中,得到一些对景晟公主和马相如等人不利的口供、证据……这是明摆着的,静宸公主和马相如等人,不可能不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有些事情,经不起查。

    以前只是没人查。

    但是手持神皇令的巫铁,可以名正言顺的查。

    一旦查出来了……马相如等人都是寒门出身,他们是青年俊彦,所以根基不深,他们经不起太过险恶的大风大浪。

    马相如等人可怜巴巴的看向了景晟公主。

    把柄被人捏住了。

    他们只能求景晟公主做主。

    尤其是,玉州,也仅仅是安阳城周边百来个核心大州之一……他们的利益,不仅仅在玉州,他们在其他的州治,也有属于自己的庞大利益。

    没必要为了一个玉州,真的和巫铁鱼死网破。

    景晟公主突然笑了起来,她回复了应有的,犹如大红色牡丹花一样的倾国妖娆,微笑着,轻轻的靠在了软榻上:“玉州公一番话,有理有据,占了道理,本宫还能说什么呢?”

    “一切都依了玉州公罢?”

    “嘻,此次的事情,只是一点点小小的误会,玉州公不会放在心上吧?”

    “以后,玉州公没事,可以去本宫那里坐坐,常来往哦……本宫,扫榻以待。”

    景晟公主向巫铁抛了个媚眼。

    巫铁笑看着景晟公主,没把她的媚眼当回事。比起浑身散发出成熟,甚至是烂熟魅力的景晟公主,巫铁还是更加欣赏裴凤、白鹇、朱、龙几女含苞欲放的气质。

    微微一笑,巫铁淡然道:“那么,就说好了,嗯,本公来的路上,已经草拟了一份契约,来来来,我们赶紧把契约签署了,省得以后麻烦啊!”

    “景晟公主,以后,玉州就是本公的私家领地……还请诸位,再也不要伸手了。”巫铁意味深长的向景晟公主和马相如等人笑道。

    景晟公主笑颜如花。

    马相如等人笑容满面。

    巫铁也笑得格外灿烂。

    一行人纷纷签署了巫铁拟定的契约后,巫铁心满意足的带着五行精灵们离开了九曲溪堂。

    等到巫铁离开了之后许久,许久,景晟公主突然暴起,一耳光抽在了马相如的脸上,然后飞起一脚将他踢下了平台,一头栽进了九曲溪中。

    景晟公主阴沉着脸,将杜松等人也都一人一耳光打进了九曲溪,随后嫣然一笑,带着无比迷人的笑容,慢悠悠的带着一群噤若寒蝉的小太监、小宫女朝外走去。

    “这一次,本宫受了教训了……嘻,马相如,杜松,你们可也要记住,今日本宫和你们,是如何蒙受如此的奇耻大辱的!”景晟公主悠然道:“这笔账……我们慢慢算。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赶紧给玉州公送去,万万不能耽搁了。”

    马相如等人阴沉着脸没吭声。

    天道神兵,一百二十件……还要是不同天道法则的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

    从景晟公主,到他们这十几个朝堂大员,再到他们勾结的这么多豪门大户,全都得元气大伤,元气大伤啊!

    巫铁的这一竹杠,敲得太狠,太狠了。

    但是不给,还真不行!

    那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族人,景晟公主真个不把他们‘赎回来’,巫铁从他们那里得到对景晟公主不利的口供也就罢了……景晟公主若是不搭救他们,真被巫铁将他们怎么样了,景晟公主未来还如何笼络新人?

    更不要说如今景晟公主身边环绕的那么多豪门大族,那么多文武官员……景晟公主若是不顾玉州这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死活,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些人,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难免会对景晟公主离心离德。

    “这玉州公……”马相如沉默了许久,慢悠悠的爬上平台,冷声道:“咱们,来日方长。”

    景晟公主一架镶金嵌玉的凤辇出了九曲溪堂,数十名禁卫骑着坐骑,迅速的围住了凤辇。

    景晟公主心情不好,看了一眼四周围得密不透风的禁卫,呵斥了一声,将禁卫们驱赶开,让他们远远的跟在凤辇后面百多丈的地方。

    这里是安阳城,大晋的皇都,难不成还有人敢当众袭击她这个当今最受宠的公主不成?

    也就只有,只有玉州公‘霍雄’那厮,胆敢如此对待景晟公主吧?

    想到‘霍雄’那张油盐不进的面庞,景晟公主就恨得直咬牙,她身体微微哆嗦着,恶狠狠的盯着凤辇里随行伺候的几个小太监、小宫女,吓得他们一个个哆嗦嗦的跪在车厢里不敢动弹。

    “你们……”景晟公主正要开口训斥,突然一声巨响,一架马车从斜刺里一条街道中窜了出来,一头撞在了景晟公主的凤辇上。

    凤辇坚固异常,更有阵法禁制保护,丝毫无损。

    但是景晟公主心头压抑的火气骤然爆发,双眼喷火的她挑起窗帘,怒视看向了撞上来的那架普通的清漆小马车。

    马车车厢里,两个少女正惊慌尖叫。

    后方,景晟公主府的禁卫们如狼似虎般冲了上来,带队的禁卫首领一把抓住了两个少女的长发,将她们硬生生从车厢里拖了出来。

    驾车的,赫然是一个中年仆妇。

    闯祸的她面皮僵硬,翻来覆去的在那里念叨着:“我们是孤月居的人,我们是孤月居的人……我们东家,是当朝礼殿教坊司监……”

    景晟公主抿嘴一笑:“唷,礼殿教坊司监,好大的官儿……本宫,好怕哦!”

    “打,往死里打!”

    景晟公主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从马车里被拖出来的两个少女,慢慢的伸手一指:“本宫讨厌她们贼兮兮的眼睛……给本宫,挖了!”

第五百章 整备,老人的怒火

    通往玉州的空间门冉冉张开。

    数十条安阳城城防军的飞舟舰队排成一排,挡在了空间门前。

    九条四灵战舰一字儿排开,从空间门内冉冉飞出。在九条四灵战舰的后面,一队一队制式战舰喷吐着淡淡的光芒,从巨大的光幕中涌了出来。

    裴凤站在一条四灵战舰的船头,手里举着司马贤颁发的圣旨。

    “翎山侯、兼黑凤军主裴凤,奉陛下圣旨,编入东苑禁军。”裴凤看着前方的城防军战舰高声呵斥:“让开道路。”

    数十条城防军战舰上,几个将领低声咕哝了几句,挥挥手,下令自家战舰左右分开,让出了通行的道路。好几个将领的神色很复杂……东苑禁军啊!

    过去很多年,东苑禁军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但是看着九条体型巨大的四灵战舰,再看看后面整整两千条战舰上,那些士气高昂的黑凤军战士,以及那些体型和人类殊异,可是气息强横的五行精灵。这些将领知道,东苑禁军,怕是要浴火重生了。

    唔,很多年前,皇城兵马司横行安阳城,和军部犹如两条饿狗一样,相互撕扯得头破血流的场景,又要出现了么?

    浩浩荡荡的舰队从空间门内涌出,排着整齐的军阵,快速飞向东苑方向。

    裴凤刚刚弹压了玉州动荡,就接到了巫铁的紧急传讯。她当即带着黑凤军全部,还有一支五行精灵战士,全速赶来了安阳城。

    巫铁招惹了景晟公主,天知道这个疯婆子会做出什么无底线的勾当来?

    巫铁需要一支摆在明面上的军力威慑某些人,这就好像一个孩童行走在大街上,很多心怀恶念的人都会对他虎视眈眈。但是这个孩童如果手持一把杀猪刀,那么也就没几个人敢轻易动他的脑筋了。

    东苑禁军,就是如今巫铁手中的一柄杀猪刀。

    巫铁带着数百五行精灵高手,不紧不慢的离开了安阳城,直奔东面八百里外的东苑。

    在巫铁离开九曲溪堂之前半个时辰,一架马车从城南进了城。

    清漆小马车是从城南孤月居驶出,驾车的是一名孔武有力的仆妇,车上是孤月居以绣工著称的银鱼儿姑娘,以及银鱼儿一起从小长大的贴身侍女水鱼儿。

    坐在马车里,银鱼儿瞪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安阳城繁荣的市井。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繁华热闹得很,这种充满烟火气的繁华和热闹,是那一片浓郁的桃树林,以及桃树林中的小湖边那些精美的楼阁中永远不会出现的。

    那一片精致的楼阁,就像是精心打造出来的鸟笼子,精美,昂贵,清雅,冷寂。

    只有令狐青青那样的大贵人,偶尔进去鸟笼子,赏玩几只精心调教出来的华丽鸟儿,欣赏她们优美的歌喉,欣赏她们华丽的羽毛,仅此而已。

    银鱼儿原本以为,她一辈子都难以走出孤月居。

    可是几个月前,孤月居明面上的东家,那个凶神恶煞一般的‘桂妈妈’,居然对银鱼儿的态度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简直把她当做了亲生女儿……

    不,银鱼儿甚至觉得,‘桂妈妈’把她当做了活祖宗一样伺候。

    甚至今天,当银鱼儿呆坐在小楼中,觉得有点烦闷的时候,‘桂妈妈’居然主动提出,让孤月居修为第一的‘金桂姨’驾车,护送她去安阳城消遣一二。

    桂妈妈甚至给银鱼儿塞了一大盒制作精美的金锭,如今那足足三四十斤金锭就放在银鱼儿身边的暗格中。桂妈妈让银鱼儿,自己去买点喜欢的东西,比如说新式的胭脂水粉啊,比如说颜色鲜艳的丝线啊,比如说精巧新奇的首饰头面什么的。

    银鱼儿年幼,对桂妈妈的这种态度变化弄得满头雾水。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或许,是和这几个月,一直静静的欣赏她刺绣的那个白发老人有关?

    眼前闪过令狐青青的面庞,然后银鱼儿急忙摇头,将脑子里的画面甩得烟消云散。

    哎,哎,哪个少女不怀春呢?

    银鱼儿心中的完美夫婿,定然是年轻俊美,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文采横溢的那种。他或许可以出身贫寒,但是一定努力上进,依靠自己的才华,在偌大的大晋皇城博一个赫赫声名。

    白头发的糟老头子什么的……不可能的。

    银鱼儿‘嗤嗤’的笑着,很是欢喜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大街,看着那些高高的楼阁,看着那些华丽的,被大群护卫簇拥着招摇过市的车驾。

    偶尔,她还会偷偷的朝着那些长袍翩翩,气度雍容,带着一身文华之气,或者进出酒楼,或者站在路边清谈的少年人看一眼。

    哎呀呀,这么多英俊、出彩的少年郎……简直就好像在水果摊上挑苹果一样,一个个都是这么又大又圆、红扑扑的、光鲜亮丽的,实在是挑花了眼。

    银鱼儿和水鱼儿都笑得很开心。

    她们今天所见的人,比她们之前见过的人加起来还要多了十倍,一百倍,一千倍……

    金桂姨驾着马车,带着银鱼儿和水鱼儿来到一座座店铺前。

    绫罗绸缎,胭脂水粉,珍珠宝石,蜜饯零嘴儿……尽是银鱼儿这个年纪的小丫头子喜欢的东西,很快东西就堆了半个车厢。

    金桂姨不知道为什么自家桂妈妈会突然如此优待银鱼儿。

    孤月居的姑娘们以精通音律而著称,可是银鱼儿的音律堪称糟糕透顶,唯有一手绣工堪称绝妙。

    可是绣工,这不是孤月居的传统强项啊。

    桂妈妈这么看重银鱼儿……难不成,这小娘皮走了好运,被某位大贵人看上了么?

