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谎言下的真相
来到木屋内,母女二人来到纱窗之下,龙三扶着念竹入座,自己却是席地而坐依偎在其脚旁。
闭眸,柔柔的道:“娘,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念竹微叹,抚着龙三此刻的鬓发,心更觉痛入骨髓。微微侧首,瞥向纱窗之外,望着潋滟的湖光山色,泪.潸然而下。
却又怕女儿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遂含泪而笑道:“此事说来话长,须从娘当年生下你之后讲起。”
龙三轻点玉首,阖眸间静心感受缺失太久的温暖。
不敢睁眼,怕醒来……连梦都不存在。
“娘生下你之后,便知自己死路将至。亦知以龙熬的野心,他断不会容忍你活下去。”
“他,为何要如此迫害娘?”倏然,龙三半是睁眸的道。
“傻孩子,这世间无缘无故的仇,大抵都逃不过贪婪二字。
祸起萧墙,不外乎此身之秘为他人所知。”
这……龙三登时抬起头,凝眸望着念竹。娘的意思,难道是?
霎时,脑海中闪过野狸山的更夫,又闪过神秘来信,更有十四彼时作过的推测。
如果,十四猜的没错,那娘您来自哪里,又为何轮落至此间?
念竹伸手拉起女儿,坐在自己身旁,却是怎么也看不够。
瞧见其眸中的不解,遂暂压爱女之情,道:“娘本不是此间之人,只是醒来之时发现为你父所救,久处之下,娘错过了归返良机。
后来,便索性留下陪着你父亲。”
思起那人,她心头一时也是苦涩交织,这些年亦不知他过的如何?
“父亲?”闻言,龙三登时僵住,险些回不过神。
她的父亲,不就是龙熬吗?莫非,忽的……龙三起身怔怔的看着念竹,自己刚刚听岔了什么?娘说,是父亲救了她。
更是因为父亲,错过了归返。那,那……那她的父亲,岂不是?
岂不是,霎时颤声的道:“是他吗?”
那个初相见,便待她极其温柔的人。看着她,眼底总是想靠近却又隐忍的十九叔。
“我儿聪慧,不须娘多说,便知所以然。
娘被龙熬强去东海之时,已然委身与你父亲。
只是娘也不曾料到,一夜的荒唐,会有了你。起初,娘也曾想过放弃。更试过各种法子,要打掉还是一团嫩血的你。
因为,娘知道一旦你出世,会和娘一样都逃不开那双魔掌。与其等后来受苦,不如趁着你还什么都知道时,将你送走。”顿了顿,抬手拉着龙三坐到自己怀里。
蹭着龙三的发髻道:“娘是不是很自私?轻易的,就决定了你的生死?”
龙三抬手,急三差四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挣扎起身。
怕自己那么大,坐在怀里会压疼她。牵着念竹的手,忽的破涕而笑,道:“不是,娘这么做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不然,您也不会出此下策。
十九……父亲说过,娘是爱我的。还有,他对我很好,也……很爱娘。”
“他……这些年好吗?”忽听得龙三提及龙竺,念竹登时浑身轻轻战栗。
“嗯,好……却也不好。自娘不在了,他改修了功法,落的残躯度寂寥。”龙三先点头,后摇头。
她们三人,这一生都过的太难……太难……
“……痴儿,痴儿啊。”念竹闻言,霎时脑海一片空白。待回神后,痛心疾呼。
时间男儿几多负心无情之辈,怎就出了他那么一个死心眼的傻子
自己已然不在,怎能为了她弃了大好前程。
龙三抿着嘴,低头吸着鼻子。梗着喉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息:“哈……不讲这些了,娘可知道龙熬那厮,为何如此加害与您吗?”
念竹亦低首,捏着衣袖轻拭珠泪,含恨咬牙的道:“盖因:天灵之血。”
闻言,龙三顿觉眼前晴天降霹雳,旱地拔阴雷。
不觉失声道:“怎的又是此物?”
“此物原不为奇,在娘的家乡人人皆有。”
那?那怎会……
“因为此间灵气匮乏至极,所谓的洞天福地,若置与娘的家乡,穷山恶水不过如是。”
“娘的家乡?”
念竹颔首:“娘的来历,想来你父亲至今也不曾知晓。”
“是。”龙三点头,极力压抑着内心惊涛的冲击,
几乎一夕之间,她有了娘,还有了父,拥有的常人所有一切。
而这是她曾经想,却又不敢想的。如今,真实的令她怀疑人生。
“娘的家乡,离此间很远很远,乃是三十三重天的顶端女娲洞天。
那里上神遍地,人人皆是神之身,亦是神之血。也是下界诸天垂涎的天灵之血。
神之血,置于下界众生乃是不可多得宝物。凡人服之立地登仙,仙人若用,可得无上修为。
便是朽木,亦有期神道之望。”
“这便是,娘被害如斯的根本吗?”一刹那,她觉得遍身是凉,心亦凉。
一个人,为了私心,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她不知,只知靠近真相,人世在无丝毫温暖。
“嗯,起初娘刚至此间,修为受天道界规所压制,只落得个仙人顶峰。
然常人看来娘便是毫无修为之辈,又因人生地不熟,娘故作失忆之态骗你父亲庇佑照拂。
再借他之人脉,暗查十一公主的下落。不料久寻不至,思来恐是不在此间。”
“十一公主是何人?”听着,似是两人关系匪浅。
闻言,念竹嘴角瞬间噙着一抹怅然:“她是娘的主人,娘是她的贴身侍婢。”
“原来如此,娘既然寻不到人,为何不早早归去呢?”若是归了,会不会不是这般身死道灭?
念竹深深的一叹,落寞的道:“因为,心上安了一人。”
如果后面不是被龙熬窥破隐秘,她想她们一家三口,应是欢欢喜喜了无遗憾。
苦笑,撇去杂念,接着道:“娘在后来的日子,与你父亲念念相惜。又逢此间界位不知何故,遭了上界之人的封印。
娘无法离开此间,便决定留下同你父亲长伴。
怎期好日子不长,一日你父亲自龙祖洞归来,甫至一庭唯善便遭人暗算。我当时心急救人,只来得及将贼人打伤未及要他性命,那人便趁我救你父亲时逃了。”
龙三登时眉心含煞,看着念竹道:“那个贼人,就是龙熬?”
“是,当时来不及追,后来却是无穷无尽的劫。”
“父亲他知晓吗?”
“不知,彼时你父得族中天老器重,不久将再往龙祖洞修炼,娘恐此事他若知悉,必失良机。
遂趁他伤重之时,娘抹去了他的记忆,又以神之血瞬复其伤。不曾想,那贼人被我打伤还有胆去而复返。
更不曾料,他会知晓神之血的玄妙……”念竹说着,眉间唏嘘一片。
然更多的,却是懊悔。悔不该,没有一掌将其击杀。
“那他后来又是如何算计到娘
的?以娘修为当不至如斯不济才是?”
“呵……一切说来也是命,你父后来要去龙祖洞,此去不知何时能回。
临别前夕,我俩情难自禁,娘失了元阴,泰半修为都化作元丹尽予你父,以助他日后修行无有壁障。”
“便是如此,让那厮寻到了可趁之机?”
“然也,我后来虽得逃出东海一时。然逃不过他与龙族.族长相互勾连。
待至后来,逃无可逃,避无可避。被擒回东海,那时你已然将要出生。
他以为你是其骨肉,言明我若不将神之血度他,便待你出世之后,取你之血亦可。
娘当时既惧且惊,又寻不到逃生之门。便骗他,神之血无法传承,将他激走。
他心下不甘,便日日故作深情予龙母看,挨到生产之时,既不给医也不予助。
偏生娘又遇着难产,迟迟产不下你,不得不去求他。而龙母不明其为人歹毒,只恨我夺其夫。
处处愈让我死,我亦知若你出世必也是我们母女的死期。
娘不惧死,但娘不能让你一出生便死。这是人世虽不美好,却也不是那么不值留恋。
遂,娘趁他去请百里无霜时,用剩下的修为掩去了你的神之血。若无他法,难窥此中奥妙。”
龙三听到此处,登时恍然。无怪乎更夫说她之血能救素鹤,无怪乎,一圈圈阴谋将自己网住,一步步拖向深渊。便是狐天音,最后也要取自己的心头血。!
原来,不知不觉中自己早已是他人眼中猎物。
可笑她坠身炼狱,到今时今日,才知根本。忽的,心念电转,又思十四带她去弱水河畔时的反应,是不是他那时便已知自己怀的便是神天灵之血。
“?你怎么啦,为何忽然不说话,是不是娘让你失望了?”念竹见女儿呆立不语,为恐是自己让这孩子伤了心。
说话间,不禁语带忧思,犹是祈怜。
“嗯……没有,娘很好。是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已,对了,娘还没告诉我,为何你我还有再见之机?”龙三浅笑摇头,把话题岔开。
念竹闻言,霎时刚止住的眼泪,又是水雾氤氲:“因为,你已是死关加身。”
龙三抬眸,霎时心里好像缺了什么,空空落落。喃喃的道:“我……已经死了吗?”
“我的儿啊,为娘早已不在,你若不是……不是……我们母女又如何能见。”闻龙三如此言语,念竹顿时止不住的嚎啕。
“我……是怎么来的?”这里,真是的寸心不移吗?为何此刻,她竟有几分不真实呢?
念竹起身,紧紧的抱着失了心魂人:“是娘留在湖底的血元石,它将你最后一缕残魂引此处。”
“那这里是……”
“堕泪境,不见生死无泪,不常开。
一开一劫,永无回。”
“娘是说,我以后再也回不去了,只能和您一起待在此处吗?”
念竹颔首,阖眸掩痛。
龙三忽的挣开念竹,眸光瞥至垂落前襟的青丝,再睇至一双柔荑。
阿姐曾说她的头发怎么白了?她之容颜,怎么枯老了?
如今青丝还在,柔荑如旧,不是都明明了了吗?
而自己,却不曾在意。
想至心头挂念的人,忽的低低而笑,笑至最后,愈笑愈狂,愈笑亦愈悲:“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世,终是错过……
第一百六十七章:聚.散
念竹看着龙三如此,心不觉痛的无以复加。一双手伸出去,想抱,却又不知当如何安慰。
遂只得撇过身,陪着女儿低低的掩面而泣。
她也是过来人,怎不知世间之情有多磨人?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们不过都是行在末路的人……
龙三就那般颠颠倒倒,哭哭笑笑了许久,直至后来力竭,才堪堪的抬起头唤了一声:“娘。”
“诶,娘在,娘在,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娘都告诉你。”
闻言,念竹忙不迭的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痕,转而堆起一抹浅笑迎向龙三。
“娘为何要给我种下堕泪境?”经历过大悲大痛之后,此刻的龙三语气平的出奇。
仿佛,问的不过是他人之事,与自己只是闲话家常罢了。
念竹如何不知她的痛,她在在如此,哪样不是她痛到了极致。
却还是想牵着她的手,告诉她:还有娘在。
只是,手能牵话却不能说,到底是自己亏欠她太多。
遂拉着龙三的柔荑,怜爱的摩挲着:“说起来,也是娘的一点私心。
娘当时知死关将临,却又舍不下即将出世的你。
遂暗中种下此境,一来以此掩你之本来血脉,二来存着娘的一缕神识不灭,可以陪着你长大。
三来,娘当初恐有万一,将神之血的元华自体内淬出,凝成血元石置于寸心不移的湖底。
自知无来日,娘便盼着有朝一日你去取回它。”
“为何?”
“因为,你传承的并非完整的神之血。只有吸收了血元石,你才能拥有真正的神之血。”也就是,天灵之血。
“吸收它,能做什么?”
“能做当世的强者,亦可用此血造一批又一起的能人为你驱使。”
“还有呢?”
“还有什么?”念竹抬眸,看着龙三,眸中有丝丝不安。
“娘,何不对我吐露实言呢?”龙三忽的,定定的望着念竹。
直看的念竹,无所遁藏。
念竹颤着手,牵着龙三走出木屋,母女两人看着外面的湖光山色,登时席地而坐。
不觉,一把将龙三带到了怀里,任她埋首在自己大腿上。
“你……便这般放不下吗?”
“娘放得下爹吗?”
“这……”
“倘若有机会再见爹一面,您会怎么抉择?”
见,当然要见。哪怕身死道灭也要一见,可是他们还有机会再见吗?
登时长叹:“我们……不可能再……”
然她话还未完,堕泪境陡然投射虚影至湖面。
正是那个她相见,却不能见的人。
“阿竺……”
龙三抬眸,起身坐直,看着兀自陷在迷茫境地而不得入的龙竺。
“……爹,怎会至此?”
“傻瓜,傻瓜,他这来接你的呀……”说着,又是泪流满面。
没想到,她说的话,他都还记得……
“接我?娘不是说,此境无解吗?”霎时,龙三一颗心翻来覆转倒腾了好几回。
这是不是说,她还有机会?
“是无法,但你爹身上有我半数修为化作的元丹,且是我儿至亲,如何会寻找不到此处。”
“那……,是不是可以离开?”
“是。”一字落下,不觉神殇。
为何她们母女,如何也争不得一个两全之法?
“娘,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不走了,我就留在这里陪您,哪儿也不去。”
感受到念竹陡然的不同,龙三立马攥紧了母亲的手。
念竹看着龙三这般慌张的模样,不觉心下一片温暖。
能得我儿如此在意,母亲这一生值了。
霎时嘴角弯弯,擒着一抹温暖:
“又说傻话了,此是你之识海。
娘虽不知你爹有何奇遇能不惧天火之威,但想来以神识之身也是不能久待的。
他既然接你,你便随他去吧。”娘能在最后见到你,见到他,足矣。
说罢,巧劲儿一运挣脱了龙三的钳制,进而一掌盖向自己的心口。
龙三大惊,连忙扑上去阻止:“娘,您做什么这是?”
“我儿要离开此境,便唯有炼化血元石。
而血元石自你踏入堕泪境,它便回归娘体内。娘如今,便把它传给你。”
说着,掌心按在心口,吸出一物。正式之前消失的血元石,却是经念竹催化的缘故,变得霞光灿灿,芳香四溢。
“不可。”龙三本能的后退,想要抗拒。
她虽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但她知道,自己如果收了必将后悔的。
然而,血元石离体又岂容得她拒绝,只不过瞬息之间,已然窜入她体内。
随之而来的,便是念竹的身体和整个寸心不移的景物一点一点的在消失。
似夏日的流萤,忽闪忽闪的格外的美丽。
临了犹是不舍的看了那人一眼,转而对龙三道:“告诉他,娘……骗了他……”
“不,有什么话,您自己和爹说。”她不要,不要做那一个传话人。
本以为无泪的人,到头来还是泪如雨下。
为什么,她得到一样,就必须失去另一样?
“傻孩子,娘没有时间了,有许多的话,娘都来不及和你细说。
你只要记得,日后不管你做什么,娘都是支持你的。”
“娘……”
龙三僵在原地,目露惊诧骇然。娘,知道了吗……
可时不待人追,再回神,念竹最后一点神识已然化作流光没入其体内。
而她受不住这股突来的强大力量,随着神之血的逐渐完整而晕厥过去。
顷刻间,天地易转,山水消失。连着之前那片地界,也消散的一干二净。
再看龙竺,此时也已撑至极限,奈何迟迟寻不到进入的契机。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眼前一切陡然无踪。
登时大喜,遂加快了寻找速度。
果在不远处发现了倒卧的龙三,甫一靠近,即察觉到有一股可怖的力量在觉醒。
稍稍触碰,便将他震飞老远……
而守在屋中替龙竺护.法的黎波和龙雪也察觉到了龙三的异样。
偏偏此时外间,忽降连天大雪,风雪之大,山河一瞬皆白。
便是造炉里柴火,也被噗的一下灭了。
滚烫的热水,霎时结成厚冰,戚婆婆等人,亦眨眼变成冰雕。
且风雪有愈来愈大之势,龙雪蹙眉:“尊者你且在此护持,我出去看看。”
“好。”黎波颔首,顿见龙雪急急而出,奔向外间查看。
回眸间,却见龙竺脚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枚石头,掌心一纳。
看着也无甚奇特,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想了想,先收着待此事了了再问问龙竺。
顿时,便将石头一把袖起。
而后掌催仙元,浩浩佛气,直没龙三体内。
龙雪刚走门口,登时风雪扑面,迷的人睁不开眼睛。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天怎会如此的冷?而且,这不是她们该有的感知才对。
顿时急道:“不好。”
果然,行至厨房时,众人已成冰雕。催元在探众人生机,竟是涓滴也无。
思绪陡转,转身拔足回房,而大雪转瞬即将她的脚印抹平。
刚踏步入内,反手即施了一道定风咒,将风雪定在屋外。
黎波见龙雪回来,便问道:“如何?”
龙雪拧着秀眉,微微摇头又略有所思的道:“戚婆婆她们,没了。”
怎会……黎波亦是一惊,区区
一场天象异变,怎就轻易要了人命?
“别说我那些了,丫头的情形如何了?”龙雪摆摆手,不欲在此事上多言。
“没有,我估摸着这异象不会是这小子闹得吧?”说着,目光不觉挪至那高高耸起的腹部。
“嗯?”龙雪微怔了片刻,随机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但也脸色倏的惨白,蹭蹭的几步上前,接开被角一看,果然濡.湿。
之前只是见红些许,羊水若干,倒也未曾全下,如今竟是大片的。
思及戚婆婆等生前所授,不由得大为慌张。
羊水已尽,而胎儿迟迟未下,只怕届时都将危矣。
登时将袖子一挽,不管了,赌一把。再等下去,拖了这若长的时间大的小的到时谁也保不住。
“你要做什么?”黎波不明所以,只见龙雪如此,他的心也不由的发慌。
抬手撤了仙元,定定的看着。
“救人。”说罢,取出最后的丹药给龙三服下。
然后双手纳魔元,向其腹部猛然使力,疼痛使然,龙三本能的躬起身子。
龙雪大喜:“有用。”
遂将魔元再催,一下又一下按压使力,终在风雪骤停的一刻,呱呱坠地。
“剪子,剪子……”
“哦哦哦,来了,来了。”黎波手忙脚乱的翻来剪子递给龙雪,尸山血海不曾皱眉,而今见了个小娃娃落地,竟是慌的微微发颤。
愣神之间,龙雪已将脐带剪好,转身把人塞到了他怀里。
慌的黎波,直挺挺的不敢动,怕摔了这小娃娃……
而龙雪自己,则是凭着记忆,去处理之后的细节。
然就在此刻,胎儿离体,失了天道界规保护的龙三,魂魄极欲飞出体内并有溃散之势。
倏的,白芒闪现。
之前龙雪托黎波炼制的元衣,正好派上用场。
白芒化网,将飞出体内的魂魄全数兜住,并扣回体内。
同时一道灵光自其眉心射.出,回归龙竺。
但见龙三一个挺起,俯身趴在床沿大口呕红,直呕的两人胆战心惊。
而龙竺,面色忽的更白,嘴角殷殷见红却不见醒来。
“这……”
“小妹……”
话音刚落,忽见龙三撑着床沿缓缓坐起:“对不住,我……让你们担心了。”
龙雪喜的珠泪滚滚,龙竺安危也不管了。
也顾不得产床是否污秽,坐在边上握着龙三的手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见你平安苏醒,一切便是有意义的。
“阿姐……”
浅浅的一句,包含她所有想对龙雪说的,却又无法诉说的话。
“我知道,我都知道。阿姐没事,你看阿姐现在不是好好的。
只要你醒了,什么事儿都不是事儿,知道吗?”说着,冲黎波招了招手。
黎波会意,顿时脱下袍子裹住小家伙,然后递给龙雪。
“你看,你当娘了,所以万事都要撑着一点,知不知道?”随即,将孩子递到龙三眼前。
然不知为何,她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扩大,蔓延……
龙三靠着床柱,撇过头,侧眸打量着这个对她来说,算不得美好的意外。
嘴角无声的勾起一抹孤独,使的原本苍老骇人的容颜更觉可怖。
可说来也怪,这孩子见了龙三,也没被她的模样吓到。
反而冲着龙三划着小拳头手舞足蹈,咯咯的笑着。
这一声天籁童真,登时如潮水般涤向天地四维。
骤停的风雪,如得指令再度飘然散落……
第一百六十八章:离开
再细数原本被冻的了无生机的戚婆婆等人,却随着风雪再度飘落,骤然返阳。
彼此之间,你看我,我看你,俱是如梦里走过一遭。
褐衣妇人道:“婆婆,我们这是又回到人间了吗?”
