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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念岚     太初长卷txt下载     太初长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孤狼

    这是一座小山,既不高耸入云也不占地宽广,依山的道路是条大道,可是已经很久没人从这里经过了,富甲一方的商人们宁可绕远路也不愿意靠近,三城交界处的小山上,是孤狼寨的所在,他们的老巢里,收容了不计其数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最近二当家的失踪也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这些人都有何其多的仇家,谁也不知道哪天睡着就被人抹了脖子。

    山下的林子里静悄悄的,一个革带束衣的年轻男子一左一右裹挟着两人越过背阳的土坡,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具尸体,土坡后是一支十来人的队伍在默默等待。

    他随手将守卫的尸体抛在面前的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男人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不沉重,他看向自己的十几个下属,目光大多数时候停留在队伍里中的几个少年身上。

    “寨子里有不少附近城里受了通缉的逃犯,先不着急惊了这群老鼠”,他用手指了指刚扔下的尸体,“从外面把这些放哨的全给我拿掉,然后把上头的寨子一锅端了,不要抢,这次很简单,大家都有勋劳”。

    男人笑了笑,看着兴高采烈的下属,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清掉一个这样的盗窝,根本没必要阁里出动十几个在籍的征武卫,这种做法纯属是杀鸡用牛刀,不过这次一向以威武肃穆震慑八方的张阁主好像突然间来了兴致,大抵意思就是让他们领着几个少年来历练一番,不过男人原本看这几个孩子就挺顺眼,何况平日里事务繁多,也难得有这样的机会来让大家放松放松,顺手再捞一些赏钱。

    可是队伍中几个被蒙在鼓里的少年人就不这么轻松了。

    在看到那两个大汉的尸体被丢在地上,就像猎人上山随意打了两只没什么肉的兔子一样,陈明清和身后几个少年的脸色就变得非常认真严肃起来。

    要杀人了吗?陈明清握紧了两个拳头,看着十几个身穿铠甲的天宫武士快速而无声地化作一张大网,眨眼间就撒了出去。

    “怎么?不敢去了?”很快原地就只剩下几个少年了,姓齐的统领走到他们身边,微笑着开口询问。

    陈明清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恭敬地抱了个拳。

    “还请照顾我这位不会武功的兄弟,我和成昆去多砍几个恶棍的脑袋”,他也笑起来,“杨大哥,不要太小看了我们。”

    林子里有不少隐蔽的木屋,在山体草木掩映间显得很不起眼,三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正窝在屋里喝酒吃肉,小声畅谈着有关自己和女人的粗话。

    “砰”的一声响,中间的汉子目光呆滞地垂下眼帘,一杆长枪穿过木屋的墙将他捅了个通透,滚烫的鲜血从冰冷的矛锋处缓缓滴落,直指对座两个愣住的男人,他们的迟钝并没有持续多久,做这一行就是把头别在裤腰带上来的,两个男人瞬间拔出墙上悬挂的砍刀一脚踹开木屋的门。

    一道刺目的寒芒随着门外身影的暴起发难而闪过,尚未冲出几步距离的汉子便轰然倒地,两颗头颅散落,脸上还是凝固住的惊骇表情。

    陈明清喘着粗气,离开洛城的这段时间他还是严格每天按照师父的教导钻研每一招一式,和孙小二的境界都精进神速,方才的这一剑接连斩断了两人的颈骨,力道之大以至于切口平滑,少年的剑道在不知不觉中就迈过了成道的门槛。

    孙成昆从木屋另一侧走到他身后,一只手搭上陈明清的肩膀,大大咧咧地说道。

    “走,下一个,别看了,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手底下不知道欠了多少条人命呢”。

    陈明清看着两具无头的尸身,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动,过了好一会才收剑入鞘,这是一把精铁打造的长剑,他很喜欢,和孙小二手里的长枪一样,是张阁主让他们在器备库中自己随意挑选的。

