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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块小抹布     死后五万年txt下载     死后五万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将对将

    月黑风高,山野静谧,树影招摇,远远看去,如同鬼魅藏匿其间,沐冥来不及心惊,因为他要奔赴更远的地方。

    沐冥快速得在空中疾驰,一座座带着些许火光的城池被他逐渐甩在身后,终于,他到了洞灵山脚。

    洞灵山不高,沐冥呆在山脚就可以看到山顶的丝丝火光,山上的人还未曾入眠。

    “先生为何止步?”

    沐冥身后,隐卫总是这么突兀的出现。

    沐冥没有回头,目光复杂的看着远处的火光:“还没到上山的时候。”

    “何时才是上山的时候?”

    沐冥回头,他忽然想到,迄今为止,他还从未见过这顶兜帽下的面孔:“你是最优秀的刺客,岂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

    隐卫站得笔直,黑衣黑帽,隐藏在夜色里,即使他站在沐冥跟前,若不仔细看去,只怕也会忽略掉这个人。

    “今夜无月,我认为是上山的最好时机。”

    沐冥笑道:“此时上山确实是最好的时机,那便上山吧。”

    说完,沐冥抬起右脚就要上山,却听到身后幽幽传来:“可却不是最好的杀人时机。”

    沐冥顿时止步,回身,问道:“那刺客先生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我只管杀人,决定你来做。”隐卫的话刚说完,身形迅速模糊。

    沐冥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现在是越来越多人喜欢当甩手掌柜了。”

    随即他望向洞灵山,轻叹道:“殿下呀,殿下,好歹也曾君臣一场,可别太为难我。”

    洞灵山中,莫无忌还未入睡,他在山中叫人开辟了一块空地扎营,没有巡逻,没有哨卫。

    今夜无月,他却异常心安,这份心安来自于他强大的实力。

    莫无忌坐于榻上,眉头紧锁,不知道他此时正想着什么,忽然一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王上还未睡?”

    莫无忌看了那人一眼,眉头逐渐舒展开,笑道:“弋阳,你也不没睡吗?”

    弋阳乐呵一声,将手中的炉子放下,随后张开臂膀,双臂夹着的几根木材也尽数掉到地上。

    弋阳选了几根较小的木材,置于炉火之上,又拨弄几下,火势逐渐旺盛起来。人影随着橘黄色的火光攒动,帐内暖意渐生。

    “山野清寒,我叫人生了火,

    供王上取暖。”

    莫无忌或许是真觉得有些冷意,向前靠了靠,目光盯着摇曳的火光,逐渐失去了焦距。

    “王上?”弋阳轻唤了几声。

    “啊?”

    “适才,王上可是想到了故人?”

    闻言,莫无忌忽然起身,走至门帘处,山风愈大,门帘几欲被山风掀起。

    门帘处的人深深叹了口气:“弋阳,你说我等修炼之人,不惧寒暑,四季变化都不如普通人了解的仔细,又入秋了呀!”

    弋阳知道莫无忌并不是真正的想跟自己说这些。可上意不可随意揣度,他唯有无声以对。

    或许是弋阳的沉默,莫无忌回头看了弋阳一眼,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笑骂道:“尽整这些没用的玩意,山风虽冷,又能奈我何?赶紧把这东西给其他士兵搬去。”

    弋阳挠挠头,憨厚一笑:“见别人都生了火,便给王上取来,却忘了这些,我这就给士兵送去。”

    弋阳刚端起来,莫无忌又摆摆手:“罢了,罢了,军中士卒数万,又怎么会缺我这一个火炉,放下吧。”

    弋阳放下火炉,面色凝重悄悄的看了莫无忌一眼,他知道,王上的心已经乱了。

    莫无忌又重新走到火炉便,伸出手,在火焰的边缘烫了烫:“五城之内布置的如何了?”

    弋阳连忙回答道:“王上安心,孙瑜将军已经安排好了。”

    “嗯。”随即莫无忌哂笑道:“我这是操什么心?楚国倾其所有,不过数万之数,不足为虑。”

    诚然就如莫无忌他自己所说,楚国必亡之国,他并不担心。

    他之所以坐立难安,言辞混乱,只不过是他心系另外一件事情。

    弋阳像是下定了决心,郑重的问道:“王上是在想先生了?”

    莫无忌狂笑不止:“怎么可……”

    然而他望着弋阳那张脸,他笑不下去了。

    他知弋阳,弋阳亦知他,有些事情,莫无忌是瞒不了他的。

    于是,他笑意敛去,点头。

    “王上是否怪先生心系楚国?”弋阳问到,在他看来,昔日的良师益友站在敌人的城楼上阻拦自己,如何不心生责怪?王上孩子气般的赌约不正是证明了这一点吗?

    莫无忌摇头:“是我一手将先生推到楚国那边的,我又怎么会因此怪罪于他?”

    “那为什么……”

    莫无忌伸手,打断了弋阳:“你是想问我明明楚王城唾手可得,我还要与先生约战?”

    弋阳点头。

    “楚国灭亡,几乎定数,先生若寻转机,必然兵行险招,寻求这唯一的生机。”

    弋阳愕然:“我军势大,先生焉有转机可言?”

    莫无忌含笑:“杀了我,不就有了吗?先生他不是说了吗?俩军对垒,无非将对将,兵对兵,将亡,兵自溃。”

    弋阳骇然道:“先生想杀了你?”

    随后他想到面前的这位少年已经不是当初的淳弱少年了,能杀了他的人,这天下应该还没生出来。当即说道:“那先生恐怕要失望了。”

    沐冥道:“那可未必,先生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与妖王的交手,想必他应该知道了我的实力,可仍然提出与我约战。他应该是有什么办法杀了我吧,在与我将对将的时候。”

    弋阳连忙起身,就要向外走去。

    “干什么去啊?”莫无忌叫住了他。

    弋阳回头:“让孙瑜将军带兵前来保护王上啊。”

    “坐下。”

    “殿下!”这是弋阳称呼莫无忌最多的名字。

    莫无忌呵斥道:“坐下!”

    弋阳只得面色不甘的回身坐下。

    莫无忌轻轻拍了拍弋阳的肩膀:“我既然知道了先生的打算,又怎么会不留一手?”

    弋阳恍然,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王上又怎么会让自己身处险境。可他还是有些不懂,王上直接攻下楚国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与先生约战?

    莫无忌一看弋阳的神情,顿时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弋阳下意识的点头。

    “先生太过温柔,看似狠辣,却有底线,可欲成大事者,就不能过多的给自己底线,我与先生道不同,不相为谋。如今,我转眼坐拥天下,先生胸中韬略,我哪怕现在回想起,还会震动莫名,先生之才,该为我所用。”

    莫无忌深深的看了弋阳一眼:“所以,我得让先生心中剧痛,只有痛了,才不会那么天真,我与先生的道,才会相同。”

    弋阳恍然大悟:“所以您才将她拘来此地?”

    莫无忌意味深长的一笑:“你说呢?”

第二百一十四章 乌月被俘

    沐冥沿着山路,徐徐而行,首先他得为自己找一处好的藏身地,这个地方既要靠近莫无忌,又要不容易被人发现。

    莫无忌想的没错,沐冥的计划确实是擒先擒王。

    莫无忌之所以能够聚起百万大军,与他自身的实力是分不开的,反观他坐下的大将,无论是弋阳,还是孙瑜他们,武力皆有限,若是莫无忌突然死了,他们绝对没有这个威信能够继续带领这百万大军。

    百万大军内,大部分新降,或是枯木招揽的匪兵,目前只是屈服在莫无忌绝对的实力之下,一旦莫无忌不在了,心思渐生,沐冥不相信,这百万大军中,没有人不起别样的心思。

    届时,大军自乱,楚国才会有喘息的机会。

    沐冥已经想不起是以何种心情决定离开莫无忌身边的。

    失望?谈不上,虽然出于某种契机,他决定辅佐莫无忌塔上青云之路,可刚踏上那条路时,莫无忌疏远了他,凌云之志尚未刚刚开始,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失望。

    可沐冥立于高墙之上时,望着百万兵甲簇拥着的莫无忌时,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神皇,孤傲,自信,同时也是强大的。

    他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不让莫无忌拿到这个天下。他不知道这个念头由何而来,或许是在楚国呆的久了,对这里不舍,又或许是因为某个人心系楚国,爱屋及乌,亦或是他心底有些许怨念,想让莫无忌看看,自己站在他的对面,他想达到他憧憬的一切,会有多么困难。

    “现在的殿下铁血嗜杀,又练魔功,若他得到天下,非万民之福。”人总要找理由让自己变得合理化,所以沐冥这样安慰自己。

    这时,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沐冥身边,沐冥瞬间脸色大变,因为这人并不是隐卫。

    “是我!”那人压低了声音,着急的表明身份,生怕沐冥一不小心惊动了山上的人。

    瞬间沐冥就知道了来人是谁。

    “抹布将军为何会来到这里?”

    抹布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拉着沐冥向一旁走去。

    抹布看起来在这里有些时间了,林间漆黑,他却轻车熟路,异样的熟悉。

    很快抹布就把沐冥带到了他的藏身地。

    沐冥看了一下四周

    ,还算隐秘,莫无忌的人应该不会找到这里,因为离他们实在是太远了。

    “乌月被他们抓走了。”

    沐冥惊讶的望着他:“怎么会?莫无忌怎么会知道你们的藏身地?”

    抹布叹了口气,将沐冥离开后得一切,娓娓道来。

    原来,沐冥离开没多久,或许是因为楚国的一切还是难以割舍,乌月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回到楚国。

    抹布不放心,于是暗中跟着她。

    可谁知,乌月还没到楚国,莫无忌已经破开了楚国的边防,想去玄离城看看情况的乌月,直接被莫无忌扣了下来。

    其后,抹布数次出手,却不敌莫无忌,连乌月的影子都没看到,最后只得暗中尾随他们,寻找时机。

    “乌月现在在山上?”沐冥勉强按奈住心中的着急,问道。

    “没错,我之前确实看到和我交手的那个人带着乌月上了山。不过那人实力太强,我不敢靠的太近,也不知道现在乌月被他关到什么地方,但可以确定的是,肯定在这山中。”

    沐冥陷入沉默,那么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当即他朝四周轻唤了一声:“隐卫,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

    抹布正疑惑沐冥在跟谁说话,以自己的实力,应该没有人能够摸到自己身边还能不被自己发现。

    他刚准备说话,就发现沐冥身边蓦然多了一个人影,他甚至没有发现这道人影什么时候出现的。

    抹布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不过在空之间隙呆了几年时间,外面就出现了这么多神秘莫测的高手。

    之前与自己交手的那个男人,浑身魔功出神入化,与老头子相比恐怕也差不了多少了,还有眼前这个男人,明明境界比自己还要低上一些。可直到现在,若不是亲眼所在,他还不觉得那里多出了一个人。

    “何事?”隐卫的话依旧是那么低沉嘶哑,听不出丝毫的感情。

    “我想请你不惊动莫无忌去查探一下乌月和余生的位置。可以做到吗?”