    这种事情,有着命池境修为的金桂姨,在过去的数百年中,已经看得多了。

    一个个经过孤月居精心调教的孤女,变成了气质雍容、歌喉乐器俱佳的佳人,随后被朝堂的大佬们看上,一个个坐着镶金嵌玉的车驾,犹如飞上枝头的凤鸟儿,趾高气扬的离开了孤月居。

    有些人,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有些人,发了,取代了贵人的正妻,成了名副其实的贵妇人。

    有些人,沦了……贵人在朝堂上栽倒,抄家灭门的有之,充边流放的有之,甚至有更不堪的,被送去了那等世间最可怕的,一等一黑暗污秽之地……

    金桂姨听着车厢里银鱼儿和水鱼儿欢快的笑声,不由得撇了撇嘴,轻哼了一声。

    这么多年,孤月居出去的姑娘,真正能够将正房太太取而代之的,少而又少。更多是死得莫名其妙,死得惨绝人寰。

    ,这两个小娘皮,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呢。

    真以为那些大贵人是这么好攀附的么?

    大贵人的妻子,大贵人的妾,大贵人的媵,大贵人的妻、妾、媵生下的那些嫡子和庶子……哎呀呀,那些贵人府上,哪一个不是冤魂无数?

    呵呵,爬上大贵人的床,就等于是爬上了刑场。

    看你们现在一个个乐呵呵的,到时候有得你们哭的时候。

    金桂姨一肚皮的羡慕、嫉妒、恨。

    桂妈妈这次对银鱼儿太优待了,所以金桂姨知道,一定是有个了不得的贵人看上了银鱼儿。

    哎,金桂姨只是奴婢的角色,她也不认得那些大贵人究竟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在朝堂上又是何等地位。

    总之,桂妈妈能够放手,让银鱼儿和水鱼儿来安阳城内闲逛放风,就证明,那个贵人,一定是孤月居背后的幕后大老板,大晋礼殿教坊司的正监大人都招惹不得的人。

    金桂姨眯着眼,魂灵儿都飘去了天上。

    大晋朝堂上,比教坊司监官大的大人物,可是有很多很多。不提起他,就礼殿的殿主,两位副殿主,十几位殿监,可都比教坊司监的官大。

    除此之外,刑殿、工殿、户殿、农殿、医殿……还有军部那个庞然大物……更不要说司马家的这么多亲王,还有那些公爵、侯爵、伯爵……啧啧!

    不知道哪个老-王-八-蛋张开了血盆大口,要将这两个娇滴滴的小娘皮一口吞下去呢。

    男人啊,世上的男人啊!

    金桂姨想到让她心情不爽处,下意识的抽了一下马鞭子。

    拉车的马儿骤然受惊,‘嘶’叫了一声,猛地向前一挣,拉着马车就向前猛蹿了七八丈远。

    放在平日里,这也不算什么事,金桂姨怎么也是命池境的修为,而且她是孤月居的打手头目,专门带了一群如狼似虎的泼妇,专门教训那些不听使唤、敢犯贱的小娘皮。

    所以,金桂姨走的是体修的路子,一头普通的马儿敢炸刺,一巴掌也就收拾了。

    可是金桂姨正在遐思,所以她的反应慢了一些。

    所以马车一头撞在了一架华美异常的凤辇上,还不等金桂姨反应过来,一群如狼似虎的护卫已经冲了上来,几个同样走体修路子,但是修为绝对是胎藏境巅峰水准的护卫,已经一把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拎小鸡一样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胎藏境和命池境之间的差距,皇家禁卫修炼的皇家秘传功法,和金桂姨这民间下三流功法的差距,直接导致了这些禁卫和金桂姨之间犹如天渊之别的实力差距。

    金桂姨被几个禁卫压制得动弹不得,她只能哆哆嗦嗦的,报出了自家大老板的头衔。

    可惜的是,礼殿教坊司监的官衔,显然无法让面前那身穿大红裙,艳绝人寰的贵妇有丝毫的忌惮。

    “教坊司监,好大的官啊,本宫,真是被吓死了。”景晟公主讥诮的扫了一眼金桂姨,然后她就看到了被吓得缩成一团哆哆嗦嗦的银鱼儿和水鱼儿。

    景晟公主的心情很不好,心情糟糕透顶。

    她很想毁坏点什么东西来发泄心头的怒火。

    放在平日里,她跑回自家府邸,将身边的锅碗瓢盆什么的砸破一些,再下令打断几个倒霉的家仆、侍女的狗腿,这口气也就勉强发泄出去了。

    然后,再把马相如等几个风流倜傥的裙下之臣招来,和他们饮酒、赏月,做一些吟诗作对的风流韵事,再从玉州之外的别的地方捞它几笔外快,这股气也就彻底消散了。

    可是现在,大街上,火气头上,自家凤辇被人撞了!

    景晟公主阴沉着脸看着银鱼儿和水鱼儿。

    两个少女娇嫩清纯的气息,让她很不舒服。似乎,她曾经也有过这样清纯娇嫩的青春岁月,但是年华已经远去,现在景晟公主浑身每个细胞都金光四射,充满了铜臭味。

    她讨厌这两个少女。

    尤其讨厌银鱼儿那对似乎会说话的眼睛。

    所以她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就下了那个血腥而疯狂的命令。

    这些禁卫……景晟公主的私家禁卫,平日里被她用金银珠宝、修炼资源喂饱了的禁卫,仗着皇家的威风行事肆无忌惮、心狠手辣的禁卫……他们悍然下手。

    大街上,当着无数行人的面,他们一把抓住了银鱼儿。

    凄厉的惨嗥声传遍了整条大街。

    大街上,无数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景晟公主很酣畅的笑了起来,她‘呵呵’笑着,带着护卫们扬长而去。

    金桂姨被打断了四肢丢在了地上,满脸是血的银鱼儿已经昏厥过去,水鱼儿趴在银鱼儿身上,只知道流泪,吓得连哭都哭不出声音来。

    一刻钟后,银鱼儿被送到了安阳城西南角一处外形丝毫不起眼的宅邸中。

    令狐青青阴沉着脸,背着手,站在软榻旁,看着昏厥中的银鱼儿。

    “阿一,给我办几件事情。”

    “其一,给公羊三虑说,天神令的人情,给老夫还一点来,礼殿教坊司监品格低劣、无能无得、不堪重用,更贪腐成性,废黜,抄家,满门流放大泽州,军前听用。”

    “其二,城南那一片桃花林,藏污纳垢,实在是败坏风气。什么孤月居,什么摘星楼,什么金玉堂,着令安阳令,带人去抄了吧,里面一应人等,全部充边大泽州,军前听用。”

    “其三,给令狐嵩说一声,赵貅不是正在先锋军团中配合作战么?让他战死吧!”

    “反正,赵貅的儿子也死了,送他和他儿子去作伴,父子两一路走,这样才不会寂寞。”

    “景晟公主,既然你已经死了儿子,就让你的丈夫一并死了……呵呵,你才能放开手脚的,玩啊,闹啊,折腾啊,然后……去死啊!”

    令狐青青不紧不慢的发布了一条条让人毛骨悚然的命令。

    令狐阿一面无表情的一一应诺,他不敢看躺在软榻上的银鱼儿。他只知道,自己伺候了一辈子的老爷,这次是真的、真正的、彻底的疯狂发怒了。

    “一个女人,自以为高高在上的女人。”

    “先没有了儿子,然后,没有了丈夫,紧接着,没有了那些裙下之臣……然后,她还会逐渐失去她的财富,她的权力,她的容颜……最后,连她最引以为傲的皇室身份都失去了……呵呵!”

    “再最后,她变成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这样,勉强就配得上银鱼儿的一对眼睛了。”令狐青青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银鱼儿的面颊。

    “当今的令狐家主,叫什么名字来着?让他准备妥当,老夫要以明媒正娶之礼,迎银鱼儿回令狐家。”

第五百零一章 暗流汹涌

    裴凤领军进驻东苑。

    数十万训练有素的黑凤军接管了东苑防御,五行精灵们则是按照自己天性,在东苑内安营扎寨,按照九宫方位布置的九座军城,除了正中一座军城驻扎了黑凤军,其他八座都被五行精灵住满。

    除此之外,五行精灵们还在东苑内,在山林中,在湖水里,在大山下面,在地脉深处,打造了富有族群特色的驻地。

    数十名火精长老联手,在土精一族的帮助下,他们甚至在东苑核心部位,生生挖穿了地脉,引来一道岩浆,无中生有造出了一座巨大的火山。

    火精们在火山岩浆中嬉戏,同时控制着地火,让巫铁麾下的工匠们可以利用这些高温的、蕴藏了庞大元能的地火,锻造各种珍稀合金,铸造强力的武器装备。

    司马无忧掌握的潜势力极强。

    李先生直接和东苑禁军接洽,大量的辎重、材料,源源不断的通过秘密渠道运来东苑。

    黄留在了玉州,打理玉州上下一应行政事务。

    黄玉则是跟随一部分黄氏族人,随着裴凤来到了东苑。这些黄氏族人都有着充足的行政经验,他们分别担任东苑禁军的参军、主薄、长史、行军司马等等,短短两天时间就把东苑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东苑的大太监、老嬷嬷想要兴风作浪。

    裴凤亮出了神皇令,一通军棍打得这些大太监、老嬷嬷哭天喊地,作为皇家私奴的他们根本无力反抗神皇令的权威,一个个变得无比的乖巧老实。

    裴凤指挥着黄玉等人,开始盘点东苑的家底子。

    从那些宫殿楼阁中的各种陈设宝物,乃至最普通的茶盏、饭碗等等,以及东苑内的奇花异草,精心栽培的各色药草,甚至是豢养的珍禽异兽等等,所有的财物全部重新登记造册。

    在这过程中,裴凤查出了无数的亏空,这些大太监、老嬷嬷,他们甚至胆大妄为到将大晋神国历代神皇存放在东苑的御用之物拿去变卖换钱!

    这些账,裴凤交给了李先生。

    东苑内的太监和嬷嬷们,无声无息的消失了一大批。随后一群群经过精心调教,谨慎小心、办事细致,同时修为不弱的太监、宫女重新补充进了东苑。

    这一切,都和巫铁没关系。

    马相如等人很光棍,他们只用了一天多时间,就凑齐了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送来东苑。

    玉州参加暴乱的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族人,被巫铁用十几条巨型运输船运来了安阳城,移交给了景晟公主派出的接应人员。

    这些已经被巫铁抄家,浑身上下光洁溜溜,一个铜子儿都没剩下的豪门族人是什么下场,巫铁已经懒得理睬了。

    他在东苑开辟了一间密室,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的进入了心无旁骛的闭关修炼。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蕴藏了不同天道法则的神兵被他变异的骨骼震碎,吞噬,一道道天道法则道纹不断的出现在造化玉碟投影上。

    法力修为没有提升,命池没有扩大,但是巫铁对天道的掌握,他的‘道行境界’在疯狂的加深。

    渐渐地,造化玉碟已经变得光洁如玉、明净如镜,通体泛出熠熠光泽,照耀得巫铁命池和神魂皎洁如月,身心一片澄净亮澈。

    这一方世界的所有天道法则,巫铁都已经有所涉猎。

    一道道天道道纹不断的补充完全,不断的烙印在造化玉碟上,不断的融入巫铁的神魂。

    巫铁的神魂变得光焰夺目,犹如一尊人形的太阳,悬浮在命池上空。

    这是纯粹的对天地大道的参悟、理解、剖析和掌握。

    和法力修为无关,和**修为无关。

    所以巫铁闭关时,密室中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天地元能的波动都没有。

    就在这异样的安静中,巫铁的实力突飞猛进,一种圆满、完满的充盈感,从他神魂内透出来,充盈全身,让巫铁莫名的心生欢喜,浑身都放出了夺目的光亮。

    感谢景晟公主和马相如等人的慷慨,巫铁得到了天大的好处,他和胎藏境也是越来越近。

    只要等他理解、吸收了这一方天地的所有大道法则,巫铁会立刻突破命池境,凝聚无上神胎,从而踏入胎藏境,而他的实力,会瞬息间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起码也是百倍以上的增长。