    回鞘的剑发出蹭的一声清响,两个人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山上走去。

    天宫的武士们收拾外围的杂兵如同割草一般,但是由于忌惮山顶寨子里的头领作鸟兽散,也不敢制造出太大的动静,清理的速度也就稍慢了不少,在这段时间里,陈明清和孙成昆的二人小队已经拔除了五六个哨点,至此所有的明暗斥候已经全部解决,孤狼寨中的群盗已经成了目盲之人。

    寨子里的的歹徒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找上门来的杀机,他们还沉浸在平日杀人放火寻欢作乐的氛围里不可自拔,桌上摆着成堆的美酒,恶名昭著的缉犯们坐在下首,大笑着望向上座的几位当家们,妖娆的女人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在席间交替舞动,胸口前仅能用来遮羞的布料边缘下坠着一排银色的链搭,随着身体的转动互相碰撞,发出叮铃的清脆声响。

    这些女人绝大多数都是被掳来此地的,她们展示着风情万种的娇媚的笑,眼里最深处流露出足以将这群男人千刀万剐的恨。

    两个少年已经悄悄摸到寨子的后方,这里被简易搭建的木篱团团隔离起来,陈明清和孙成昆灵巧地翻越路障,午宴的时候,暴徒们的防备很松懈,他们贴着墙小心翼翼地向前移动,能出现在这里的已经都是狠角色了,任何一个都是有点真功夫的。

    “还要往前”?

    孙成昆拦下前方的同伴,声音压的很低。

    “放心,我们先去观察下里面的情况,以卵击石的事我不干”,陈明清也低声回应,“等杨大哥他们来了就完事,我们去看看还能做点什么”。

    突然他抬起头靠着墙不动了,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孙小二也愣住了。

    孤狼寨门前宽敞的场地中央有几根孤零零的柱子,木质的柱身被一层黑色的如同树胶一样的材料薄薄覆盖,那是凝固的血液,离它们从身体中喷涌而出已经过了很久。

    这几个人应当是被匪徒吊起来活生生放血而死的,他们唯一的相似之处可能就是那双睁大的眼里还保留着临死前的那种汹涌到极致的绝望。

    太合理了,这就是凶残的山贼应当做出的勾当,可是陈明清低下头,他的脸埋在阴影里看不见表情,在孙成昆等得有些着急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声音有点沙哑。

    “你说的对,他们都是死有余辜的人”。

    少年重新把脸转向阳光,漆黑的瞳孔里是血与火在翻腾,心底的愤怒和正义的敲打让他有些恍惚,他在想,被吊死在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可是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如果那一夜自己没有找到朋友们,孔凌佳和文以轩是否也会死状凄惨?

    陈明清缓缓抽出手里的长剑,将剑鞘丢向一旁,他不会再犹豫了,十六岁的少年有了更大的梦想,从此他要为正义而战,保护那些想回家的人。

    丰盛而铺张的群盗宴会已经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这些刽子手发出响亮却令人脊背发凉的大笑,他们觥筹交错之际也不忘了伸手去探一探身边侍女丰满的身体。

    隔着五十步左右的距离,两个少年藏身宴席左侧的帐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场下流而龌龊的放纵盛会。

    陈明清盯着一个刀疤脸的男人,他皮肤黝黑,脸上的疤痕十足狰狞,几乎将那张丑恶的嘴脸一分两半,他也在笑着,只是那笑意中带着一股平静,男人便是这个寨子的主人,孤狼的大当家,他的真实姓名已经无人知晓,这方圆百里都叫他,孤狼。

    少年背过身去和同伴低声交流,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同伴强烈的反对神色被他坚定的眼神压了下去,两个人开始缓慢移动。

    大当家平静地坐在案首,他没有被眼前狂欢的宴会感染,甚至没有举杯痛饮,他酒量好极了,但男人更习惯依赖这多年来保持的冷静姿态,这种习惯让他避过了无数次生死之险。

    右侧一个高大的身披虎裘的壮汉直接举起酒坛,孤狼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朝他点头示意。