她只记得忽来一阵奇寒,此身便茫茫无所觉,魂魄渺渺间也不知飘向了何方。
又陡然闻得一声婴孩笑语,眼前却似天光乍明,众人又回到了熟悉的人世。
瞅着锅中结冰的水,冷了的灶台,无不在告诉她们,种种奇异皆为真。
戚婆婆揽着丫丫在怀里,悄声安抚。这孩子许是小小年纪看的生死太多,即便自己往阴曹走了一遭也不曾哭闹。
静的,只是将脑袋埋在她怀中。
“且不管这些,你们先将柴火点起,锅烧热,我出去看看。”说着,松开了怀里的丫丫,把人交给褐衣妇人。
自己则是打开柴门,顶着呼啸的风雪,一步一个脚印蹒行至院内,抱着胳膊,拢着衣袖小跑至滴水檐下。
跺着脚,哈着气:“龙姑娘,小哥儿,令妹可还安好?”
话虽如此问,然人老成精。猛然间的天地异象,其实她心底多少也猜到了几分。
只不过,有些事不挑不明,她还是要问过才能安心。
到底,那也是一对儿的可怜人。
龙雪刚把孩子递给龙三,乍闻得戚婆婆之声,亦是眉宇间一片诧异。
那是她亲自探查过的,已死之人如今再度重返。不禁侧目看着小家伙,这便是你的能为吗?
敛了敛杂思,睇着门口道:“劳婆婆受累,小妹母子均安。
天寒地冻,烦请大家顾好自身为先。”
“嘿嘿嘿,平安便好,平安便好。谈什么累不累的,贫妇这就告诉她们去,省的她们挂心。”
戚婆婆怔了片刻,随机低低而笑。
然后转身,又迎着风雪回到厨房。刚进门,就被几人围了个结实。
黄衫妇人急道:“如何?”
“是啊,婆婆您快说吧。”蓝裙妇人略是腼腆的笑了笑,眉宇间却同是一抹忧色。
丫丫从褐衣妇人怀里挣出,拽着戚婆婆的袖口轻摇:“小弟弟生了吗?”
“生了生了,母子平安。”顿了下又道:“咱们上次那野鸡是不是还剩了一半?”
褐衣妇人笑嘻嘻的道:“剩着呢,虽然黎小哥儿叫咱们全做了吃,没有他会去逮。
可是啊,咱都是过来人。都知道这女人生完孩子最是虚的,这般好物件当然得留着。
我这就去拿来,炖个汤给三姑娘补一补。”
“去吧去吧。”戚婆婆也乐呵呵的道,可算是大家都还活着。
有什么,比这些更重要呢?
龙雪抬手收了水镜,厨房里的一幕幕皆入她们眼帘。
觑了眼仍未醒来的龙竺,对龙三道:“不给他取个名字吗?”
龙三怀抱那小小的一团,心中霎时百感交集,说不清爱恨,道不明恩仇。
然凡此种种,与他终究是无辜的。
遂低低的道:“风雪连天蔽日月,就叫他……无月,白无月。”
“你……”龙雪倏的抬头,随父姓,是要将他送归么?
“大哥。”龙三绕过龙雪的话,唤着不远处的人。
再见他,一切恍如隔世一般,真实的好似环境,那么飘渺。
黎波立时上前几步,怕她仰头看着自己累,索性屈膝蹲下:“我在。”
“我有一事儿托你完成,还请大哥成全。”
“何事?”
“事关二哥,你附耳过来。”
“好。”黎波虽有疑惑,但还是依言而作。
须臾,龙三交代完毕。黎波难掩心中惊诧,道:“为何是我?”
“大哥难道忘了,当日白骨渊的血衣,可是你在保管的?”
“是如此没错,可这与救小黑有何关系?”
他还是不明,一件染血的衣物而已,怎就可以救的性命?
“你只管把它交给二哥,他自会明了。”有些事,她终究不想把他们拖太深。
剩下的路,要偿的债,便由她自己默默走完就好。
至少,人世最后的回眸他们还是安好的,足矣!
“好,我这就去。你好生休养,等大哥回来。”忽的,他的心头也涌起了一丝道不明的不安。
遂将那句等他回来,咬的格外重。
龙三抬眸,婉转一笑:“好,只是凡劳大哥,将他送回该去的地方。”
说罢,将白无月递给了他。
这……黎波看着小家伙,一双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好不两难。
见黎波不动,龙三垂眸道:“他终是天家人,回到该回的地方,远比跟着我朝不保夕的强。”
况且,我的日子不多了……
不足以伴他岁月,共其成长。回去,终归还有父。不会落得,父母俱无。
“也罢,你说的亦在理。然此一别,日后不知何时才可相逢,你不留点念想给他吗?”黎波接过白无月,垂眸看了一眼。
登时不胜唏嘘,甫经出世,便要与母分离,怎不叫人痛心。
“大哥说笑了,我身无长物,何来念想予他。
不若趁着未有他人发现,将他早早送离。”龙三笑着催促道。
“唉……”
黎波不再多言,遂抱着白无月旋即没入虚空,悄然奔向丹峰碧竹。
待其走后,龙雪道:“眼下没有他人,可以和阿姐讲实话了么?
你是不是……”
“阿姐,我见到我娘了。”龙三头一歪,目光撇向窗口。
一窗之隔,却是挡住了视线所及。
“……”
闻言,龙雪惊的汗毛根根立起。念竹身亡多年,一身玉骨还在父王手中攥着。她何来的相见?
“我昏迷的这段时间,看到的。”
“是因她,所以你迟迟不愿醒来吗?”
“是,也不是。阿姐,你帮我把头发挽起来可好?”
“好,你想挽个什么样式的?”
“就挽阿姐第一次帮我挽的吧,我喜欢它。”
那时,所有都是岁月静好。你不曾堕魔,我不曾改变。
“傻瓜……”
龙雪鼻尖微酸,起身将她扶至桌旁坐下。
取来木梳,一梳一梳将她的白发梳好,然后再挽起。
“阿姐受累,帮我把这身衣服换了可好?”
低眸一瞧,裙摆上都是产子时的污秽。要去见他了,她该换一身干净点的。
免得,失礼了……
“稍待。”
扬手取来一套素白的衣裙,替她除去旧衣后小心换上。
她不说,同样装着心事的人如何不知她这是在交待身后之事。
从支走黎波,送走无月。再到眼下,她将他们的去路都做了安排。
只是,说好了与你风雨共担。阿姐,岂容你轻易推开?
等穿戴好后,龙三还似个小儿女般的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
“既然好看,阿姐为何要哭呢?”干枯弯曲的手指,轻轻拭去其泪痕。
然轻则轻矣,依旧刮的人肌肤生疼。
“没有,眼睛里进沙子了。”龙雪别过头,两手胡乱的抹去眼泪。
可惜,伤心决
了堤,又如何止的住……
这番容颜盖因自己才会如此,每看一眼便痛深一分。
叫她怎能不痛,怎能不悔?
“阿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这样很可爱?”一点谎也不会藏,全无当初稳重。
龙雪没好气的道:“没有。”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拿她寻开心?
龙三缓步上前,小心的抱住了眼前的人:“阿姐,告诉二姐。我把你,还给她了。
以后,再也不会和她争了。
把你拐走,让她难过,是我对不住她。”
“说什么傻话……”
倏然,不待龙雪把话讲完。龙三忽的出手制住了她的要穴,使其无法动弹,亦不能言语。
而龙雪亦是没料到,自己千防万防,龙三竟还有法子突破她的防御,进而得手。
霎时急催魔元,欲强行冲破掣肘。
龙三松开龙雪,肃整衣衫拜别道:“保重。”
然后侧首回眸道:“十……九叔,我们走吧。”
到了,她也没有当面唤他一声爹。与其甫相逢,便要失去?
倒不如,还是原来模样。
“嗯。”龙竺争眸,随着龙三踏离屋内。
错身的刹那,龙雪心海内变得天翻地覆。
登时愈加心急,偏又此时福至心灵的想起多宝珊瑚林刻的十四。
一念犹如狂风席卷,吹得她几欲倾倒。
多宝珊瑚,十四,十九叔?
忽然,她明了了。
因为,这个傻丫头终是放不下那个人啊。
明知不可为,却偏还要去做。
她可知,一旦她踏出这扇门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惊涛巨浪?
而龙三出得屋内,即为龙雪布下结界:“阿姐毋须担忧,只待我出了人间,阿姐的功体自会全复。”
复对身旁的龙竺道:“我们走吧。”
龙竺颔首,默然随行。
然行无数丈,尚未达至院门口时。杀气,陡然袭向两人。
只见龙竺袍袖微翻,直将那股杀气登时绞碎。
随即,寒声道:“出来吧,藏藏掩掩终不过宵小所为。”
霎时,虚空微涟漪轻荡。但见狐天音一袭赤红袅袅,飘然而现。
“是你?”龙三凝眉而视。
“没错,许久不见,本宫对你可甚是想念。”狐天音眼眸微横,触及龙三,心情登时愉悦的无以复加。
龙竺沉眸:“,你先走。”
龙三却是摇头,对其道:“十九叔请先行一步,我随后便至。”
“这……”狐天音并非易与之辈,吾怎能放心。
“十九叔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娘么?”
“阿竹?”
“娘的玉骨还在龙熬手上,十九叔不妨问其讨要。”
“此事当真?”一听事关念竹,龙竺的气息陡然一转。
“千真万确。”
“好,你切莫耽搁。”说罢,纵起云头,眨眼无踪。
待确定其远走后,龙三才施施然的看向狐天音:“我们之间,也是该算一算了。”
狐天音岂能见得龙三这般挑衅,顷刻努目横眉:“哼,将死之人也配夸口?”
又寒声道:“冷芸,将人带上来。本宫今儿倒要看看,雪天里的蚂蚱如何蹦哒?”
话音一落,即见冷芸一剑架在戚婆婆颈子上,押着祖孙俩从拐角走了出来。
“救……救命。”
第一百六十九章:鹤背峰
龙三抬眸,淡淡的觑着眼前的一切。风雪扑打在她的脸上,倒也看不出悲喜。
忽的低笑道:“圣女大人是觉得,我会在意是吗?”
“难道不是,这些个人生死可是全捏在你之手心。
当然,你可以不管。”
狐天音立在雪地,周身自有仙光笼罩,风雪不侵。
“呵……圣女还是一如既往的料的通澈。,甚为佩服。”龙三侧眸而视。
“过奖了,你要拖着和本宫耗也行。只不知,你那好情郎魔尊,他等不等及你去送他最后一程。”
狐天音掩袖而笑,美目流转生辉,尽是享受的得意。
她就是要龙三,生不得生,死不得死。受尽世间折磨,然后籍由他人之手除去。
如此,她才算是大仇得报,这口不甘之气方可弥平一二。
然话至此处,也未见龙三作何反应。一身的默然,使的祖孙二人俱是心慌慌。
戚婆婆口口声声,哀哀凄凄的道:“三……三姑娘,救……救命。”
丫丫则是被吓得抽抽咽咽,啜泣不止。
毕竟,死有时候并不可怕。
若能一瞬去了,倒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用生前,受那苦痛磨折。
然若是明知会死,生死又捏在他人手上则是两码事。
叫这二人如何不惊,又如何不惧?
且龙三眼下的真容,可没有术法遮掩。仅此,也足矣骇的祖孙俩肝胆俱裂。
龙三看着戚婆婆,人啊,有的时候真的很现实。
明是眸子中的惊惧藏也藏不住,却为了求生,也可以向自己眼中妖物祈求活命。
可是,她也曾救过世人。然世人予她的又是什么呢?
是这不堪的骂名,无尽的伤痛。
如今,她还要救吗?还是,这一身枯槁还不够?
“如何,想好了吗?”狐天音慵懒的睇着指尖丹蔻,不耐的催促道。
霎时,戚婆婆拢着丫丫浑身抖的犹如被积雪将要压垮的枝桠。
扑棱棱雪坠落,扑簌簌的泪纷纷,涕横流。
龙三抬手,任飞雪飘落掌心。眼眸倏的半阖:“那就杀吧……”
话音一落,天地似在此刻骤停。万物倏然变得寂寂无声,人心刹那破碎全无。
狐天音旋即大笑,目光抖的一寒:“哈哈哈……冷芸,动手。”
“是。”
一声令下,剑光斗转,折射出沁人的寒光。
霎时,催元贯剑,一剑开杀。
然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身在西灵山狐十四。此刻,亦是身陷重重杀机。
只是举目一望,当真佛威赫赫,仙光缭绕。
三族一宫的狐主、凤主、龙熬,还有天帝俱是来齐,还有许多叫不上名的仙人,亦是簇簇拥拥单等看魔尊伏诛。
是人都清楚,所谓净业真水出世,不过就是一个诓魔尊入彀的局。
故心照不宣的齐齐围至西灵山,就等着见证这一刻。
随着梵呗声声,佛音唱彻天地,渡佛祖与众罗汉尊者广结祥云,穆然出现在鹤背峰上。
霎时,群仙攒动,一时喧哗叠起。
渡佛祖端坐云头,遥向天帝一礼:“陛下。”
天帝依礼作还,合什道:“见过佛
祖。”
随即,三王也与众僧依次见礼。
乍一看,端的是祥和融融,瑞气丛生。
如果没有魔尊在场,一切当如是。
狐主眸放亮光,拱手向天帝与渡佛祖道:“陛下,佛祖,而今众仙已齐,是否可以开始了?”
“佛祖?”天帝转眸询问,人虽是入局
了,但他不知降魔阵是否已然排布下。
若没有,万一……叫魔尊走脱,岂非打蛇不死后患无穷。
般若立在渡佛祖旁,目光掠过狐十四,然后落至天帝。
指捻法印,垂眸道:“陛下只管派人下场擒拿,余下自有贫僧等人做主。”
心中微微一叹,都是痴人……
天帝得了首肯,霎时大喜,不觉豪情斗生。
起身立在云头,翻转袍袖,负手与背,昂然看向三王道:“诸位爱卿,对此有何见解?”
三人俱是心思诡谲之辈,哪肯自己轻易吃了亏去。
却叫凤主拨了先,但见其倚在座上,不疾不缓的道:“妹夫的青丘都让人打上门,差点连锅端了。
如今仇人即在眼前,难道是要放了不成?”
狐主气结,他本就不是魔尊对手。叫他去,不是送死吗?
暗恨咬牙自不必说,眸光微敛皮笑肉不笑的道:“万般是非,皆有因果。
龙兄口口声声说要大义灭亲,此时不上更待何时呢?
还是说,之前龙族种种,皆是妄言?
欺瞒我等与妖星摘连已净,却是明弃舍意欲暗助魔尊?”
说罢,目光更是有意无意在两人之间游曳。
此言一出,登时群仙哗然,灼灼目光盯的龙熬无处可藏。
登时,怒道:“赤兖,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你休要红口白牙乱攀咬。”
狐主却抖了一下眼皮子,阴恻恻的道:“怎会是攀咬?
谁人不知,妖星是你东海的,魔尊亦是你东海的旧人。
如何,也是你龙兄做个表率为先。否则,何以服众?何以对得起临难的苍生。”
大帽如山,连连扣的龙熬几欲吐血,偏又说不出辩驳之词。
但就这么被人拉来作枪使,他却是死也不甘的。
要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不禁袖手迎风,冷笑道:“狐主也不必费心激怒本王,你如此,莫不是怯了?
若是,讲一声,熬绝不强人所难。
毕竟,青丘只得你一人撑持,余下的也不定哪日没了。
怎么着,我等也不能眼看青丘不存于世是不是?”
这一来,众人目光又回至狐主身上。心思叫人当众戳破,霎时羞的恼怒不已。
恨不得,吃了龙熬的血肉解恨才好。无奈众目睽睽,发作不得。
遂斜向龙熬,狠狠的道:“既如此,孤与龙兄同走一遭如何?”
你个老小子也别净说干话不摇船,要落水,谁也别想落个干净。
龙熬横眉:“就依你。”
只个瞬息,两人按下云头飘落场中,各执一个方位。
对眼之间,互为不屑。
倒是料不到,群山绿树掩映下的鹤背峰上还有这么一处宽大的所在。
圆圆一座道场,竟同时纳得下数百人。
二人对上狐十四,竟是说不出的空旷。
狐十四却是懒看二者,几近凋零的逆九莲下是双精.深不屈的眸子。
直向渡佛祖道:“本尊欲借贵山真水一用,不知贵山可否应允?”
说罢,目光掠过人群中的无相。
无相也恰好看向魔尊,登时一个有愧,撇头没入人群。
他是个执拗的人,诈败半退将人引至此处,陷人生死,终觉不够光明磊落。
纵破得一障,岂不知又是一障再生?
渡佛祖慈悲含笑,单掌结印与胸前道:“只要魔尊出得西灵山,净业真水自当双手奉上。”
狐十四登时深深的看了眼渡佛祖,旋即目光骤如飘霜,冷冷觑向二人。
拂袖一挥,顿露本来面目
惊得云端上的天帝如何也坐不住,像,真的太像了,这眉目有着太多狐素素的影子。
一双隐忍的大掌,将身下的座椅捏的咔咔皲裂。
什么苍生,什么伏魔,这一刻都是那么薄弱,那是……那是她的孩子啊。
自己,自己怎能亲手断送他?