    隐卫淡淡的回答道:“可以。”

    他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抹布叫住了他。

    “等等。”

    沐冥与隐卫纷纷望向他。

    “余生那小子就不必打探了。我知道他的位置。”

    没有办法不知道,那家伙的位置太显眼了,想不看到都难,沐冥只要等到天亮,略微向山上走一点,选一个稍微空旷的地方,就可以看到余生正被一杆长枪钉在山顶的那座断崖之上。长枪浑身冒着黑色的魔气,余生无法挣脱,鲜血染满了衣襟,血迹斑斑。

    隐卫于是扭头望向沐冥,沐冥微微点头。他觉得抹布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对自己撒谎。

    天刚放亮,楚王城里一夜无法入眠的人终于开始有些睡意了,整座城仿佛陷入沉睡中,但是士兵却没法安稳睡觉。

    他们感觉刚躺下,就被自己的小队长们叫醒,列队,整理好武器。

    士兵们心事重重,如此阵仗,应该是要打仗了。

    至于和谁打,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于是士兵们纷纷想起当日他们现在城楼之上时,看到的密密麻麻不同于自己颜色的铠甲。

    无论是谁,恐怕也生不出雀跃的心。他们是楚国的王牌近卫军,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心里还是会恐惧,会有无力感。

    可他们是军人,服从是他们嵌入骨子里的信念,几乎所有近卫军脸上,都可以看到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

    是的,他们觉得必死,还是要去赴死。

    一万近卫军由娇纵带领着,安安静静的出了城门,在所有人还在入眠的情况下,包括还剩下来的一万近卫军。

    可接下来另一万多要叩关的游兵散勇就不这样了。

    一直等到天完全放亮,士兵睡醒后,惊鸿才带着女王给她的兵符来到军营。

    听到此行的目的,军营瞬间炸开了锅。

    他们是各城败回来的士兵,见识过莫无忌的铁血手腕,并不觉得自己有能力前去叩关。甚至有些人觉得这是在逼着他们去送死。

    几乎所有人嚷嚷着不肯去。

    惊鸿就那样轻轻的笑着,坐在点兵台上,看着哄闹的人群,没有任何表示,直到嘈杂的声音逐渐安静下去,士兵们纷纷望向她。

    惊鸿将兵符放在案板上,道:“都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就轮到我了。”

    说完,惊鸿忽的站了起来:“对了,应该没有不认识我的人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动员大会

    惊鸿不像娇纵和乌月,在楚国内一直没有职位,大多数是跟着娇纵或者乌月随军,处于幕后,因此名声不显,也就乌月军和镇**的士兵对她熟悉一点。

    但这一万散勇,大多是从前方各城退下的败军,里面虽然参杂着部分镇**的军卒,甚至还有极个别原先的乌月军,可大多级别太低,根本认不得惊鸿。

    因此当惊鸿那句话开口时,点兵广场上的士兵纷纷面面相觑,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嚷嚷道:“你谁呀?”

    好说不说的,惊鸿有些尴尬,自然也不能坦然的坐在点兵台上的那把太师椅上了。

    惊鸿摸着自己的下巴,暗道,自己的名气原来也不是很大呀。

    她轻咳了俩声:“那个,我是谁,也不是很重要。”

    她定了定神,脸上的神情变得十分凝重:“关键是你们要清楚自己是谁?楚国岌岌可危,你们从边塞退下来,想必心中也充满了不甘吧。数天前,楚王城被围的水泄不通,那种感觉,各位都历历在目吧,戚兵虽然已经退去,但那只是暂时的,他们随时都会卷土重来,各位还想再经历那种绝望吗?”

    惊鸿的声音不大,偌大的点兵场声音却逐渐安静下来,他们之中或许大多数人不认得台上的少女,但少女所说的一切,他们却亲身经历了,与其说绝望,倒不如说更多的是迷茫,那种绝对实力下的迷茫以己逐渐衍生的无力感。

    这群散兵里面还是有军官存在的,他们不是楚国的王牌军队,因此即使是军官也默默无闻,鲜为人知。

    这时,一位惊鸿叫不出名字的军官迟疑的开口:“您一大清早的把我们叫到点兵场上,就是为了让我们知道现在的处境有多么恶劣吗?”

    少女低垂着双手,看起来有些颓然,可眸子里却迸发出十分明亮的光芒:“当然不是。”

    惊鸿三俩步跨下台阶,来到那人面前:“我是来看看,楚国的男人是不是死绝了。”

    “你……”

    惊鸿认真的盯着面前愤怒的男人,嘴角咧开,掀起了一丝好看的幅度:

    “本姑娘不是楚人,甚至连剑都拿不起,在你们被戚兵围在城里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本姑娘还在东海那边每天看着日出日落,别提有多惬意了。”

    少女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到男人的胸口:“你说,本姑娘那么安逸的日子不过,为什么要屁颠屁颠的跑到这座孤城里来?”

    军官回答不上来,他不了解惊鸿,也不清楚面前这位少女与楚国的关系,但他清楚这份大势之下,还能来此的决定是有多难。

    惊鸿可能根本没有期待他的回答,她转身,又重新登上了高台,在

    一万多男人的目光下,嘴角就那么咧开,一丝嘲弄悄然挂在了脸上:

    “因为我听说,楚国的男人死光了。”

    感受到台下的阵阵怒意,惊鸿轻轻一笑,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我说错了吗?数日之遥,堂堂楚国,被人打到了国都,我很难想象身为楚国的男儿怎么有脸在丢了城之后往国都里面钻,并在敌人退了之后,毫无廉耻心的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惊鸿顿了顿,突然提高声音:“都有的吧,在场的各位都有的吧!打从心底的松了一口气,因为能够苟延残喘而松了一口气。”

    惊鸿的神情越发讥讽:“就这样的你们,也配称作堂堂的七尺男儿?”

    大势所趋下,所有的人都那样做了,没有人会觉得这份行为有多么羞耻,当有一天,所有人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一层一层拨去外衣,这份羞耻感便再也藏不住了。

    惊鸿的话,无疑将他们的外衣剥的干干净净,台下所有的人,腾起的愤怒早已消失不见,所有人都沉默的低下了头颅。

    士兵,他们或许因为各种理由成为了这个角色,可一旦他们成为了士兵,以前的各种理由都逐渐会被他们淡忘,成为一个纯粹的士兵。

    纯粹到可以把身后交给别人,纯粹到能够用身体挡下队友的致命伤害,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这样一群纯粹的人。

    主死臣辱,并不是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士兵们往往都是这样的人。

    惊鸿见说的差不多了,当即朗声娇喝道:“我,惊鸿,于楚国生活十余载,这里的一切早已注入我的灵魂,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一切都告诉我,我得亡于楚国之前。今天,我要去收复被你们丢掉原属于我楚国的城池,诸位,可有随我一同前往的?”

    惊鸿的话,在士兵里面掀起了轩然大波,所以人看向她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那军官更是直接开口:“你疯了?那是去找死!”

    惊鸿望着那军官,拨弄着自己的秀发:“谁说不是呢?楚国转瞬即亡,我等即将化为楚魂,诸位是想在这里,再多苟且几天吗?”

    当即有人小声道:“投降也许不用死。”

    听到那话,惊鸿直接大笑起来:“哈哈哈……投降?诸君可真是惜命啊!那你们还等什么?打开大门,放他们进来呀,就当做这养育你们一生的楚土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就当边城里的无数冤魂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这些人大多是兵败了逃到这里来的,他们的家人也大多在边城,莫无忌占领边城后,他们对边城的一切一无所知,但他们也明白,恐怕凶多吉少,他们见识过那群戚兵的

    手段,杀人不眨眼,匪气十足,在他们眼里,看不到士兵的眼神,只有杀人后的愉悦。

    那样的人占领边城,城里的人如何幸存?

    莫无忌麾下由枯木收编的匪军是莫无忌最不待见的,他虽然觊觎他们的实力,却清楚的知道那群人的秉性,好杀成性。

    因此,每每攻城,这群人都是打前阵,莫无忌并不在意他们的损失。

    台下的人纷纷沉默,惊鸿却露出了失望的神情:“楚国男儿,均已亡矣,该我们女子上了。”

    士兵们纷纷愕然,这才反应过来,训斥他们一早上的人是个女儿身。

    惊鸿转身走下台阶,数十个身批铠甲的妙龄少女紧紧跟在她的身后,英气十足。

    此时,楚国大将军魔术师突然现身,拦在惊鸿身前。

    “惊鸿走好,我随后就来。”

    一碗酒饮下,魔术师扔掉酒碗,掉头就走。

    “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要去收复城池?”

    “或者说是去求死。”

    惊鸿仿佛没有听到背后的那些声音,喝了那碗酒,继续向前走去。

    她有些想念乌月的酒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住了惊鸿:“将军,请稍等。”

    顿时,惊鸿的嘴脸勾起一丝幅度,只不过转身的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哦?是你呀,叫住本姑娘要干嘛?总该不是劝我别去吧。”

    “东来愿跟随将军一起收复故土。”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人似乎若有所思,最后齐声嚷出:“愿跟随将军一起收复故土。”

    这一万多人里面,肯定不会是所有人都下定了这个决心,但是,大势所趋,他们也不得不跟从。

    终于,一万散勇出了城,他们这些人是注定回不来的,因为他们是即被吃掉的饵。

    魔术师看着那群士兵,对身旁的少女说道:“你这是在蛊惑他们去送死。”

    惊鸿叹了口气:“没有办法,总有人要死的,他们既然作为士兵,为人民而死,死得其所。”

    魔术师还欲说点什么,却被惊鸿伸手止住:“我该走了,如果不小心死掉了的话,记得祭祀的酒要用乌月的酒。”

    魔术师这才想到,面前的少女此去何尝又不是十死无生呢。

    “我……”

    惊鸿没有理会男人的欲言又止,向城外走去,留给男人一个背影,一个正在向后摆手的背影。

    他心底不停的祷告着:希望这个背影不是最后一次看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取其不意,用兵之谋也

    离城,俩面环山,城池处于绝壁之下,坐拥天险。

    在其正前方不远处,更有天险之中的天险,一线天。

    一线天如其名,从谷底向上望去,天空像是被拉成了一条长线,俩边都是峻峭的绝壁,常人无法攀越,魔术师曾在这里设立关卡,目的是为了有朝一日,一旦离城陷落,这里将成为楚国最后的一道屏障。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莫无忌他们太快了,曾经的御敌屏障如今成了惊鸿他们前进的关卡。

    堆砌而成的高高城墙,不得不说,魔术师未雨绸缪,将这道关卡建立的很高也很坚固,这也导致了惊鸿站在关卡之前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强攻是不可能的了,敌我兵力本就不对等,在加上高高的城墙,可能还没到敌人跟前,她这点兵力就全部倒在了强攻的路上了。

    绕道也不可能,她此行的目的沐冥已经讲明,是为了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好让娇纵带领的一万近卫军偷渡至洞灵山脚下。

    这可能是惊鸿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场仗了。

    惊鸿正沉思着,忽然有兵来报:“将军,关卡之处未见到敌人影踪,是否直接冲过去?”

    惊鸿不假思索的呵斥道:“你当别人是傻子吗?如此地利会不派兵守着?你现在是看不到人,等到你冲过去了,就会有数不清的箭矢从各个地方射出来。”

    那传令的小兵顿时满脸羞愧。

    终于,惊鸿像是从自己的思绪里走了出来,不悦的看了那小兵一眼:“还在等什么?再探!”

    那士兵慌忙称是,赶紧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士兵走后,帐内唯一的军官走至惊鸿跟前,正是那位在点兵场上第一个出声质疑惊鸿的那个军官。

    一万多散勇,光靠惊鸿一人统领,那是不切实际的,各级别的军官都需要具备,以便更好的指挥,恰好惊鸿就认得他一人,于是任职各级别军官的事,她全全交给了那个军官来处理。

    而这个军官也成了这一万军队里面除了惊鸿最大的军官。

    “将军,我等一直停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该如何是好?”

    惊鸿摇头,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唉,城池坚固,我军兵力又远远少于敌军,若不是他们遵令不出,我等恐怕连站到这里的机会都没有。”

    惊鸿忽然站了起来,似乎心中急切异常,她来回踱步,脸上挂满了焦急之色

    ,谁都知道,一直停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的,虽然敌人暂时没有出关攻过来,但惊鸿他们毕竟是冲到了他们眼前,谁又晓得他们会不会什么时候突然冲出来,到时候恐怕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了。

    惊鸿何等骄傲,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带着一只亡命之师,她也不允许就这么简单的被消耗掉,起码也得崩裂敌人几颗牙齿。

    可眼下,她哪怕收刮了脑中所有的想法,也找不到一条可行的计划。

    或许是恼怒到了极致,踱步到桌子跟前的惊鸿忽然一掌拍到桌子上:“该死的魔术师,把关卡修的那么高,现在便宜了敌人,敌人居高临下,势如破竹,实在是无计可施啊。”

    军官吓了一跳,在听到惊鸿的埋怨后,有心安慰:“将军勿急,敌人居高临下,我们找一处更高的地方不就好了吗?”