    手中的铜杯尚未放下,男人猛地瞪大眼睛,他双手拍案跃起,一道剑光划过原先所在的位置,桌上摆放凌乱的物什都被一斩两段。

    他勃然大怒,眼里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凶光,猛然挥拳向身后砸去,阴影里的偷袭者被逼现形,那只是一个少年,虽然看起来身强体健,可在这群膀大腰圆的匪徒环绕间,不过像是一只被群狼围困的獒犬。

    乱哄哄的大盗们陡然安静下来,宽阔的大堂里顿时可以听到门外传来的风声,他们盯着那个提剑的年轻人,马上又爆发出更大的笑声,有人拍着手跳起舞来,有人把酒倒进美貌侍女的胸口,似乎在为这场游戏般的战斗增添一些助兴的元素。

    少年半蹲在地上,一手握住长剑,一手抬起剑锋,眼神死死咬住面前的男人,男人也在看他,却突然大笑起来,将一只手背到身后,对他发出大吼。

    “想杀我?来”!

第十七章 归去来兮

    精铁制成的长剑稳稳地横在那里,陈明清丝毫没有在意男人的动作,这一击不中当然在自己的意料之中,他还没有自负到觉得能凭这样的偷袭就杀掉孤狼。

    男人皱起眉头,方才因不屑而平息的怒火又再次被勾动起来,他给了年轻人一个机会,所以将一只手负在身后,虽说这是一个必死的机会,这个幼稚的年轻人贸然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在大当家的正面,别说单手,便是让你双手又有何妨?

    可是少年仍旧纹丝不动的立在原地,像一张绷直了弦的长弓,男人没有耐心了,他只可能给出一次机会。

    猛烈的拳风呼啸而至,伴随着毫不留情的杀意,孤狼还是单手出拳,这已经无关他玩弄的心情,在席间所有人的注视下,对付一个稚嫩的少年,不可能让他全力以赴,那这个当家的便要贻笑大方了。

    横置在手中的长剑微微一侧,将毕露的剑锋对准敌人的拳头,可惜并没有发生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大当家那爆烈的一拳轰在剑身,轻而易举连着少年一并砸飞了出去,带翻了沿路的所有桌盏,他大笑起来,听着耳边传来的满堂喝彩。

    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陈明清拄着剑从一堆被打翻的杂物中缓缓站起来。

    方才被拳击中的剑身狠狠撞在他的胸口,传来的那股力量大得让人感觉根本无法招架,但是他还能抗住,机会还没有出现。

    对于少年这么快就能站起来,男人眼里划过一丝惊讶的神色,他拍了拍手,笑意不减。

    “是家里什么人被我杀了?还是哪个小情人受了侮辱,我看你是个好苗子,可以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今天,入伙”,他眯起那双透着凶光的眼睛,“别想不开,死几个人算什么,活着不好么”。

    “差不多了,我平时没这么好说话”。

    回应他的是一道斩落的寒芒,少年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他,右手里的长剑一路拖过灰石地面,溅起的火星四散而明亮,剑光在男人面前画出一个整洁的半圆,当头落下。

    孤狼这下是真的怒了,今天他已经破天荒的说了很多话,这对一向无情而冷酷的男人而言已经是个很大意外了,然而更让他意外的是眼前这个全然不知死活的年轻人,三番五次狠狠地打了他脸。

    剑停在了空中,其实是停在了男人的手里,那么来势汹汹的飞斩被他轻松抬手握住,便悬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男人面色狰狞,转动手里紧握的剑首反向插入少年的肩头。