    尤其是巫铁的底蕴太强,《元始经》带给他无穷的好处。

    一旦凝聚神胎,巫铁隐隐感觉,他的修为境界,绝对不会是普通的胎藏境初期,很可能直达胎藏境极深的境界。

    巫铁在飞速进步的时候,东苑禁军也已经逐渐有了胚胎雏形。

    老铁坐镇玉州,从生擒活捉的豪门私军中,精挑细选了近万名胎藏境将领,数百万命池境巅峰的精锐,逐个以秘术掌控了他们生死后,连同九条四灵战舰送来了东苑。

    这些私军精锐编入了东苑禁军,和原本的黑凤军混编,成为了东苑禁军的核心骨干。而五行精灵组成的大军,对外的名义则是东苑校尉‘霍雄’的私军,是东苑禁军的附庸军团。

    毕竟东苑禁军位置重要,地位特殊,它只可能是以人类修士为主的军团。

    五行精灵毕竟是异族,他们不可能成为大晋神国禁军,只能以附庸军团的形式出现。

    东苑禁军的规模迅速扩充,裴凤将整编完成的东苑禁军名册送去了皇城兵马司后,大晋的朝堂上,顿时又爆发了一通激烈的争吵。

    司马贤要皇城兵马司按照裴凤的名册,足额的满足东苑禁军的军械、军资的要求。

    超过五百万正编在籍的东苑禁军,十倍以上的五行精灵组成的附庸军团,司马贤狮子大开口,要求皇城兵马司按照正儿八经的禁军待遇,给规模庞大的东苑禁军制造预算。

    皇城兵马司没钱。

    司马芷在朝堂上,当众向掌管天下钱袋子的大晋户殿开口要钱,向掌管天下军械的大晋工殿开口索要战舰、甲胄、弓弩、刀剑,以及一应军用的器械物资,同时向农殿索要军粮、草秣、各色战兽坐骑,以及特色的飞行坐骑等等。

    户殿、工殿、农殿,这都是右相公羊三虑掌握的朝堂机构。

    东苑禁军早就形如废物多少年了,每年省下来的军资军械,那可是一大块肥肉,养得户殿、工殿、农殿的老小官员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颇为肥嫩可爱。

    东苑禁军复编,而且是骤然膨胀了如此庞大的规模。

    超过五百万正编的人族士卒也就罢了,那十倍于正编禁军的五行精灵异族,居然也要享受正编禁军的待遇?

    公羊三虑没吭声,户殿、工殿、农殿的官儿们齐齐疯狂,纷纷跳出来和司马芷相互撕扯。

    司马芷……战力不够,面对这些红眼的官员,他迅速的败下阵来。

    司马贤亲自操刀上阵,拍着龙案大声咆哮,强调东苑禁军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除了户殿、工殿、农殿三殿官员,更多的文官体系的大臣纷纷跳了出来,引经据典的指责司马贤如此行为是穷兵黩武,是昏君所为。

    他们严肃的告诉司马贤,如今的大晋有镇魔、荡魔、神武、神威四大主力军团坐镇,足以拱卫朝堂、外御敌国,司马贤只管在皇城中逍遥快活就好。

    在这些文臣看来,如今的大晋兵强马壮,根本不需要再编制一支东苑禁军出来。

    这些年来,虽然南苑、北苑、西苑禁军已经彻底淘汰,东苑禁军也已经成了残废,可是大晋神国的总兵力有增无减,那些增加的军力,全都补充到了四大主战军团中。

    尤其是负责开疆拓土的神威军,更是在过去的数千年中疯狂扩军近十倍。

    “陛下,大晋的军队,不是太少,而是太多,已经对国朝财政造成了巨大压力。”户殿殿主,公羊三虑的得意门生,出身寒门的花邕宁手持玉芴,朝着司马贤大声疾呼:“再编一支东苑禁军,而且是规模如此庞大的东苑禁军……将他们武装起来,倒也不难。”

    花邕宁厉声喝道:“但是东苑禁军若是常设,如此庞大规模,每年的修炼资源,每年的军械损耗,每年的军资花销……按照皇家禁军的待遇,一名禁军的军饷耗费,是普通同阶战兵的十倍,每年的修炼资源供应,也是普通战兵的十倍……”

    “玉州公霍雄好大手笔,将东苑禁军从区区百万人,骤然扩编五十五倍!”

    花邕宁直勾勾的盯着司马贤跳着脚的咆哮:“养不起,养不起,臣无能,户殿,拿不出这笔钱,拿不出这么多的资源。”

    司马贤直勾勾的盯着花邕宁:“拿不出这笔钱,你这户殿殿主,是吃干饭的?”

    司马贤抓着龙案上紫金镇纸,一副随时可能将镇纸丢出去砸破花邕宁脑袋的架势。

    满朝文武,毫不怀疑司马贤会作出这样的事情。

    其实司马贤上位五千多年,他曾经多次作出才朝堂上殴打朝臣的昏庸之事,满朝文武皆云,历数大晋历代昏君,以司马贤为最啊!

    花邕宁被司马贤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怒吼道:“陛下既然以为臣无能,那么臣这户殿殿主……不如……”

    花邕宁的话没能说出口,令狐青青和公羊三虑同时咳嗽了一声,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走出班列,深沉的看了花邕宁一眼。

    公羊三虑目光中充满了责怪之意。

    花邕宁低下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平息了心头火气。他知道自己唐突了,如果刚才他那句话说出口,司马贤肯定会顺水推舟,允许他辞去户殿殿主的官职,让他回家养老去。

    令狐青青则是不冷不热的扫了花邕宁一眼。

    其实令狐青青蛮希望花邕宁滚蛋的,这家伙实在是太能干了,在他的打理下,户殿滴水不漏,令狐青青多次想插手户殿行政,把控一部分财权,都被花邕宁化解得干干净净,实在是没有插手的余地。

    如果花邕宁辞官滚蛋,令狐青青就有机可乘。

    但是现在大晋已经和大武全面开战,国内财政乱不得,户殿还是要花邕宁坐镇才行啊。

    司马贤则是脸色难看的望着令狐青青和公羊三虑。

    令狐青青,把持大晋七成将门。

    公羊三虑,大晋七成文臣出自门下。

    两人联手,实权已经压过了司马贤。

    平日里,两人很有默契,很有分寸,从来不在朝堂上同时发言,就是为了避免刺激司马贤,避免某种‘权臣联手架空神皇’的印象。

    此次两人同时出面,司马贤的脸一抽一抽的,抽得很厉害。

    “两位,老大人……呵呵呵呵。”司马贤笑得皮笑肉不笑的,脸上的每条褶子都透着一股子虚假之意:“有什么重要朝务,需要两位老大人亲自处理么?”

    公羊三虑淡然道:“礼殿教坊司监无德无能,品格败坏,臣弹劾他……臣请,查抄教坊司监府邸,满门充边,流放大泽州,军前听用。”

    司马贤呆了呆,礼殿,那是公羊三虑的地盘,礼殿上下的官儿,都是公羊三虑的徒子徒孙。

    你要教训教坊司监?

    “准!”司马贤笑呵呵的拍了一下龙案:“就流放一个教坊司监么?要不,整个教坊司都好生清理一番?”

    朝堂上,礼殿官员们所在的班列中,数十名教坊司所属官员双腿一软,同时跪倒在地。

    公羊三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轻不重的教训了司马贤一句:“陛下,当有人君之风,国朝刑罚,不是这么乱用的。”

    冷哼了一声,公羊三虑退回了班列中。

    司马贤眼珠乱翻,‘人君之风’?‘国朝刑罚,不能乱用’?

    呵,呵呵,呵呵呵,司马贤看看令狐青青,再看看公羊三虑,他心知肚明,这两个老家伙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交易,天知道那教坊司监怎么得罪了他们?

    不过,和他司马贤有毛的关系,教坊司监,又不是他儿子。

    “老大人,您呢?”司马贤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令狐青青。

    “老臣以为,东苑禁军,当重视,故而陛下刚才所言,老臣觉得,完全可以满足东苑禁军的一应所需。”令狐青青淡然道:“至于说军资军费的事情,老臣听闻,近些年来,国朝中颇有不法奸商,囤积居奇,偷税漏税,乃至强买强卖,垄断一地。”

    “这些奸商,于国有大害,却积攒了山海一般的财富……臣斗胆,请以战时军法,征调这些奸商家产,以为军用。如此,东苑禁军的一应开销,甚至是前线大军急需的军资军械,也都齐全了。”

    令狐青青冷然道:“和大武的战争,势必旷日持久,将士损失,怕不是数以亿计?等这场仗打完,国朝军队怕是缺口极大,区区一支东苑禁军……呵呵,臣请,再重开三苑禁军和皇城十二卫禁军,以拱卫安阳,补充军中损耗。”

    一旁已经退到班列中的公羊三虑猛地抬起头来,诧异的看了令狐青青一眼。

    司马贤已经满脸是笑的连连点头:“准,准,准了!嗯,查抄奸商,好事啊……不过,他们漏掉的税款,一定要给朕补齐了。”

第五百零二章 刀光剑影

    司马芷突然变得炽手可热,而且红得发紫。

    作为一个可以无聊到在皇城兵马司衙门里套雀儿玩,每天的人生乐趣就是下班后去酒楼里吃吃喝喝的逍遥王爷,司马芷曾经犹如一条咸鱼……

    不,他就是一条咸鱼,一条没有任何追求的咸鱼。

    只是,朝堂上的风云变幻,一下子就让这条老咸鱼变得水嫩丰润,一下子就勾来了无数垂涎欲滴的猫儿。

    堂而皇之的,一架架华丽的马车从安阳城的一座座王公贵族的府邸中驶出,屁颠屁颠的进入司马芷的王府,然后一个个华丽的礼匣从马车里流水般搬了出来,并且迅速进入了煊王府的宝库。

    一粒粒珍贵的道丹,一件件神兵利器,天道神兵,后天灵宝,甚至是那些价值连城,寻常人根本无缘一见的先天之物。

    还有一个个活色生香的绝色美人,一头头珍稀的,拥有恐怖修为的珍禽异兽,甚至是各种饶有情趣的异族美人儿……也都流水一样送入了煊王府,入驻了一座座亭台楼阁,住进了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牲口圈里。

    然后,按照送去礼物的价值高低,这些王公贵族们从满面红光的司马芷手上,得到了一份份盖上了皇城兵马司大印和司马芷私人印玺的任命状。

    西苑、北苑、南苑三苑禁军,分别有一员一品将军级校尉,十二名二品将军级的副校尉,个个品阶的文武官员数以千计,这可都是好位置。

    除开重设的三苑禁军,皇城兵马司还要重立十二卫禁军,子丑寅卯十二卫禁军,每一卫都有一品将军级的卫指挥使三员,二品将军级的副指挥使三十六人,各个品阶的文武属官数以万计。

    这么多年来,令狐氏掌控大晋军部,大晋军方的众多要职,都被将门出身的精英将领掌控。

    大晋皇族司马氏的子弟们,虽然也有一部分在军中任职,但是他们处处受到将门出身将领们的钳制,他们在军中的势力,远不如将门所属。

    而皇城兵马司重设三苑禁军,重立十二卫禁军,由煊王司马芷统筹此事。

    无数皇亲国戚、王公贵族们,纷纷看到了这里面的巨大利益,忙不迭的,屁颠屁颠的找上门来。为宠爱的庶子谋一个出路,为自家在军队中安插几个后手……总而言之,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给司马芷送去天价的礼物。

    令狐青青在朝堂上的话,已经传开了。

    和大武的征战,毫无疑问会死很多人。

    会有很多军中精英阵亡,其中就包括了无数的将门出身的精锐将领。

    大战之后,军部的势力势必极大的萎缩,而皇城兵马司重设三苑禁军、重立十二卫禁军,这支力量,毫无疑问在大战之后,足以影响朝堂局势。

    手握兵权,镇压一面。

    极大的扩充自家在朝堂上的话语权,这是很多大晋的皇族、很多大晋的闲散封爵们梦寐以求的勾当。

    令狐青青对军部的掌控极其严密,大晋皇族、闲散封爵们想要肆意插手军部,基本上没可能。

    而这一次,机会来了。

    不知道出自何等目的,令狐青青居然让皇城兵马司这个清水衙门中的清水衙门,突然变成了大晋朝堂上首屈一指的大红门。

    不管幕后有何等隐秘,总之,整个安阳城都惊动了。

    令狐青青的名字,也不断在众多王公贵族的口中被提起,好些人在嘲笑令狐青青是不是老糊涂了的同时,也不由得扶额赞叹左相这次,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