    惊鸿道:“说的到轻巧,关卡俩边悬崖峭壁,根本无法攀登,而在更远出的高地……咦?等等。”

    忽然惊鸿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向军官问道:“今天外面刮得是什么风?”

    年轻的军官不知道自己的将军为何突然就问到了风向问题,但他还是老实的回答道:“西南风。自西南而来,刮向东北。”

    惊鸿显得更加雀跃:“真是天祝我也。”

    随即,她郑重的道:“传令,全军都有,所有人,进山伐木。另外通知军需官,要他尽快楚王城调来大量的布匹和火油,我有大用。我要给莫无忌他们送上一分大礼。”

    虽然不知道惊鸿要做什么,军官还是很快的服从道:“是,将军。”

    待他刚转身要走出营帐的时候,惊鸿又叫住了他:“等等。”

    他快速转身,问道:“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惊鸿道:“你去寻几个机灵点的斥候来我帐中,身手一定要好,我有大用。”

    “是。”

    一万散勇,遮天盖地而来,却被一道关卡拦住了,这一拦就是整整一天。

    而离城里面的人早已经收到消息,驻守离城的是莫无忌的心腹爱将,单雷。除了当初跟随自己的三千亲兵,莫无忌还把当初枯木收服的近50万匪军交给了他,轮兵力而言,他完全没有把关卡外面的人放在眼里,只不过因为莫无忌临行洞灵山交代过:“不可出城而战。”

    单雷为人沉稳,又十分忠诚于莫无忌,自然不会违逆莫无忌的话。

    可他麾下的匪

    军可就不这样了,莫无忌或许是有绝对的实力让他们屈服,但这群人充满匪气,任性惯了,莫无忌在身边还好,迫于畏惧,他们还能压抑心中的匪气,可如今莫无忌不在身边,关卡外他们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就那么有恃无恐的在他们眼前安营扎寨,他们早就安耐不住心中的杀意了。

    昨天一整天,他们就找过单雷无数次,可被单雷一次次的拒绝,心中的火气也愈发烧的旺盛。

    曾少秋是匪军里面最有声望的,早就安耐不住心中杀意的匪军头头们今天派他跟单雷摊牌,说什么今天也要出去冲杀一番,他们已经好久没见血了,浑身不自在。

    单雷见到曾少秋也很头痛,昨天被他们烦的不行,今天一大早,他们又冲到自己的府邸嚷嚷闹闹,自己只得让守卫告知自己还未醒,让自己耳根清净了一早上。

    这不,下午又来了,推脱是推不开了,只得见上一面。

    曾少秋见到单雷,急急忙忙的就要开口,单雷抢先说道:“曾将军,我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只是王上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出城,本将实在是不敢落下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啊。”

    曾少秋道:“将军的难处,我等也知道,只是众将士磨刀霍霍,我等也快要压制不住了。再说,哪有送上门的肉也不吃上一口的道理,王上那里,将军不用担心,正所谓法不责众,我等愿意献上万兵书,众将士心意如此,王上也没理由怪罪于将军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绵,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递给单雷,显然是有备而来。

    单雷眼见是推脱不掉了,不过有了此书,在莫无忌那也有了个交代,他考虑了一下同意了:

    “出城也不是不可以,但也得讲究方法,敌人被拒于关前,不了解城内的情况,我们可以奇袭,选在敌军最疲惫的时候下手,这样,曾将军你先安排众将士白天休息,今天晚上,我等精力充沛,敌人精神萎靡,可事半功倍。”

    曾少秋是个急性子,他本不想再等,可他也知道,这也可能是单雷的极限了,于是想了想道:“还是将军思虑深远,就按照将军的意思办。”

    曾少秋走后,单雷还是有些不放心,写了一封信,书曰:“王上,昨日楚兵临于阵前,属下本依王上之令,坚守不出,然士兵言战心切,几乎压制不住,特斗胆今晚夜袭,还请王上体恤将士心情,准许作战。”

    写完后,叫进来一小兵,言辞恳切,要求其务必快速送至莫无忌处。

第二百一十七章 谁也不曾预料到的结局

    夜晚悄无声息的来临,不仅关内的单雷指望着夜幕的降临,关外的惊鸿也同样的期待着。

    在斥候回来禀告关内的情况后,这种期待变得越发急切。因为城内的情况让她隐隐觉得似乎赢下这场仗也不是没有可能。

    夜幕刚刚降临,单雷来到了离城的大门前,就在不久前,他收到了莫无忌的回复。

    莫无忌声称:战与不战全凭单雷做主,现在身处离城的是他单雷,战机的把握不该问他这个远在洞灵山的莫无忌才是。

    士兵们求战心切,单雷不可能不顾忌这一点,既然莫无忌并不反对战上一场,以自己的绝对优势,他没有理由怯弱了。

    单雷望着离城与关卡之间密密麻麻的营帐,信心高涨。

    离城是没有办法装下50万人的军队,因此单雷让他们自行安营扎寨在关卡与离城之间,一旦莫无忌下令总攻楚王城时,他们可以尽快的奔赴战场。

    对于这位离城的最高指挥官,士兵们还是很眼熟的,但他们落草惯了,远没其他士兵见到长官时的那种局促和谨慎,有些胆子大的,甚至跟单雷讲起了他们平日里最爱讲的浑话。

    单雷也清楚他们的尿性,一笑置之便向帐篷群的深处走去。天已经黑了,兵贵神速,他得抓紧时间安排人手去打这一场仗。

    即便他觉得这场仗完全可以碾压,不需要什么安排。

    曾少秋领着一干大大小小的军官坐在帐篷内,略带残忍的笑意望着坐在首位的单雷,道:“我这就安排人,这次定要耍痛快了。”

    单雷点头:“我还是要提醒各位一下,即便有绝对的优势,也不要掉以轻心,我已经探查到了,敌人领兵的那个女人可是就连先生都称赞才智的女人。”

    这群人听单雷等人多次提起那个所谓的先生,耳朵都快听出茧来了,心中不以为然道:“是吗?我倒想看看一万对五十万,她能翻起什么天来。”

    单雷还欲再劝诫他们一下,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觑对手,可这是帐外传来一阵喧哗,单雷眉头一皱,匪兵们总是这样,无组织无纪律,若不是莫无忌要求,他真的不

    想统领这样的队伍。

    “来人。”

    进来的人是单雷的亲兵,显然十分了解单雷,刚一进门就禀告道:“关外突然升起许多灯火,士兵们顿感惊奇,正聚在一起观看。”

    单雷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关外是楚兵在驻扎,灯火?单雷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当即对众人道:“各位,随我出去看看。”

    刚走出大帐,单雷就看在了天空中的点点星火,隔的还比较远,灯火若隐若现,却也遮蔽了整片天空。

    这时,随着单雷一起走出来的其中一位军官说道:“我听说楚国人爱用升天的灯火拜祭死去的亡灵,他们这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提前替自己祭奠吗?”

    哂笑声响成一片,不光军官们,好多士兵们也一同笑了起来,然而单雷却没有笑,他隐隐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咦?那些火光飘过来了,速度好快呀。”

    单雷听到这句话时,脸色突然大变,连忙问道:“今夜是什么风?”

    亲兵老实回答道:“西南风。”

    “糟了。诸位,赶紧通知所有人,离开营帐,躲进离城。”单雷神情无比焦急,他忽然明白对方要做什么了,如果真被对方得逞的话,自己将沦为笑柄,成为成就别人威名的垫脚石。

    若是莫无忌座下的任何一只其他的部队,恐怕只要单雷刚出声,命令就会被很好的执行下去,可偏偏是这伙匪兵,令行禁止,从来都不是他们的风格,以至于单雷语气里的焦急他们完全没有感觉到,还有闲情逸致问道:“将军这是怎么啦?”

    一股无形的怒火自单雷心中喷发:“叫你们去,就快去!嗦嗦做什么?没听到命令吗?”

    刚问话的那人明显不服气,正要反驳几句,却被曾少秋制止住了:“是,将军,我们这就去办。”

    “快!”单雷匆匆说了一句,竟转身走向身后的帐篷。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不然一切都晚了,他在心里不停的祷告,希望还来得及。

    “大哥,你瞧他那样,真把自己当成将军了?也不看看

    这是谁的地盘。大哥,你刚刚为何拦着我?”

    曾少秋看着单雷离去的背影,道:“单将军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看来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了,走,按照他说的办。”

    曾少秋在这群人里面威望还是不小的,他说的话也比单雷好使多了,当即就有人走向各自的帐篷群。

    只是今天夜风刮的很紧,那群灯火很快就要临近单雷他们的上空。

    单雷此时已经爬上了关卡高高的围墙,在他身后是一排弓箭手,约摸2000多人,全是他的亲兵,也是他现在能调动的所有兵力。

    从楚兵那边飘来的灯火越来越明亮,单雷已经可以看得清那些灯火是什么物事了。

    楚兵们背负着由枝干支撑起来的布料,如同装上了一对翅膀,在空中飞快的滑行,而那些火光则是他们手中举着的火把。

    单雷难看的看了身后一眼,他的命令执行的很不果断,士兵们慢慢吞吞,丝毫不知道危险将至,单雷的心中凉到了极致,叹了一口气,低喃道:“若是在此地的是其他任何一只队伍,也不至于让你的计划能够得逞。”

    随后,他神情一震,大喝道:“所有人,等到敌人靠近了再射。”

    敌人在高空,弓箭的射程大打折扣,唯有等到,敌人完全靠近时才有机会把他们射落,只是那时候,凭着这2000弓手,又怎么能阻止的了他们?单雷此刻已明白,不过尽人事而已,结局已定,日后他终将成为别人的垫脚石与笑柄。

    终于,关卡下面的人也发现了星空中火光里隐藏的人影,这时候,哪怕再蠢笨的人也知道敌人要干什么了,各处帐篷连成一片,正是放火的好时机。

    曾少秋猛然大喝:“所有人,赶紧离开帐篷,去空地上,敌人要火攻。”

    场面更加混乱了,他们是匪军,为了活命他们落草为寇,他们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生命,一旦生命受到威胁,他们全然忘记了自己人数众多,可以反击,而是到处奔走,怒骂,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

    单雷重重的叹了口气,离城怕是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情况下,要丢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火山连营,单雷败北

    曾少秋也没想到自己嗓子反而把所有场面喊的更加混乱了。

    50万人蜂蛹而出,又没有什么秩序,怎么可能在敌人到来之前就能撤离。

    曾少秋大怒,连砍翻了几个叫嚣的最厉害人,然而于事无补,终于,他也如同单雷那样,心中升起了一丝无力感。

    他扭头望向关卡上正凝望夜空的那个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与他的差别。单雷他恐怕早就料到了这番情景,才不说原因,只是焦急的让自己等人撤离。

    终于,楚兵们飘至关卡上空,单雷大喝一声:“放!”