思及之前广为流传的谣言,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未深想过。
在他的意识里,当年那个孩子早就没了。这也是东海对外所说的,是故,听的内容。
也只当是有心人故布的计谋,而今得见,其惶恐不亚于当年见狐素素被绑在青铜柱上。
可是,天帝没有办法。事儿,是他起的头。求,也是他亲求至西灵山。
御旨,也是自己所下。
如今凤主,渡佛祖,众仙齐聚,要想收回成秘密,太难。
然凤主,渡佛祖似皆对天帝的异状视而不见,目光俱是聚焦在场中人。
刹那间,天帝唯是甘苦自知……
而龙熬和狐主的冲击,其实不弱与天帝。
二人瞧清狐十四真容后,皆知今日难以善了,赴的乃是不死不休的会。
只因两人,一个杀其父,一个亡其母乃至母族。
这是倾了东海之水,也洗刷不净的死仇。
三人六目,相接的一瞬,顿时电光火石,杀意腾腾。
龙熬一个起手,陡然发难,掌风瞬引乾坤,直逼狐十四要害。
森然道:“十四弟,为兄当年好心放你一马,忘你迷途悔改好生忏悔余生。
不料你却自甘堕落与魔为伍,对得起父王的谆谆教诲吗?”
狐十四立定脚根,抬手悍然硬接:“是吗?
杀人的凶手,有资格再提教诲吗?”
掌心一触,登时罡风四起,催折八方。直叫云头上的众,看的兴起,也看的心惊。
不知若是自己对上这样的敌手,撑得住几分?
龙熬双手一错,又是极招:“神龙穿云。”
“地载天覆。”狐十四亦眉目含煞,招招不让。
招来往复,只在须臾见,二人自然斗了个昏天暗地,打的众仙肝胆俱颤。
触目所及,竟是尘烟笼笼,飞沙走石如飓风。
就在两人打的难分难解时,一旁“观战”的狐主终于动了。
双掌掣杀,忽的没入尘烟,背后杀出,袭向狐十四。
龙熬见状,怎能错过此等良机,顿时仙元饱提,直绊的狐十四无暇分身:“傲杀人间。”
眼见二人勾连成气,却叫劈空一剑生生坏了好事儿。
“何人?”龙熬暗恨。
“贼子,还吾玉骨。”竟是龙竺赶到,剑倾天光,凛凛锐锋险险擦过其双掌。
“不好。”见来人,扭头即入虚空遁走。
龙竺怒上眉山:“休走。”
一转眼,亦是没入虚空寻着气息迫的龙熬天涯难逃。
然变故忽来,众仙错愕不说,却苦了独撑的狐主。
没了龙熬挡前头,不但叫狐十四躲过杀招,更腾出手来对付自己。
心中叫苦不迭,一个闷吭,嘴角殷红点点溢出,侧首愤懑道:“大敌当前,凤主还要作壁上观?”
凤主闻言,嘴角微启:“妹夫未显真能为,愚兄怎好僭越。”
你……
第一百七十章:人心.魔心
狐主气结,心中叫苦不已。
没想到凤主此时来了个当众翻脸不认人,厚颜如斯。
然二人都清楚,此是因何。
无外呼,他因个人私怨而坏了凤族大计。使的凤主牵制狐族,把持天宫之局,全然梦碎。
凤宁安身死,天后被禁。这都是自己起的由头,且这俱是凤族的女儿,又因凤宁安之故牵出天后过往。
致使天帝这枚傀儡,也不甚听话,行事愈发偏离其掌控。
如此,凤主又岂能叫自己过的舒心,活的安稳?
当此魔尊寻仇的大好时机,他不用,呵……更待何时?
凤主也不否认,淡然的眉宇实则傲气无双。打了他凤族的脸,就要有送命的觉悟。
赤兖,彼时你求取宁安之时,吾便警告过你。
是你,忘本了……
倏然,目光陡然一寒。
狐主挨这一眼,立时分心,心口间连受狐十四几掌,不觉腾腾倒飞,口涌朱红。
是啊,当年他初登王座根基不稳,又见凤宁安貌美难得。
遂动了他心,一则借凤族固青丘之势,二则亦可抱得美人归。
至于允诺的好处,给他便是。日后,自可徐徐图之。
然,都是为王为主的人。偿过金尊玉贵,又怎甘心处处受制,仰人鼻息?
久之,自觉羽翼渐丰的他便将这事给放下了。而凤族也未曾有过什么不满的举动,但他没想到,人家是在此处等着他。
当真,能忍至极。
别头,啐了一口血水,汗珠子霎时顺着鬓角滑落。
不及回神,又见狐十四杀招再临,一敛眉,双手纳元,翻掌擎天。
沛然仙元随之喷薄而出,仙幕帷光,灿灿夺其目,堪堪挡住逼杀。
然瞬息即感如负重山,难以久持。
心念电转,一通急思,此时哪儿还顾得王不王,尊不尊,只急急道:“佛祖救孤。”
渡佛祖闻言,眉放一点毫光,即欲救人时,天帝忽的出言道:“我佛且安,朕亦感凤主之言在理。
且按住此心,再观片刻。”
“阿弥陀佛。”渡佛祖悲悯如旧,口诵一声佛号,遂不再言语。
狐主气的骂娘,要不是被狐十四逼的无法脱身,直恨不得撕了天帝。
你他娘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为一个女人便什么仁义都喂了狗?
言的是布局杀魔尊,如今见着是故人之子,便推着孤送死,是何道理?
天帝眼观鼻,鼻观心,只作不知。
不得已,狐主霎时收了威风,狼狈作逃,却是如何也避不开。
一逃一追之间,片刻旧伤未止新伤又至,满身的皇皇之威,落得点滴也无。
而这一幕,也似极了当年被他追杀的狐素素。
现今,却换他做一回那个被杀的主儿。
“水冰地圻。”狐十四掌纳魔元,瞬引风云。
虚空水汽霎时凝结成冰,大地彻裂,冰箭陡出。
四维两极尽遭封锁,直逼得狐主一个遁地无门,上天无路。
狐主环顾左右,竟是退无可退,眼见逼见,刹那仙元遍行。
恍惚一瞬,清辉遍地。白日的光景,日月同悬。
喝道:“神狐拜月。
区区余孽,要杀孤报仇,没那么容易。”
“该还的,总是要到的。”一语落,狐十四沉眉奏杀,狐素素遭受过的,他要狐主也尝一尝。
登时掌不容情,发不容停,呼啸一瞬,卷的日月无光:“天邪八风。”
顷刻,只闻得爆破连连,轰隆四起。蔽日遮月的尘,直上九霄。
的云头的众仙,兜头祭起仙光护罩,由得他们斗他个地塌天倾。
却是瞧不清分明,不知内中详情。只是稍倾,狐主便如死狗般跌出烟尘。
好好的人形,忽的开始变得明灭不定。
赤狐之态,登时若隐若现。
众仙倒吸凉气,都知道狐主的神狐拜月与仙者中,近乎不败之招。
怎料到,不过须臾强招被破,自己也被打的几近显露真身。看向狐十四的眼神,忽的闪烁不明。
魔尊如此之强,他们还怎么打?
就在这时,天际一道娇喝:“狐主,本宫来助你。”
天帝抬眸,拂袖便是浩然一掌:“胡闹。”
天后手持幻心莲,身着宝衣宝裙,凭的掌风加身,却不受丝毫所伤。
脚踩云头飘然落下,不屑的掸了掸肩头:“白赜,意外了吗?
可惜,本宫不想与你废话。待杀了这点孽种,你我再慢慢相叙。
哈哈哈……”
话音一落,即莲化成剑,青锋三尺,瞬息夺命。
狐十四眉山骤敛,转手掣出念执,亦化成锋。
只闻得铮铮数声,二人已然连过数招。
天后手持异宝,可弭化任何攻击,一时行招,只进不退。迫得狐十四处处受制,徒耗时光。
却在看到念执的那刻,穆的疯狂:“鸳鸯梦破,九天寒。”
残地生风波,忽作九霄雷。
阵阵惊雷,如得密令,整齐划一的劈向狐十四。
欲将眼前的,过去的人,都葬在这雷霆之下。
狐十四手挽剑花,剑影幢幢:“山河微尘,终泡影。”
念执轻颤,离离清音,爆涨的剑芒,陡然分化九龙。
奔腾疾啸间,撞的惊雷粉碎,天摇地惊,的云端诸仙南北颠倒。
且余威尤不减势,眨眼逼至天后跟前。
天后眼角微挑,仗着莲威,半步不让。然九龙即至其身时,中有二龙忽的分划两道,转而袭向气息喘喘的狐主。
而狐主刚刚定住人形,此时哪有余力回招。不过,他也不惧。
斜眸微,唇角倏然一勾。
因为,有人比他更恨狐素素。又怎会看着自己,毙命眼前?
果然,天后凤眸猛然半阖,虽不及回身相救,却是袖飞如虹,顷刻卷住狐主,二人霎时合至一处。
天后执剑,冷眉侧目道:“没死的话,就别拖后腿。”
她可不想对敌之时,还时时护着他赤兖。这对父女的大恩大德,她可一日都不敢忘。
只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先除了狐素素的孽种再说。
如不是因为她狐素素,自己何至于求不得,放不下?
狐主抬手擦了擦嘴角的殷红,舔着嘴角嗜血的道:“放心,有娘娘的至宝在前,孤势必要讨回一二。”
说罢,足分阴阳,右掌纳元沛然贯地:“金钱不上谷,到此也枉然。”
刹那,地生金雨,锐化成芒,齐刷刷,透地涌,如菡萏包月,直欲将狐十四吞噬其中。
狐十四剑指抚过青锋,忽的一转,寒光如水涤遍剑身。
睇着剑中容颜,沉声道:“到底,还是逼出了汝之真能为。”
一语落,剑行掌式:“地载天覆。”
相接的一瞬,虚空为之震荡,诸仙无不心慌。
狐主腾身翻转,浮浮沉沉的立在半空,笑道:“狡兔尚且有三窟,孤又岂能不留一手。”
“那日青丘,看来也是汝有意为之?”
“非也,孤确实不敌你之魔威。却也未到与你真正搏命之时,能有他人代劳,不是很好吗?”
“即便亡尽青丘,汝也甘
愿?”狐十四再催魔元,欲以念执破杀,竟是无效。
那金雨忽的淋漓,将迎面的危机,霎时溶解泰半,端的是诡谲莫测。
然不待他细思,天后已攻至面门:“云天野外,杀莺啼。”
她就是见不得这份神似,只有毁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狐主见机,将身挪闪,缀在天后三五丈远。
既躲开强招极威,又借得其为盾:“身为青丘子民,这是他们的命。
要怪,就怪他们当初让你逃走苟活。”
狐十四登时眸光漆黑如渊,看的两人,双双一觑。
天后眉山含愠,握着手中的剑紧了又紧。一股微妙之感,如薄雾般开始丝丝弥漫。
一脑袋,杀心炽盛的她仙元贯剑,再与狐十四打作一团。
而狐主亦趁机加入其中,觑得些许玄妙,故步步紧随天后。
时不时抽冷子补一掌,或捅一刀。如何,也不与狐十四正面对敌。
倒是天后愈杀愈不由己,渐渐的也不知是人要杀,还是剑想杀。
魔魔怔怔,浑不知自己所以何?只一个念头,反复不歇。
杀……
然狐十四此时扬手兜起界光拢住自己,由得天后在外胡乱砍杀。只在双目觑着左绌右藏的狐主,眉山赫见凛然。
本是顺手擒来之事,却被九色幻心莲搅的变故丛生。
天后怒极:“小孽种出来,缩在龟壳里算什么本事。
还是说你娘只会缩着,你也只会缩着吗?”
“辱不及父母,你过了。”一语落,精.光迅急如电。
噙着三月的春风,演的却是数九寒天。
转手掣剑而出,寒声道:“且寻山水,灭罪三生。”
融融清正,锐利无双,三生业果,顷刻袭向天后与狐主。
而作壁上观的众仙,登时交相接耳道:“嘁,这有什么用?
你魔尊有通天威能,也要先破得来我家娘娘至宝才行啊。
不然啊,把压箱底的功夫倒出来也是白搭的,诸位说是不是?”
“嗯嗯,可不就是这么理嘛?没想到娘娘禁了些许时日,倒比陛下敢为了。”
“可不是,这才是天宫之主应有的气度。”
“嘘,你们小声点,没看到陛下脸都黑了吗?
一个二个,也不长点眼?”可说罢,自己又掩着袖低低的笑道:“我也觉得诸位,说的在理。”
登时众人扑作一团,笑的打跌:“哈哈哈……”
天帝这番脸黑,哪是三言两语能描其一的。
但他得忍住,纵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煎熬,亦需如此。
紧抓座椅两处扶手的人,眸光始终不离缠斗中的狐十四。
几次三番,他险险就冲下云头,欲护其一个周全。
然旁有凤主,西灵山等人在侧,又有众仙起哄,他一时尚不敢妄动。
亦明其要,狐十四能成魔尊,把持魔界万载,自有其能为。
“陛下,是觉得凤族不足以倚重了吗?”凤主眉眼不抬,施施然的道。眸光却向某处,唇不自觉而翘。
天帝一个激灵,手上的力道再紧三分。吸了吸气,身体向后一靠,四平八稳道:“凤主,说笑了。”
旋即,暗暗吐出一口浊息,告诫自己静待时机。
这君不君臣不臣的,场下打斗的人却异变再生。
只见凤主倏然起身,怒盖云霄,兜掌覆下。
“找死。”
第一百七十一章:是非到头转眼空
威威赫赫的一掌,凭空拔了一座青峰古岳,兜头就镇下。
快的就是天帝也反应不及,只恐狐十四这回躲不开。
一时起身,空空呆呆的看着,茫茫然无所思。
狐十四抬眸一瞬,念执脱手,竟似个钻天游龙,霎时把压顶的山峰搅得山体崩毁,断枝败叶,大小顽石俱是旋飞倒倾,轰隆隆,哗啦啦,砸的云头上的诸仙灰头土脸,纷纷掩着袖东躲西藏。
直呼:“天娘诶,这不是要命么……”
“如何,坐不住了?”伸手一招,念执盘旋回至掌心。
凤主闻言,怒上眉梢。蹬足踏云,径直下了云端。
翻掌之间,琅环凤眼刀破空闪现,呼呼啸啸,落至其掌心。
道:“后生,识相的,解得你之玄虚,莫作名堂。
孤念你父也是少有的人杰,尚可留你全尸。”
眸光微,看着忽的疯疯癫癫,乱砍乱杀的天后,登时杀气冲云。
废物,枉费孤的心血。
“本尊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何须名堂作威风。
汝有何能为,尽展便是。”话音一落,狐十四周身气势陡然一变。
猎猎罡风,震的袍袖翻飞,鼓鼓囊囊。
“今日,谁也保不住她二人。
剖去尘心,问谁明。”
登时,身形忽遁,剑雨裂空齐发,不在上不在下,而是南北西东猛奏杀。
且剑势既快且狠,力道之烈犹见一般。
凤主提刀护前,周身穿出耀眼光芒,将自己与天后乃至投巧的狐主一并拢住。
霎时,那疾风似雨的剑撞在光幕上,咚咚作响。
狐主不觉松了口气,背后的冷汗沁的他透心凉。
暗暗的吁着长气……
睇眼身上的伤口,神色愈发难看,半嘲半讽的斜向凤主:“凤兄,来的可真及时啊,哼。”
“有意见,就自己出去。他要杀的是你,并非孤。
一个不忠不义的人,吾不觉得死了有甚值得惋惜。”凤主侧目,余光冷然。
“你……哈哈哈,凤兄真是风趣。娘娘与孤有恩,孤定是得回报一二的。”说罢,闪身至天后身旁。
名为回报,实则不过是紧攀住天后凤族的出身,料定凤主不会任凭天后众目睽睽之下死在魔尊手上。
孤若是死,必也有人同行。
凤主不屑回眸,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活着,也是浪费。
今日过后,即便魔尊不杀天后,他也会动手除去。自然,没有用处的合作伙伴,亦不需要存在。
因为,凤族的尊严,无人可以践踏。
凡触者,必杀之。
然现在还不行,他须摆平了眼前的高山。
不错,未交手时,纵观狐十四与狐主相斗,他觉得其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托天庇佑,侥幸活了数万年。
而今一交手,才知其能搅的仙界几度兴亡,并非空谈。
但也激起了他的毁灭之心,一个世界不需要太多的强者。
多了,便该抹去。
遂提仙元,刀锋旋转,剑雨轰然破碎,烟化虚无。
又忽的催元贯刀,势如奔雷的连斩虚空北角。
“凤饮太平。”
轰隆……虚凤之影,利爪如勾,弯喙叨住虚空一点,哗啦撕碎,烈火随之焚烧入其中。
迫得遁身内中人,劈开火海,再掣念执饮得两道火龙反袭凤主自身。
紧接着,又是一记:“百岁光阴,记如舟。”
时光如水,冉冉回流,剑身爆出萤光流丝,顿成迷迷奇氛。
主大喊:“不妙,我命危矣。”
登时,几个起落抽离战圈欲奔逃向渡佛祖等人。
却在触及云端的刹那,时光陡然回逝,生生的将他拽回其中。
便是凤主想拦,亦晚了一步,骤发的刀招,全叫狐主吃了个十成十。
“凤主,你……好狠……”说着,朱红噗噗自狐主腔子涌出。
六腑五脏,登时爆裂,肋骨脊椎透体齐飞。
啪啪几声,掉落在一旁。
唯剩一个头颅还算完整,咕噜噜的落在天后怀中。
吓得天后一个抛飞,又咚的掉在凤主跟前。
“这……意外。”凤主恶寒,垂眸睇着掌心的琅环凤眼刀,他实是想救,待之后再不动声色的除去。
凤族虽有坐大之心,却不想明晃晃的犯上众难,背离天道。
如今,狐主群仙眼下死在自己手上,真是,是理也说不清。
随及眸光猛沉,握转刀锋似虎啸:“你利用孤?”
狐十四腾身立空,眉目微斜道:“本尊成全了汝,不是吗?”
都是要除的人,说那么好听,给谁看呢?
“纳命来,为赤兄偿命。”凤主怒吼,一刀贯地,整座鹤背峰都摇摇欲坠。
凛凛刀气,如地心喷发的洪流,滚滚直欲碎醢魔尊。
却见狐十四忽的收剑,袖手与背,左手念指轻抵唇边:“造幻极迷,梦吾随心。”
狂风一作,浓烟四起。眨眼之间,已是二般光景。
本就受制百岁光阴的的人,霎时同坠迷离之境
般若瞧的皱眉,合掌向渡佛祖道:“我佛在上,要阻止吗?”
天帝闻言,立时绷紧心弦。此刻他既怕凤主去了,又担心狐十四吃亏。
更怕西灵山的插手,一时如坐针毡。
渡佛祖半阖眼眸,目不着尘:“陛下怎么看?”