    皇城兵马司迅速在附近盘下了一座极大的院子,来自安阳城各家府邸的青年俊彦们,怀揣着用无数奇珍异宝换来的任命状,一个个衣甲鲜明、满脸春风的,带着大队大队的私军护卫前来赴任。

    文武官员们迅速充满了皇城兵马司的院落,有品级的大官们坐在大堂上威风八面,低级的官员和没品级的吏员,则是挥动着各色公文往来奔走。

    成群结队的皇城兵马司所属打着大旗,骑着坐骑,快速冲出了安阳城,赶赴近距离的各处州郡。

    更有大批大批的皇城兵马司所属,搭乘最快的飞舟战舰,穿过空间门,朝着遥远的各处州郡出发。

    他们带着司马芷颁发的招兵状,赶去大晋各地招兵买马。

    原本的三苑禁军、十二卫禁军的驻地车水马龙,无数的建筑材料被送了过来,一支支建筑队开始整修营房,搭建防御阵法,布置各色禁制等等。

    大晋工殿布置在各处州郡的工场、工坊热火朝天,烈焰、浓烟烧得天空都通红了。

    无数的军械、甲胄流水一样从工场、工坊中流淌出来,随后迅速送往安阳城皇城兵马司的仓库。

    所有和锻造相关的厂矿全都加班加点,堆积如山的矿石从地下被挖掘出来,随后送入了怪兽一样的工场和工坊。

    农殿下辖的诸多草场、牧场等,一头头膘肥体壮的坐骑被调集,在烧红的烙铁,在它们的屁股上留下了清晰的皇城兵马司标识后,大群大群的坐骑被送上了巨型运输舰船,慢悠悠的飞向了安阳城。

    热闹,热火,整个安阳城,大半个大晋神国,都因为皇城兵马司的突然崛起而闹腾了起来。

    三天后,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慢悠悠的飞出了空间门,来到了距离安阳城数百里的一座堆场上空,然后开始缓慢的下降。

    这支商队来自距离安阳城百万里的萍州。

    那是大晋神国出了名的,特产各色珍稀灵药的州治,每年大晋军部都会在萍州采购巨量的各个品级的灵丹、仙丹乃至道丹。

    萍州的丹药行当,被三个巨型商会联盟统治。

    其中一个商会联盟‘三江汇’,综合实力名列三大商会联盟之首,控制了萍州一半的药草、丹药的出产。

    这支由一百条运输船,五百条武装货船组成的商队,正是三江汇所有。

    皇城兵马司突然咸鱼翻身,重设三苑禁军,重立十二卫禁军,这消息迅速传开了,三江汇更是反应灵敏,第一时间抽调了大量的库存药物送来安阳城。

    三苑禁军、十二卫禁军,不提战场上所需的各种药物消耗,就说他们的士卒每天修炼,消耗的辅助丹药就能堆成一座儿小山。

    三江汇有后台,有靠山,他们运来的丹药,可以确保被皇城兵马司采购,而且采购价,起码会比市场价高出三成!

    军部采购,三江汇是不敢乱动心思的。

    令狐青青手段狠辣,军队采购,三江汇只敢主动降价,根本不敢对军部采购下刀子。

    但是皇城兵马司嘛……

    领队的三江汇掌柜的站在最前面一条飞舟的船头,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皇城兵马司,皇家采购,呵呵,这可是天下最大的一块大肥肉,三江汇的东家们,居然只加价三成,在这掌柜的看来,这简直是太心慈手软了。

    谁不知道,皇家的生意最好做?

    皇家买一个白菜帮子,都要花出买金疙瘩的价码来。

    啧啧。

    只加价三成,实在是太心慈手软了啊。

    “哎,东家们,那也是为我大晋……尽心尽力了。三成的加价?这,这,这,这简直就是……太忠心报国了啊!”领队的掌柜由衷的感慨了一声。

    然后一柄飞剑呼啸而来,一剑划过他的脖颈,一颗大好人头喷洒着热血高高飞起。

    四面八方,大群大群灵巧机动的小型飞舟从阵法禁制中冒了出来,无数身披黑色甲胄,面无表情的士卒催动飞刀、飞剑,犹如暴雨一样横扫而过。

    一百条大型货船,五百条武装货船,三江汇的这支商队顷刻间损失惨重,甲板上忙碌着的商会伙计、水手和护卫,在极短时间内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数十名气息强大的商队护卫仗着修为,还有身上强大的防御法宝,硬生生冲破了那些士卒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硬生生的冲上了半空。

    “我们是三江汇的……”一名护卫首领厉声高呼。

    “杀!”一名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刀横斩,硬生生斩破了护卫首领身上的甲胄,斩断了他的头颅,灭杀了他的生机,破灭了他的神胎。

    数十名胎藏境的护卫在短短一个弹指间被突然出现的近百将领斩杀殆尽,大群大群的士卒冲进了这些货船,开始逐层逐层的清扫船舱中的商会所属。

    半个时辰后,这个归属三江汇名下的堆场燃起了熊熊篝火,所有被斩杀的商会所属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同样的事情,在安阳城周边的上百个州治中几乎是同时发生。

    如狼似虎的军队闯入了一座座商会,闯入了一座座商铺,闯入了一座座府邸。

    没有废话,没有交流,直接下杀手杀人。

    血流成河,尸骸成山。

    一个个巨商豪门被屠戮一空,当地和他们有交情的官员们,也被军部特派的使者拿着军令,直接擒拿、斩杀。

    战争时期,行军法。

    令狐青青的命令,直接释放了一头狰狞的猛兽,用他最凶残的一面,瞬间震慑了无数人。

    一如之前所述,赵貅和景晟公主的府邸,并不在赵氏大宅中,而是另外开辟了府邸,在安阳城中独居。

    赵貅在西南前线,随军抵挡大武入侵,景晟公主就成了赵府唯一的女主人。

    赵貅的性格内敛、深沉,景晟公主却是极其张扬的性子,而且性喜奢华,喜游玩浪荡。

    一大早,景晟公主的凤辇就出现在赵府门前,百来位禁卫骑着坐骑,团团簇拥着凤辇。

    景晟公主已经忘记了前几天她对银鱼儿做的事情,这种小事,哪里值得她这样的天潢贵胄挂着心上。

    一大早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犹如一朵绚烂的红牡丹,景晟公主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出府邸大门,站在门前向左右顾盼了一阵。

    眯了眯眼,景宸公主淡然道:“今日,就不去九曲溪堂了,去城外……嗯,西苑的金阁,这个时候的风景是极好的。让人,让马殿主他们,稍后去金阁找本宫罢。”

    一番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大队大队身披重甲的精锐士卒,手里拎着铁链,犹如牵狗一样,强拉着大队男女老少顺着大街走了过来。

    赵貅和景晟公主的府邸,自然挑选的是达官贵人最集中的街区,四周府邸中住的都是大人物,这里的街道平日里警备森严、巡弋的护卫极多,安阳城的普通人根本连踏入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这附近的街区极其幽静,干净,何曾有过这样的大队人马招摇过市?

    尤其是那些被铁链套着脖子的男女老少,一个个浑身血迹斑斑,身上的衣衫看料子都是极其昂贵的顶级货色,可是衣衫破烂,更有好些女子明显受到了骚扰,被扯破的衣衫遮挡不住身体,露出了大片白花花的肌肤。

    浩浩荡荡的队伍快速顺着大街走来,一眼望去,队伍起码有七八里长短,士卒们如狼似虎,被铁链套住的男女老幼一个个哭天喊地,哀嚎声、哭喊声、训斥声、咒骂声,就好似一锅沉甸甸的浓粥,厚厚的罩在了街区上空。

    景晟公主的脸骤然扭曲。

    一大早的,心情正好,准备出门找点乐子呢,猛不丁的出现这么大的乱子……

    景晟公主的修为也不弱,以大晋皇家的资源,硬生生堆也能将她堆成胎藏境的存在。她眸子里精光闪烁,一眼看到了人流中,数十个长须飘舞,原本气度颇为不凡的老人。

    她认出来了,这些老人,都是她的党羽。

    他们都是安阳城中有数的豪商,在许多行当中呼风唤雨,为景晟公主贡献了天量的财富。

    一大早的,赶在景晟公主出门的微妙时刻,她的这些心腹手下,被人牵狗一样的抓到了她的面前……景晟公主气得浑身直哆嗦,毫无疑问,这是有意为之,是某些人有意为之!

    大队人马来到了景晟公主面前,突然人群中一阵骚动,一个士卒的手臂上喷出了一道血水。

    一声痛呼,一个粗暴的声音从队伍中传来:“胆敢反抗?杀了!”

    长长的队伍两侧,万多名士卒举起手中长刀,整齐划一的朝着那些被铁链牵着的人劈砍了过去。

    无论男女老幼,整整齐齐的一排排的被砍倒在地。

    景晟公主只觉眼前一黑,气血上冲,当即一头栽倒在地昏厥了过去。

第五百零三章 无忧之对

    一架凤辇在御道上疾驰。

    景晟公主犹如一个疯婆子,披头散发,亲自驾着凤辇,拼命的用长鞭抽打着拉车的三头青鸾,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一路横冲直撞,直奔皇城。

    皇城门前,几个禁卫拦下了凤辇,还不等他们开口喝问,景晟公主已经挥动长鞭,劈头盖脸的打在了他们身上,直打得几个禁卫浑身是血、满地乱滚。

    “陛下,宣景晟公主觐见。”景晟公主歇斯底里的发泄了好一阵子,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脚踏一溜儿清风,轻飘飘的从皇宫内奔驰而出,远远的叫了一嗓子,算是救了几个禁卫的性命。

    “本宫,记住你们了!”景晟公主指着几个浑身是血的禁卫,恶狠狠的训斥了一嗓子,然后跳下凤辇,一脸怒气的狂奔而入。

    老太监看了看狂奔的景晟公主,再看看几个倒在地上直喘气的禁卫,轻叹了一声,挥挥手,一旁噤若寒蝉的众多禁卫‘哗啦啦’的涌了上来,搀扶起几个倒霉的同袍,搬去一旁的营房救治去了。

    老太监低声的咕哝了起来:“放在当年……就算是亲王之贵,谁敢在皇城门口瞎胡闹?哎,区区一已经外嫁的公主,就敢对皇城禁卫大加鞭挞,这大晋……”

    老太监警惕的向四周望了望,终于将‘要玩’两个字吞回了肚皮里。

    在大晋皇宫内待了一辈子,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麻雀,老太监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他摇摇头,脚下清风缭绕,快速的追着景晟公主去了。

    安阳城内,有禁制,无法飞行。

    皇城内的禁制,比安阳城中的更加森严,不要说飞行,就算是奔跑的速度稍微快一点,都会受到巨大的压力,甚至奔跑速度突破某种预设的极限,就会直接引发大阵的镇压、攻击。

    景晟公主也只能用比普通人全速狂奔稍微快一点的速度,一路咬着牙,‘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路狂奔直入皇宫深处,来到了平日里司马贤读书用功的养心阁。

    大晋文华殿主、皇家四艺供奉古浩然,还有其他几个司马贤的亲近臣子正在养心阁中。

    古浩然不知道从哪里淘换来了一副古卷,上面是一幅气势巍峨的万里江山烟云图,司马贤连同几个臣子,还有几个极有身份的老太监正站在书案旁,屏着呼吸欣赏这幅古卷。

    “大家手笔,大家手笔。”司马贤由衷感慨道:“可惜,可惜,如此佳作,居然落款之处,被老鼠啃噬了……实实在在是……也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名家大作?”