    2000弓兵将弓箭全部倾泻于空中,楚兵来的很密集,当即就有不少火光坠下,然而他们实在是太多了,即便这俩千弓箭手不停的射出手中的箭矢,还是被他们飘到了帐篷群的上空,楚兵们纷纷从背后拿出一桶很小的桶,扔向帐篷,然后远去。

    木桶落地后裂开,曾少秋很快就闻到了一股火油的味道,他脸色非常难看的望向天空,他们这是嫌火燃烧的不够烈,油投完之后,就应该是投火了吧,而他的士兵依旧混乱无比,争先恐后的向离城的方向挤去。

    这还没烧起来呢,曾少秋真不知道烧起来了该是什么样的光景。

    忽然,曾少秋拔地而起,飞向高空,他是高手,竟然士兵们已经无法指挥,他起码要做些这时候自己该做的事。

    豁然,他出现在一名楚兵的面前,那楚兵显然没想到,忽然空中会多出一个人,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手一松,火把向营地坠去。

    曾少秋恨的牙痒痒,可还是舍他而去,直奔那只坠下的火把。

    很快,他就接住了那根火把,火烧的更旺盛,即便有山风,即便从空中坠下,它依旧固执的燃烧着。

    曾少秋刚松了一口气,随后脸色剧变,因为此时四周密密麻麻的全是坠下的火把。

    “不!”曾少秋大吼一声,浑身灵力激荡,将四周的火把震开,有些灭了,有些没有灭,震开一段距离后,继续跌落。

    终于,第一团火光在营地内亮起,如同曾少秋所料想的那样,士

    兵们更加混乱了,怒骂,尖叫,哀嚎,混成一团。

    “终究还是无力回天了。”曾少秋突然有些心灰意冷,前段时间的攻无不克,让他几乎产生了错觉,他们与正规的军队还是有些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一点,他却是在逐渐的胜利中遗忘了。

    他忽然飞向单雷那里。

    “单将军,没救了,咱们走吧。”

    单雷冷峻的望着那片已经沦为火海的帐篷,道:“走?去哪?哪怕当年随着王上四处逃亡也从未品尝过如此的耻辱,我还能走到哪里去?我是王上的将军,只能随着大军一起殉葬,这是我作为千古笑柄最后的一丝尊严。”

    曾少秋不是很懂这种信念,在他看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活着,未来的一切才有可能。

    但他也没有继续劝说,城内起火,五十万大军没被火烧死前,先被自己人踩死了一大片,接下来的攻城,已经防不住了,时间不等人,他得先撤了。

    他拔地而起,没有通知平时一口一个大哥叫着他的小弟们,向后方飞去。

    单雷叹了口气,士兵虽乱,只要军官们还没乱,这里未尝守不了。

    据他所知,楚国能征善战的大将不多,而他这里高手不少,以关卡为凭,说不定可以撑到后方令城来援,在他发现敌人的意图时,已经派人去后方求援了。

    可是这群扶不起的匪兵,无论是士兵,还是将军,最优先考虑的只是自己的性命,这群乌合之众,平日里还好,毕竟人多势重,可一旦溃散,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迅速。

    单雷收了收心神,事已至此,再多感慨也没有了意义,他连忙吩咐自己的亲兵:“带200人,给我把大门守住。”

    接下来唯有尽人事,能守多久是多久,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火海,那边的羊羔们是指望不上了。

    其实还有好多人没被大火吞没,只是他们心惧,一心想要往离城里面冲。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惊鸿带着兵列队于关卡之下,看着关卡内冲天的火光,笑意盎然。

    她派出了数千名士兵,趁着夜色的遮掩,于空中纵火,效果比

    她想象中的要好,也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

    她自顾北方,低喃道:“沐公子,不知道这点动静可还合你意?”

    随后,她面色一正,娇喝道:“攻城。”

    喊杀声顿时响遍了整个关卡,也吵醒了正忙着救火和胡乱指挥的那些还未离开的匪军军官。

    顿时,不少人唰唰唰的飞到单雷身边:“这是?”

    单雷冷笑道:“攻城啊!看不出来吗?”

    那人话语一滞,旋即似乎觉得少了些什么,疑惑的四处看了看,道:“曾大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单雷看了一眼四周的人,比之前少了不少,看来和曾少秋打着一样念头的“聪明人”不在少数。

    “他跑了?”

    “这……”那人脸色一变,当即说道:“曾大哥都走了,我们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说完,立即腾空而起。

    然而一道绚丽的刀光升起,那人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身子分为俩半,跌落至火海中。

    蠢蠢欲动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惶恐不安的望着单雷。

    “再有擅离职守的,定斩不饶。”

    单雷之所以不杀曾少秋,是因为与曾少秋实力相仿,未必能杀的了他,索性还不如省点力气杀敌。

    可偏偏曾少秋离开时,没有叫上任何人,这群脑袋不怎么灵光的高手才留到了现在单雷怎么舍得放任这些守城的力量就此离开。

    这时,人群里有一人高吼道:“别管他的,我们这么多人,四散跑开,他还能通通杀掉不成?”

    单雷冷冷一笑:“没错,确实杀不完,可第一个跑的,我铁定能杀掉,那么你们谁愿意当第一个呢?”

    看着沉默不语的一群人,单雷嘴角又勾起了一丝冷笑,这群人没有那么高的觉悟。

    “别着急着救火了,马上带上还能指挥的动的人,守城,若撑到援军来临,你们就能活着。”

    单雷转身,看着就快要冲到关卡下的楚兵,道:“别想着逃跑,我的刀光肯定追的上你们。”

第二百一十九章 千里之堤,自掘于内

    不少转身离开的军官身形一滞,随即走远,他们未尝没有想过趁乱逃离这里,可一旦被单雷盯上,这群人还有没有离开的勇气,就不知道了。

    单雷已经彻底放弃了救火的想法,天干气燥,又有火油加以助燃,最好的灭火办法就是等它燃烧殆尽,只是到了那时候,五十万大军还剩几个。他不得而知。

    楚兵已经冲到关卡下了,高耸的城墙,他们的目标是城墙上唯一的一道门。

    戚兵居高临下,让楚兵享受了一把不久之前他们的憋屈,箭矢咻咻咻的声音不停的响起,像是为了呼应箭矢声,关卡下面的痛呼哀嚎也从未停下。

    俩千人还是太少了,还分出了200人抵住大门,越来越多的楚兵聚集到大门前,咆哮着高喝着拼尽全身力气,用攻城的圆木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城门,那一声声巨响,每一声都仿佛撞击到单雷的心间。

    那些匪兵军官回来了,带回来的人却单薄的可怜,二十多个人此时竟然聚不齐一只千人的队伍。

    单雷看了一眼还在火海中慌乱逃窜的人,心想,有些失败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他本来就没有指望过他们什么,此时也谈不上失望,只是他心中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这种感觉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突然离城方向的人席转而回,人影攒动,不少人被硬生生的挤进火海,这下哀嚎声、怒骂声更加的热切了。

    单雷突然明白自己忽略了什么。那群在空中投完火油与火把后扬长而去的楚兵呢?他们降落在哪里?

    离城那边传来的骚动告诉了单雷,那群纵火犯落在哪里,他的士兵像猪猡一样被赶了出来,互相踩踏,或被挤入火海。

    他有点想笑,论人多势众,他的兵几十倍于人,可偏偏被驱逐的却是他们人多势众的一方。

    他笑不出来,如此败绩,旁人不会说士兵如何如何?所有的耻辱和责怪都得他来抗,他几乎可以想象到,此战后,他的那些同僚脸上和口中,会有怎样的嘲弄和讥讽。

    单雷默念道:“

    既然如此,那么我便随着这座城池一起走向灭亡吧。”

    他转身看向那群惴惴不安的同僚:“带着你们的人,给我守好大门,除了你们,一切接近大门的人杀无赦。给我记住了,只有守住了那道门,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其实单雷的心里也很清楚,这种机会十分渺茫,尚在火海中迷途的羔羊们还在失声痛哭、,抱怨着,与往日里杀人时的趾气高扬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单雷扭头继续盯着关卡下的现场,他暂时管不了离城那边,被那群小羊羔堵住了,他也过不去,敌人在把他们屠灭殆尽时,暂时也过不来,所以暂时的,他不想去管他。

    惊鸿在关卡下面很远的地方,一直关注着关卡上面的一切。

    薄弱的兵力以及单雷与那些军官们发生的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

    突然她的嘴脸勾起一丝调皮的幅度,她招了招手,示意已经被自己升职了的副将走近一点,并在其耳边耳语了一阵。

    凑的近了,少女的馨香全部灌入他的鼻息,以至于他有点心猿意马,少女说完了,他还呆傻的低着身子,凑在她的跟前。

    “快去呀!”少女的神情略显的有些责备。

    副将如梦初醒,惶然道:“啊?去干嘛?”

    原来刚惊鸿所说的一切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似乎也明白自己有些不妥,副将连忙解释:“对不起,大人,刚刚走神了。”

    战场的局势瞬息万变,惊鸿有些怀疑这副将是不是升错了,大战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他居然还能走神。

    虽有些错愕、无奈,甚至还有些恼怒,但惊鸿还是把刚说完的话低声复述了一遍。

    副将立即挺直了身子:“是,大人。”

    很快,单雷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不是因为火海中的士兵更加混乱不堪,也不是因为他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离城方向那边楚兵们正在屠虐自己的士兵,而是因为关卡下面那一声更比一声高亢的喊话。

    “里面的

    人听着,大人有命,有开城门投诚着,不杀。否则城破之时,就是尔等殒命之时。”

    话干净爽快,单雷色变只是因为这话能够让这群一直寻找生机的匪兵们看到了活的希望,单雷知道,他们做得出来,打开大门,放楚兵们进来。

    对生向往着的他们,绝对可以做得出来。

    “所有人,跟着我下去。”

    绝不能让这群人开了城门,单雷想到。

    但他还是慢了,他刚跳下关卡,就就看到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你们该死。”愤怒已经无法形容单雷现在的心情了。

    这群人不仅贪生而且愚蠢,他们难道就不怕王上秋后找他们算账吗?除开他们王上还有几十万大军,是他们这群乌合之众远远无法比拟的几十万大军。

    单雷的刀法是从无数次搏杀中锤炼出来的,他的一生几乎都在征战,他的刀只为杀人。

    手起刀落间,不少人沦为伏尸。匆忙间,他向大门处甩了一记刀光,大门已经又被打开了一点。

    门还是被打开了,在单雷的眼前,一点一点的被打开,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亡的军官终于齐心协力了,可是他们齐心协力对付的却是单雷他自己。

    此前还慌乱的他们,对着自己人举起屠刀却是那么的果决与凶狠。

    单雷劈开一个挡在自己跟前的士兵,有些疑惑的回头望了望,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了,他的俩千亲兵还迟迟没有从关卡上面下来,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他睚眦欲裂的一幕。

    他的亲兵被此前还很混乱的匪兵包围着,一点一点的蚕食着,这里到处都是哀嚎声,以至于亲兵们死前的哀嚎与绝望的呐喊,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单雷回头,一双眼睛如同一头饥饿的狼一般,猩红而又暴劣。

    “你们很好!”

    他们好在哪里,匪兵们并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时单雷的目光让他们惧怕,然后他们就做起了他们最擅长的事,逃。

第二百二十章 城门处那道孤影

    楚兵想进城,匪兵们却想出城,终究还是出城的人执念要深一些,楚兵们让开了道路,让那些心生畏惧的人快速通过。

    单雷阻止那群无耻的叛徒离开,他要留力气阻止敌人进城。

    可不单单跟前,他的身后,匪兵们让开了道路,先前纵火的楚兵也不怀好意的望向了他,而他的俩千亲兵此时能站着的,一个也没有了。

    就在昨天,他坐拥50万大军,正琢磨着如何以最大的损失吃掉关外这微不足道的一万多楚兵,一夜之间,恍如隔世,他只剩下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城墙处,发泄着他最后的倔强。

    单雷倚着墙,突然想起了出征之前,在戚王城里吃过的那碗米糊糊,他记得味道难吃极了,若不是老板家的女儿长得清秀,他才不会跑到陋巷里去吃一碗米糊糊。

    只是,现在,他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

    单雷左右各看了一眼,楚兵们认真的戒备着,像是在找寻最好的时机扑上来。

    于是他闭上眼睛,心道:难吃的米糊糊也好,漂亮的老板女儿也罢,再见了。

    再睁开眼睛的单雷如同一头充满锐意的野兽:“来吧!”