“这……”天帝语塞,竟不知如何作答。
他有私心也有一颗愿护苍生之心,然当苍生和一人摆在秤杆上时,他那准坨却摇摇摆摆,不知偏向哪方。
一边是放不下的执念,一边是为之付出的一生。
而他一番犹疑,迷离境中的天后顷刻已是生死两重天。
她之目所及,皆是已死的苟活者,半夏、连枝还有那些侍女,此刻都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
任她能为展尽,却伤不了对方半分。愈杀愈迷间,又瞧见自家兄长提刀欲取自己性命。
积怨灼心,哪还有什么六亲?
不由分说的仗剑攻向凤主,可她不知自己这一步迈出,便是六道再难回还。
手中之剑忽作藤蔓,瞬息缠缚其身。同时,足下黑洞乍开。
连枝、半夏各拽天后一足,另有侍女从旁协助,不让其挣脱,将之拖入其中。
天后大惊,赫然清醒:“哥哥,救我。”
她不要死,更不要死后还与这些丑陋的东西做伴。她是凤族的公主,一生都是高高在上,极其的尊贵。
怎能,怎能死在这些肮脏之物的手中。
凤主心神一颤,骤然忆起儿时画面。那时,凤宁安还没出生。
他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也甚是喜爱。
她总爱追着他喊:“哥哥,哥哥……”
可是,有多少年了她不在那么喊他?而她的目光,也不在追着他跑。
转而跟着那个他怎么也看不上的傀儡跑,再往后,他们兄妹便是只剩利益维系。
他要做那暗中操控的王,而她只要做傀儡的后。
从此,兄不是兄,妹不是妹。
如今再闻一声哥哥,冷了的
心肠霎时作软。
眼见天后即将没顶,登时琅环开道,凤眼破魍魉。
琅环凤眼刀疾如紫电的射至天后头顶上空,放七色翎光,照千眼大光明,堪堪定住其下沉之势。
“哥哥……”这一刻,天后魂魄犹自辗转伶仃,木了的心乍复柔肠。
望着急急奔来的凤主,不觉泪眼婆娑。
是什么让他们兄妹走到了今时的地步?曾经的情深,如何就作了水中的月?
扑棱棱的,成了虚影……
再抬眸觑向云头上的人,这一生她终是错付。
她不甘,她不愿,为他倾尽所有,辜负待自己如珠如玉的兄长,如何……就换不得他一眼情深?
值此生死关头,他仍能对自己不看、不闻、不作如是听。
白赜,本宫恨你……
倏然,千眼破灭,光明骤无,琅环凤眼刀被狐十四一足踏离,飘然前行数丈,千斤力压嵌入地层,四野震荡,为之惶惶。
偏在这一刻,失了琅环凤眼刀的牵制,天后霎时没顶,一生不甘,一生的恨,都化作了虚无。
空剩一朵变了调的九色幻心莲,躺在残垣中吞吐幽明。
“宁心……”凤主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没能救下天后。
是他错了,兄妹之间哪有千年的仇。可他怪了她万年,也冷落她万年,将两个人磨的都不是人,忘了情,忘了心。
而一切却是悔之晚矣,这世上从来就没有路可回头。
有的,只是碎心的不归路。
抬头一瞬,红了眼眸:“小辈,你该死。”
狐十四闻言,足下猛震,煞气萦身:“本尊说过,今日谁也保不住她二人。”
不过是赎了应赎的罪,何足言惜。
“凤巢还月。”掌心拨转,乾坤随运。
霎时天光骤隐,夜如水。月里飞出一只银凤,张嘴吐出练练银芒。
凤主再催仙元加持,竟似都活了一般。夹着摧毁三山五岳,倾倒四海九江的力量,定要狐十四来陪葬。
“骨葬江边。”
狐十四掌牵厚土为弦,铮铮数声,万骨鸣。
那碎了石,灭了的尘,似得召唤,纷纷盘旋如风,落地的刹那,化作骷髅开杀。
两人杀的兴起,后弃刀剑,掌对掌,拳对拳。
一个报仇心切,招行风雷,式式夺命。
一个血染风姿,左挪右闪,捻掌回还,俱是神仙风流。
就连云头上观战众仙都有些迷茫,到底谁才是魔?
为何他们在魔的身上看到了仙人的清韵,又为何在仙的眼里有着魔的嗜杀?
他们不知,只是有些许仙者因这一幕似有所悟,悄然离云头,各回洞府潜修。
然更多的是好事者,明是下面的打斗沾之即死。也要留下,豁命看他个再难有的热闹。
凤主身形一个腾飞,旋飞倒勾虚空,居高临下俯视着狐十四,恨声道:“一招,决胜负吧。”
狐十四立定脚跟,横眉点足立在一柱孤石之上,脸色已有些许犯白。
半是阖眸垂下,他需尽快拿下凤主。拖磨如许,接下来的才是硬丈。耗的愈久,愈对自己不利。
而算算时间,她此时也应平安产子才是。
不觉目光微抬,竟好似能穿透重重夜色一般,直向了渡佛祖所在。
登时眉目一寒,道:“正有此意。”
然在这时,天光忽明。重重杀机,将其团团围住。
直欲,绞杀……
第一百七十二章:降魔阵
一瞬之间,有如天地旋转,日月陡斜。
乍明的世道,不一定是生的希望。或许,只是更大的危机降临。
抬眸微觑,八道雍雍佛气照亮苍穹。如水的威压,层层逼临。
狐十四与凤主周身罡气,一阵激荡,的四野俱惊。
二人的神色,顿时皆有了转变。
凤主了眼狐十四,滔天恨意,顷刻却敛的也涓滴不剩,又转眸看向来人。
忽的撤了仙元,袖手登云,离地约丈许,方似警告,更似威逼的道:“诸位高僧既然出手,还请摆开阵势。
莫让魔孽猖狂,莫使苍生含冤。”
一拂袖,卷起地上的九色幻心莲催云飘飞至渡佛祖座前。
虚空一抹,幻心莲疾射而出。
“佛祖,是否该予孤一个解释?”你西灵山的至宝之一,闻有不堕轮回之功效,又有各种神妙。
如何吾妹,今落得个神魂不俱再难有轮回?
渡佛祖眸起一线,般若即上前挡下凤主的无礼之举,旋即打量了一眼幻心莲,掌心倏然窜出佛火烈焰。
眨眼的功夫,似有无穷鬼戾显现与凤主一观。
有多年来枉死在天后中的人,更有天后厌弃半夏容貌被毁,遂令连枝灭口的一幕。
再后有,天后宫内半夏等人死而复归,啖其血肉的画面……
凤主登时一个踉跄,后退数步,脚下云团险险溃散。受创的心神,这一刻悔恨交加。
原来……原来,这不过是宁心自招的业果。也是她落入他人算计而不知,否则如何会是个无有来回之机。
不堕轮回,却终至一个灰飞烟灭。
般若散了佛火,合掌道:“凤主可还要继续观看?”
“……不用。”凤主摆手转身,催着云头回到族人之中。
刚坐下,便急急一口朱红洒落云端。随着微风轻扫,化作细雨散入尘埃。
“主上……”族人急呼。
“无妨。”凤主将身坐直,目光如觑死人般的看着下方的魔尊。
算计宁心的人该死,而你魔尊,更该死。
狐十四伫立孤石,随风飘摇间,总有细碎的石梓哗啦啦的坠入脚下深渊。
而底下的阴风,则是阵阵激的他衣袂翻飞。
侧眸凝杀:“请教诸位佛者法号?”
诸华法雨降,声声佛音樊呗中,为首的菩萨,持璎珞合什道:“贫僧妙殊。”
“灭苦。”
“如意。”
“我三人,添为西灵山一僧,证菩萨果位。
此番执三苦,开降魔阵之首。”
一回眸,狐十四又打量着身后的僧道:“诸位便是启阵尾?”
“然也,贫僧神足与求慧、慈心、正勤、静虑师弟乃我佛座前罗汉。
守降魔阵之尾,绝尔生途。”
“很好,此局过后本尊,净业真水是否可交由吾带走?”
妙殊手纳仙元,冲天佛气霎时贯入地层,抬眸如狼般的道:“若能胜吾等,自当遵守前言。”
一气贯入,射冲斗牛。
灭苦等人霎时各掌佛威,八部降杀,各擎降魔杵在手。
齐齐的杀伐,逼上狐十四。
交逼的刹那,飓风腾腾,霞光灿灿生其华,如条条练蛇,迸.射激荡八方。
但见如意左手擎威,降魔杵随后:“三灾五浊,去。”
狐十四腾身回掌:“死灭阴阳。”
灭苦所见,旋即与神足一杵卸去魔威。
三灾五浊,悍然一掌,直直袭向狐十四。
不待其后退,求慧、慈心双双连手开杀:
“秽恶净善。”
“如是当除。”
前无去路,后逢劫。偏着左右,又是静虑与正勤执杵,放大光明杀至。
不过瞬息,便是死关逼命。
“天邪八风,不与谁终。”一语落,魔威滚滚如潮如浪,地底阴风随之淬纳成獠牙巨兽。
锐牙如锋,口如巨盆,吐着黑绿褐三色扑向诸僧。
登时八人后飞,狐十四亦足下片土不存。
气劲儿之强,寸土寸裂。
而八人刹那回转衔杀,不给其丝毫喘息之机。
狐十四见状,急运双元。悍地透杀,一身的能为倏然尽展。
真个是虚影惶惶,瞧不得几人已然过了多少招。
只听得地野隆动,天际风云急转,化作丝丝电芒,劈的山河俱焦。
人间顿时处处燎原,诡异是大雪依旧纷纷洒洒而下。
这火焚屋毁房,烧山泽河,独对此雪奈何不了半分。
而雪虽不止,然挡不住万物遭焚,可谓及其诡谲的一幕。
俯瞰江山万里银涛,却是雪与火共存的奇景。
多少生灵陨在这场大火之下已无从可计,只是那一声声的痛苦哀嚎,临死前的绝望径直穿破九霄。
深深的震撼着云头的诸仙,然对着如此密集的电芒,谁人敢越出这生死的一步?
人都是惜命的,他们……也不另外。
妙殊掌下不停,几次击中狐十四要害:“世人受苦,魔孽还不伏诛?”
狐十四双元猛提,震退围杀,两眸寒光倾泄:“世人与本尊何干?
吾所求,唯一人尔!”
灭苦当即唾弃道:“不顾人伦,枉生天地,看招。”
随即,赫赫仙元贯入降魔杵:“两死无生。”
正勤、静虑,双双赞掌助其威,但见狐十四却单手拨阴阳,堪堪抵住杀招。
一来一往,顿入僵持。
如意即见机不可失,遂翻身跃过众人,至其后方亦是威然一杵。
“诸苦得灭。”
慈心,神足俱是再赞佛招,而妙殊借着众人围攻之势,一掌破开狐十四的防护,降魔杵登时穿过其肩甲。
受此力屈,余下七人再施逼压,降魔杵或入手足,或穿其腰腹。
恍惚间,便作了一个血淋淋的人,一身的衣物顿时不复本来面目。
新血掩着旧红,噗噗的染红大地。
“本尊的命,尔等还消受不起。”狐十四抬眸,狠戾毕现。
覆掌掣出念执,忽作迷离奇音,使的八人顿遭重击,纷纷倒飞。
落地一瞬,力屈三分,四肢本心俱不由己。
神足大惊,提元力抗曲音干扰:“诸位师兄弟且留神,此魔端的诡异。”
“此是《镇魂曲》,众人小心。”妙殊捻指疾触眉心,一点灵识疾放毫光。
闻言,众人急急依言而作。
狐十四心下冷然,岂肯叫他人逃脱。顿时箫声疾如骤雨,怎是一个癫狂可以形容。
又忽的高高低低,泣泣鸣鸣,搅得风云四时共危危。
正勤等人虽依言而作,然心性修为终是有参差之别。
仍是身不由己,一步步沦陷。
妙殊大呼不妙,如此下去,莫说诛杀魔尊。便是要困住他,都是难上难。
遂看向如意与灭苦:“二位师弟,可有退敌良策。”
灭苦摇头:“无也,此曲传闻出自青丘,早前亦有传闻妖星也会此曲,如今看来当是确凿无误矣。”
如意虎目威威赫赫,催元极抗,降魔杵几欲脱离他的掌控。
皱眉道:“我等支撑尚且艰难,诸
位师弟之险境犹可料知。
还请师兄大慈,护佑众师弟。”
这……妙殊顿陷为难,他非是弄曲之人。不过是仗着修为硬撑,护自身尚可。然遍护众人,则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正待决疑,正勤等人忽的眼耳口鼻及至肌肤毛孔皆弥漫出汩汩殷红。
凤主吐出一口浊息,看着下方道:“佛祖不考虑稍加相助吗?”
渡佛祖眉目不抬,慈悲如旧:“既已允诺在前,西灵山无有背信之理。
且他们,足以堪当。”
“是吗?佛祖倒是好自信。”凤主冷哼,转而心里开始飞速盘算。
照时间算,这该来的角儿也该差不多到了。
然他算得巧妙,却偏有偏差。
非但人没来,反而是下方的战局有了变化。
双方僵持已臻白热,正勤等人已撑至极限,而狐十四双元也几近枯竭。
他这一路,自万魔殿奔出便历数翻死斗。
甫出魔界,更是不曾歇得一步赶至西灵山脚下,又经般若与无相两关为难。
紧接着狐主与天后等人层层逼杀,本就失了半数本源,又逢碎心之劫。
死转回生,却是与死更近。
这般耗损之下,如何能与之久耗?他急欲取之,遂不惜自损筋脉也要除去对方。
但对方修为虽不及他,却都是日正中天之辈,且八人身在阵中首尾相应,气息共鸣。
明是正勤等人被逼至死关,偏有妙殊等人一息强续。
却见妙殊一咬牙,强运禁法,向佛换来一柱香的时间。
霎时修为攀至不可思的地步:“佛护诸念。”
倏然,天降佛光,地涌金莲托住众人,挣开了《镇魂曲》的压制。
然这是妙殊以豁尽道行为代价,才换得众人无恙。
须是趁此短暂之机,务必将其拿下。
如意痛惜妙殊累世修行今朝丧,但得自由后,即是搏命之招。
“劫劫无尽,死来。”
沛然佛光,惊世掠尘,玄光交错互叠,滚滚袭向已然力竭的狐十四。
狐十四握着念执的手,倏然攥紧,喉头压抑许久的朱红,倏的喷出。
觑着即来之招,如何肯甘心倒下?如何,肯甘心就死?
可是,此刻他体内再提不起一丝一毫的能为。便是夺命之招,也唯有生受一途。
就在狐十四准备挺身就招时,忽的一声鹤唳穿云破空而至。
人未至,招先行。
“青竹万杆,一点正心明日月。”悯殊剑吐虹光,浩然剑气直将佛光击的分崩两散。
“抱歉,我来晚了。”素鹤与小黑自云天而降,双双护在狐十四身前。
“不晚,有你这一刻相助,她便多一份希望。”狐十四擦了嘴角血,阖眸急速为自己平复伤势。
将这天地众生七情六欲尽纳己身,为其所用。
众人面面相觑,皆感有什么自体内被抽走,偏又无力阻拦。
顿时一个个惶惶不可安,唯恐死的是自己。
妙殊瞧得分明,然时不予他,登时与众人各依阵法,复归阵眼,启阵中阵。齐唱道:
“雨**雨,作**雨。
千佛至,万法出。
降魔有杵,唯尊吾佛。”
复大喝道:“去。”
八方杵雨,法华齐至。
狐十四倏然睁眸冷笑,陡现妖冶道:“尔等,便只有此等伎俩?”
第一百七十三章:百里无霜
霎时,八面逼杀,好不威威煌煌。
素鹤知狐十四亦非寻常之辈,虽是久战力疲,元功亏竭。
然观他身上陡然拔高的气势,定也有所倚仗。
遂扬手一招,悯殊剑自回其掌中,侧眸道:“来了,留神。”
一语落,左手拂袖卷起小黑,震飞至九天之上。
气的小黑一声声鹤唳长鸣,几次俯冲皆入不得战圈半分。
他甫历死劫归来,亏的主人为他保住魂魄,护住肉.身。
也是因缘所至,那日天宫大乱,小四跑来丹峰碧竹求救。盖她修为至微,索性就留在竹林与自己肉.身为伴。
久之,她便得悉自己何故身陨。又言她与她家主人失了感应,否则必可为自己求的生路。
往日听得多了,他只当这傻蝴蝶心善。人死如灯灭,岂有复生之理?
但他魂魄忒弱,有所言语,傻蝴蝶也听不到。
然,日子浑浑过,不期真有一日峰回路转。
尊者抱着一个奶娃子找上竹林,又取来血衣,言是傻蝴蝶主人给的。
果然,主人见到后神色大变。留尊者与傻蝴蝶小坐,他则带着自己的肉.身与魂魄迳至后山密林。
再以仙元裹住血衣,将其层层消容,直至鲜红如初,潋滟滟的炼成一茶盏的殷红。
紧接着与自己服下,魂魄顿时依归肉身,才有了这回阳之机。
他不知傻蝴蝶的主人是如何知晓自己有难,但想来定也与傻蝴蝶脱不了干系。
后来,他们从尊者口中得知了魔尊之事。便匆匆赶来救人,可因尊者要先送奶娃子去囚天峰。
故两两作了分别,傻蝴蝶也跟着去了,而他此刻只能暗恨与心。
若不是自己此刻太弱,焉能让主人独自拼杀,怎么着也要共进退啊。
怎奈他急着也无用,还得小心云端众仙异样的眼神。
遂扑棱棱的扇着双翅,紧贴战局外围,如何也不肯近众仙一步。
想打他的主意?没门儿……
众仙之中有人被觑破心思,登时臊的面红耳热。
只感自己越活越回去了,落得除了趁乱落井下石就不会干别的一般。
但也有人持相反的想法,什么仁义不仁义,君子不君子,有命活着才有一切。
万一西灵山众人留不住魔尊,能扣个人质(物质)在手,让对方投鼠忌器也好啊。
一念之间,善恶即现。
有人盯着黑鹤,有人紧盯着战局。
再相斗,狐十四俨然不同与从前。妖冶的容貌,荡人心神。
眸中的深渊,望之胆寒,触之肝颤。
紧觑着即来之招,手中念执掣作长剑,先退四方围杀,又破后方绞招。使的妙殊等人无法合纵连横,结成一气。
素鹤会意,悯殊剑震,剑气纵云天,阻去灭苦与神足合阵之路。
然妙殊既已至末途,便无有回首退缩的可能。
一杵在手,将佛门能为尽展施开。刹那火光交迸,地裂山崩。
也亏得鹤背峰乃是西灵山的顶峰,自有其玄妙,方能经此等浩劫还魏然屹立群山之间。
“尔等执意逼杀,不知可都有死的觉悟?”狐十四一语落,首开惊异诡式。
“贪一杯生死,恋浊浊尘。”
剑芒倏然变得诡谲不同,携的竟是众人尘世历劫的尘,前世种种,如今世之枷锁,紧绕其身。
每锁紧一分,体内仙元便流失一分。外物景象,即侵入心神一寸。
直至让人承受不住,爆心而亡。
妙殊瞬间额头即现冷汗,淋淋如雨,脑中急思催的犹如惊雷奔闪,怎耐无有应对之策。
可让他眼看众人陷危,他着实不能……
如意眼妙殊,双手结印:“一切往来,皆作梦幻泡影。
破。”
一字落,背后斗现庄严佛像,雍雍佛光直将众人贪字枷锁震碎,旋即间不容发,极招逼向狐十四。
“无耻魔孽,卑鄙。”
“呵,有何卑鄙?这世上,能杀人的便是好刀。
能让尔等自堕魔障,便是好招。
汝等若是心无所亏,又何惧种种尘事尘非?”