    古卷保存得七八分完好,画卷的主体部分大致完好,唯有落款,还有好些鉴赏、收藏印鉴之处颇有破损之处。虽然这幅古画气势恢宏,是绝品佳作,奈何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是哪位古人大家之作。

    不过,这也提起了司马贤等人的兴趣。

    这样的古画考证,对于司马贤来说,很合乎他的胃口。能够将一副古画的来龙去脉鉴定出来,这可比去朝堂上和一众文武臣子勾心斗角有趣多了。

    尤其是……现在的朝堂上,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司马贤打理的么?

    和大武的战争,一切运筹帷幄的勾当,全部交给了令狐青青掌控。七成将门在手,大晋神国八成左右的军队都在令狐氏的掌控下,这场大战,他司马贤居然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

    好容易有一个‘霍雄’冒了出来,司马贤还准备让‘霍雄’在西南大发神威,让他多多积攒功劳,在军中掌握一部分势力呢……

    令狐氏的势力已经迫不及待的出手,直接以令狐嵩将‘霍雄’取代,让‘霍雄’直接从前线回返。

    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一把眼泪。

    司马贤懒得多思,他全神贯注的沉浸在了画卷的意境中,通过那一笔笔精炼老道的笔迹,他好似在和那位不知名的大家在灵魂上相互沟通,相互交融,他能够深深的领悟到这位大家落笔时的一些零星的思想。

    “这位大家,当不是我大晋之人……他的笔力雄浑如斯,当为大武东南一代,蛮荒凶域的土著。”司马贤眯着眼感悟了一阵,伸出手,轻轻的敲了敲面前的书案。

    古浩然等人皱着眉头,死死的盯着画卷,没吭声。

    ‘轰’的一声,养心阁的大门被景晟公主一脚踢开,她犹如一团燃烧的火一样扑了进来,一下子就扑倒在司马贤脚下放声大哭。

    司马贤的眼角剧烈的抽搐了几下。

    他伸出手,拍了拍额头:“景晟,嗯,嗯,朕刚才……听闻,你在宫门口打闹?哎,哎,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嗯,你哭什么?赵貅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景晟公主眼珠一旋,她大声哭道:“陛下,玉州公……”

    司马贤的脸骤然阴沉了下来,他看着景晟公主,缓缓说道:“玉州,是玉州公的玉州……景晟,你哭什么?嗯,有人欺负你了?还是怎么的?”

    景晟公主立刻放下了在司马贤面前告巫铁一状的想法,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陛下,陛下,你要为本宫做主啊……这安阳城,还有王法么?”

    景晟公主哭哭啼啼的,将军部直属的精锐大军,在她府邸门口,将她的一票心腹党羽满门老小全部斩杀,人头、尸体堆了一地都是,然后就这么扬长而去,连尸骨都没有收敛的事情一一说来。

    “他们还是大晋的军人么?他们……肆无忌惮的打劫商会,肆无忌惮的抄家灭族,肆无忌惮的当街杀人……呜呜,陛下啊,他们,他们,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景晟公主哭得满脸是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就背过气去了。

    司马贤的脸色很难看。

    他想起了在朝堂上,令狐青青提出的,为了弥补军资、军械的消耗,对那些奸商进行严厉打击,以军法征调奸商物资的建议。

    司马贤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小事。

    其实,对庞大的大晋神国而言,这的确只是一件小事。

    些许奸商,灭了也就灭了,只要那些生产资源的民众还在,害怕找不到取而代之的商户么?

    可是现在看来,这事情不简单。

    令狐青青是冲着景晟公主来的?

    司马贤虽然被满朝文武一致认定是个昏君,而且一致认定他是大晋神国有史以来的最大昏君,可是他不傻啊。

    直勾勾的盯着景晟公主,司马贤冷声问道:“你,怎么得罪了左相?”

    景晟公主呆呆的看着司马贤:“本宫……哪里可能得罪左相?”

    景晟公主将自己这大半年来做过的事情仔细的回顾了一番,没有啊,她并没有招惹令狐青青那老家伙啊。甚至,她平日里都小心避开了皇城西边的军部,从来不去军部附近转悠。

    她,怎么可能得罪令狐青青?

    “那,可就真奇怪了。”司马贤冷声说道:“这件事情,是左相在朝堂上提出,右相也没有反对,我大晋和大武全面开战,各方面的物资、军资,必须准备充足。”

    “加上左相提出,重设三苑禁军和十二卫禁军,这是军国大事,可是一时间……如此庞大的资源消耗,那些奸商平日里多行不法之事,个个都是国之硕鼠。”

    “所以,朕也同意了,借这个机会,好生整治整治某些人。”

    “只是没想到……左相的第一刀,居然是砍到了你的身上?”司马贤轻叹了一声:“嗯,稍后,朕和左相说说。最少,不要弄得这么血糊糊的。”

    司马贤皱着眉头:“你,真没有得罪左相?”

    司马贤对令狐青青还是颇有理解的,令狐青青行事稳重、老辣,这种押送数千人男女老幼,跑到景晟公主大门口砍头的事情,怎么都不像是令狐青青能做出来的事情。

    景晟公主,一定是把那老家伙给得罪惨了。

    可是,景晟公主究竟是做了什么呢?

    九曲溪堂,三省堂中,司马无忧静静的坐在小小的书阁中,浑身有丝丝缕缕的灵光放出,头顶一朵小小的灵云若隐若现,上面托着大晋神国的传国玉玺。

    从司马无忧的鼻孔中,两条清澈如水的气流宛如蛟龙,不断的进进出出,每一次进出,司马无忧的气息都变得更加的飘忽莫测一些,更加的神圣庄严一些。

    《上清灵宝经》,上古禁忌之功,失去传国玉玺后,司马无忧将近六千年不敢施展一丝法力,不敢调动半点威能。六千年时间,司马无忧只能以大晋皇族庞然资源,默默的打磨神胎,温养神胎,将根基培得极其稳固、厚重。

    数千年的底蕴,短短数日重修,司马无忧的进度一日千里,法力神通急速增长,其效率让司马无忧都感到了震惊,甚至是有一点点恐惧。

    “果然,非凡啊……”司马无忧停下了功法运转,两条清澈的气流窜回鼻孔,头顶灵云冉冉翻卷着,包裹着玉玺缩回了天灵。

    “有,什么事情么?”司马无忧轻轻问道。

    李先生轻轻推开门走了进来:“禁魔殿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景晟公主,吃亏了。”

    司马无忧眉头一挑,惊愕了一阵子,然后笑了起来。

    “有趣,前因后果,详细说来。”

    李先生措辞极其精炼,很快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了一遍。

    他看着司马无忧,轻声道:“左相身边戒备森严,好些事情的经过,不清楚……只是,事情是因为那孤月居的银鱼儿而起,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司马无忧怪笑了起来:“好,好,好,好得很,令狐青青,这是老树发芽了呵。”

    摇摇头,司马无忧淡然道:“不过,也是应该。他得了天神令,怕是已经快要跨出那一步了。从凡人,化身神灵,嘿,心境动摇,这是难免的心劫……心劫,心劫,这一劫,不能让他这么轻松跨过去。”

    司马无忧眯着眼,轻轻说道:“令狐氏,公羊氏,连续数代人,都有神明境出现。事情太过了,不好,不好。做臣子的,要有做臣子的模样,臣子太强,压过了君王,这对谁都不好。”

    李先生肃然看着司马无忧:“根据秘阁供奉们判断,令狐青青,怕是有不臣之心。”

    司马无忧笑得很温和:“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否则贤儿登基后,他何必一点点的将皇家直属的禁军削弱到这种程度?不臣之心么……大家都有。”

    “而且,令狐青青,还有整个令狐氏,如果他们真的是铁杆忠臣,还能轮到他们令狐氏做大么?大晋神国如此庞然巨物,有多少世家豪门可以取而代之?”

    司马无忧轻轻道:“不过,暂时不是翻脸的时候,暂时不是啊……”

    转过身,看着窗外明净的水面,司马无忧轻声道:“令狐氏,无妨……公羊氏,无妨……那些将门,那些文臣,都无妨……真正的……”

    沉吟了一阵子,司马无忧笑了起来:“景晟那丫头,脾气是极差的,甚至是品德方面,也是极其糟糕的。不过,所谓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景晟又是小人,又是一等一刁蛮的女人,而且自以为聪明,实则她真的有点蠢的。”

    “这样的女人,嚣张一些,跋扈一些,做事没脑子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不是么?”

    “朕,正需要这样的人。”

    “给她创造一些机会,她不是有很多相好的么?除了马相如那些文臣,她在武将当中,也有不少姘头吧?”

    “就找那些被她迷住的,迷得昏天黑地的家伙,三苑禁军和十二卫禁军,给他们安插一些好位置过去。传令司马芷,给他们实权,给他们精兵强将,给他们军械军资,让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形成战力。”

    “杜松那小子,不是在对付女人方面,很有一手么?让他把真本领施展出来,让他蛊惑景晟,变得更加疯癫一些。”司马无忧冷然说道:“景晟不错,真不错,制造了这么完美的一个借口出来,很好,很好,六千年前,朕吃了亏。”

    “六千年后,我们继续。”司马无忧笑得极其的……幽深和危险。

    “六千年后,我们继续。”

    “令狐青青,六千年前,你的心境完美无瑕,无懈可击。六千年后,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动心,那么……朕一定要你死!”

第五百零四章 噩耗传来

    安阳城热闹得很。

    热闹和东苑无关。

    偌大的东苑,一船一船的资源不断从玉州运送过来,九座荒废多年的军城,正在一点点的重修完成。五行精灵在东苑中打造的营地,也逐渐加强。

    更有李先生秘密送来的军资军械,让新生的东苑禁军快速的增强战力。

    除开原本数十万黑凤军,数百万从四百二十五户豪门的私军中挑选出的精锐,以及那些五行精灵所属,老铁又在玉州竖起了招兵旗,收录了一批忠厚可靠的良家子送了过来。

    巫铁从李先生那里得来的十部功法,按照天生的禀赋不同,传给了这些良家子。

    这些良家子如今的修为不高,所以只能当做仆兵使用。等他们的修为逐渐加深,他们就会成为东苑禁军的有力补充。

    一支强军,必须有自己的水源,源源不断的补充新鲜力量,才能真正成为强军。

    一如‘霍雄’之前归属的神武军,偌大的神武军,在花虫城那样的偏僻小城都设了演武堂,都有自家的神武军衙门管理军户,征召新兵入伍,就知道兵源的重要性。

    如今玉州是巫铁的基本盘,东苑禁军的兵源,自然要从玉州来。

    这些良家子出身的家庭,也都从玉州的民户户籍中剥离出来,新编成了玉州军户户籍。从此以后,他们这些军户,就是东苑禁军最重要的兵源地。

    不仅仅是玉州,还有裴凤名下的束州翎山郡,老铁名下的束州圩山郡,以及黄等人的领地,也都采取了玉州一般的做法,他们编组新的军户,直接挂靠在了东苑禁军名下。

    黄、老铁、裴凤等人办事稳妥可靠,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巫铁操心。

    东苑静室中,巫铁的道行境界在突飞猛进,一道道宛如活物的大道光龙缠绕在他身边,色泽各异、长短不一、粗细不同的大道光龙无声的盘旋飞舞,带动虚空都蠕动起来,在他身边俨然化为一个巨大的时空漩涡,一个巨大的黑洞。

    修行,修的就是资源。

    巫铁从未如此豪富过。

    整个玉州的资源,如今九成都在这静室中。

    参与谋逆的四百二十五户豪门,还有其他被查抄的官员、封爵、豪商的家产,乃至玉州官府本身拥有的官方产业,这是一个何等的天文数字?