    像是约战,像是生命中最后的咆哮,谁都知道这个男人要拼命了。

    于是楚兵们惴惴不安,谁又曾天生不怕死?明知必死还要上,除非没有选择,可偏偏此时的楚军有了选择,他们停步不前,即便跟前的那个男人索战,他们依旧凝神戒备,不敢上前。

    敌人的畏惧往往是战士最好的荣誉,单雷笑了,自战斗打响以来,最为淋漓尽致的畅笑:“你们不来,我来了。”

    他如同饿狼一般,扑向羊群,短兵相接,灵力四溢,随之喷洒而起的是四散的血液,在关内火焰的照射下,他沐血而立,飞快的挥动着屠刀,俨然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狠厉却不狰狞。

    很快,单雷的四周尸体堆积成山,唯有他的脚下还有一寸净土,也被红褐色掩盖。他的身上布满了鲜血,有敌人的

    ,也有他自己的。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灵力的枯竭,身体传来的疲惫,让单雷不由得大口喘息着,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然而援兵还没来。

    他不怪援兵来的太迟,是他败的太快。

    惊鸿拨开重重围住的楚兵,认真的看着眼前看起来随时会倒下的男人:“整座离城只剩下你一个人还在反抗,何必呢?”

    远处的烈火终于吞噬完所有能吞噬的东西,逐渐的衰弱下去,天还很黑,微弱的火光已经看不清单雷脸上的神情,但惊鸿还是可以从一声更比一声急促的呼吸声中听出来,男人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单雷不知道自己已经砍翻了多少敌人了,只是眼前还有人影,他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动手中的刀,反正这座城内,站在他这边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余者皆可杀。

    女人的声音?单雷略显呆滞和疲惫的眼神往上扬了扬,暗道:楚国果然没有人了,女人都已经被派上战场了吗?

    单雷与惊鸿素未蒙面,或许俩军对垒时,彼此相互照过面,但他们都不是主角,或许曾经有过那么匆匆一瞥,又迅速的错开目光。

    身处战场的人,哪能永不碰面,今天惊鸿与单雷碰面了,一个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面前,劝他说“何苦”。一个穷途末路的站在她面前还以冷冷的笑意。

    那份笑意让惊鸿很不愉快,因为有同情,她不明白,明明是胜利者她,还会收到来自于穷途末路敌人的同情。

    于是她有些心烦意乱,失去了再去劝说的兴致:“杀了吧!”

    惊鸿的话音刚落,在她身后的人群里忽然窜出一道绿芒,在漆黑的夜空下,那道绿芒显得十分诡异和阴森。

    绿芒包裹着人影很快窜到单雷跟前,伏低身子,冒着绿色光芒的爪子直接没入单雷的心口。

    他茫然的看了看跟前冒着绿光的人影,又看了看没入胸口的那只手,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只觉得越来越疲惫,想要不顾一切的闭上眼睛,休息休息。

    如同机械一般,单雷生硬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刀,可还未到达那道人影的脖子之前便无力的落了下去,单雷终究还是没能闭上眼睛。

    忽然,单雷身上绿芒涌动,失去生机的身体抽搐了一下,毫无光泽的眼睛突然冒起了绿光。

    “算了吧,他是个战士,理应得到安息。”

    浑身冒着绿芒的身影回头,绿芒随之敛进身体:“好。”

    那一回头,正好将他的面貌裸露在众人的眼前,刚投诚还在窃喜性命得以保全的匪军们脸色大变:“是你!”

    几乎不约而同的,所有匪军向后退了几步,如避蛇蝎的脸上充满了惶恐,没有办法,那人在他们心中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是那种来自骨子里畏惧的印象。

    男人望着惊鸿的脸充满了宠溺,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只要女人一句话,他做什么都愿意。

    “荼毒,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会起鸡皮疙瘩的。”惊鸿抱着双臂,有些不自觉的移开自己的视线。

    “好。”

    惊鸿身边不能缺少高手,隐卫之所以欣然答应她与沐冥一同前往洞灵山,正是因为他知道惊鸿身边有能保护她的高手。

    荼毒兵败之后,一直没有回楚国,却是去寻惊鸿了,楚王城被围,魔术师只来得及向妖王托孤,并未向惊鸿有过只言片语,但惊鸿知道了,并且来了,正是荼毒将楚国的一切告诉了她。

    “好生安葬他。”惊鸿不知道有没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单雷这样,死在战场上,她希望有一天自己身殒的时候,有人也会像她一样,让她死后有个归宿。

    战争总会死人的,可能是某个不知名士兵,也可能是她自己,死则死矣,她希望今日的善举有朝一日不至于让自己暴尸荒野。

    “走吧,咱们进城,援兵应该快到了。”顿了顿,惊鸿率先走进关内,尚在关卡内的士兵很快为她让出了一条道来。

    关外的士兵紧紧跟着她,鱼贯而入。

第第二百二十一章 荼毒与匪军

    曾少秋走后,罗雍被匪军军官们推举出来当他们的代言人,去到离城里面跟惊鸿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他们是许多如同人谈之色变的土匪强盗,殊不知他们比更多人还要在意自己的性命,他们都是各国的逃兵,为了活下去,落草为寇,他们对于生命的执念本就超出常人太多。

    因此,为了性命他们可以投降,哪怕在这之前,他们还不屑一顾的敌人,还扬言要像一只蚂蚁碾死的敌人。

    只是投诚后的他们还有一些小心思,大火虽然烧的很烈,但也不至于吞噬掉五十万人。

    大火是无情的,除了最先开始逃离的那部分人,大多都葬身在火海之中,加之后来慌不择路的他们互相踩踏,又死了一部分。

    可也还有十万之众狼狈的苟活着,于是乎,十万人向一万人投降了。

    尘埃落定后的他们逐渐有了心思,一万对十万,他们忽然觉得有些翻身的资本,直到那道绿影出现后,他们迅速的推翻了之前刚升起的一点小心思。

    罗雍站在离城城主府的大门前,十几个阶梯而已,他却怎么也迈不动步伐,只要一想到那个绿影,他的腿就像灌了铅一样,一动不动。

    绿影带给他的恐惧是来自于他们征伐楚国的第一仗,当荼毒撇开他的大军,一人立在他们跟前时,所有人都笑疯了,有笑他疯了的,有笑他不自量力的,有笑他白痴的,这所有的笑意都来自于敌我实力的不对等。

    谁都知道,这个世界上个人实力在茫茫军队面前微不足道,因为无论你实力再高,体内灵力总有被消耗一空的时候,到那时,即便你强如雪山之主,也只能如同普通人一样,任人宰割。

    可事实上,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狠狠的扇上了一巴掌。

    当时,罗雍记得有一个实力比他高出很多的同伴出手,可堪堪冲到男人身边时,就被男人斩杀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同伴的身死并没有引起他们多大的悲切,他们总是这样,只要死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就好了,其他人的生死与否,与自己何干。

    可所有人没有想到,其他人的生死也是与自己有关系的。

    然后他们就看到,明明已经失去了生机的同伴站起来了,嘴里发出如同野兽般的吼叫声,发了疯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当他们还在震惊于死而复生的神奇手段时,惨叫声迅速让他们回复现实,只见他们死而复生的同伴咬向另外一名同伴的脖子,任凭一枪一枪的捅破他的身体也不松口,并且没有任何不适。

    终于被咬住的人,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小,直至完全不动。

    他们那死而复生的同伴在脖子上吸吮很久,然后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吼叫,抬头。

    罗雍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道目光,那是将自己当作食物的一种目光,以至于后来的很多天,他时常在梦中惊醒。

    最后,他那死而复生的同伴还是被他们齐心协力将脑袋击得粉碎,然后没有了任何动静。

    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望向那个其貌不扬的少年时,眼睛里已经有了一丝畏惧。

    然而这一切还未结束,噩梦般的嚎叫再次响起,他们仓惶看向那具没有头的尸体,随意暗骂自己愚蠢,头都没了,还哪会有声音穿出来。

    惨叫声,怒骂声,四起,他们终于找到了引起骚动的源头,先前被他们那个死而复生的同伴咬死或抓伤的人通通变的跟那个同伴一样,没有痛感,四处觅食。

    终于有人受不了高喊了一声“恶魔”然后逃了,这一逃,似乎为所有不知所措的人指明了道路,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了逃,所以疯狂觅食的“人”越来越容易进食。

    直到这一骚动惊动了莫无忌。

    莫无忌用黑色的炎火将所有“觅食者”烧的干干净净,与此同时那些被咬过或被抓伤的人,也被他同样焚的干干净净。

    那冲天的焦臭味,他们所有人闻得触目惊心。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后,莫无忌再去找寻少年时,少年已经丢掉他的城池跑掉了。

    如果这世界上除了莫无忌还有谁让这群人感觉畏惧的人,罗雍会毫不犹豫的告诉他,是少年。

    终于,罗雍艰难的登完所有的阶梯,手颤抖的碰上那扇门,却再也没有力气推开。

    门还是开了,却不是他推开的,他看着门内他最不想看到的少年,一时间大脑空白,全身止不住的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

    荼毒疑惑的看了罗雍一眼,他早就感觉外面有人了,可等了好半天也不见有人进来,于是急不可耐的他推开了门。

    “还不进来?”

    “好……好的。”罗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城主府议事大厅的。

    少年没有跟着他一起过来,他受惊鸿嘱托,一定要等接待完所有人后,他才能进去,少年哪知道,惊鸿真心想让他接待的只有罗雍这匪军的代表一人。

    罗雍离开少年很久后,才松了一口气,逐渐恢复神智的他发现浑身像洗过澡一样,大汗淋漓。

    未知的东西才是最恐怖的,少年莫测的手段才是他恐惧的来源。

    议事大厅的人不多,因为惊鸿本来带的兵就不多。

    罗雍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他似乎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人,没看到少年,他松了口气,可还未待他完全松完那口气,他就看到荼毒进来了,走到少女的身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感觉少年一直盯着自己,他的心总是扑腾扑腾的,以至于大厅里商量的事情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了他,他明显感觉到少年眼里的一丝不耐烦,他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别杀我,别杀我!”

    众人皆是一愣,然后哄堂大笑,如此怕死的士兵,他们是第一次见到。

    惊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安静!”

    “你已经像我投诚了,就是自己人,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杀你。你放心好了。”惊鸿努力是自己表现得和善一些,这并不困难,因为此时的她早已在心底笑开了花。

    “好……好的。”罗雍不在意耻笑,松了口气的坐下,那少年似乎很听少女的话,少女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自己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援兵

    所有人都有安排,援兵说不定下一刻就来了,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闲留,任谁也知道,虽然他们打着收复失地的口号而来,不过只是一场亡国前的赴死而已。

    哪怕惊鸿的睿智为他们换来了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但前途依旧一片渺茫,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敌人可不像这匪兵一样,他们是真正的军人。

    不过哪怕明知必死,起码也要死的光鲜亮丽一点,引颈待戮这件事,他们可干不来。

    议事的大厅只剩下惊鸿与荼毒,俩人都很安静,想着彼此自己的事情。

    “你……”

    “你……”

    不约而同,俩人一起开口,然后又快速的结束。

    荼毒笑了笑,很绅士的道:“女士优先。”

    女孩没有矫情,郑重的说道:“我希望你在之后的战斗中不要使用那种能力。”

    荼毒愕然,他的毒以前魔术师不让他用,是怕引起恐慌,招到讨伐,可如今楚国危在旦夕,哪能顾得上这些,所以边城那一战,他毫不犹豫的用了,可效果还没来得及完全发挥,被莫无忌的黑炎焚的干净。

    眼下莫无忌远在洞灵山,若是让他使用能力,莫说一城的支援,就算是其他四城的支援,只要莫无忌不亲自来,他都可以将来犯之敌全部歼灭,可少女不让他用。

    他满腹不解,只至于说话声都开始有些急切:“为什么?你明知道我用了毒会稳赢,为什么不让我用?”