狐十四低头侧身,躲过眼前强招。忽的袖手翻剑与背,堪堪挡住慈心、静虑两杵。
剑身轻转,荡荡魔威随之窜入二人肺腑,登时两人落地,俯身呕红。
却是一个掌心撑地,执杵复攻。
恍若此身不是身,纵使朱红遍抛,也是浑不惧。
“想死,本尊成全尔等。”一回眸,即是悍然一掌,击向二人。
“休得放肆。”妙殊手中璎珞,登时窜出手心。
疾飞如电,罩住二人。旋即两人消失,使的狐十四杀招落空。
只见其抬手招回璎珞,释出两者与身后,扬手间,璎珞缠缚掌心。
“噗……”
“师兄。”如意急呼,正勤、求慧倏回至妙殊身旁,分列前后而护。
慈心、静虑亦急急回护其身。
妙殊咳血,强行压下不适,道:“无妨,些许小伤罢了。
众师弟稍后对招,还需多加小心。此魔吸纳了世人七情六欲,稍有不慎则日后难得寸进。”与修为心境,实有大碍也。
说罢,又是连连急咳。抬眸睇向狐十四,到底是自己托大了。魔尊手底下抢人,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
不过,这都无所谓。能保住众师弟,待擒了此魔,一切都将值得。
“是。”
“是。”
………
众人连胜称是,狐十四却是提转剑锋,默运双元,掌剑齐发。
霎时风沙陡侵,魔氛催动仙围,交织成绮丽绚烂的一幕。
如意纵身,虚步连踏,疾至众人之身,通身修为尽入双掌。
喝道:“众人助我。”
闻言,求慧、正勤饱提仙,双双赞掌助威。
慈心、静虑,便连着受创非轻的妙殊亦如是。
合六人之功,汇一掌之威,两相交接,端的是惊天骇地。
便是云端的渡佛祖、凤主、天帝,亦为众仙撑开仙幕。
即便如此,众仙仍有不少内腑遭创,奔了黄泉的。
“好能为,那就接本尊一式:嗔关锁恨。”
“日月灯明。”
赫然一盏佛灯觑破迷氛,罡风如浪压的地沉三分。
正焦灼间,却见妙殊踩着慈心肩头直上,执杵结印直逼狐十四:“六道无出。”
陡然一瞬,将着人杵随式合而为一,周身腾转如风,又似蛟龙出海,化股无可破,无可躲的威芒。
噗嗤一声把降魔杵推入其左肩,连着先前一处,两肩俱伤。
随之亦是噗的声响,狐十四掌穿其腹,再抽手而出,纳元击在其心口。
却见妙殊不退反进,凭得五脏俱碎,也要拉的魔尊共沉沦。
这炼狱,贫僧若去,少不得也要请你魔尊作伴。
双手如烧红的铜汁铁水浇筑一般,紧紧的擒住其手腕,不容其抽退半分。
狐十四一声冷喝:“好胆。”
登时对如意等人的施压,转身抽身而退,却挣不脱妙殊死缠。
一退一擒间,竟是带着妙殊同时后撤。猎猎罡风,顿化成刃,割的其遍体鳞伤。
鲜血,直淋漓拖曳了一路。
却见妙殊目光灼灼,盯着狐十四道:“众师弟,还等什么?”
“师兄……”如意垂眼手中的如意,竟是比山岳还沉。
“快啊……”妙殊急催,魂魄隐有溃散之象。
如意痛心疾首,忍痛道:“动手。”
霎时,求慧、慈心,正勤、静虑两两进逼,一者攻足,一者攻其腰腹。
而如意,身没虚空,倒贯直下攻其顶。
脑者,人之首也。
人如此,魔者略不同。
不将其百会穴封住,其犹有再生之能。
纵困其四肢,亦不能将之入罗网。
狐十四面色倏寒,威掌再逼,只闻得数声咔嚓脆响,乃是妙殊胸骨尽折所发。
然是如此,他仍是不肯松手。而是将一点佛气逼入其脉门,迫得狐十四无路可退。
而那点佛气命火所造就,一经侵入,便是热油遇着烈火,顷刻焚五脏祭六腑。
“如何,我佛一点滋味可是好受?”妙殊咧嘴而笑,神魂已是明灭不定,却犹是强撑。
“好好……好,汝有此等决心,实是可敬。
怎不知汝一点亡吾之心亦属执念,是杀机却是本尊活命之门。”狐十四一落落罢,被妙殊擒住的手腕翻转,反扣住其脉门,与自己一个错身互换。
本是当他承受的攻击,险些由妙殊代受,所幸几人变招极快,还攻与他。
素鹤一剑隔开灭苦,欲赞招助狐十四解围,却反被神足挡招,掣肘自身。
登时剑行极招:“清风揽月。”
扑簌簌的剑光如练,抖落九天月霜,迫得神足屈膝点地,豁命迎招。
“阁下往日添为真君,端的是深藏不露。”神足不敌,登时剑芒透体,身飞数丈跌落。
顺势一掌贯地,奇袭回敬与素鹤。如何,也不能让其越过去助魔尊一步,坏了师兄师弟的好事。
“谬赞了。”素鹤横剑,悯殊剑即绽秋水如泓,绵绵若竹林清风,徐徐的化开佛气侵袭。
将身掠过余威,径的仙元入剑,催招欲化狐十四之危。
倏然,虚空忽现可怖一掌,摧枯拉朽,崩坏其剑势不说。更是威猛再升,势比紫电更迅更疾。
顷刻逼至狐十四后方,而此时他根本难有分身之机。
纵知是危,亦无法回头。
素鹤不假细想,身法提至极致,飘渺如幻,竟是截在危机之前闪至狐十四身后,执剑欲以身就招,以报龙三种种恩情。
却不料变中变,犹再生。
他欲偿恩还情,有人更以死补其过。
忽来掌风,将之推离战圈。来人转身,扬手金针,夺天之巧,射向暗袭之处。
“噗……”
百里无霜金针虽巧,却非暗处之敌。刹那之间,竟是落得个身陨。
“无霜。”素鹤猛的催元上前,堪堪的接住了倒下的人。
“咳……呃……你终于肯认我吗?”百里无霜闻言,霎时用尽余力,死死地攀住其手臂。
眼底,俱是欣喜。
“我……”
第一百七十四章:变中变
! 素鹤怀抱百里无霜的手,倏然一紧。
那人,他终是放不下,也无法原谅。
是以,对上百里无霜这一问,不觉……犹豫了。
百里无霜的眸子,瞬间为之黯淡,抓着衣服的手,忽的慢慢松开。
涣散的目光,垂落地面。
终是自己,妄求了吗?
所以,他恨着父亲,恨着母亲,也恨着……恨着……
“别想太多,我与你疗伤。”素鹤开眸,不敢直视其失落的眼神。
明知他无辜,可有的仇却不是一句无辜,便能放下。
遂纳掌催元,欲与怀中人疗伤。
却不料,百里无霜轻轻的按住了他的手,呕着汩汩朱红,无力的摇头道:“不用,你知我撑不了太久,何必浪费真元。”
“不会的……”
“做什么自欺欺人呢?那不是爷的专有才对吗,你……不适合。”百里无霜笑了笑,捂着嘴,想让指间的温热,不那么汹涌溢出。
哪怕慢点也好啊,好不容易才追上他的脚步。好不容易,才让他……肯叫自己名字。
做什么,不能多给自己一点时光呢?
可是那一捧的温热,透过指缝哗啦的流落。染红了这只手,也染红了他的衣衫。
不觉轻咳,垂眸道:“抱歉,弄脏了你的衣服。”
“别说了。”素鹤不忍在听,直将仙元贯入其体内。
哪怕……并没有用,他还是固执的如此做。
只为,不愿失去。
百里无霜龇牙道:“哪能不说呀,你这是要我死不瞑目吗?”
“你……”
“昔日她救一命,而我却阴错阳差的害她受辱临危。
使你落得个忘恩负义之境,这是我的错。
如今你要救人,要情还命。
这条命,我偿了。
欠的情,你也还了。
若……若还念着一点旧情,我死后……将我送回去好不好?
我……想家……想……回去了……”
说罢,人已是迷迷登登,一口气息如悬丝。
倏然,一道掌劲从天而降,本是脚踏阴土的人,猛的睁开阖上眼眸。
攒聚着最后一点执念,将素鹤推开,生受了死劫。
来不及再看一眼,登时魂如流萤溢散天地。
穆然回神的素鹤,心碎骇然:“无霜……”
顾不得凶手是谁,只急着将点点魂光留住。
奈何,撕心的呼唤,终是唤不回消散的魂,也留不住。
而闻得素鹤这边的变故,狐十四分神之余,登时降魔杵入体。
破碎的地面,陡然光复如出。更结出离离奇阵,浩翰佛力陡化六条锁链缠缚其身,并将至拽入阵中。
灭苦,神足见状,急将自己手中的降魔杵,汇以佛气钉入其双掌。
再生两道锁链,将之困死。
然狐十四体内力量可怖,几次欲挣脱锁链,却是挣之不得。
忽的化作怪风,裹着百里无霜的魂光没入悯殊剑中。
素鹤登时掣住剑柄,侧眸惊讶的道:“胡兄?”
“离开,拦下她。”狐十四言简意赅,不做多余的解释。他相信素鹤,定能明白自己指的是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你快走。”
“我……”
“吾不会死,他们还杀不了吾。但你需拦住她,切莫让她来送死。”
“保重。”
说罢,身形如电的驰向战局外围的小黑。
然不待其逼近小黑,凤主拔身离座,径直挡下他的前路。
“想走?”
天帝见状,亦难安坐,负手飞下云端,警惕的看着凤主:“魔尊已擒,单等妖星入彀即可。
凤主这般,怕不是别有私心?”
“哈哈哈,是又如何?孤替苍生除害,不可吗?
为宁心报仇,有碍吗?
陛下是以什么立场和身份来阻拦孤,是苍生之主,还是孤的妹夫?”凤主仰天大笑,目光却是紧紧的盯着素鹤。
气氛,霎时绷到极致。
而素鹤瞧着凤主,一时也是恨入骨髓。
若不是他忽来一掌,无霜当不至陨落的如此之快。他定……定是可以寻来活命之法。
天帝被凤主咽的无言,然素鹤却是仇恨当了。
既走不了,所幸便把仇了了。
顿时,悯殊轻颤,竟是格外通灵。有如两心一般使,默契共鸣。
剑招凌厉,更胜从前不知多少。便是凤主根底深厚,也难以讨到几许便宜。
莫说凤主越打越心惊,就是天帝也是看的逐渐木纳呆滞。
自己用了如许岁月的臣子,竟不知其修为是如此莫测。
顿时不作他言,漠然退后,挨至阵法边缘,才悄然停下。
看了眼被困的狐十四,眸光瞬间变得晦暗难明。
然狐十四却是懒理他,几番挣扎欲脱困,却是落得个徒劳。让锁链,越锁越紧,直至没入血肉。
挣不过,便不挣。
痴痴然的看向天空,似万物皆难入其目,染其心。
脑中所念,不过一人。
存一寸相思,蘸些许的情痴,只愿此生不相逢。
不相逢,便可卧辱从容。
不相逢,便可觅一方山水,等一个再相逢。
可是,人世哪有多少的圆满,多是空悲叹,难从容。
原本藏在暗处的人,陡然再出杀招。
天帝登时色变,清正仙元霎提与掌。一个交手,不仅折臂,更是重重摔在阵中。
而此时,凤主与素鹤斗的不可开交。如意、灭苦,又紧围着已然身死的妙殊。
幸得神足与求慧,双双出招解围。
然忽遇如此强者,也不知是吉是凶?
不觉结成一线,将天帝、妙殊、狐十四皆护在身后。
狐十四是魔,对方明着是杀,怎不知或许也是苦肉计?
无奈对方藏得紧,虚空之中,竟难觅其点滴气息。
如此只防不攻,顿落得处处受制,被动不已。
而那厢素鹤与凤主也战之灼热,虽知暗中人再出手,却不得抽身。
顿时清泉般的眸子,即现刚冷:“千秋一醉,悯殊无泪。”
已破的誓言,生死不再是束缚。再用此招,端的是清正融融,瑞气千条。霞光涌现,汇就森森锐芒。
一转眼, 千锋成剑,旋转如斗,疾袭奇杀至凤主跟前。
凤主心中大骇,此不是这间该有的力量。然逼命的危机,容不得他多思多退。
行止之间,抽手腰际,旋然叠出一掌。
两手拨转,风云顿涌。忽现宝镜在手,兜罗的将剑雨悉数纳入内中。
再祭虚空,千剑齐出,却是反噬其主。
素鹤运剑,同祭虚空:“我不杀你,但你一臂需留下。”
说罢,剑光冲霄,将袭来的千剑陡然纳作一剑。
如雨后的竹林,天光乍晴,悬在枝头的雨滴不堪重负,终至堕落一瞬。
那一滴的水珠,灵光大绽。
耀眼瞬息,然是一臂落地染尘。
且这一剑之利,断绝凤主伤口所有生机,便是世有仙法灵药,却再难续矣。
凤主捂着断臂伤口,看着地上的残臂,霎时崩落了束发宝冠,青丝散落。
看上去,格外的可怖骇人。
“为一该死之人伤吾,实为不智。”
他百里无霜既敢陷杀宁心,当知就有被反杀的一天?
而你素鹤,有何资格插手此间恩怨?
既有胆伤了孤,咱们……便是死仇,拿命来。
一念倏落,单掌纳镜,复祭与天。又取伤口之血作墨,指笔乾坤。
灵灵异纹,奇诡绝双。
没入宝镜刹那,乾坤易转,将二人罩入其中。
不待素回神,旋飞出无数的三头异鸟。
那鸟背脊能立壮汉,展翅遮云。三个鸟头,一个口吐幽绿毒氛,所过者,顽石也为之消溶。
一个叫一声,能吞人神识一分。
一个眼能啄魂,挨一口便是生不如死。
这乌央央的一大片,遮天蔽日,阴沉沉的遍地噙煞。
“你竟有此物?”
凤主阴鸷的道:“你果不是凡夫,识得此物之来历,你究竟是谁?”
素鹤却是眉目含煞的道:“我原本不打算杀你,只取一臂泯仇。如今你放出此物,便留你不得。”
“哼,好大的口气,有命活下再论。”凤主一声冷哼,随之振狂喝:“阴鬼枭,杀了他。”
既窥凤族不世之秘,那就把命留下。
“不过是复刻之物,累累罪孽铸就的阴邪之能,你还真当世上无有克制之法?”
素鹤沉眸,此物有阴鬼枭的外形,亦存其能。但究竟不是本尊,却不知凤族从何得秘法,竟也培植的有四分的像。
然也不知葬了多少人命,吞了几多生灵。
“哈哈哈,怕了吗?”凤主狂笑,他积攒隐忍若久,本是打算用在凤族大业之中。
如今,也就只有先拿他祭天了。
“也罢,托你秘境,我今日也叫你晓得,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话音一落,即捻法印:“灵天正诀,第一式天地无穷。”
登时,浩光明耀,那阴鬼枭似遇着克星,不过瞬息散作了齑粉。
又趁着凤主失神的刹那,雄浑厉掌,震碎其肺腑。
旋折腾转,复一式剑芒斩落其身。
可怜凤主霸业未成,一招落得个身死道灭,还是死在自己的秘法之境。
素鹤袖手执剑,睇着凤主的尸体满目森寒。
如此阴毒练就阴鬼枭的人,当真死不足惜。
然也亏的他这宝镜是个宝贝,有遮蔽天道界归的妙用。否则,他今天也不能小露锋芒。
只是出得此处,还要受其压制。
屈指一弹,星星点火,瞬将凤主焚了个尸骨无存……
与此同时,狐十四却陷入的倾天危机。那藏在暗处的人,几次三番欲至其于死地。
大有不死不休之势,便是天帝与神足等人,亦是伤上加伤。
灭苦与如意四目相交,再挡下去,就真的要去见我佛了。
偏生佛祖没有指示,天帝亦执念护着魔尊,使的他们也无法,只得豁命作陪。
若让陛下陨在此处,西灵山怕是也要被群起而攻之。
天选一脉,纵是傀儡,也非他人可以取代。
不然,有人何须隐忍?或费心图谋?
而虚空忽的涟漪荡荡,异香弥漫,令人闻之昏昏厥厥,如天帝、如意、灭苦等,俱是接连倒地。
香中夹杀,直逼阵中的狐十四。
感受到空前危机,念执无主自鸣,箫声呜咽,凄怆天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不归路
庶几之间,隔着渺渺仙凡的人间,既是风雪连天,又是火海涛涛。
冷芸一剑斩下,龙三静峙不动,负手与背。
两指为剑,一道剑气赫然击偏剑锋,使的杀招落空。
甫再欲动手时,忽感有异。蹙眉,扬手取出青碧玉箫无悔。
只见无悔霎时破空疾去,便是龙三欲追亦追之不急。
然不待她追之,狐天音踱了数步,翻掌覆下化出灵犀宝琴。
任那琴身滴溜溜的盘在虚空,只拿纤纤玉指,忽的一勾勒。
霎时,琴音激荡风雪,散向八方:“怎么?不留点买路财,你就想会情郎?
是觉得本宫往日大度,才让你有了这等可笑的痴心吗?”
龙三稍怔,回眸无波无澜的看了她一眼,又斜向了风雪瑟瑟发抖的祖孙。
“人是你擒的,要杀要剐随你。与我,有何相干?”
说罢袖手,迳欲离去。
无悔反常,必是他出事了……
然狐天音又岂肯放她好过,随即一道琴音阻了其前路。
娇笑魅语道:“咯咯咯,往日随着尊者真君护持人间救苍生的你,原来也会无情啊。
你就不怕你走后本宫杀了她们,她们会恨你见死不救么?
这可与你当日解青龙关之围的举动,相违背啊。”
“圣女是喝大了吗?”龙三眸,平静的目光叫人吃不透她心里想的什么?
只是,这种感觉令狐天音很不喜欢:“什么意思?”