    陈明清发出一声低吼,死死咬住牙关承受身体传来的剧烈疼痛,他的眼睛疏忽地明亮起来,甚至透出一些若有若无的疯狂。

    少年接下来的行动也确实在所有人看来像是一个疯子在作最后无用的挣扎,他狠狠抵着插入肩头的长剑前进,直到淬血的剑身完全暴露在少年背后。

    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孤狼,凶狠的男人甚至被这一瞬间的神态惊到了,好像在这个时候,少年更像是一头孤狼。

    陈明清一把猛地抱住了男人,用尽了全身残余的力气,在面前的大当家和在座所有人都微微一愣的瞬间,一把锋锐无匹的长枪带着巍峨压顶的攻势贯穿了男人的头颅,三寸枪尖直接炸开了男人那张凶恶而丑陋的脸。

    偌大的城寨里鸦雀无声,透着死一般的寂静,一脸血肉模糊的男人缓缓倒下,倒在少年的脚下。

    直到他们看见那个一枪取走孤狼姓名的人从幕后走出来,竟然是和那个肩头被贯穿的男孩年纪相仿的少年,群盗轰然大乱,纷纷抄起身边的家伙,不住闪动的剑光剑影晃得人几乎头晕眼花。

    离陈明清和孙成昆最近的二当家早已操刀在手,腥风一般朝两人扑过来。

    只听得见头顶一声巨响,这位孤狼寨硕果仅存的主事人就被一根从天而降的木条直接钉死在原地,寨子坚固的木顶随之被人猛然掀开,刺目的光直射进来,一帮常年龟缩在阴暗角落的老鼠们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陈明清眯着眼抬头看向那道悬空的身影,那是姗姗来迟的齐统领,这时的他如同天神降世一般散发着威严的气度,之前一手摧毁寨顶的举动让下方的宵小之辈有些瞠目结舌,齐统领从空中缓缓下降,最后落在两个少年身边。

    群龙无首的匪徒们似乎还想要作困兽的挣扎,大门处涌入十几名天宫武士铁塔般拦住去路,在他们看清那身闪亮的银铠后,所有的阵型瞬间崩溃了,开始想尽一切办法地四散奔逃。

    “妈的是天宫的人”!

    有人惊恐大喊。

    征武卫是天宫武力的中坚力量,要通过层层严酷选拔才能被御宵城认可并记录在案,他们所组成的正义之师,直面一些最残暴的考验,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荣耀。

    现在这些武士们在山寨里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追杀着炸了锅的山贼们,一颗通缉榜上有数的人头就是一份功勋,他们对待穷凶极恶之徒下手毫不留情。

    厅内已经变成一片修罗地狱,陈明清面无表情地看己方收割着一条条人命,清晰地听见他们濒死前发出的鬼哭狼嚎,孙成昆对他肩上的伤进行了简易的包扎,虽然那一剑直接透过了身体,但好在没有伤筋动骨。

    统领大人站在陈明清身后,用手轻轻拍了拍他未受创的那只肩膀。

    “确实有真本事,不是亲眼所见,几乎不敢相信你们两个小鬼就这么把孤狼杀掉了”。

    他挑了挑眉头。

    “怕不怕,不过千万别觉得你现在看到的景象太残忍了,善恶有时也许模糊,但有时不会”,男人掏出怀里的一块金属令牌,拿在手中摇了摇,“我们天宫从不乱杀人,也不喜欢无用的怜悯,慈悲固然很好,可是在不该用到的地方会害死你自己”。

    “齐大人,这就是正义的代价,对么”?

    沉默了许久的少年开口问道,然后也没有等待男人的回答,一手按住自己的伤处,慢慢地向门口走去,一路上踏过无数交错的尸体。

    这个孩子一时间变得有些让人看不懂了,齐统领也在原地愣住了,少年没有指望他的回答,而他竟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男人身边的孙成昆神色复杂,看着逐渐远去的摇摇欲坠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

    宿命吗?