    惊鸿没有看他,目光失去了焦距,就那么痴痴的望着大殿的门:“你的毒现在有克星了,也并非无敌的存在,你认为莫无忌会蠢到坐等你荼毒完他所有军队而坐以待毙吗?只怕你在这里的消息被他知晓,他立马就会从洞灵山赶过来,到时候,不但沐公子的计划被破坏,我们这里也会全线崩盘。”

    忽然惊鸿看向了荼毒:“荼毒,不要用了,好吗?起码那样我们还有一线希望。”

    他是第一次从她眼里看到柔弱和惶恐的情绪,原来她也在害怕着,只是他不知道她所害怕亦或者担心着的是什么?

    这个世界的长辞?还是对那人计划的不确信?

    荼毒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悲凉,是他太过弱小,若无敌于天下,哪至于让她露出这般神情?

    曾经他以为凭借他的毒可以力挽狂澜,世间之敌皆可破之,但是现在他的毒不灵了,他只是个只有合一境的小修士,这点修为,在这高手频出的纷乱世界里,太卑微了。

    “既然走了,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男人声音低沉,与他此时的心境一样,充满着无力感。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女孩望着他,像个无辜初闻世事的懵懂女生。

    荼毒忽然一笑,她总是这样,从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其实问题的答案,他不也早了然于胸吗?因为女孩跟他一样,楚国啊,有太多他们放不下的东西。

    “报。”人还未至,充满着急的声音传来。

    传令兵太着急了,以至于忘记了平日里起码的礼数,有进门都还没来得及行礼,仓惶的说道:“城外发现敌人的踪迹,正快速的向离城靠近。”

    他不得不慌,他还没从刚刚那一战的惊心动魄中恍过神来,战争又至。

    惊鸿的柔弱从来不会表现在外人面前的,尤其是这种特殊的时期,她更加不能让自己的士兵感受到自己一丝一毫的惶恐与不安。

    她正襟危坐,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了然于胸:“通知下去,所有人按照原计划行事。”

    惊鸿的如此表现倒是让传令兵安心不小,在他看来,大人似乎早就算到了那伙敌军,并且很快做了部署,事情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

    有时候信心是由别人给予的,就像这个传令兵一样。

    传令兵刚离开大殿,一抹担忧瞬间爬上惊鸿漂亮的脸蛋。

    “事已至此,担心也没有用,我们走吧。”

    惊鸿点点头,道:“好,我真希望来的是个谨慎的家伙,这样,我们勉强可以瞒住他们一阵。”

    按照惊鸿的计划,十万匪军退守关卡,另外一万多她带来的楚

    兵趁敌人还未到达前退出北门,在城外潜伏起来,等到敌人的援兵进城后再闹出动静,给敌人造成被包围的假象。

    十万匪军有她与荼毒在此震慑,又不让他们真正的与敌人作战,惊鸿相信,这群惜命的家伙应该不至于反水。

    于是当戚国士兵浩浩荡荡的来到离城北门之下时,城内空无一人,戚国的援兵停下来了。

    “回禀将军,进去搜寻的士兵回报,城内空无一人,敌军退守南门外的关卡上,大约十万余人。”

    队伍最前方的那位将军闻言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才这么点时间,五十万军队就被打的一个都不剩了吗?这单雷是干什么吃的?走,随我进城。”

    部队浩浩荡荡进城,有条不紊,比匪军的纪律要好太多了。

    余子期本是卫国的将军,莫无忌席卷卫国时,将他围困在卫国的边陲小城里,久攻不下,是莫无忌第一块久啃不下的硬骨头。

    后来,余子期听到卫国陷落,除了他这座边陲小城,卫国所有的领土尽数莫无忌,于是他也打开城门向莫无忌投降了。

    余子期为人谨慎,几乎所有事情都面面俱到,想别人数十步之前,因此莫无忌便派他守第二城,令城。

    令城配有十万大军,余子期的谨慎不允许他带来所有的军队,留守5万,他带上自己的亲兵五万来援,可他没想到,即便他一收到消息,马不停蹄的赶来,还是迟了一步。

    当他看到城主府前,挂着一列列的尸体时,免不了叹了一口气,离城的五十万大军应该是完了。

    因为,单雷的尸身就在那一列列挂着的尸体里面。

    本来惊鸿是打算将单雷厚葬的,后来她想了想,虽然有点对不住这位真正的战士,她还是打算让他尽自己最后一点作用,就让士兵把他挂在这里了。

    战争往往是无情的,她也必须无情一点。

    余子期叹了口气: “全部好生安葬了吧。”

    逝者已矣,无论在余子期看来,单雷是多么的无能,毕竟是王上的心腹爱将,不能让他挂在这里。

第二百二十三章 胶着

    离城的议事厅换了一次又一次主人,但它似乎不是很在意,依旧如故,沉默寡言的杵在那里,无言的听着行行色色的人议论着了不得的大事。

    余子期有一个习惯,他在行军途中,总是站多坐少,他手下的士兵任何时候见到他,他都像个笔直的柱子,这样怪异的习惯除了他自己没有人知道原因,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碍眼的习惯,余子期的手下只是偶尔提及,转瞬就将这事丢在角落里。

    余子期在大厅内的主座前来来回回,他不坐,下方的小弟们又如何敢坐。与其他人议事风格完全不一样,一大群大老爷们就那么站着,也不说话,目光随着余子期的身影来来回回,感觉不像是在议事,而是在一大屋子的人在等待着余子期下命令。

    “报告,在城南发现了敌人的踪迹。”士兵的通报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士兵应该早就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即使这么多人注意到了他,还是些大佬,但他的表情镇定自若,一点都没有改变。

    余子期终于停止了来回踱步:“果然这样吗?赠我一座空城,引君入瓮,再以关卡为凭,吸引我的注意力,从我来的方向偷袭。是花了点小心思。不过,楚国怎么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兵源?难道在楚国的后方还有屯兵吗?”

    “大人,容我带兵出城,将那些老鼠全部找出来。”在余子期嘀咕的同时,下面立马有人请战。。

    “老鼠?你又怎么知道在敌人眼里我们不是被引入笼中的老鼠?”余子期望着请战的那个人,眼睛里萦绕着的全是一名老将的深谋远虑。

    余子期在担心,单雷的五十万大军没的太快了,他不得不怀疑楚兵的兵力远远不止他们所了解到的三万多。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冒然出击,结果往往不是很好,余子期素来谨慎,这种时候他又怎么会同意那人的请战。

    一场仗下来,丢了一座城,折了50万人,余子期不得不再次在心中暗骂单雷的无能。

    “再探。”余子期匆匆的下了命令。

    “大人!”有的人期待战争,敌人就在

    眼前,焉有视之不见的道理。

    余子期当然明白手下人的心思,但他却不能附和他们的心思,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建功立业,而是让手底下的人,在这风雨飘摇的世界里活的久一点,人一旦死了,什么都没了。

    “执行命令吧,敌人情况不明朗时,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军法处置。”

    余子期草草的结束了这次议事,他认为此时该着急的不是他,而是敌人,他们早就处于了不败之地。

    莫无忌的约战在即,他们迟迟过不去,莫无忌的耐心终究被消耗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听到五十万大军连同心腹爱将一同折损的时候,那个远在洞灵山的男人一定暴跳如雷吧。

    因此,他只需要等就够了,等到莫无忌耐心磨尽,大军亲临的时候,任他楚国再多的兵卒,也即将在莫无忌的铁蹄之下倾没。

    可他不知道,惊鸿需要的就是他以不变应万变的策略。

    哪怕她出发前说的再如何的激昂,什么誓死收回腹地,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过是吸引敌人的注意力。

    攻下一城,歼敌五十万,这样耀眼的战绩谁也没有办法当作没有看见吧。

    当属下来报离城内没有任何动静时,哪怕自己离城南边的人故意暴露给他们时,依旧没有动静,惊鸿就知道妥了。

    她立于关卡之上,天边开始泛白,她自顾北方:“沐公子,娇纵。接下来是你们的表演了。”

    一连几天,离城陷入微妙的境地,十万匪兵,五万戚兵,隔着充满残骸的空地相望,谁也不肯先有动静。

    离城的失陷,五十万大军的没落早就人尽皆知,楚王城里一片翻腾,相对应的洞灵山上却安静的有些异常,甚至没有只言片语传出,所以其他四城并没有一兵一卒驰援离城。

    娇纵也终于在几天后,到达了洞灵山山脚,一万近卫军被打散进入山林,绕过被重兵把守的五座城池,其中的艰辛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娇纵在洞灵山脚下,已经等了一天时间了,队伍陆陆续续的集结

    ,终于密林里再也窜不出一个近卫兵。

    娇纵没有细数,但她知道集结在这里的人数肯定少于他们出发时的人数。

    或许是在密林受到未知的危险陨落了,或者在密林里找不到方向,亦或者干脆是逃了。

    娇纵不愿去细想原因,只不过她也不想继续等了。同样的,她也不知道洞灵山上的那个人,耐心还剩多少。

    未免夜长梦多,她带着不足一万的近卫军上山了。

    其实无论是惊鸿还是沐冥心里都清楚,他们三处行动,最过于危险的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娇纵,因为娇纵直面的是莫无忌本人。

    洞灵山上很快就察觉了山脚的动静。

    弋阳很快就找到莫无忌:“他们来了!没有看到先生。”

    莫无忌把手从烤炉上抽回,搓了搓手,烤手这件事,容易让人上瘾。

    “别急,会见到的。”

    年轻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似乎预感到了某件愉悦的事情即将发生。

    “山下的那群罗罗就交给你打发了,我这边还得准备正菜呢。”

    莫无忌起身,走出帐外,不以身为饵,他朝思暮想的先生又怎么会出现在他面前。

    弋阳同样走出帐篷,看着逐渐向洞灵山更高处走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他从来不希望与先生为敌,与先生共患难的那段日子还历历在目,在他看来,先生从来都不是敌人。

    可是他是殿下的将军,殿下怎么说,他就得怎么做。

    也许面对山下的那群人,对于弋阳来说,是个不错的抉择。

    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厚重的声音传遍了整个营地:“所有人,集合,随我迎敌。”

    莫无忌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面断崖前。

    断崖上有一名少年,胸口被一杆乌黑色的长枪贯穿,钉在断崖之上。

    少年的胸口处、破旧的衣裳上以己少年身下的断崖,布满了早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

第二百二十四章 余生

    任谁看到这副场景,都觉得断崖上的那个少年可怜,死后还要被挂在断崖上暴尸,受风吹日晒,不得安息。

    可偏偏挂着的这人是余生,一个死不掉的男人。

    似乎觉察到了有人靠近,他虚弱的睁开眼睛,待看清是莫无忌后,他又百无聊奈般的闭上眼睛。

    这人之前不是没来过,在他亲身用乌月枪把自己钉在这面断崖上之后,他总会隔三差五的来一趟,像是很得意自己的杰作,挂着自己很讨厌的笑意,静静的看着,不说话。

    余生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的恐怖,从那个不起眼需要求助的世子,到今天实力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余生不知道这个男人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的是,那刚曾经是挚友的钢枪穿过胸腔的时候,那种锥心的疼痛,是真正的锥心,钢枪透心而过,若不是不朽物质不停的缝补他的心脏,恐怕他早已经化作枯骨。

    可活着,就要不停的忍受这种疼痛,直到这疼痛逐渐麻木,他的心也逐渐麻木。

    余生不是没有想过有没有人来救自己,或者不用救,给自己一个痛快,通通快快的去死,他似乎已经忘了,杀死他似乎比救他更难。

    今天的莫无忌与往常不一样,他说话了。

    “我请你看一出好戏。”

    余生再次睁开眼,瞥了莫无忌一眼,又低下头,他想回应来着,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再次垂下头,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更加凄凉些,或许这样,他就不会来撩拨自己了。

    可是接下来,他还是忍不住睁开了疲惫的眼睛,貌似那男人口中的好戏开始了。

    隐卫毫无征兆的从莫无忌身边出现,手中的短剑稳稳刺向莫无忌的喉咙,带着黝黑的光芒,惊心动魄。

    看起来毫无准备的男人冷冷的看了一眼突然出现的男人,似乎一点都没有觉察到快要够到脖子的利刃。

    下一刻,短剑不得动弹,因为它被俩根纤细的手指稳稳捏住。

    隐卫大惊失色,弃了剑,身形一下子退的远远的,就要刚刚,他感觉到了巨大的危机,那人不再人兽无害的样子,更像是一头洪荒猛兽。

    隐卫将身子压的更低了,就刚刚那么一会儿,冷汗

    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裳,背后传来阵阵凉意。

    莫无忌却没有看向他,而是扭头望向了另外一处,那里不知道何时豁然多了一个人。

    “先生还是这么急性子?”