“意思?意思就是你若无心下手,我不介意替你为之。”
一语倏落,浑身气势陡然猛震。素手擘阴阳,掌心纳元化剑。
不待狐天音作反应,龙三倏的一剑刺向戚婆婆和丫丫。
小丫头只是静静的看着,一语不发,一泪不坠。
由得戚婆婆怎么搂着自己都可以,她只是掰着手指,透过指缝定定的看着。
哪怕,这一剑要的是她们的命。
戚婆婆闭着眼睛,满天仙佛她都求了遍,奈何仙不闻,佛不语。
倏然,噗呲一声,温热浇得戚婆婆一个激灵,却是吓得她哭也不敢发出声。
两手不得闲,一只捂着自己嘴,一手捂着丫丫。
冷芸乍然受伤,登时弃了戚婆婆祖孙,回手纳剑提掌攻向龙三。
狐天音一时吃了一惊,刚才龙三绕过戚婆婆,躲过她的眼睛,进而背后伤了冷芸,她……都没看清楚。
霎时,心中亦是警铃大作。
不行,这厮不知道从何得了际遇,我即看不分明,还是早早的离开的好。
哪知龙三剑身抖擞,数道寒光唰唰阻了她之路。
再反手一转,剑上忽有剑气纵横,倏然袭向冷芸。
而冷芸竟无可避从,一颗头颅不知怎的就滚落雪地。
手中的青锋,亦是坠入雪中。
风雪一过,顷刻掩了泰半。
那落地的脑袋,眸中犹是带着惊愕。曾经何时,一个弱的可有可无的人,居然有了杀人的资本。
淡淡的了眼冷芸的尸体,忽的目光幽幽。
森森然,逼向狐天音。
一步、两步、三步……每踏一步,皆好似踩在她的心尖上。
令她,止不住的发颤。
狐天音登时拂袖抱琴,指腹划过琴弦,忽作勾挑,岔怒道:“看不出,你还有点斤两。”
龙三扶过剑身,侧面一振,恰好应着自己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垂眸道:“不多不少,比你多一点,收你刚刚好。”
说罢,手中长剑登时疾转如飞,一掌按下,剑飞如雨。
如透地飞蝗,乌压压的一片直逼狐天音面门。
狐天音冷笑,指间勾挑不停。没了玉箫掣肘,幻心曲再出。
糜糜琴音幻化如镜,径自汇成一堵高墙厚壁,剑雨登时撞在上面擦出火星子,叮铃当啷之声不绝于耳。
“怎么,这点本事就想杀本宫吗?”
“是又如何?”龙三执剑冷眸,猎猎罡风吹的地上的积雪刹那消溶。
小小的院落,眨眼被摧毁的七零八落,身处其中的戚婆婆,死死的把丫丫摁在自己怀里,不让她看,也不
让自己看。
只感谢祖宗保佑,老天显灵……
“做梦。”狐天音怒拍琴身,登时琴身翻转,十指连拨,快的只剩残影。
没有《镇魂曲》,你拿什么与本宫斗。
“既然如此,我何妨让你梦得再真一点。”
龙三长声一喝,气贯风云。
三尺青锋,搅得周天风雪皆为其所用。
扑棱棱的俱是杀,呼赫赫的都是劫。
面对如此阵势,狐天音额上首现森森冷汗。
不及思索,即运招抵挡。
兜起仙光先拢住自己,再操宝琴以杀还杀。
眉目忽转,烟波如勾,不准痕迹了眼冷芸的尸体,除了大骂其废物之外,亦暗暗心惊。
冷芸是她之心腹,论能为她比谁都清楚。然就是如此,冷芸此番也没在其手上走几个回合,就没了。
推己度人,对上如今的龙三,她能有几分把握都难以说清。
心底的骇然,冲的她几欲逃离。
暗吸了一口长息,方免持心神。随即,似笑非笑的擒着一抹算计道:“本宫不介意陪你多玩玩,但你确定要和本宫耗下去?
就不知有人,等不等及你见最后一面?”
骤闻其再出此言,龙三目光乍然锋利尽显,看的狐天音几近窒息。
“狐天音,你知道你这一生最大的失算是什么吗?”
话虽落,然招不停,犹是疾风骤雨的扑向狐天音。
那瑞光冲霄的护体仙罩,眨眼间变得倾危在即。
狐天音一个闷哼,强按下喉头腥甜,怨恨憎恶的道:“本宫这一生最大的失算,就是没有在枫林城外将你除去。
若非因你,本宫何至于一无所有。”
倘若当年初相遇,她多一丝在意,哪里需要后面的百般布计。
而白离,也不会与自己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更不必委身血灵,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龙三的出现,才会乱了所有套。
龙三闻言,眼眸微抬,下招犹催三分狠厉:“我从头至尾,皆没有与你争夺之意。
自己守不住男人的心,却反将我拖入泥淖。
你当真以为,你之种种,我皆不知吗?”
“那又如何,知道又怎样?也要你有命活着离开,也要世人肯信。
没人信你,你便是死也要给本宫担上这千古骂名,生生世世,穷尽无劫,无有摘脱的一天。”
说罢,别过头,呕了一口朱红洒在地上。
却不及擦拭,勾、挑、劈、敌之间,渐陷疲与应对。
然她的不甘,她的恨,尽付琴音,拼着一死,也要龙三走在自己前头。
黄泉有路,汝先行。
“你的确做到了,可世人与我何干?骂名与我何干,我本是身在炼狱的人,你以为我会在意吗?”
倏然一剑,噗呲穿过狐天音的重重防护,径逼其心口。
狐天音旋转琴身作遁,护与胸前。不料灵犀宝琴,难承剑威。
哗啦崩散,琴弦铮铮而断。
慌的其一个后仰,险险的避开了剑锋,却也被剑气豁的皮肉反飞,血噗噗而涌。
又见杀招再至,拂袖缠住剑身,穆然一掌逼向龙三。
要她死,没那么容易。
龙三寒眸,旋剑疾转,登时绞的碎衣如雪,但看柔荑倏成白骨。
“可恶。”狐天音睇眼残臂,不顾钻心苦痛。
双手结印,唤出心难灯。
此灯一出,风雪停,火海止,十方遍地得安宁。
但见其恨声道:“见吾之灯,还不死来。”
遂催天火狂燃,欲引的龙三体内天火共鸣,烧她个不存天地。
却见龙三无所动,眸光如水的涤过剑身:“宝是真宝,奈何择主不明。
可惜了……”
随之剑鸣鸣,风寂寂,狐天音顿感一股不可逆的力量在向自己袭来,掌中的心难灯欲脱离其掌控。
“心难灯你……”
一语未完,却再难留住心难灯。眼睁睁看其消失无踪,而接下来又被龙三的话,惊的神魂荡荡。
“天色不早,我欲赶路,却还需向你借一物。”
你要做什么?”狐天音骇的魂不附体,偏又挣不脱这股威压。
她竟不知,龙三还有如厮能为保命。那之前怎会……
“取你性命,借吾一用。”
“不可能。”
“晚了。”龙三沉喝,素掌饱提仙元盖向狐天音之天灵。
霎时,狐天音力屈跪地,目露恐惧惊慌。
睇着双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疾衰败。
她每苍老一分,龙三的容貌便恢复一分。
挨到她垂垂老矣,风华点滴不存时,龙三已是韶华如惜。
青丝如瀑,柔荑如初,眉宇间一抹天火印记更添姿容无双。
看的狐天音抱着双手,不由得坐在雪地蹭蹭后退,几近癫狂。
“不……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输的,我不会失败的。
不会,不会……”
对,她还不可以死,她还没看着龙三先死。
还没看着白离永生用世的痛苦,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怎能去死?
龙三忽的上前几步,将狐天音逼至一处死角,居高临下的道:“你这一生,最大的失算,便是太过自负。
自以为事事逃不脱你之掌心,便如这次你用他人为质。
吾之心,比你想的硬。”
说罢,掌纳仙元,了结了狐天音罪孽的一生。
也了断两人之间,无来由的纠缠。
觑眼掌心,都结束了。
忽的,她眉间一寒,五指成爪探向虚空:“出来。”
稍倾,芩歌便作滚地葫芦,咕噜噜的滚至戚婆婆祖孙身旁。
吓得戚婆婆抱着丫丫,两腿战战兢兢,有如筛糠。
芩歌一落地,便立马磕头哀求:“饶命,饶命。”
她,她就是过来看看谁先死,并无其他念头。如果是狐天音败,那么自己便解脱了……
龙三不语,不带感情的掠过几人,倏的迎着风雪转身离去。
就在她行了百步之数时,丫丫忽的挣脱了戚婆婆的钳制。
小小个子,单薄无衣,迎着风雪,跑一步跌一跤。
摔破了膝盖,磨破掌心,却还是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追着龙三的背影跑。
“姐姐,姐姐……”
一声稚嫩的姐姐,唤的龙三脚步急顿。原本冷了心,霎时仿佛砸开了一个缺口。
有什么东西,照了进来。
丫丫气喘吁吁摔在龙三脚下,小手紧紧拽着飘袂的裙摆。
抬眸,一片晶莹,俱是希冀:“姐姐,你还会回来吗?”
戚婆婆惶恐,急道:“丫丫,回来……”
龙三顿了片刻,俯身扶起丫丫,免力平静的道:“何故?我是人人惧怕的妖星,我还杀了人。
你为何,会希望我回来?”
“丫丫不认识妖星,但是姐姐救了丫丫,救了奶奶。
姐姐,是好人。”她怕龙三不信自己的话,边说边用力的点头。
别人说什么她不管,她只知道如果刚刚没有姐姐,她和奶奶就都死了。
就像,被那些坏人杀死的婶婶们一样。
龙三忽的莞尔一笑,恍若枝头的春意,倏然绽放:“姐姐,送一件礼物给你可好?”
“什么?”丫丫不解的抬起头。
“日后,你就知道了。”
“好。”
见丫丫点头,龙三转眸唤道:“芩歌。”
“奴婢在。”芩歌当即俯身磕头道。
“我不杀你,带她们走吧。”说着,屈指一弹,一道气劲儿锁住了芩歌心脉。
芩歌心弦陡然一松,小小禁制不算什么。只要自己无恶念,便不会有事。
顿时,叩首道:“奴婢遵命。”
“姐姐……”
丫丫似是感觉的什么,大哭着不欲离开。却被龙三,一袖拂至芩歌怀里。
旋即,带着祖孙二人遁离此地。
龙三回眸一眼,转身劲踏云头,作一抹流光急往西灵山而去。
十四,等我……
第一百七十六章:念执.无悔
这厢龙三乘云疾驰,径往西灵山赶赴。
怎奈差得一毫,相去何止千里。
就在狐十四命危时,先龙三一步消失的青碧玉箫,倏然现世。
与狐十四的念执交相呼应,共成五色霞光,耀与其顶。
将这汹汹危机,震的烟云俱灭,异香如潮水缩了回去。
却见虚空涟漪激荡,一道曼妙的身姿从中踏出。
天帝骇的心神俱飞,自己身边这些年到底都藏了些什么人?
一个素鹤已经让他瞠目不已,如今又来一个百花仙子,是自己的傀儡帝王做到了头吗?
溪芫缓步踏出空虚,却是懒看天帝。无用的王者,居位再高,终究扶不上墙。
她似入无人之境,又似闲来散步至此,只是垂眸打量了自己的柔荑一眼。
朱唇微微勾起:“不过是些许残魂罢了,要本仙子……亲请吗?”
一语落,身上陡然爆出可怖气劲,顺化成刃击在玉箫之身。
霎时,两道光芒旋飞落地,倏化成一男一女。
待瞧情容颜后,天帝顿时失声道:“素素……”
狐素素了一眼天帝,复将目光转回,不再相看。
而是柔情缱绻同身旁男子道:“想不到,你我还有再见一日。”
男子生的俊雅天成,亦是眉目生辉,情深不悔的看向狐素素:“这一回,孤不会与你再分开。”
若生,我们不能在一起。
死,无来世之机。
那么,这最后的一段路,孤也要与你同行。
“好。”说罢,两人俱是回眸看了看身后的狐十四,四目相交,了然一笑。
父亲,母亲……
狐十四倏的奋力挣扎,欲阻止,欲挽留。然,不过是换得力量急剧的流逝,换得降魔杵的威能无可挣脱。
从来,他只当那是父母的定情之物。却不知,这其中还藏着一缕的残魂。
而他这一声一声锁链挣扎扑踏的响,亦是拖磨了两颗相契的心。
然,挡不住两人萧瑟而又悲凉的护子情。
狐素素清楚,接下来的是什么。
龙傲,也清楚。
可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因为从现世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注定会消失。
只在停留的,长与短。
溪芫扬手翻掌,漫漫花瓣自掌心飘落风中,佛光之下凭添数分神圣,更兼美不胜收。
睇着花瓣纷纷,甚是轻慢又讥讽的道:“二位,叙旧结束了么?
是你们自己消失呢?还是本仙子送你二人回归混沌。”
“阁下能为,我等佩服。
但要我等弃子不顾,恕我二人办不到。”龙熬侧眸,深深的看了眼狐素素。
放不下,便只能存与心,直到最后。
狐素素亦颔首,柔声道:“不错。”
一眼的秋水,婉转如波。见你如旧,我……无悔……
“聒噪。”溪芫看的不耐,拂袖翻转,花瓣为刃,疾袭侵杀。
龙傲扬手震退狐素素,身形疾踏,袖出一剑,迎向溪芫:“护好我们的孩儿。”
又喝道:“神行缀仙。”
一式缈入云层,似千山峰顶的烟霞流转,又似万倾碧波的澎湃。
浩荡,清正,邈邈无双。
却见溪芫半点不退毫厘,嫩白如玉的掌心直抵剑尖。
罡风霎时激荡,连着天帝等人也被吹作滚地葫芦,刮得东西跌倒,南北作团。
可恨天帝此时有心无力,通身修为仍受异香禁制,浑身绵软,提不起丝毫的气劲儿。
眼看着旧事重演,偏他还是只能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彼时有凤宁心为其向凤主求助,如今,却是再无一个人来相帮。
而龙傲不愧为当年仙中佼佼之辈,纵使残魂一缕,依旧风采不减往惜。
招来往复间,打的众仙胆颤心惊。
溪芫眉眼微挑,玩味的道:“你若不死,修至如今,此间还有谁可你匹敌?
可惜了这天赋根基,不然,本仙子还真有点舍不得打杀了你。”
“阁下若真有怜惜之心,何不就此退去,孤与内子定当感恩不尽,来世定然结草衔环以报。”龙傲剑招连连,侧身避其锋芒,又觑机急攻。
“呵呵呵,来世之说,唬唬凡夫俗子也就罢了,你怎得还拿来忽悠我呢?”
说罢,一指点落星河。
龙傲手中剑猝然断裂,铮的一声变成两节,魂体霎时有溢飞之状。
狐素素见状,腾身入云,伸手揽住龙傲,旋即将他送至狐十四处。
复执玉箫急奏,虚空骤然生变,一股无形之力,竟也阻得溪芫寸步难行。
登时令她为之侧目,只道龙傲有其不凡之处,不想狐素素亦是分毫不差。
这二人当年若不陨落,足可与自己尽兴一战。死在那些小人手中,委实可惜。
可惜自己受人之托,那就只好送你们上路了。
霎时掌心仙元猛提,罡风劲扫四野,浑然一掌劈波斩浪的袭向狐素素。
狐素素登时闷哼,箫声为之颤颤,摇晃之后,复加快了节奏。
溪芫眼底划过戏虐的精.光:“要死撑么?徒耗光阴之举,难道你还以为有人能救他不成?
痴妄。”
只是,她不知狐天音那边料理的如何?想来,一个将死之人应无多大难处。
便有着阿雪和黎波,以她主仆二人的能为当也不难。
可事有意料之曲,梦有难测之机。又怎知人世的风雪下,掩着一只无头的赤狐,一座与之相近的雪包。
狐素素明眸潋滟,闻言不作语,唯执间韵律愈发难测玄机。
一时,竟与溪芫僵持不下。
然拖的愈久,溪芫嘴角的笑意便愈浓。和自己拼仙元,真是死不知所谓。
遂也不急,慢慢的耗着狐素素。
久之,狐素素箫声顿有不支,魂体开始溢散。
却仍是半步让,龙傲稍作调息,倏然身形忽逝。
翻掌提元,将自己仙元乃至魂力悉数度给狐素素。
狐素素轻颤,急欲回头。
“莫回头。”
一言出,她顿时僵立原地。
龙傲温柔的道:“我不会再失约,便是要走,你我也要一道。”
“好。”
没有再多的话语,也没有再回头。
直将两心作一心使,威能备添耀其华。
“啧啧啧,真是感人肺腑,说的本仙子都有些心软了,这般深情的男人可是稀罕的紧。
不如,做我的花奴?
我可……让你们保住魂体,如何?”
“阁下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还请自重。”龙傲掌心再催,魂体已然薄弱了几分。
开始变得黯淡,透明。
“男人呐,刚赞你情深,怎得转眼就如此无情。
跟女人说话,要温柔,知道吗?”闻言,溪芫嗔怪的看了一眼龙傲。
掌下却是呼啸奏杀,沛然一掌,霎时将两人送归虚无。
来不及再向身后看一眼,来不及,再道声保重。
不过刹那,掌威之下双双烟消云散。
两只青碧玉箫当啷掉在地上,一阵风旋儿过,点点萤光随之起舞。
再回眸,却是一息也不存天地。
狐十四躺在阵中,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看着……
倏然间,也不知是什么迷了眼,叫他……愈看,愈模糊。
便是八道锁链勒入血肉,紧缚其骨。似也不觉疼,不感痛。
一眼不肯挪,一眼不肯失。
溪芫莲步轻挪,了身后。呜咽的嘶吼,像极了野兽的哀嚎。
天帝趴在地上,眸光痴痴的盯着狐素素消失的方向。
呜呜咽咽,涕泪横流。
什么尊严,什么荣耀,什么骄傲,他通通不要了。
他只要,再看她一眼……
可他清楚,狐素素走了,永永远远的没了。曾经,亲眼看着她跳下化仙池。他以为,她再也不存。
不料,她还在玉箫中留有一缕残魂。
如今,这一缕……也都没了……
啧……虚伪的男人,溪芫看的嗤鼻不已。
遂将目光回转至狐十四,好看的眸子把人打量了个遍。
暗自腹诽道:好俊的男人,如果不是自己心里有了那人,倒是可以考虑。
登时一步踏前,欲把人结果了,却忽的感到背后一寒。
仓促间,回身翻掌应敌。
却在看清来人时,骤然失声道:“你怎会这么快出来?”
“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出来?”素鹤仗剑,疾杀而至。
“不不,不是的,不是的。”溪芫霎时敛了锋芒,慌忙的后退。
模样娇弱而又可怜,让人好不心疼。
“那是什么?”
“我……”
“是我出现的不是时候,撞破了你的真面目。
还是,是你杀了无霜?”