    玉州下辖一百零八郡,每一郡有大城数十座、中城数百座、小城近万。

    子民数以亿万计,矿山、药山无数,每年出产的丹药和各色神兵无数。

    以玉州一州之力,可供养上千豪门,供养数以亿计的私军,供养数以万计的胎藏境修士,并且为他们提供无比优渥的修炼条件。

    巫铁修炼的《元始经》固然耗费巨大……一个玉州的资源,也足以满足他的修炼所需。

    尤其是从景晟公主那里敲诈来的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

    如今巫铁手中,却不仅仅是一百二十件天道神兵,玉州的豪门大户的秘库中,巫铁甚至得到了三百多件先天之物,一千三百多件后天灵物,那些大能高手抽取自身天道法则炼制的天道神兵,更有过万件之多。

    这是偌大玉州,大半豪门大户,世世代代,辛辛苦苦,一粒一米积攒起来的家当。

    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人,不知道辛苦了多少万年,以玉州的富庶,数百豪门大户积攒起来的家当,可想而知这是一笔何等天量的财富。

    玉州,在整个大晋神国,也是最富庶的州治。

    堆积如山的宝物淹没了巫铁,各种大道宝丹,各种绝品仙丹,各种先天后天的宝物,各种九炼以上的仙兵,各种超品的仙兵,还有那些天地生成,没有经过淬炼,但是天生蕴藏大道法则气息的天地奇物。

    甚至是一株株过于珍贵,以至于玉州的豪门大户们都不敢轻易下手炼制,甚至不敢暴露人前的绝品神药,全都被老铁搜刮得干干净净,然后送到了巫铁手上。

    巫铁全身的骨骼,每一块都在发光,都在发热,都在喷涌着犹如太阳一样可怕的热量,同时又好似一个疯狂的黑洞,疯狂的粉碎、吞噬巫铁身边的一切。

    一丝丝极细的符文流光从巫铁骨骼内涌出,不断钻进他的身体每一处。

    巫铁也逐渐从自己全身的骨骼中,感应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信息他在那一处地下秘境中得到的,牛英雄拼死守护的那块残骨,是‘混沌骨’!

    传说中,开天辟地的圣人盘古开天之时,追随在他身边的那头异兽混沌留下的一片残骨。

    更紧要的是,那块混沌骨上,居然还有一丝极其细微的,从身陨的盘古身上流出的精血。

    每一次巫铁抽取那些神兵利器中的精华,不断的壮大、变异自身骨骼,就是将他全身的骨骼转化为‘混沌骨’,同时温养那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极其微量的盘古精血。

    心脏中,来自巫族五位神明境老祖的五行精血一丝丝的渗入巫铁的骨骼,带给他骨骼可怕的压力,同时将他的骨骼淬炼得越发强大。

    一件件天道神兵粉碎,然后呼啸着被巫铁的身体吸收。

    一件件后天灵宝粉碎,同样被巫铁的身体疯狂的吞噬。

    一件件先天灵宝也被粉碎,这些强弱不一的先天灵宝剧烈的跳动、震荡,疯狂的反抗着巫铁的暴力,但是在巫铁的全力吞噬下,在阴阳二气瓶的镇压下,这些先天灵宝也悲鸣着化为流光涌入巫铁全身。

    天道神兵,是大能抽取自己的天道感悟,耗费无数珍稀材料而成。

    后天灵宝,是后天洞天福地中,天地灵脉机缘巧合,孕化出至宝,每一件后天灵宝,起码都蕴藏了三五道不同的大道法则,威能更胜过天道神兵。

    而先天灵宝,则是这一方天地刚刚成型时,得到一丝先天造化之机而成的宝物。

    每一件先天灵宝,一般只蕴藏一条大道法则,但是这一条大道法则,必定是完整的,完善的,完美的,混元无瑕疵的。

    巫铁的命池在颤抖,在翻滚,命池内的法力掀起了滔天波浪。

    命池底部的造化玉碟投影已经几乎凝成实质,一条条龙形的大道道纹蜿蜒纵横,犹如活物一样在造化玉碟中扭动旋转。

    这一方天地大道,合计三千门,又分出八万四千旁门左道。

    八万七千条大道法则化为八万七千条大小不一的光龙,在极短的时间内纷纷成型,最终将巫铁身边堆积如山的无数奇珍异宝全部粉碎,化为一团太阳般夺目的强光,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万龙齐鸣。

    《元始经》的经文在巫铁心头缓缓流过。

    心脏中的五行精血已经消耗殆尽,巫铁的九转玄功犹如疯魔一样高速旋转,在境界没有提升的情况下,他的**力量硬生生增加了十倍以上,其他各方面的属性也都飙升十倍不止。

    一切都到了一个极致。

    巫铁再也压制不住自己沸腾的命池和喷涌无量光芒的神魂。

    一切水到渠成的发生了,命池内陷,巫铁的神魂塌缩,化为一个极细的黑点,将庞然无匹的命池疯狂的吞噬进去。一条一条缠绕在身边的光龙低沉的嘶吼着,光龙络绎绕着巫铁盘旋九圈,然后钻进他的眉心,一头扎进命池,随后蠕动着被神魂所化的黑点吞噬。

    黑天鼎,阴阳二气瓶同时浮现。

    黑天鼎化为方圆数万丈的一口黑漆漆大鼎,稳稳的护住了巫铁闭关的静室。

    阴阳二气瓶则是喷涌出黑白二色灵光,隔绝了巫铁身上过于宏大、复杂的气息,只让先天阴阳五行气息泄露了出去。

    黑白以及五彩神光冲天而起,在东苑上空交织成了大片灵光。

    一个巨大的天地元能漩涡在高空成型,随后一柱直径万丈的元能洪流从漩涡底部呼啸落下,直入静室,涌入了巫铁的身体。

    “胎藏境?”正在打理军务的裴凤骇然抬起头来:“玉州公凝聚神胎,东苑禁军,全军备战。胆敢靠近东苑一步者,杀无赦!”

    三十六条四灵战舰,有十八条坐镇东苑。

    十八条四灵战舰腾空而起,迅速来到了巫铁闭关的静室旁。

    数十万黑凤军,还有无数五行精灵坐镇四灵战舰,将巫铁闭关的静室守得水泄不通。

    这些日子刚刚修复小半的,密布东苑的各处防御阵法纷纷开启,一层层夺目的光罩笼罩了一座座山岭,一座座湖泊,一处处宫殿楼阁。

    地面上,东苑禁军迅速控制了各处关隘要地,配合这些大阵,将东苑守得密不透风。

    东苑外,几名身穿劲装的人影从空气中显出身形,他们呆呆的看着空中那巨大的,而且变得越来越大的元能漩涡,一个个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速速去通报李先生……如此气势……整个东苑,这些日子只有玉州公在闭关。如此气相,玉州公修炼的九转玄功,以太古禁忌功法凝聚神胎,真正是……天惊地动。”

    几个人迅速化为流风,一溜烟的朝着安阳城遁去。

    安阳城中,驻守安阳东门的几名城防将领眯着眼,看着远处东苑上空那一片瑰丽的七色灵云。

    “听说,东苑校尉是那个好运的霍雄?嘿嘿,九转玄功,不知道有多大威力。”

    “上古禁忌功法,肯定是很强的。不过,那些禁忌功法修炼起来,耗费也大。”

    “耗费?他可是玉州之主,这些天玉州被抄了多少豪门?他会在乎那点耗费?”

    “真是好运气啊,好运气……”

    几个将领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和嫉妒。他们出身大晋一等一的将门,更是家族主支子弟,自幼受到家族精心培养,年纪不大,在军中的前途可不小。

    只是和‘霍雄’相比……啧啧,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能杀了大武大黑天王,夺了黑天鼎,这功劳,不能怪人家被封一品公……那可真正是拿命换来的东西……不要说在三国战场,你们自认为,能从血旗争夺战中,得到九转玄功的奖励?”

    倒是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

    城墙上,几个将领都不吭声了,他们感受着远处传来的巨大的元能波动,感受着那其中可怕的威势,一个个作声不得。

    隔着这么远,他们感受到的压力就比族中那些胎藏境巅峰的长老给他们的压力还大,以九转玄功凝聚神胎,突破胎藏境,真的就和他们有这么大的差距么?

    突然间,安阳城外有几处流光落地,过了不多时,就有数十骑快马狂奔而来,其中有军部枢机殿的传令兵举着血色令箭,一路嘶吼着拼命鞭策坐骑赶了过来。

    “西南急报,急报……枢机殿副殿主赵貅,孤军冒进,被大武埋伏,赵貅副殿主全军覆没,赵貅副殿主魂飞魄散,已然是……陨落了!”

    也不知道是谁授意的,这传令兵一路大吼大叫的冲进了安阳城,然后骑着马,一路大吼大叫的朝着军部的方向奔驰而去。

    很快,整个安阳城就开始疯传赵貅陨落的消息。

    不仅仅是赵貅陨落了,赵貅身边的赵铁骨等几位赵氏长老,也是大晋有名的宿将,还有赵家的数十万最精锐的私军,更有数百赵氏将门精心培养的,作为下一代家族骨干中坚培养的精英子弟,也都陨落了。

    赵氏将门过去百年花费的心血和庞大的资源,算是有一大半打了水漂。

    尤其是……赵貅是赵氏将门当做下一代家主,下一代领军人物培养的核心人物。大晋军部枢机殿副殿主,这也是赵氏将门在大晋军方最核心的官职!

    虽然赵氏年轻一代人中还有大批门人在神武军、神威军、镇魔军、荡魔军中任职,可他们都是地方将领,真正的军部高层、核心大员,唯有赵貅一人!

    ‘叮、叮、叮’。

    赵氏将门祖宅上空,回响起刺耳的金钟声。

    所有在安阳的赵氏门人,无论旁支或者主脉,纷纷阴沉着脸,步伐匆匆的直奔宗祠所在。

    赵貅死了,他是怎么死的,为什么赵氏私军会全军覆没,为什么只有赵氏私军全军覆没……这必须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除了令狐氏,赵氏在大晋军方,在大晋将门中,绝对是排入前十的庞然巨物,他们不能吃这种哑巴亏。

    一个低沉的、强压怒火的声音在赵氏祖宅的上空回荡。

    “赵貅若是轻佻冒进……或许有这可能。可是赵铁骨他们都在赵貅身边,赵貅更是自幼被我等耳提面命,熟读兵书,更是性情沉稳,知进退,能纳谏言的精英弟子!”

    “他怎可能作出这么糊涂的事情?”

    “查,查,彻查!”

    “我赵家儿郎,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愤怒的声音还在赵氏祖宅上空回荡,远处市井上,又有海啸般的惊呼声传来。

    “灭武军前锋军团大败,令狐嵩重伤,灭武军兵败万里,大泽城被大武攻破!”

    赵氏祖宅内,顿时一片死寂。

    令狐嵩重伤?灭武军前锋军团大败?

    若是如此,似乎,赵貅的死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第五百零五章 幽若再现

    安阳城内,闹得欢腾。

    东苑上空,灵云密布。

    令狐青青坐着一架普普通通的黑漆小马车,依旧是令狐阿一驾车,一路悠然的出了安阳东门。

    “好气象,好气象……这玉州公,倒也勤勉。”令狐青青心情很好,他坐在车驾中,从掀起的车门帘子里,眺望着八百里外高空中那一朵绚烂的七彩灵云。

    “是个聪明人,真是聪明的娃娃。”

    “玉州公也好,东苑校尉也好,这些封爵,官衔,全都是虚的。”

    “实力,实力才是一切,有实力的人,才能抓紧手上的权力;有权力的人,才有资格在这天下活得风生水起,活得逍遥滋润。”

    “所以啊,真是个聪明的娃娃,完全不讲道理,直接掀桌子翻脸,抄翻玉州那么多豪门大户,夺取那么多的修炼资源,没有丝毫犹豫的,提升自身修为。”

    “以九转玄功凝聚神胎……太古禁忌功法么,一旦踏入胎藏境,这娃娃的实力,在大晋神国,也足以排入前百之列。”

    “有了这样的实力,执掌玉州,那是稳妥的了。”

    令狐青青一字一句的点评着巫铁从大泽州返回后的所作所为,他悠然道:“不过,根基还是欠缺了一些,在朝中无人,司马贤可不是什么圣君明主,靠不住的。”

    “根基不稳,在当今的大晋朝堂,就只能靠边站。哪怕看着天大的利益,也插手不得。”

    令狐青青很自信的笑着:“如今大晋,能够成为老夫对手者,唯公羊三虑那老狐狸一人罢了。”

    沉吟片刻,令狐青青摇了摇头:“嗯,皇城秘阁中的那些供奉,算是半个……将门中的第一家算半个,文臣中么……那些东宫余孽若是联起手来,也能勉强算半个。”

    “大晋的天下,有资格和老夫作对的,也只有这两个半了。”令狐青青悠然道:“阿一,你说,我们令狐氏,未来该如何呢?”