    沐冥没有答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多年未见,嘘寒问暖?不能够,他为了杀他而来。

    而莫无忌对他的到来并不惊讶,显然也早就料到了他的目的。

    知道了沐冥的目的还独自在此,除了他艺高人胆大,沐冥能想到的只有,面前这个昔日的好友也想要自己的命。

    这就是乱世的可悲,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和自己相互搏命的人是谁。

    沉默是不可能一直存在下去的,莫无忌等了一会儿,见沐冥没有说话的意思,道:

    “罢了,既然先生这么着急,那索性就直接开始吧。”

    莫无忌说的那么坦然,那么平静,仿佛昔日的交情在他看来真的不值一提,此刻唯有索命而已。

    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明知道最后一定是要搏命的,说那些漂亮话又给谁看。

    莫无忌在期待着,期待着沐冥带给他惊喜,合一对上他如今的境界,怎么看都不是一场搏杀,反倒是像一场自讨没趣的自虐。

    但他所了解的沐冥虽然搏命,但也是建立在有一丝希望的基础上,他很期待这丝希望究竟在哪里,以至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去看隐卫一眼,仿佛那个境界尚在沐冥之上的杀手都远远不及沐冥有他看重。

    莫无忌出手了,魔气滚滚,堪堪放亮的天空也因为他略渐的昏暗下来。

    莫无忌没有留手,以他最强的姿态,最强的攻势来到沐冥跟前。

    而那个即将被他摧毁的少年无动于衷,莫无忌甚至从他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波动,仿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一心求死的人。

    莫无忌忽然的觉得好生无趣,魔气更加的暴劣起来,他不喜欢这种毫无生气的眼神,高高在上,却又像卑微到尘埃里。

    终究那要将沐冥揉碎的一拳停住了,并不是莫无忌自己主动停下来的。

    俩人近在咫尺,中间缺隔了一道鸿沟,莫无忌的拳头被一道虚影捏在手中,透过虚影,莫无忌看到了少

    年眼中的颜色不再淡漠,有一丝惊喜,还有一丝怀念。

    随着少年的视线,莫无忌看到了平生以来看到过最美丽的一张脸,脸是美的,美到虚幻,不过那本就是一张虚幻的脸。

    这就是你的那一丝希望吗?莫无忌定了定神,那我就碾碎这一丝希望。

    山风冷冽,莫无忌仰天长啸,满脸的狰狞,那冲天的魔气即便远远看着也能感到触目惊心的气息。

    然而那道虚幻的倩影依旧面无表情,纤纤素手交织在一起,光华浮现,不断涌动的灵气吹动着沐冥的衣襟。

    沐冥叹了口气,他的计划要搁浅了。

    在雪山的时候,弟子的幻影曾救过他一次,但幻影在他的印象里,从未主动攻击过,只护住了他的周全。

    当时雪山之主应声而倒,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反震之力。

    沐冥想打败莫无忌,甚至是杀掉他,唯一能依靠的便是这幻影,可没有攻击能力的幻影是杀不掉人的,甚至打败人都做不到。

    本来那一丝希望瞬间变为了绝望。

    他偷偷的望向隐卫那边,不着痕迹的点头。示意他可以做他们商量好的事情了。

    莫无忌不知疲倦的攻击着,魔气的侵扰,让他和平时的样子判若俩人。

    他的实力提升的太快,必然不是使用了正常的功法和手段,而往往非正常的功法与手段都会付出代价。

    所以陷入疯狂的莫无忌没有发现一边被他不曾正眼看过的人影一阵虚幻,失去了行迹。

    大概沐子兮也没有想过,她的师父在面临不可战胜的强敌时,竟不想着逃,所以她只给了幻影最为强大的守护力量。

    可在强大的守护力量,终有被攻破的一天,幻影也不是可以一直显露在人前。

    所以,一切都是那么碰巧,幻影毫无征兆的消失了,莫无忌的拳头轰到了沐冥身上,似乎一切都很多余,似乎幻影从一开始就没曾接下那一拳。

    身体被撕裂的痛楚,沐冥想要痛呼,终究被身边冷冽的风全部推回嘴里。

    莫无忌一拳轰飞沐冥似乎也从疯狂中冷静下来,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第二百二十五章 爱恨交织

    “怎么可以?你怎么能可以?”冷静下来的莫无忌显得更加疯狂。

    身形刹那间远处,想要追上那个断了线的“风筝”,墨色的眼睛开始泛红,没人知道这些年,莫无忌发生了什么。

    似乎从与沐冥分道扬镳开始,就鲜有他的故事传出。

    雪山那一次,他匆匆被人拘来,又匆匆退场,他似乎一直蜷缩在戚国的宫殿里面“疗伤”,疗那个至亲离开自己的伤。

    沐冥倒飞着,身体的疼痛感撕扯着他的神经,似乎从复生以来,他就在一直不停地受伤,不停像沙包被人搜来揉去。

    可他没有办法,心底的坚持,让他一次又一次现在比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面前,这是一种病态的坚持,他忽然意识道,原来,挨揍这件事也能成瘾。

    莫无忌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他眼前,他有些记不清了,他与莫无忌是如何发展到今天的地步的,俩人的关系也随着他离开戚国逐渐变得分崩离析。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从站在楚国高高的围墙上看到莫无忌的第一眼,沐冥就开始问自己。

    远远的,他就听到了莫无忌的嘶吼。

    他在问自己怎么可以?那么自己究竟怎么可以什么呢?

    沐冥最终没有倒飞了,他被莫无忌捏着领子,就以那么怪异的姿势停在了天空里。

    沐冥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充满爱恨交织的面孔,突然问出了心底一直想要问出的问题。

    “为什么?”

    是啊,明明说好了要辅佐他拿下整个天下,可那份疏离来的太过突兀,硬生生的把他推开。

    他知道他新丧妹的苦楚,所以他在戚国等了数月,等来的不过是更远的疏离与层层的监视,于是他随着娇纵离开了戚国。

    除开雪山那一次,这是他们多年后的第一次站的这么近,可是此时的他们都迫切的想要对方的命。

    莫无忌一愣,随即恼怒布满了他整个俊美的脸,他在问他为什么?他还敢问自己为什么。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心中所有的勇气:“飞冥,因为你的天真啊。”

    沐冥睁大了眼睛,只至于他跟前的少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眼睛里面的骇然与不置信。

    “飞冥,五万年了,你还是没有长进,你怎么可以到现在还是这么天真?你知道你的天真,埋下了怎样的恶果吗?”

    世间称他为飞冥的只有一人,余者为了尊敬,会加上一个将军。

    沐冥忽然明白,为什么初见莫无忌的时候,就有些熟悉,为什么他请他辅佐他的时候,他即便心已疲惫,最后也僵持不过心中的感觉,答应了他。

    沐冥以为是因为某个瞬间他与另一个他重叠了,哪知道,原来他就是另一个他。

    “小桌,原来是你。”

    沐冥与神皇第一次见面时,他称他为小卓,而他称他为飞冥。神皇说,只有能够飞起来的沐冥,才能让他立于世界之巅。

    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记忆,牵扯着沐冥的思绪,俩人的纠葛不曾停歇,一直牵扯到了这辈子。

    沐冥忽然想到,如果在绿水之畔,他谨遵师命,不被另一个少年所描绘的世界吸引,如果,在边城那个不起眼的小药店里,他与他没有相遇,如果在那座破旧的神祀里,他没有答应他,他与他之间的故事是不是不会发展到如此悲凉的地步。

    可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他们就像俩块磁石,相互吸引,位置稍微摆放的不对,又被远远的弹开。

    他们俩从没有摆正过自己或对方的位置,最后总是惨淡收场。

    “你想杀我?”沐冥明知故问。

    “你不也想杀我吗?”

    沐冥低下头,可莫无忌仍然扯着他的领子,他一低头,下巴就触碰到了那手,这让莫无忌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眉履间的嫌恶一闪即逝。

    可他还是没有松开捏住沐冥领子的手,只是微微的向下靠了几分。

    “你不说话又是几个意思?何不像五万年一样,大方的承认,然后选个角落躲起来。”

    沐冥重新抬起头,某些心中的信念并不会因为彼此的信念就会妥协。

    “小卓,直到今天,你还认为当初自己做的没错

    吗?我不是躲起来,我是没办法忍受自己的好友逐渐变成一个冷血的屠夫,妖灵族何罪之有?满族都要伏诛?”

    莫无忌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笑话,大笑起来:“何罪之有?怀璧其罪。他妖灵族的天赋异禀就是最大的罪过,难道真要等他们逆了本皇的天下,他们才有罪吗?”

    沐冥争锋以对:“就因为这仅有的可能?他们就该死?妖灵族热爱和平,心情醇和,他们怎么会去逆你的天下?”

    “飞冥,你总是这么天真?弱小的妖灵爱好和平,强大了呢?你不要忘了,我们建立神国,流了多少血,多少族群湮灭在那场战争中。飞冥,我赌不起,我也不能拿我的江山去赌妖灵族的那一丝可能。”

    他们总是这样谁也说服不了谁,他们本以为彼此的目标是一致的,让世界统一,让普通人免于战火,可到头来,沐冥发现,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他爱的是江山,而自己爱的是江山之下的人。

    “神国已经没了,你为什么又要掀起战争?你难道不知道,异族在侧,我们最要紧的是团结吗?”

    莫无忌忽然松开了手,无力的下垂着,“你总是这么天真,你怎么可以如此天真?楚国不过是在利用你,你哪怕明知道是我,也要站在我对面吗?”

    沐冥愕然,原来他并不是想杀了自己,只是想自己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去。

    他还没有回答,耳边已经传来莫无忌愤怒的吼叫:“你还在纠结什么?楚国就那么让你不舍吗?楚国没了,大陆正好统一了,不正是如了你的愿吗?”

    沐冥忽然意识到,对呀,楚国不正是阻碍到统一路上的唯一绊脚石吗?

    那么他在纠结什么?为什么打从心底里不想让这个国家消失?

    或许,他留恋的本就不是楚国,而是楚城外的那座小木屋,一个他与她共处了数月之久的木屋,那里有她的酒酿,还有她。

    原来,自己也并不是纯粹的爱着江山下的人,有了最爱,那些人便被自己无意识的忽略了吗?