素鹤面罩寒霜,凌厉的剑气不容其退一分。
溪芫闻言,顿时花容失色,磕磕巴巴的为自己辩解道:“我……你不能杀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我也是为你好啊,你不是恨他们吗?
百里无霜死了不是更好,这样,没人再和你争。没人敢再轻视你,他一死,他们必然会求着你回去的。”
“住口,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素鹤冷斥,倏然一剑没入溪芫心口。
“我……”溪芫垂眸,愕然看着心口的剑,再看着它的主人
他真的,要杀自己?
“为何?”我明明帮你除去了最恨的人,你不感谢我,还要杀我?
你,对得起我吗?
素鹤寒眸,提掌击在其肩头:“他,不是你能碰的人。”
闻言,溪芫受力,登时倒飞,心口喷红如柱。落地一瞬,脚步颠倒。忽的仰天大笑,笑的珠泪纷飞,似花瓣沾露,端的是惹人心碎。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你杀我的理由?”
“你,越界了。”
“好、好、好,百里素鹤,你会后悔的。”溪芫连声赞好,语调却陡然变得尖锐骇人。
“我最后悔的事,便是当年没有一剑杀了你,让你有机会化成百花仙子欺瞒至今。”白白的,枉送了无辜的人命。
“好,要我死,我成全你。但你日后,可别后悔。”
说罢,掌心饱纳仙元,一掌震碎天灵。
看的众仙惊诧骇然,纷纷而起。
然看着溪芫倒下的尸体,一时皆不敢妄动。个个又惊又惧的连连后腿,好似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他们一般。
而其随风萎地的一瞬,一枚灵灵宝光的金针,倏的自袖中坠入尘埃。
素鹤俯身,拾起金针,拂袖拭去微尘。呢喃的道:“笨蛋。”
旋即收了金针,越过溪芫的尸体,迳向狐十四而行。
霎时仙元贯剑,欲一剑斩断锁链。
如意等人霎时急呼:“不可。”
“不可……”
然不待其一剑斩下,倏然凤鸣入耳,业火袭身。
猝不及防间,只得挥剑相挡。
回眸瞬息,已是身在火海,蹙眉睇向来人:“殿下?”
这恰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如何也料想不到,行至最后会是被白离所阻。
顿时,变数再生……
第一百七十七章:人.情.几分薄
一剑落空,业火所阻。
竟是凤如锦携手白离,双双赶到。
甫至鹤背峰,火凤化剑,掌心一纳,剑芒随之劈向狐十四。
然他非是为了斩断锁链,而是……为了母仇。
他来的不早不晚,却恰是与黎波前后脚错开。
黎波带着白无月、小四赶至时,他已然离开。
而与之同行的,便是特意前来请人的凤如锦,这也是当初凤主所下的暗示。
只是世上意外千般有,算得乾坤,料得胜败,唯独,就是没猜到自己会先殒命。
一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落跑回府的仙人,俱是神色惶惶,语带不安。
拦下三五人询问,才知天后亡与魔尊,凤主死与素鹤。
登时,两人前尘俱舍,携手赶至西灵山,只为问罪寻仇。
白离倏至,一言不合即开杀。
而素鹤又岂能让他如意,霎时剑气自生,将剑芒抵消在半空。
蹙眉阻拦道:“殿下。
“让开,本宫敬你往日有功,不与你计较。但此事,你莫要插手。”白离寒眸,眼角噙杀。
森森冷意,染的虚空寂寂,草木飞霜。
“她与臣有恩,恕臣,不能退。”素鹤抬眸,点滴不让。
白离闻言,周身气息为之一颤,忽的又平复如初。
凤如锦睇了一眼,即知即觉,遂抢先截话头:“真君此话未免好笑,身为臣子,三纲五常全然不顾。
为个人私情,阻离哥哥为母报仇。不知真君眼中,是否还有君臣?还有,尊卑?”
顿了顿,又道:“且你杀害我父,还以为这天地有你立足说话的份吗?”
然她话音刚落,白离却骤起结界,将自己与狐十四罩在其中。
独将她与众人隔除在外,顿令凤如锦暗恼不已。
来的途中,好不容易将人说服,言此仇速战速决,齐心除去魔尊。
一来为苍生除害,二来可为天后、凤主报仇。
不料,这一见面,还是低估了龙三对其影响力。
可恶……
素鹤扫了眼结界,复眸光转向凤如锦:“娘娘是聪明人,就该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
“什么意思?”闻言,凤如锦明眸快如闪电的划过一丝狠厉。
本以运至掌心的仙元,翻手暂且按下,而且戒备的睇向眼前人。
“例如,天后为何会私出后宫,又为何此时此地出现在西灵山?
又或者,你我从芥子山说起……”
凤如锦心尖猛颤,掀起滔天巨浪。
看了眼素鹤,抬手垂眸,抚过头上的珠钗。
不急不缓的道:“世人皆知母后恋慕陛下,爱入骨髓。
所以,她欲为陛下分忧,还苍生一个太平。
私出后宫,有何不妥吗?
本宫纵有相帮,亦不过是成人之美。
而你几句话,便想定本宫莫须有的罪。如此,就能抵消你与本宫的杀父之仇么?”
素鹤闻言,转手一抛,悯殊剑顿时作一泓秋水回到小黑口中。
喜的小黑连声鹤唳,吓得诸仙一个哆嗦。
眼下陛下全然忘了共主之尊,只管死不死活不活惦记着死人。
偏素鹤的修为竟是这般高深,下有他虎视眈眈,旁有西灵山众僧在座,这要跑又不好跑的,真是要了老命。
而渡佛祖等人,依旧诸尘不着于眼,不染于心。
只管阖眸,念弥陀。
偏就有股摄人心魄的威压,无形的拢在众仙头顶。
众仙不知,也不明。西灵山即有如斯威能,为何不直接剪除魔尊?而是坐看狐主、天后、凤主,
接二连三的陨落。
是腹有案文,还是在等什么……
他们有惑,但不敢问。只能一个个揣着满肚子的弯弯绕绕,故作沉稳的端座云端。
素鹤负手与背,了眼兀自神伤的天帝:“娘娘好利的一张巧嘴,只不知,是凤主一人命重?
还是凤族命重,或者……你的命更重。”
这话说的,凤如锦忽的遍体生寒,厉声道:“你知道什么?”
“不多不少,亡一族足矣,亡一人有余。”
“哦?那本宫倒是要洗耳恭听了。”说罢,手心倏然攥紧。
然她虽是言语不让,然后背后早已沁湿一片。
点点薄汗,透骨森寒。
却见素鹤无声言动,张嘴幽幽吐出三字,骇的凤如锦登时色变。
伫立风中,久久不语……
“如何,究竟何者更为重要?”
凤如锦倏然争眸,盯着素鹤看了良久,忽的莞尔一笑。
“呵呵呵,真君严重了。如锦初初不过是玩笑话,只是碍于世人不明情理会唾骂本宫,故与真君玩笑了一番。
真君,怎就当真了。”
“是吗?”
“自然,百善孝为先,本宫也是因此才有前番闹剧。
其实,与人赌斗本就生死搏命。输赢,自是各安天命。”
不知本宫如此说,真君你,能否高抬贵手?
阴鬼枭之事,决不能外泄。他素鹤既能无恙而出,那便是父王出尽底牌,仍旧不是对方的敌手。
如此人物,不能得罪。
凤族,乃至自己,同样不能有失。那便只能,对不住一人了……
这一番肚肠,外人自是不得而知。然人家亲闺女如此说,旁观者除了瞠目结舌还是瞠目结舌。
亲爹被人送上黄泉,还能和人玩笑,太子侧妃莫不是傻了……
然傻不傻的,唯人自知。
素鹤见目的达成,不觉暗舒一口气。无霜没了,那边必然也已经得到消息。
此间,他便不能久留。
待恩尽情偿,了了魔尊这事,也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遂睇着结界垂眸道:“既如此,还请娘娘好生安抚族人才是。”
“这是应该的,请。”一语落,凤如锦径直身入云端,坐上了凤主的主位。
登时惹来族人一片激愤,却在触及其眼底那一丝肃杀时,纷纷掩了鼻息。
在与渡佛祖见礼过后,她便满意的看向下方。
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大位终究是她的了。
男人啊,情爱啊,由来几多飘渺。哪及得它,来得可靠。
而你白离,不过是我凤如锦的……一块跳板。
没有你,我又如何能得知隐秘?没有你,我又如何取信姑母?而后,再不费吹灰之力得来这一切呢?
说来,你的功劳可是不轻。
反观白离,入了阵中,也不知和狐十四说了什么。
只在凤如锦小憩片刻时,结界忽然撤去,二人登时再入众仙眼帘。
火海之中,白离越过素鹤,一步一步行向天帝。
然天帝浑似不知,犹是沉浸在失去狐素素的痛苦中。
便是业火加身,他也任其灼烧。思想着或许耗尽所有,便可以追上她。
这回,他会比龙傲更先遇到她,保护她。
究其根本,如何,他也不能接受一个狐素素魂飞魄散的事实,只反复的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人只不过是死了,还有轮回……
白离立在其身前,眸中难掩复杂:“父王,您心中……有过母后,有过儿臣吗?”
“离儿?”
“有吗……”
天帝抬眸,看着在寒潭中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白离。
不由的怔住,他心中有过他们母子吗?他想……大抵是有的。只是,那不是爱。
那是对她援手的感激,也是他俩的交易。
而白离,幼时也曾坐在他的怀中学写字。但大了,更多的是比陌生人多一点的责任。
愈大,便愈加提醒自己。他背叛了对素素的爱,他娶了别的女人,还有了孩子。
他的爱,背上了不忠,背上了……背叛。
即便,她不曾爱过自己。
白离看着沉默的天帝,忽的别开脸,勾起一抹微微颤抖的浅笑:“我……知道了。”
倏的后退数步,肃整衣冠,垂衣拱手,郑重的跪下拜了三拜。
起身刹那,却是一滴男儿泪落入微尘。
啪嗒……摔的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再不完整。
如果人生不可以有圆满,那么,请不要告诉他真相。
如此,尚可继续做着一场未完的梦。
梦里,一切如初……
抬手相招,天帝身上的业火,团团飞至其掌心,盘成偌大的火球。
觑了一眼,倏的掌风轻送,落在了困锁狐十四的阵中。
“不要,离儿……不要伤害他,父王……父王求你。”天帝见状,登时血色尽退,人似疯了一般,从地上摇摇晃晃爬起,踉踉跄跄冲至白离跟前。
一双手颤抖的抓住他的前襟,哀哀的祈求道。
哪怕,这双手已被灼的皮焦肉臭。
白离垂眸,顿觉心口一窒,再难呼吸。仅有的一丝温度,也被抽离生命。
孤冷的眸子,平静看着在业火中煎熬的人。
“如果今天被锁住的是我,您……也会这般向人祈求吗?”
天帝一愣,看了一眼白离,又看向痛不欲生的狐十四。
倏然回神,忙不迭的点头道:“会……会……你是父王的孩子,父王怎么会不救你。”
“多谢。”可惜……晚了。
说罢,拂袖一卷,原本侵袭如意、灭苦诸僧的烈焰登时扑入阵中。
火势霎时包裹住整座降魔阵,八道锁链愈勒愈勒,降魔杵根根透骨,入地三分。
一泄能为,而制其身,三焚罪业。
“离儿……”天帝低吼,握着白离的衣襟,却不知该紧握还是该放手。
浑浊的泪,迷的他身眼俱苦。心亦悲苦,却只能看着业火一点一点吞噬狐十四。
而他,救不了……
忆起从前种种,也曾父慈子孝,偶有温馨。为何如今,他们父子会是这样的局面?
是自己错了?
还是他,真的……寒了这孩子的心?
白离低头,将前襟自那对伤痕累累的手中慢慢抽离。
有些事,错了……便回不了头。
恭声道:“陛下,请自重。”
天帝登时如遭雷击,望着白离倏然老泪纵横,你叫为父什么?
“如陛下耳听的什么,便是什么。臣诛魔未尽,还需再施力。
恳请陛下,一旁稍后。”说罢,唤出火凤。
“离儿……”天帝慌忙一把握住白离的手,却被白离挣开。
刹那红莲染透天际,便是虚空亦被焚的几近支离破碎。
却烧不断即来的命运与别离……
第一百七十八章:一步斩一生.一步断前尘
业火熊熊,染透天际。
佛音唱彻,再奏暮鼓随和。
本就随处结祥云的西灵山,愈发的瑞气千条,皓光陡生。
“小妹……”
忽然的一声急唤,前行的人,倏的止住脚步。消瘦的身姿伫立风中,却是如何也不肯回头。
眼前的一切已然着眼随风流逝,扭曲,再斑驳变化。
火凤吐红莲也好,白离那一眼愕然也罢。都伴着记忆的抽离而消退,而回归尘世。
便是放得下,放不下的人,俱被现实撞的烟消云散,再无一丝可附与掌心。
回顾着自己这走马观花的一生,舍或不舍,已然没有太大的意义。
抬眸望向天空,伸手接住点点沁凉,微寒。
这仙界,也要下雪了么?
云端众仙哗然,素来风和日丽,天清月朗的仙界,居然下雪了。
细数岁月,往前拨转数万年,也是不曾有的,而今却是真真的有了。
只是一转眼,雪便有越来越大之势。
霎时,仙者皆骇。
俯瞰青翠千峰,瞬息染白,便是鹤背峰亦如是。
然而飞雪再大,盖不住业火的狂燃。如同人世,共此火与雪的奇景。
感受着掌心的融化,龙三倏的笑了,这样……挺好的。
身前身后般般梦,唯有皓雪入掌中。人生大抵多少恨,兜兜转转样样空。
垂眸浅笑,也好……也好,这一生终了了。
倏的纵起云头,迳向渡佛祖而行。
却见龙雪劈手一掌即欲拦下,她千赶万赶,怎能容得她去送死?
然她还未靠近,一道无形的力量将其猛的震退。
翻飞之间,复提掌上。不待她再次靠近,就被匆忙赶至的龙母与龙雨挡下前路。
“雪儿,跟母后回去。”龙母急道。
随后至的龙雨亦急唤:“大姐。”
“让开,我要救小妹。”龙雪蹙眉,周身魔气激荡。
“我不……父王不要我们了,她也要走了,大姐也要抛下雨儿和母后吗?”
“你……”
而白离看着争吵三人,又看着那道决绝前行的背影。
心,瞬间被撕的粉碎。
他终是拦不住她,以为此生不再会痛。不想此刻,竟是一地的荒凉。
登时呕红:“噗……”
“离儿?”天帝大惊,连忙上前扶住将欲倾倒的人。
睇了眼龙三,痛心的看着白离。痴儿,痴儿啊……
怎就与他,一般无二呢?
情之一字最为灼人,自己已是不得解脱。这孩子,怎就与他踏上相同的路……
“放手。”白离冷语,提元震退天帝,倏的足踏火凤,急追那抹倩影。
他放不下,便是死……也放不下。
天帝无可奈何,拂袖痛惜,却也唯有催云而上。
罢了罢了,都是一点情痴作怪,何不向佛祖求情随了他的念想,也算全这场父子的情分。
这一刻,什么苍生,什么妖星……都是那么苍白,那么的无力。
可当他二人追至半途时,所遇与龙雪无别,俱是挡了回来。本根,就没有靠近的机会。
白离立在云头,颤声喊到:“……”
龙三闻言,身形微顿,复而前行,片刻及至云端。
踏渺渺白云,身浴无尽佛光。
两手肃整衣裙,合掌向渡佛祖虔诚的道:“见过我佛。”
“阿弥陀佛,施主,我们又见面了。”渡佛祖闻言,回礼如是。
“承佛祖挂念,一别至今。
有一法,可绝狱图为祸,亦可度众生入轮回。
唯有一事,恳请佛祖成全,不知可否应允?”
生机的流逝,容不得她再有过多的犹豫。单刀直入,是
最快,也是她唯一的选择
因为,即便得到了完整的天灵之血,她有的也只是几日的时光。
久之,仍将丧与天火之威。
差距只在,有轮回……和无有轮回。
而她,终究走上了母亲不愿看到的路。
也懂了,彼时她的那份为难……
渡佛祖抬眸,眉间放一点慈悲:“施主但说无妨。”
龙三侧首,垂眸睇着阵中的狐十四。
他们这一世,太难……太难。
从前的相护,如今的相守,都似业火中被吞灭的一切,不容与世,也将不存与世。
她背尽世人的唾骂,却不能告诉他,那道隔着两人的天堑……其实,它不存在。
淡然的道:“他这一生,罪因我起,孽由我造。
而今,便由我而终。
他的罪,我来赎。
他的债,我来偿。
他欠苍生一个公道,我便还天下一个苍生。
如此,佛祖可否允他,一世安然?”
话音刚落,众仙激愤,无不嚷嚷道:“佛祖,妖言惑众,不可听信。”
“对啊对啊,这般祸害的言语怎能信呢?你看远处那黑压压的云层,是多少冤魂罪愆才能造就的?”
“就是,眼下魔尊被擒,百鬼炼狱图都不曾减半分威能,反有失控之势。
怎知不是这对狗男女的阴谋,以退为进,故作可怜,博取同情,诱使咱们放出魔尊。
届时,泼天祸事谁来承责?”
“佛祖,切不可答应……”
一声声,一言言,所谓诛心,大抵便是如此。
龙三立定,任那东南西北的风,吹打侵袭。
只是等着一句想要的答复:“佛祖。”
渡佛祖眸光跳过她,过素鹤,沉默了数息,方叹息悲悯的道:“施主可是想好了?
此去,便无有回头一说。
尘世种种,今后将与尔再无牵扯。”
“,明白。”
“可有悔?”
“不悔。”
“可还有恨?”
“呵……重要吗?”龙三浅笑,眸光掠过十四,掠过素鹤,掠过白离。
掠过龙雪、龙雨,龙母,还有呼呼赫赫,耀武扬威的众仙。
重要吗……
“善哉善哉,真君可有异议?”渡佛祖合掌称善,却是反问素鹤。
素鹤终有不忍,有些事,旁人或可不知。然至此处,他又怎会没有眉目。
“小妹,随二哥离开。此事,我们另寻他法。”
“二哥,你知道的,不是吗?”从百鬼炼狱图打开的那一刻起,便没有关上的可能。
拖的愈久,只会落得众生同坠炼狱,永无超脱。
之前尚有十四压制,如今他被困降魔阵,仙元被泄,魔元尽消。
没了他的供养,百鬼炼狱图的情况撑不了太久,这方天地也撑不得几刻。
目光向下一落,你早就存了共亡的心是吗?
狐十四瞳孔紧缩,心神大骇,丫头……
龙三看着他的反应,嘴角登时噙着一丝说不得的苦涩,若能为我求的生路,生死戕害你都认了。
若不能,便拉着这天地与我陪葬。
我猜的,对吗?
是……
呵……穆然她将眸光拨转,看向素鹤。
如此,二哥你还要劝我吗?
