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明听到周氏说出来的话，就好像被人自头上浇下来一盆冰凉的水。
他恍惚间好像又回到老宅里，面前是那个哭泣着包氏。
曾经他对包氏就是这么说得，却从来没有对周氏复述过，但今天同样的话却从周氏的嘴里吐出来。
这算是一报还一报吗？
周氏看着叶东明平平静静的，说话时的语气也一如往常的温柔，就连神色间也没有丝毫的绝决，目光也是那样的温情。
叶东明看到她就仿佛看到十年前的自己，当年他比周氏还要温文，因为他劝解包氏的时候还能微笑的出来，没有一点的逼迫之意，只是没有给包氏可以选择的机会。
不过，今天周氏又何尝给了他选择的机会，桌上的和离书已经写好，上面有见证人的签名画押，少得只是他叶东明的画押了。
同样的一幕在十年后上演，只不过他叶东明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而成为了被人丢弃的人，周氏那样的温柔，并不是对他余情未尽。
只是因为眼中心中已经没有他，不会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或是着恼罢了。
叶东明永远也没有想过，自己也有一天会成为一块被用过丢弃的抹布。
他是叶东明，他不是万包氏啊，他不是一个弱女子。
可是周氏端坐在那里，端庄而大方，但是目光里却没有一丝的感情。
叶东明的心在收缩，“我知道我有些过错，韦氏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并没有把她收入房里的意思。”
他的意思就是说，我对你周氏还是情深意重的，你不能这么对我。
雨璇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的拍了拍手，哈的一声笑出来，“叶大老爷，我的叶大人，您也有今天？您要不要问一句，我倒底做错了什么？！”
叶东明的脸涨的紫红，瞪了雨璇一眼，然后又看看周氏依然不想和离，更不想休妻，“现在先商量雨璇的婚事要紧，皇家的事情拖不得，我们的事情，压后再谈好不好？”
他只是不想在晚辈面前落了面子，想让周氏给他三分脸面。
只要没有了雨璇，没有了他的家人在，让他下跪也可以啊。
对周氏的感情是其一，最为重要的是他并不能接受有人抛弃他。
周氏却轻轻的摇头，“雨璇的事情，你能做得了主？不要说我的话难听。”
她又看看叶老太爷等人，忍不住笑了笑，“这里的人，怕是只有我的话雨璇能勉强听进一二去。”
她说的是实话。
虽然她和雨璇的相处好像并不是很好，但是雨璇并不是没有心的叶家人。
雨璇闻言并没有反驳，反而点头表示赞同。
在这里的人，也唯有周氏曾真正关心过她的安危，就算开始的时候周氏有私心，但是也不能抹掉周氏的关怀之情。
叶东明当然不能就此放周氏离开，现在的他离不开周氏的。
因为他膝下只有雨璇一个女儿，但是这个女儿和他根本不是一条心，尤其还对他有很大的怨恨。
叶家的人他能相信吗？
这些日子来他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再说原本他就信不过家人，否则哪里会安排那些事情来保证他名下的钱财？
说是为了给周氏，他真会死的话当然是一心一意为周氏着想，但是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虽然说看得出来病得不轻，但是离死还真得有点远。
所以那些安排都只是为了他自己。
“我们的事情一会儿再说，我先和雨璇说几句话。”他这次并没有用征询的口吻，直接就自己一个人决定了，不给周氏开口的机会。
楚玉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淡淡的道：“叶大人，您的病看起来不轻吧？我虽医术不精，没看出您和病榻上之人的区别，但是我看你也不可能再生儿育女了吧？”
“虽说再活上几年有这个可能的吧，可是依我看把握不是很大。再看看我们周夫人年不过三十，正当年啊，您苦苦不放手，就是为了要拉一个人给你陪葬？”
“活着为你守寡，死了和你同葬？叶大人，你这样做就有点过了，实在是太过自私自利了。如您所言，你待周夫人是一片真情，那在此时不应该是放她离开吗？”
楚玉恒的嘴巴还真够毒的，一番话说下来把叶东明听得差点直接晕过去，都是什么混帐话儿？
“女人家都是嫁鸡随便鸡嫁狗随狗，楚玉恒你说得都是什么歪理？女子就要从一而终……”
叶东明喝斥楚玉恒的时候没有忘掉去看周氏的反应，见到周氏的脸色冷下来，他后面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道理虽然是这样的，但现在说出来当真是只有伤周氏之心的份儿。
他是真的不知道周氏这样一个大家闺秀，怎么会有勇气提什么和离？难道周家的人就能同意？
想到如今叶家的情形，他不得不再叹一口气，如果换作他是周家老太爷，他也会同意周氏离开。
雨璇撇嘴，看到叶东明坐在哪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恍惚，“你倒是说句话儿啊？这么多人都在等你呢。”
叶东明大怒道：“都是你娘亲的错！”
雨璇听得火往上冲，这件事又和她娘亲有什么关系？真真是太气人了，“我看你就是活该，到死你身边也不会有一个人在的，就因为你太过缺德。”
叶东明指着雨璇，“听听你怎么和做父亲的说话，这就是包氏教你的？就是包氏教坏了你，你到叶家后又教坏了我妻，你们母女倒真是好算计……”
雨璇气得真想过去给叶东明一掌，不过打了叶东明也不过是让他痛一时，所以她眼珠一转，也不说话起身就冲到了叶东明面前。
叶东明吃惊要站起来，一只手也探出好像是要推开雨璇，也或者是想抓雨璇？但最终的结果就是，他的手落在了雨璇的手里。
周氏也站了起来，急急的奔过来，“你放开雨璇，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和你没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