    令狐阿一轻轻的甩了一下小马鞭,轻声笑道:“老爷做主,令狐氏,定然是平平稳稳的。”

    令狐青青笑着点了点头。

    “平稳就好,平稳就好,一直平稳下去,这样就很好,很好。”

    小马车顺着东门外的直道,轻快的跑出了三百里外,然后就朝着东南方的一条岔道拐了进去,一路拐到了和东苑算是源自同一条大山脉的山岭中去。

    这里有一片很大的林苑,是令狐氏的私家林苑,密林森森,楼阁重叠,幽谷之中不知道藏了令狐家多少不能为外人知的秘密。

    令狐青青出城了。

    安阳城依旧震荡。

    皇城,军部,都有派出信使去令狐府上请令狐青青议事。

    但是令狐家的家主出面,很郑重的告诉皇城派出的老太监和军部派出的传令官,告诉他们令狐青青正在谋划重要军机,非天塌的大事,不要惊扰。

    很显然,赵貅死了,令狐嵩重伤,灭武军前锋军团大败,这算不上什么天塌的大事。

    令狐家主更是告诉军部派来的传令官如果这点小事,都要令狐青青亲自出手,那么军部那么多大将、高官,于国于家,还有什么用呢?

    沸腾的安阳城,顿时更莫名的多了一份隐隐的不安,一份异样的气息。

    前线兵败,左相令狐青青不出面,这是真的有什么重要军机在筹划,还是他……撂挑子了?

    令狐青青不出面,公羊三虑也找了个借口,没有去皇城议事。

    满朝文武齐聚皇宫九霄殿,司马贤阴沉着脸看着满朝文武,文武大臣的首领,左右二相都没出现。

    “唔,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司马贤淡淡的说道:“只是死了一个枢机殿副殿主,呵,的确不算什么大事……两位老大人每逢大事有静气,何况这不算什么大事呢?”

    “诸位臣公,来,议议,议议,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个事情啊?哎,哎,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前锋军团败了,后续的大军在哪里?到了什么地方?是否和前锋军团已经接上头了?这后面该怎么打……还有,大泽州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枢机殿主,枢机殿主……令狐无忧,你给朕滚出来!”

    司马贤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朕的父皇叫司马无忧,你他-娘-的叫令狐无忧,你是不是想要占朕的便宜啊?”

    司马贤一脸的难看,目光如刀,直勾勾的盯着班列中的枢机殿主令狐无忧。

    令狐无忧神情自若的走出了班列,深深的向司马贤欠身行了一礼,然后一言不发。

    他的名字,是令狐青青亲自所取。

    为了他名字的事情,当年曾经有过不小的风波。

    可是风波的结局,是那时候还保留了比较完整兵力架构的被苑禁军被彻底取缔了。

    由此,令狐无忧就成了令狐无忧,再也没人对他的名字有任何意见。

    司马贤今日再发作,简直就是败犬的悲鸣……你能奈我何?

    司马贤看着令狐无忧这等做派,他气得眼角直跳,抓起龙案上的紫金镇纸就要砸向令狐无忧,九霄殿外,已经传来了景晟公主歇斯底里的嚎叫声。

    这几日的功夫,景晟公主正意气风发的整顿禁军呢。

    没错,她正在意气风发的整顿禁军。

    那个惫懒的皇城兵马司大统领,煊王司马芷,突然对景晟公主大开绿灯。景晟公主的好些个裙下之臣,那些出身将门的青年才俊被招入了皇城兵马司,在重设的禁军中坐享高位。

    短短几天时间,景晟公主惊讶又惊喜的发现,她手上居然掌握了一苑禁军和三卫禁军的兵力!

    这简直……景晟公主连着好几天的时间,走路都是发飘的。

    军权!

    多么敏感的东西。

    她居然可以直接影响到这么大的一支力量,而且是直接驻扎在安阳城周边,直接拱卫安阳城的禁军!

    前几天,一大清早被人当面打脸的尴尬和恼火早就抛去了九霄云外,景晟公主这几天夜夜笙歌,忙着给她的那些裙下之臣摆宴庆祝呢。

    同时她踌躇满志的,一心想要借助这股力量做点什么。

    比如说,报复一下东苑的某位。

    比如说,给令狐氏找点麻烦。

    可是真正没想到,景晟公主一下子就从云端,直接被打入了地狱。

    赵貅死了?

    那可是她正儿八经的丈夫,是她的丈夫!

    本来景晟公主以为,她有了这么多的裙下之臣,个个都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他们完全取代了赵貅在她心中的位置。

    可是当赵貅的死讯传到她府上时,景晟公主才发现,她的心怎么痛得如此厉害?

    丝毫不顾大朝会的各种禁忌,景晟公主哭天喊地的强闯九霄殿,一脚将两个看门的禁卫踢得满地乱滚,哭喊着闯进了大殿中。

    “陛下,陛下……你要为……为本宫做主啊!”

    景晟公主趴在大殿上嚎啕大哭,她感受到了四周文武臣子们怪异的目光。

    她突然发现,没有了赵貅,事情真的有些不同了。

    虽然她还不知道哪里有不同了,但是那种空荡荡的虚弱感,那种空荡荡的不安全的感觉,她真的感觉到,事情有太多太多的不同了。

    尤其是那些出自赵氏的军中大将们,他们看向景晟公主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客气和尊敬。

    目光如刀,充满了恶意。

    景晟公主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她脑子里一片浆糊,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她毕竟只是贪图享乐、贪财好色的女人,她有点小聪明,但是绝对没有什么大智慧。她现在只会趴在地上,哭,哭,哭,歇斯底里的哭喊,却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齐全。

    司马贤心烦意乱的看着景晟公主。

    在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养心殿的书案上,那一幅还没有考证出作者究竟是谁的古卷。

    他好想丢开这些麻烦事情,躲去养心殿欣赏那古卷啊!

    叹了一口气,司马贤无奈的看向了令狐无忧:“令狐殿主,还请将前线的军情,一五一十的,详细的说来听听。然后,诸位臣公,大家商量个对策吧?”

    令狐无忧微微一笑。

    低头看了一眼景晟公主。

    令狐氏的核心族人,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所以,他看向景晟公主的时候,就好像一头高傲的猎鹰,看着地上一团腐烂的老鼠肉。

    真是一个蠢女人啊!

    同时,令狐无忧听出了司马贤语气中的虚弱和无力。

    他淡淡的笑着,慢条斯理的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玉质的卷轴,板着脸,做出一副严肃的模样,将卷轴打开,一点语气变化都没有的,将卷轴中的内容照本宣科的读了一遍。

    赵貅死了。

    于私人来说,令狐无忧是蛮开心的。

    赵貅的个人才干不错,而且,有赵氏的支持,赵貅在枢机殿升官很快,偏偏他也有野心,居然窥觑枢机殿的殿主宝座。

    令狐家要考虑朝堂大局,对赵氏未免多有容让,直接导致令狐无忧想要敲打赵貅都不能。

    此次令狐青青亲自下令对付赵貅……呵呵!

    若不是场合不对,令狐无忧真的想要引吭高歌一曲,以此庆祝赵貅那小子的死啊!

    “终上所述,此次灭武军前锋军团大败,直接责任就在赵貅大人身上。”令狐无忧面无表情的说道:“赵貅大人本意是好的,想要模仿玉州公霍雄,立下不世奇功。”

    “奈何,谁能想到,大武居然调集重兵合围,更有大武皇族老祖,驾驭镇国神器‘浑天钟’来袭……赵貅大人全军覆没,连带着前锋军团防线出现巨大漏洞……若是追究起来,这也是砍头的死罪。”

    令狐无忧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枢机殿给出的结论。

    枢机殿的结论,就是他令狐无忧的结论……总之,赵貅犯错了,他该死,就是这样简单。

    班列中,几名出自赵氏将门的军方大将阴沉着脸,步伐沉重的走了出来。

    “陛下,臣等斗胆,敢请陛下圣旨,彻查此番兵败之事。”一名赵氏大将厉声道:“若真是赵貅的罪过,我赵氏,认罚……”

    令狐无忧面无表情的将手中卷轴递给了司马贤身边的大太监,神色如常的返回了班列。

    ‘彻查’?

    呵呵,你们查得清楚么?就凭你们赵氏在军中的那点底蕴?

    虽然是很强啦,但是和令狐氏相比,呵呵。

    令狐无忧心情极好,他甚至眯着眼,上下打量起景晟公主来。

    嗯,虽然是个招灾惹祸的蠢女人……但是,身段儿、模样儿都不错……想想令狐青青给她安排的悲惨命运,啧啧……令狐无忧嘴角下意识的扯动了一下。

    这女人,简直就是一个灾星……哎,先死了儿子,然后死了丈夫,还要连累这么多人,令狐无忧是不敢再招惹她的了。

    景晟公主趴在地上,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已经哭得快要昏厥过去。

    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受到的打击简直太频繁、太沉重,她已经快承受不住了。

    她两眼充血,脑子里只有一个个疯狂的念头在盘旋。

    但是,景晟公主此刻反而出奇的冷静。

    她知道,那些疯狂的念头想要实现,很艰难,有巨大的风险……但是,她有信心,将其逐渐实现。

    呵呵,谁怕谁呢?

    得罪了谁,也不要得罪女人啊!

    令狐青青的马车此刻已经进了令狐氏的私家林苑。

    在林苑中行进了十几里地,令狐青青下了马车,顺着一条蜿蜒小道,步伐轻快的向前行进。

    四周都是竹林,很疏朗、很清净的竹林。

    林中偶尔可见白鹤起落,一缕缕白色的灵雾随风流荡,端的犹如仙境一般。

    令狐青青莫名的想起了银鱼儿。

    用了极品宝丹后,银鱼儿被挖走的双眼已经生了出来。

    但是她精神上的惊吓,精神上的创伤,却不是这么好恢复的。

    所以,不狠狠的折腾一下景晟公主,他令狐青青如何能平复心头的怒气?

    再说了,这事体,迟早是要做的。

    令狐氏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这事体,迟早要做的。他令狐青青,为什么不能成为令狐氏的圣祖,带着令狐氏攀上更高的高峰呢?