素鹤心神一颤,恰似如鲠在喉,再也说不出半句劝阻的话。
一人之重,与苍生之重,他做不出抉择。
“二哥,保重。”说罢,两手互叠,郑重拜别。
又向着龙雪,龙雨、龙母,一一作礼。
“小妹……”龙雪泪如雨下,直将这一生的泪都给了她。
“阿姐,
有空代我多看看小螺,她很好、很好。
还有飞飞,弄丢了它,我很抱歉。”
龙雪别开眼,瘫在龙母肩头啜啜泣泣:“为何……为何……”
为何上天,就不能开眼,怜她一回?是她所受的苦难不够多,还是苍天本就不曾开过眼?
龙母紧紧的保住自己的女儿,鼻尖亦是酸楚难忍,不觉泪湿眼眶,对龙三道:“孩子,这些年……是母后对你不住。
是母后,害的你甫出世就没了亲娘。
是母后,害你自小被弃,孤苦无依。也是母后,错怪了你娘,错怪了你。
你不要做傻事,若有罪要偿,那也是母后该去。
这天地间罪恶,你不从沾一分,不该为此丢了性命。”
说罢,就要推开龙雪,自己去代龙三赴死。
是她,欠这孩子太多太多……
龙雨见状,亦哭的不能自已,死死的抱住龙母。
“不,是我不好。是我没有做姐姐的样儿,如果当初不是我闹事,如果我肯好好相处。
就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切,那样,妹妹就不会离开东海,不会踏入人间。
不会……不会遇上,这一切的一切。
这都是我的错,要去,也是我去。”
龙三猛的一颤,旋折腰身,倏然跪下。俯身拜在云团上,直磕了三个头。
“不孝女儿,拜别母后。
拜别长姐,拜别二姐。
天涯有路,梦回无期,余生……不必为费心,但请各自珍重。”
说罢,起身回转,不再相看。
怕在看一眼,便舍不下这红尘……
龙母只觉肝胆俱碎,一颗心悔的不能自已,泪扑簌簌的而下:“孩子。”
“小妹。”龙雪挣不脱两人的钳制,唯有不甘的唤着。
龙雨霎时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你回来,二姐以后不耍脾气了好不好……”
可是,龙三不回头,也回不了头。
那一身的决绝与孤寂,如一根尖细的刺,深深的扎进了几人的眼眶中,再也拔不出来。
亦令僧者动容,小虚悟抄完经书,便急急跑过来,隐在众僧中,要瞧一瞧佛和魔,到底谁胜了谁?
然而瞧到现在,什么是魔,什么又是佛?
他蹭蹭的跑至渡佛祖座下,紧拽着渡佛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祈求道:“佛祖……”
真的要让一个无辜的人,去为苍生赎罪么?
般若沉眉,旋即呵斥道:“虚悟。”
“尊者,你快帮这个姐姐说说话呀,她、她……”
虚悟一转身,又紧着般若的袖口。
“回去。”抬手轻扬,将人送回了菩提树下,又禁其双足。
“师父……”
“我佛恕罪,是弟子教导不周。”般若合掌面向渡佛祖。
“他说的并没有错,你何故责他?”渡佛祖含笑道。
般若抬眸,怔了怔,旋即叹息退下。
渡佛祖亦是微叹,看向龙三,道:“允你。”
登时众仙大惊失色:“佛祖?”
“多谢!”
“施主仁心,不忍众生受无尽搓磨,堕无边炼狱。
此是天之幸,亦是苍生之幸。贫僧厚颜,感谢施主成全。”说罢,渡佛祖竟是颔首一礼拜向龙三。
龙三侧身相让,不敢应承,回礼道:“只不过一点债,当不得如是。
只望我佛慈悲,佑他风雨。”
“此劫一了,自当如是。”
“好。”
语落,身形骤失。
再显现,却是只身逼近百鬼炼狱图。
往前再进,便是真的一步斩一生,一步……断前尘……
从此,两别离。
第一百七十九章:天泣
一步踏入,鬼物齐出。
时至今日,百鬼炼狱图早不知吸收了几多的生灵冤戾。
那些鬼物似疯魔了一般,将她团团围住。
碍于天火的气息,不敢妄动,却也不打算放她离开。
狐十四转眸,一眼无波,二眼无泪,三眼肝肠俱碎。
“丫头,这人世,它不值得。”
龙三似有所感,回眸一眼,浅浅而笑的垂下头:“人世不值,有你……足矣!”
说罢,起手捻诀。霎时风云急催,引的灵气颠倒。
十四,你寻我一世,倘若我还有来世,那便让我来找你。
到那时,你要认得出我……
狐十四不及应答,却听得她一声急喝。
“天地不仁,食万物之魂。
三千青丝入吾之身,以吾之血再筑苍生。
法曰:天泣!”
只见灵气如丝,纵贯其身。如蚕丝作茧,又如檀华盛开。
一层层,一幕幕,来回交织,直至青丝染红,晶莹剔透,宝光齐出,绽幽幽奇香。
漫天仙佛,鬼怪生灵,受此香引,顿觉灵台一片清明,便是神魂为之颤栗。
此香,果真玄妙!
然不待众仙贪恋,欲多受益时,香气忽的骤失。
顿时有仙者不干了,怒道:“喂,要给就多给一点啊。
给一口,又不给算什么?
是看不起,还是怎么着?一个妖星祸水,我等肯受便是你的福气,还凭的弄什么玄虚?
识相的,赶紧在弄点出来。”
他娘的,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藏着掖着不出来。反正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不如给大家分享,增进修为。
这也是给你赎罪的机会,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那什么妖星,赶紧的,别磨磨蹭蹭耽误大家的功夫。”
“可不是,你不是要给魔尊赎罪吗?放出奇香,助我等提升,这就是最好的赎罪。”
天知道这香多神奇,闻一闻,竟觉得灵气疯狂涌入筋脉,流进丹田。
不用催动,仙元自己噗噗的上涨。可抵的上他们百年的清修苦练,如果能吸几口,乃至几天或更久,那简直不敢想象。
一声声,竟还一浪高过一浪。大有直接上前抢夺至势,好些个掌纳仙元,刀剑铮鸣急欲争夺。
“闭嘴。”
“闭嘴。”
“住口。”
声落,却是天帝,般若、素鹤齐声厉斥,掌风齐出。
其中,尤以素来温吞的天帝和般若为最。
的众仙登时往后退了退,纷纷道:“陛……陛下……”
“尊者。”
也有不怕死不甘心的挑事儿,正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只要大家齐心,把眼前的障碍扫去,再把妖星捉了囚禁,大家要什么修为会没有?
遂嚷嚷道:“一个背叛仙界的傀儡,大家怕他
作甚?
杀了他,能者居之。”
又有人喊道:“佛家讲究慈悲,和尚你为妖星杀人,要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般若翻掌,怒眉扬杀:“我佛慈悲亦惩恶,尔等委实可恨。
不杀尔等,贫僧枉修佛道。”
霎时掌风呼啸,连天奏杀,顷刻三两仙者崩体爆亡。
“杀人了,杀人了,和尚杀人了……”
“大家齐心,跟他拼了。夺了妖星,好处人人有份。”
天帝觑着这一张张的嘴角,竟觉无比的恶心,生寒。
这就是他的子民,他穷尽此生守护过的子民……哈哈哈……他的好子民啊。
笑过,语不出。
拂袖,即是极招:“紫陌红尘,阴阳两分。”
“拦住他。”
“朕不出手,你们还真把朕当废物了是吗?”
话音一落,即有好些个人被天帝拘在空中,不得脱身。
登时个个骇的脸色大变,慌慌张张的道:“陛下,陛下,我等知罪,还请陛下饶命。”
“对对对,我们我们也是被人唆使的,不是故意的。”
“哼,迟了。”说罢,枭了几人首。
冷冷觑着尤是不肯死心的众仙:“还有谁,想试一试朕的能为?”
这……众仙面面相觑,谁也不搭话,他们又不是傻子。
此时硬刚干嘛,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个傀儡的也有几分真本事。
真是失算……
又了眼身被雍雍佛光的般若,掌擎着赫赫杀气,谁他娘的这时候去送死。
不禁三三两两捏了鼻子,望天望地,就是不看这尊杀神。
况且,还有素鹤虎视眈眈的看着,还打什么打?
这般动静,身在术法中的龙三自是看的清,分得明。
人世啊……这便是她要救得人世。
终是一滴泪,堕入风中……
阖眸刹那,青丝紧缚,倏的崩散虚空,化作点点晶莹,溶入天地,散入红尘。
首当其冲的便是百鬼炼狱图中的鬼物,似得甘露,一个个重归本来面目。
虽是魂身,却是复了本来性,不用再过那种杀戮血腥,无有天光的日子。
登时发出欢呼之声,或喜的嚎啕大哭,然都是喜喜欢欢,踏上了轮回之途。
积压在西灵山远处的黑云,顷刻层层散尽,久违的朝阳重新照入尘世。
这是真正的曙光,真正的希望。
人世的火海,渐渐息去。积雪之下,绽出了嫩绿小芽。
风一吹,却是格外的抖擞……
而鹤背峰上,业火骤息,锁住狐十四的锁链倏然解开,便是体内的降魔杵亦被灭苦等人收回。
然狐十四仍是躺阵中,动也不动。直至虚空恍然有一物,落在了在他心口。
他的目光,才慢慢的有了光彩。
倏然起身,执着手中物,不由得轻颤
那是他送她天水珠,内有他的一魄,却再无她的一缕神识,更无那一滴的灵血。
你怎么可以,这般的狠心?便是一点念想,也不留与我。
一息不存的你,要如何回来找我……
忽的,一阵清风卷着飞雪拂过他的眉眼,似有呢喃在他耳畔响起:“十四,我若一息不灭,自当……为你归来。”
霎时,他仓惶抬眸,然那缕清风早已无存。
丫头,是你吗……
可回答他的,除了漫天佛音,便只有仙者的不岔。
只不过碍着渡佛祖之威,不敢上前,又有天帝、素鹤、龙雪等在侧,顿时散了热闹,各归各家。
留下来的,是一地的伤心人。
却见白离,忽的按下火凤,径自行向狐十四。
待至其身侧时,道:“做过的事,本宫不会道歉。
欠她的,我会用一生去偿还。”
“你欠她的,永远还不清。”狐十四收了天水珠,冷然睇向他。
“一生不够,就来世。
来世不够,那就生生世世。”白离脚下一顿,字字掷地有声。
霎时四目相接,遍地奏杀,罡风四起。
素鹤见状,降下小黑,行向两人,拱手向白离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何事?”
“不知殿下来之前,是否有遇到黎子?”
“不曾。”
“那还请殿下暂留此身,权且一等。”素鹤内心微叹,都是伤心的人,他总不能当着魔尊的面去提白无月。
白离闻言,却是看了眼云头上的天帝,摇身立定火凤,飒然而去。
只丢下一句:“不用。”
“……”
素鹤追之不及,剩下的话只能吞入腹中。
罢了,既是父子,总有相逢的一日。
遂转身与狐十四拱手道别:“此间事了,我也告辞了。保重!”
狐十四依礼而还:“请。”
而素鹤走后,渡佛祖等也降下云端,同狐十四道:“我等欲往闻法岩做法会超度妙殊,魔尊是否要同行?”
“不也。”
“如此,恕贫僧等人失陪,请。”
“请。”
瞬息的功夫,人已去的所剩无几。
便是凤如锦,也带着凤族的人返回了凤族,天帝望着白离逝去方向良久,拖着一抹苍凉,踏回了天宫。
毕竟,他的好友还在暗室等他。
来来去去,便只是龙雪、龙母龙雨留在这顶峰之上不肯离去。
如何,也信不得那人真的消失了……
第一百八十章:终章.祸风起
狐十四背对着母女三人,沉声道:“你们,也走吧。”
龙雪按下云头,颤声道:“十四叔,小妹……她还会回来吗?”
说着,又是眼眶一片湿润。
“你都清楚,不是吗?”
无魂无魄,不存与世的人,要如何回来?
“没有别的办法吗?”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没有。”狐十四摇头,又看了看身后殷殷期盼的两人,对龙雪道:“离开吧。”
“那十四叔你呢?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东海,也是你的家啊。
“我有我的路要走,你此去必能遇上黎波,告诉他,不必了。”
“我知道,我会与他,把孩子扶养长大的。”
顿了一下,忽的想起了一事,满是愧疚的道:“那日自出魔界,冰将我等护送至人间后便不知所踪了。
十四叔,可有它的下落。”
“无妨,时机到了它自会回来。你们此去,保重。”狐十四径直看向远方,岔开了话题。
龙雪喉头翻涌,无数的话语咽入腹中,只化作了两字:“保重。”
一声长叹,足下生风,飘然回至龙母身边,而后三人同去。
待她们气息已远,狐十四才转眸细看着鹤背峰的一草一木。
负手与背,孤独的立在风雪中,与这天地渐渐融成一体。
而龙雪在回归的途中,果然遇到了黎波和白无月,然却少了一只傻蝴蝶。
心中虽是惆怅倏起,然大抵也知晓是为何。
遂没有多问,而是将西灵山的一切都告知了黎波。
而黎波在沉默了良久后,即抱着白无月就此消失。
龙雪急追,从此皆不知所踪。
到最后,龙母在寻不到踪迹之下,携着龙雨回到了金龙一脉。然而月余未过,龟相即求上门,言东海不可一日无主,请龙母回去主持大局。
可看清龙熬真面目的龙母,如何肯再踏进那个埋葬所有的牢笼。
任龟相如何请求,皆不肯再回。倒是龙雨主动提出,说愿意代母回归东海。
就此,原本刁蛮任性的她,一夜展风华,扛起了本不该属于她的责任。
只在四下无人时,会去冷宫和落雪殿独自坐上数个时辰。
至此,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平静。天宫也好,人间也罢,灾劫过后,都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朝气。
却无一人再提起,哪个陨在天泣下的女子……
再看狐十四,这一等便是不曾再睁眼。
人间风雪早已停,仙界风雪也已息。独西灵山的风雪,不曾止。
日复一日的下着,日复一日的等着。时间长了,慢慢的也就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雪人。
偶尔,般若也会带着虚悟过来看一看。看过之后,又回到菩提树下静坐。
但虚悟发现,师父每次看过魔尊后,叹息的次数就会变多。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每次思及过往,他也忍不住长叹。
唉……
然就在日子如此平淡翻过去的时候,忽的有一日,平静的鹤背峰有了不速之客。
虚空涟漪荡荡,纯良人袖起他的翠竹伞,踩着飞雪行向雪人。
“想救她吗?”
雪簌簌,风依依,人……寂寂。
“本公子可助你与她相逢,你,当真不考虑?”
倏然,覆在狐十四的积雪,如烟霞般点点飞向风中,露出了久眠的人。
睁眸一瞬,风雪骤停。
“条件。”
“爽快,本公子就知道你不是个愚人。”纯良人击掌赞道。
顿了顿,才道:“吾要你再入流光幻影阵。”
“为何?你要的,当不止如此才是。”狐十四眸中倏的闪过一丝锐芒,森冷的没有余温。
纯良人闻言,霎时眼角微挑,嘴角噙着一抹好看的弧度:“这个嘛?谁让本公子心善,是个好人呢。”
“直说吧。”
“你若自困阵中,如无外力永世不出。让吾再看一看,这世间是否真有情痴。
吾,便保你二人再续前缘。
如何?”
“本尊要如何信你?”
“嗯,这是个好问题。不过,你除了选择相信吾,别无他法。
须知,让一个魂飞魄散之人再入尘世,不是谁人都可以。”唯本公子,可以随意为之。
但,那要看本公子的心情。
“依你。”
“诶,这才对嘛。正所谓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像吾这样的善人,可是千载难逢的。”
“阵起何方?”
“这个嘛,容吾看看。”纯良人掌起水镜,显露出人间的山山水水。
随意指了一处不知名的角落,道:“喏,就那儿吧。”
“好。”
“等等。”
“还有何事?”
“留下一物。”
“何物?”
“龙三的记忆。”
“你要它何用?”
“呐呐呐,别那么紧张。吾要它,当然有用。
不然她若归来,要如何记得你呢?”
“好。”
一句好,即身化流光落入人间某处山谷,扬手起阵。
望着氤氤氲氲阵法结界,默然伫立片刻,倏的足下风动。
却是两道熟悉的气息,与之同时没入阵中。
纯良人见狐十四进入阵中,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收获。
这一只觅香蝶,一头冰焰麒麟,倒也有几分忠义。
像这种有情有义的事情,他这样的好人自是要成全的。
不过,呵呵呵,来了……
倏然,一股不属于此间的气息逼近鹤背峰,来
势迅疾无比。
“来的不慢嘛。”说罢,纯良人旋身没入虚空。
“这……难道消息有误?”灰衣老者道。
“不会,只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不想你我顺利迎回少主。”白袍老者目露精光,看向了虚空某处。
“那现在怎么办?”好不容易追查至此,结果线索又断了。
“回去。”
“回去?”回去你打算怎么和幽主解释?要和幽主说,人我们找到了,只是被别人抢先一步藏起来了吗?
白袍老者了眼老友:“不回去,你要在这里等?”
别忘了,咱们出来了时间也不短。再不回去,幽主那边也不好交代。
“啧……也对,你说是谁那么大能耐,每次都料在你我前头?”灰衣老者咋舌道。
举目看向人间某处有些许灵光闪动,遂拉着老友的衣袖扯了扯。
“作甚?”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些不同?”
“……眼花了就直说,回去让人你给做碗明目汤。”白袍老者没好气瞪着友人,旋即没入虚空。
灰衣老者再看了眼人间某处,不对啊,他刚刚明明有看到的。
这会儿,怎么什么都没有
又见老友不等人,急道:“喂,你别说着说着就走啊,好歹也等等我。”
说罢,也急急而去。
却不知,在他们离开后那一点灵光再次闪动。
而那里,正是狐十四所在流光幻影阵。
桃林中的人,在遇着怀中的小家伙那一刻起,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明亮了。
一只天地灵气化育的白狐,眉心顶着熟悉的火焰印记。
霎时,他笑得宛若三月的和风细雨。
极是温柔的道:“我带你回家,好吗?”
小家伙不懂什么是回家,可是自她有记忆起,就有个声音告诉她,要回到他的身边。
故看着眼前霁月风光,温润如玉的男子,不由的猛点脑袋。
眯着眼睛,美滋滋的道:“好呀好呀,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有你地方,便是我的家……
纯良人藏身虚空,定定的看着这一幕。
等老者着实离开后,施施然的走了出来。扬手翻掌,一滴晶莹的水珠盘旋至眼前,绽放灵灵奇韵。
“啧啧啧,禁忌之泪,你可是让本公子好生苦等。”
说着,又睇眼人间转而看向虚空某处。
倏的,嘴角勾起森森诡笑。
“吾会让你们知道,回家的路……有多难。”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