    可笑的是,他还一直以为是自己坚持信念站到这个男人的对立面,多么讽刺。

第二百二十六章 愿景

    俩个人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像是激烈之后的片刻平静,若是其中一人为另一人整理一下被山风刮乱的衣襟,恐怕先前还要生死搏杀的人又是另一副风景。

    平静总是来的短暂,不是自己蓄意打碎,就是有外来的东西掀起涟漪。

    就像此刻的乌月,义无反顾的拿着刚刚失而复得的钢枪指向那个静静立在风里看着另外一个男人的男人。

    终究,莫无忌并不是无害的,他只用了自己最不起眼的动作就撕碎了少女凌厉的攻击。

    枪是利器,孱弱的手在它面前看起来不堪一击,偏偏是这只看起来孱弱的手掌,抵住枪尖,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横流,也没有想象中的怨恨的斥吼,莫无忌很平静,甚至都没有看向乌月一眼,他的眼睛里,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

    他在等他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就像是某对新人要在司仪面前庄重的起誓,有一丝期待,更多却是平静。

    然而这里终究不是庄重的殿堂,没有高朋满座,没有祝福,只有冷冽的山风肆虐着自己的脸庞以及一杆钢枪和一个总在不经意间浮现在心里的女孩。

    有时候,错与对真的重要吗?就像此时的沐冥站在莫无忌面前,他明知道自己错了,可他还是想要错下去。

    其实无关对与错,他只是不想看到女孩难过。

    他说:“上辈子太平淡了,这辈子想尝一些甜的。”

    莫无忌愕然,他想过一百一种回答,却没想到这种。他看了看欲杀自己而后快的少女,又看了看面前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好友,沐冥的眼里有光,他忽然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笑声传遍了整个洞灵山。

    匆匆行了五万年,他于另外一人躯壳里面觉醒,再次相遇,他发现原来,他与沐冥终究是同一种人,只不过他爱江山,挚友爱的是美人。

    莫无忌突然而来的狂放,让少女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她只得向另外一个男人看去,面露询问之色。

    只是她看到了一双炽热的眼睛,那双眼睛太过于炽热,而且她也清楚的知道这目光意味着什么,只

    是她没有办法直视,以至于只是匆匆一眼,又迅速错开,脸上随之而起的还有一丝羞赧、娇嗔。

    终于,沐冥品尝到了那么一丝甜意,那么突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心间。

    只是此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此时他不顾一切想要的甜会成为他日后避之不及的苦。

    人生无常,谁又知道爱着的那个人会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所谓天长地久的痴守大多不过是说书先生故事里面的憧憬。

    男人太容易被诱惑,女人往往又容易情伤生怨,是缘还是孽,沐冥此时看不清,乌月也看不清,往后还有纠葛的娇纵同样也看不清。

    懵懂的男女如同飞蛾扑火般,想要尝尝此时的甜。

    甜虽好,尝多了也腻。

    莫无忌终于结束了仿佛歇斯底里的狂放,他笑的太厉害,以至于连妹妹坠下城头时都不曾抹眼泪的他,此时眼角有了一点泪渍,很快又被山风抹掉。

    “好,好,好。”

    莫无忌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谁也不知道,他是对哪件事如此的肯定。

    只是下一秒,少年少女们纷纷绷紧了身体,就连藏在虚空中的人也顾不上隐藏身形,跳了出来。

    魔气冲天的少年周围围着五个人,明明是他们围着他,他们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因为那股冲天的魔气,压抑的他们说不出话来,甚至生不出想要与之为敌的勇气。

    谈崩了,自然还是要打的,既然做不成战友,莫无忌不会天真的像沐冥那样放他回去,与自己作对,终于,沐冥第一次在莫无忌身上感受到了那股杀意。

    第一次,他忽然觉得要杀掉莫无忌的这个计划是多么可笑,这个男人,早就超出了他们预估的一切。

    第一时间,沐冥做出了他最准确的判断:“逃!楚国不要了。”

    是的,楚国他不要了,他也要不了了,

    几乎下意识间,女孩就被他扯住直接扔给抹布。

    “走!”

    所有人都听得出那声音里面的决然与无奈。

    布、隐卫与余生都是务实的人,下一刻,瞬间远处。

    沐冥没有动,所有人都走了,没有一个人能逃的掉,更不要说把消息传到楚王城里。

    这一刻,似乎命中注定,五万年前纠葛了一生的人,面对面,再也没有外人打扰。

    谁都有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所以余生奔向了山脚,隐卫飞向了离城的方向,抹布敲晕了挣扎不已的少女,单单没有人想起沐冥。

    “何必呢?”莫无忌这样说道。

    “我说我现在投降,来得及吗?”沐冥笑了笑,他已经多久没有说笑了。

    但笑话其本身的意义仅仅只是说笑,对于事情毫无意义。

    所以沐冥刚说完,浑身冒起了光,像血一样的光。

    献祭一法似乎从来都是生物的本能,像上天恩赐的一种本能,或者不能说恩赐,而是一种交易。

    上天是公平的,想要守护什么就得丢弃什么,想要收获什么就得失去什么。

    所以沐冥得丢掉弟子历经万难帮他获得的新生,莫无忌得丢掉理智,如同疯魔。

    血光从来不是什么好看的颜色,莫无忌却看得很认真。

    献祭的方法,所有人都懂得,但生命的重量,谁又轻易的放的下,哪怕是些许点寿命,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舍弃的,因此哪怕献祭之法人尽皆知,这样妖异的红色还是很少见的。

    因为活着的人,打从心底里,充满了对死的厌恶。。

    莫无忌猩红着眼,用仅有的理智道:“原来你是觉得值得的。”

    那声音有一丝迷茫,有一丝惆怅,更有一丝莫名的羡慕。但这些很快都不重要了,因为这个男人最后的一点理智像是被山风浇灭了。

    洞灵山传遍了他如同野兽般的嘶吼,惊心动魄。唯独沐冥看向他,眼睛里有一丝悲悯。

    五万年后,认出彼此,他变了,自己也变了。

    红光与黑色的魔气冲撞到一起,天都变了颜色,一团一团的乌云向这边凑了过来,夹杂着电闪雷鸣,变天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宿命里的战争

    山风嘶吼咆哮,一道道白色闪电划过虚空,又很快的暗淡下去,天暗了几分,借着雷光的闪耀恰好可以看见俩人一闪即逝的表情,一个疯狂,一个哀缅。

    天空开始落下了豆大的雨滴,像是老天也在为这场冥冥之中不得不战的战斗助兴,俩人都没有用灵力阻挡雨水的浸透,先是头发,而后是衣裳,很快俩人都变成了像是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人。

    莫无忌率先嘶吼出声,如同他的疯狂,魔气翻滚,漆黑如墨的黑炎透体而出,先前还畅通无阻的雨滴迅速冒起了白烟,转瞬蒸发。

    沐冥捏紧了拳头,体内残破,血色的灵气肆虐着他的每一寸筋脉和肌肤,他本不该拥有这份力量,献祭得来的东西终究还是超出了他身体承受的能力,猩红的血液逐渐渗出了他逐渐龟裂的肌肤,仿佛下一刻就要爆体,在空中炸出一朵凄美的血花来。

    终于黑色的炎火扑面而来,看起来不过是一团不起眼的球状物体,但其表面不断冒起的白烟,沐冥怎么也不能把它和不起眼挂钩。

    沐冥大喝一声,双手飞快掐印,身上冒起的血光愈发浓郁起来,逐渐在身前凝聚成龙影。

    血龙盘绕虚空,而后一声咆哮,却没有一丝声响传出,像是无声的愤怒。

    血龙扭动着身躯,蜿蜒而上,终于如愿以偿,一口将那团黑色的炎火叼在嘴中,像是倾吐它的血色龙珠一样,那么轻松惬意。

    然而下一秒,黑色的炎火突然爆炸开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就那么自然而然的爆开,天地间也只有雨滴唰唰坠下和时常雷鸣的声音,可隐约间,仿佛听到了龙的哀鸣。

    爆开的炎火瞬息吞灭了血色的龙影,龙影挣扎着,黑炎如蛆附骨,渐渐的把龙影焚烧的干干净净。

    一道惊雷忽然响起,昏暗的天空忽然有了刹那间的刺目,下一刻,沐冥就看到那个疯狂的男人来到了自己跟前,高高举起了他的拳头。

    拳头上萦绕着黑色的黑炎,如同来自地狱的炎火,让他的面部隐隐灼烧的难受。

    沐冥仰面而退,千钧一发之间躲过了那一拳,然而莫无忌是疯狂的,转瞬间,又轰出了数十拳,仿佛想要顷刻间将眼前的人揉碎在自己的拳影里。

    沐冥如同暴风雨里面一叶孤舟,在飘摇的大海里艰难的支撑着,体内早就乱成了一团,肌肤上的龟裂处也越来越多,像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覆盖住他的全身。

    面对昔日的挚友,莫无忌没有丝毫的怜悯,陷入疯狂的他也不知道悲悯为何物,他所有的只有想要将敌人撕扯为碎片的疯狂杀意和一双不知疲倦疯狂挥舞的拳头。

    “嘭”,再周密的防守也有被突破的一天,更何况此时的沐冥抱着残躯,防守又怎么称得上周密。

    沐冥倒倦飞出,口中鲜血飞溅,一张俊俏的脸早已经看不清原来的样子,密密麻麻的龟裂的口子,如同老树的树皮染上了血的颜色,可怖又凄凉。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胸口已经被烫的焦黑,因为莫无忌的一拳又到了他的面门前。

    沐冥连忙双手交叉,护住面门,灼烧,撕裂,疼痛一同袭来,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果然,他再也使唤不了他的手了。可莫无忌显然不会因为这样就会停止,一脚踢进沐冥的怀里。

    沐冥如同陨石一般,向地面砸去。

    潮湿的地面扬不起尘土,却溅起了淤泥,原来,他们已经打了好久了,久到雨滴浸透地面,将原本干燥的颗粒物搅成了一团浆糊。

    莫无忌落在沐冥的不远处,目光逐渐清明,似乎冰冷的雨滴刚将他从遥远的阿鼻地狱里拉回,他文质彬彬,一丝不苟的望着落魄而又凄惨的躺在乱泥里面的人。

    鲜血从沐冥的身下渗出,雨水的稀释让它看起来不那么的触目惊心。沐冥贪婪的呼吸着,淤泥、血、雨水混合在一起,肆意嘲弄着他的落魄。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天空中露出了第一屡阳光,莫无忌终于把目光从沐冥身上移开,一条缤纷斑驳的七彩桥横跨天空的俩端,耀眼的

    让人睁不开眼睛。

    莫无忌僵硬的转身,迈开步子:“我当你死了!”

    躺在那里的人没有办法回应他,他现在这副样子,跟死了有何分别。

    向来管用的不朽物质也救不了他了,献祭的力量贪婪的吸取着他身体内的每一丝生机,不朽物质甚至连修补他残缺的身体都做不到。

    湿哒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终究谁也阻止不了他,只希望他能多些仁慈,让这个世界少一点泪水。

    沐冥没有办法再去想事情了,思绪就像被蜘蛛网住的飞蛾一样,想要放飞自我,却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缠住,拼尽全部力气后只剩下疲惫。

    他逐渐变得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他想就此沉沉的睡去,沐冥忽然想到:不早就想到了这份凄凉的下场吗?自己究竟在不甘些什么。

    于是,像是卸去了所有力气,眼睛疲倦的合上。

    只是正当他意识归于混沌之时,他感觉到脸上有些湿润。

    又下雨了吗?他这样想到。

    不对,不是雨,雨滴冰凉,可面部的湿润却有一丝温热,他来不及去想那抹湿润究竟是什么,意识全部归于混沌。

    洞灵山上的一切,很快就传到了楚王城中,还没从拿下一城的喜悦中回复过来的人顿时感觉一层驱散不开的阴霾遮蔽了整个楚王城的天空。

    刚折损50万大军的莫无忌不痛不痒,旦夕之间,惊鸿的那些小技俩弄出来的优势荡然无存,离城再次拱手让人,与此同是陪葬的还有从楚王城出发视死如归的士兵。

    他们确实死了,却也没归,甚至连尸骸也不知道淹没在哪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莫无忌以其极度铁血的手腕,将那10万墙头草匪军,手起刀落,一个不留全部与那群楚国的将士埋骨离城之下。

    楚王城里面能跑的人都跑了,惊鸿离开前,曾劝说魔术师离开,但少雨不肯走,他也不走。一座偌大的城池,如今容纳的只有俩个孤独的灵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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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后五万年介绍:
沐冥从混沌中醒来,却发现已经过去了五万年,自己也变成了一具骷髅。死后五万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死后五万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死后五万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