    眼下最大的关键……不在于令狐氏,而在于,外援。

    前方竹林深处,有一座极其奢华的大殿。

    一个生得雪白粉嫩,看上去只有**岁,俊美得不像是人的孩童穿着一套华美的长衫,正坐在宫殿外的回廊下,眯着眼很陶醉的,品尝着身边侍女不断送上来的美食。

    令狐青青轻轻的走了上去,毕恭毕敬的冲着孩童跪倒下去。

    “小老儿令狐青青,叩见幽若神主。”

第五百零六章 承诺

    风吹过竹林,‘簌簌’的响。

    生得唇红齿白,粉嫩细腻,犹如白玉娃娃的幽若镇定自若的坐在长案后,一道道极品美食被他很优雅,但是很快速的吞了下去。

    每一道美食都是极品大厨烹制而成,使用的,自然是大晋神国最顶级的灵材,其中还融入了大量的神药、奇珍。

    幽若这具犹如七八岁孩童的身躯,就好像一个无底洞,轻轻松松将这些珍稀至极的神药、奇珍消化得干干净净。他身上的气息也一丝丝的,很明显的在不断增强。

    当年,伏羲神国自地下突袭,幽若在巫铁手上吃了大亏。

    临时降临使用的,那些量化制造的身躯,显然比不上圣夭等人以自身精血,借助人类母胎孕化而生的神躯。

    幽若吃了苦头,也不知道他经过了何等的思想转变,他花费极大的代价,将自身本体一滴精血送来了大晋。

    令狐青青为幽若精心挑选了一资质堪称恐怖的人族少女,以她为母,为幽若孕化了这么一具神躯。

    在母胎中,令狐青青就耗费了巨量的奇珍异宝、灵丹妙药为幽若强壮身体,幽若的这具神躯的先天禀赋堪称妖孽中的妖孽,恐怖到了极致。

    巫铁冒充‘霍雄’,从镇魔战场返回大晋,又重新加入神武军,进入三国战场,立下功劳后,被司马侑顶了功劳,被调去了大泽州。在那等荒僻之地折腾了两三年时间,然后一场大战,立下奇功,顶着玉州公的封爵返回安阳。

    这么长的时间内,幽若的这具神躯都在母胎中精心孕育。

    如今幽若‘出生’不过三个月,但是在大量奇珍的滋补下,他的这具身躯已经发育得和普通七八岁孩童相当,而且一身修为,也轻轻松松的达到了胎藏境巅峰的极致。

    只是,他还在大量的进食。

    不断的进食,不仅仅是提升力量,更重要的是强壮身躯,发育身体。顶着这么一具七八岁孩童的身躯,好些事情,是不方便做的。

    见到令狐青青毕恭毕敬的跪在了地上,幽若慢悠悠的将面前一盘百花蜜烹调的白熊掌三两口吞了下去,接过一名侍女递过来的温热的毛巾,仔细的擦了擦嘴角,这才缓缓一抬手:“起来吧。”

    令狐青青满脸是笑的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微微佝偻着腰身,目光微微下垂,看着幽若的脚尖。

    在大晋的官员面前,令狐青青是高高在上,掌控七成将门,大晋军权几乎为他一人独掌的左相。那等老辣冷酷,威风八面的做派,寻常文武大臣在他面前,都难以站稳身子。

    但是在幽若面前,令狐青青完美的演绎出了什么叫做‘孙子’。

    比孙子还要恭敬,还要恭顺。

    “有事?”幽若接过侍女递过来的一盏清茶,轻描淡写的抿了一口。

    令狐青青笑着点了点头,他右手一晃,一口寒气森森的透明玉棺出现在他手中,他轻轻的,将这口玉质的棺材放在了幽若的面前。

    “啧!”幽若撇了撇嘴:“正吃饭呢,弄口棺材过来……令狐青青,你这是故意恶心人吧?”

    或许是因为身上流淌着人族母亲那一方的精血,幽若此刻的表现,很有点红尘烟火气,甚至都学会说调皮话了。

    “不敢,不敢。”令狐青青双手轻轻掀开棺材盖,露出了静静的躺在里面的赵貅。

    赵貅被洗扒得干干净净,浑身毛发也都被剃得光溜溜的,甚至还细细的打上了一层细腻的膏油,将他保养得犹如白瓷烧成的人偶,通体放着淡淡的光芒,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呃,这是?”幽若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赵貅的身体:“我喜欢美貌少女,对男人不感兴趣啊?”

    令狐青青指了指赵貅,微笑道:“神主,他身怀九窍玲珑心,这是人族顶级的珍稀血脉,呵呵,想来,对神主是大有用处的。”

    幽若的眸子骤然变成了瓦蓝色,极致的寒光从他眸子里喷出,迅速笼罩了赵貅的身体。

    “九窍玲珑心,传闻有诸般妙用,诸如思虑如飞、一心多用、过目不忘、出口成章等等的九窍玲珑心?嗯,最好的好处,是天生神魂比寻常人强大数倍,而且神魂之力增长极速的九窍玲珑心?”

    幽若周身喷出一颗颗细细的冰渣子,带着一丝狂喜之意轻声问道。

    “是,就是那九窍玲珑心。”令狐青青微笑道:“赵氏将门将他保护得极好,甚至有赵氏老祖,用大神通蒙蔽他的神魂,导致他如此妖孽的天赋,却只能发挥出一成不到,饶是如此,他也是如今大晋年青一代中,罕见的顶尖人才了。”

    “只是,赵氏将门如此小心,却是瞒不过老夫。”令狐青青笑道:“此次找准了机会,特意将他生擒活捉,献给神主。”

    按照灭武军前锋军团的军报,已经在前线陨落的赵貅,居然被令狐青青当做礼物,送来了这里!

    不知道正在九霄殿上痛哭流涕的景晟公主知道这事情后,会如何想,会如何做。

    “说吧,想要点什么?”幽若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们这些‘神灵’,不仅仅是在收集人族的灵魂提炼出的精华,各种珍稀血脉,各种妖孽天赋,他们也都当做奇珍异宝在不断的搜刮。

    九窍玲珑心,这是他们的秘典中有记载的,人族某种顶尖的妖孽血脉天赋。

    只是这么多年了,传闻只是在数万年前,光之神族从大魏皇族血脉中,搜集到了一名身怀九窍玲珑心的公主。

    随后,光之神族的大统领圣戎,他的实力增长速度就骤然超出了幽若等人,如今已经稳稳的压制了原本和他相当的各大神族在此的统领。

    可是眼下,一颗九窍玲珑心就在幽若面前。

    等他研究透彻了赵貅身上的秘密……呵呵。

    幽若满意的笑着,透明的棺材无声的消失,被他极其妥帖的收藏了起来。

    “司马氏……不配再做大晋之主。”令狐青青灿烂的笑着,向幽若深深的拜了下去:“令狐氏,当能取而代之。老夫如今忌惮的,只是司马氏出身的神明,以及,他们把持的镇国神器。”

    幽若眯着眼,手指轻快的在长案上敲击着。

    “你,想要当皇帝?”幽若也笑得很灿烂:“真是卑贱而贪婪的人类,这么多年了,你们当中,终于有了一个足够贪婪的人出现。”

    “大魏,大武,都曾经有过朝臣叛乱的事情,唯有大晋这么多年死气沉沉。”幽若眯着眼,眸子里闪烁着危险的寒光,幽蓝色的寒光照得整个竹林都蓝汪汪的。

    “大魏、大武的那几次动荡,兵祸连绵千年,杀得尸山血海,屠戮了无数人族……那几次动荡,都让我们收获颇丰。”

    幽若感慨道:“唯独大晋……我这次不惜以本身精血孕化神躯,降临凡土,想不到,还碰到了这么有趣的事情。”

    斜睨着令狐青青,幽若冷声道:“那,是要有一场大战喽?”

    令狐青青肃然道:“定然会有一场大战。”

    幽若点了点头:“不会结束得太快吧?”

    令狐青青微笑着:“不会结束得太快……我令狐氏于各地起兵,司马氏的封王如此之多,他们在各地的封爵,也有不少的‘忠臣’、‘良臣’,挨个打过去,不会结束得太快……老夫,也不会让他们结束得太快。”

    令狐青青看着幽若微笑道:“一定会尸山血海,一定会遍地亡灵,一定会让神主您满意了,满足了,老夫才会收兵……封刀!”

    幽若满意的点着头:“过去几任大晋神皇,过于昏庸,对我等神族的祭祀,也都是敷衍了事。”

    令狐青青笑看着幽若:“老夫明白,尤其是六千年前故太子一事,司马圣居然妄图破坏神祠,破坏对天神的祭祀、供奉,这等事情,未来绝不会有。”

    令狐青青微微思索了一阵,他咬咬牙,沉声道:“未来,令狐氏的天下,对天神的供奉,加……三成。”

    令狐青青额头渗出了冷汗,好容易才说出了最后那两个字。

    如今每年,大晋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灵们的供奉,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对大晋的国库,也是极大的压力。

    再加上三成……呵呵,免不得未来令狐氏的天下,就要经常做一些如今令狐青青下令正在做的事情,免不得就要时不时的,向天下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豪门大户强令征调了。

    反正,令狐氏自家的吃喝用度是不会缺少的,那么,只能倾天下之民力,博天神之欢心了。

    “很好,令狐青青,你……很好。”幽若满意的看着令狐青青:“如果你能做到你许诺的,司马氏出身的,那些已经飞升神宫的神明,他们都会死!”

    幽若挑了挑眉头,笑看着令狐青青:“或者,还会有更好的处置办法,将他们炼制成傀儡,然后,交给你用来对付司马皇族?会不会,更有趣一些?”

    令狐青青笑得满脸都是褶子:“诚然如此,的确有趣许多……那么,唯一的担忧,就是……司马氏的镇国神器了。”

    幽若眯着眼,镇定的思索了一阵:“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镇国神器,先天灵宝,对于我冰灵神族的天神器来说,若是天神器本体降临,大晋的镇国神器倒也不算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天神器的本体,绝无降临的可能。”

    幽若睁开眼,盯着令狐青青冷声道:“天晶神族,他们时刻监控姆大陆,对于姆大陆的了解,比我们超出许多。姆大陆哪里孕育了堪比大晋镇国神器的先天灵物,唯有天晶神族知晓。”

    “如果能够从天晶神族口中,得到一些信息,你令狐氏的底蕴,可以尽快的增加。”幽若慢悠悠的说道:“但是,天晶神族那些贪婪的货色,想要让他们开口,呵呵。”

    摇摇头,幽若眸子里闪过一抹贪婪的凶光:“尤其是,他们想要扫描大晋周边的山川地理,耗费很大,非常的大,极其的巨大……他们,不见得乐意这么做。”

    令狐青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微笑着看着幽若:“若是老夫承诺,老夫会源源不断的将大晋的精锐军团送去西南,而且确保他们会源源不断的被歼灭……不知道……”

    幽若笑着点头:“你是个聪明人,这样的话,就没问题了。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会去和那群石头疙瘩商讨出一个合情合理的价钱,不会让你手中的精锐军团打光的。”

    幽若笑着指着令狐青青:“你们令狐氏要上台,终归要清洗一下大晋上上下下的,所以,有大武帮你们下刀,这也是好事。”

    冷笑一声,幽若的脸色变得扭曲而狰狞。

    他想起了在之前,在伏羲神国反扑地面,谋取星辰精华洗炼胎儿的战役中,他吃的那些亏。

    撇撇嘴,幽若淡然道:“大晋……死气沉沉,而且镇压邪魔不力,我降临的分身,甚至是分神都被摧毁……换一个家族统治,换一个更恭顺,更恭敬的家族,这是好事。”

    “我想,其他诸位天神,也都会同意的。”幽若伸出手,轻轻的点了点令狐青青的眉心:“不过,记住了,这次帮助你的主力,是我冰灵神族。”

    “所以,以后你对天神的供奉,大头当然是我冰灵神族的。”

    “你主动多加三成供奉的事情,有我知道就可以了,其他天神那里,你不用说,明白么?”幽若笑得格外的灿烂。

    令狐青青也笑得格外的灿烂,只是他的后心,有一片冷汗不受控制的渗了出来。

    令狐青青,其实他也害怕啊。

    幽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令狐青青听得明明白白。

    三国的大能修士,到了胎藏境的极致后,就面临神明境这个坎。一般人,是根本不可能度过的,定然是要化为飞灰的。唯有得到天神令的幸运儿,才能突破神明境,才能飞升成神。

    成为神明,飞升神宫,就能坐享近乎无穷的性命。

    令狐青青最忌惮的东西中,就有司马氏那些飞升去神宫的神明,万一他们重新降临,或者做点什么别的手脚……令狐青青不敢想象那后果。

    但是在幽若口中,司马氏飞升的那些神明,简直犹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令狐青青不敢想象这里面蕴藏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恭顺,只要足够恭顺,他就能从幽若这里得到很多,很多。

    至于说其他的……事已至此,令狐青青也不愿停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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