    小二摇了摇头,提起地上的长枪背在身后,小跑着朝同伴追了过去。

    屋角摆放了一盏小小的香炉,里面燃着一种奇特的木料,烟淡淡的飘起来,房间里弥漫着非常好闻的香味。

    少女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了,今天都可以楼上楼下的跑动了,不过她跑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人,最后好不容易碰上了慈眉善目的林医师,老人把陈明清几个跟随齐统领上山围剿匪窝的事告诉了她,见小姑娘一个人无趣,从医室拿了些价值不菲的如麝送给她,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香料,在大户人家那里能卖出很高的价钱,这才让少女欢喜地回房了。

    这时她趴在窗台上,等待着哥哥们凯旋归来。

    门却突然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孔凌佳。

    书生这几天像变了个人似的,除了日常饮食就是躲在房间看书,碰到陈明清和孙成昆也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眼神深邃了许多,总是像在深思熟虑。

    “三哥你们回来啦”,文以轩笑着站起来,又发现哪里不对,探头探脑地看了一眼,“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

    少女有点紧张起来,毕竟现在孔凌佳总板着个僵尸脸,谁看都像是出了事的模样,不会是另外两个人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吧,她变了脸色,伸手就要去拉书生的袖子。

    孔凌佳这时候才意识到被误会了,他立马开口解释道,“是我先回来了,他们肯定没事,有天宫的大人们在呢,我留在那里也帮不上忙,就不当拖油瓶了”。

    “好了,不可以这么说自己,我们...”。

    “以轩”,书生的音调抬高了八度,几乎有点粗暴地打断了文以轩的要说的话,他用那对深的看不见底的黑色眸子轻轻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女也愣住了,她记忆里的三哥好像一直都是那么玉树临风,翩翩有礼的公子,从来都是对人说话温和带笑的。

    过了一会,孔凌佳轻声开口了,“以轩,我回来也是有重要的事和你交代,之前师父告诉我,苍山域最厉害的那位秘术师就在首府,昨晚和张阁主无意的夜谈间我才知道,他在前几年回到了故里隐居,是一个叫百檐的小城”,他又沉默了一会,继续说,“所以我是来辞行的,很抱歉不能和你们一起去首府看看了”。

    文以轩惊呆了,她一时间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刚胡乱组织了一会语言,又被打断了,气得她想撞墙,“不用劝我啦,小妹你们都很厉害,带着我其实真的是个累赘,明清和成昆都是很靠得住的人,他们能保护好你的”。

    “这么大的地方,肯定还有别人可以教你啊,我们陪你去找好不好,不是说过了我们不管做什么都要在一起的吗,那你要是不去首府,我们也不去了”!

    文以轩脸色都有些苍白,她色厉内荏地冲孔凌佳小声吼叫起来,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这番说辞和面色一样,都很苍白,可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他在身边了。

    书生走到文以轩面前很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次他笑的很自然,一点都不勉强,他微微低下头看着发火中的少女。

    “那是我错了好吗,但是我一定要去学最强的秘术,如果天高路远我就跋山涉水,如果修行不易我就苦练勤学,如果什么时候你想我了就抬头看看天”。

    少女听到这不要脸的话刚想开口骂他几句,就听到他又说。

    “等我回来,我就能保护你了”。

    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她左边的脸颊上,孔凌佳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留下文以轩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

    过了好久,少女走到床边轻轻坐下,拿起一块柔软的枕头把脸深埋了进去,墙角香炉里的如麝已经燃尽了,窗外也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道纤细的身影蜷缩在床边,背后衣衫遮盖下的蝴蝶骨微微耸动。

第十八章 有客来

    孙成昆搀扶着沉默的同伴回到阁里,把他交给林医师,贯穿伤看起来可怖,对老人而言也只是不难痊愈的外伤,为他稍作整治后就只是提醒少年静养几天,陈明清轻声道谢准备离去,老人出声提醒他楼上的女孩已经无恙了。

    两个少年走进房间,少女正背对着他们坐在窗口下静静看着窗外的天空,听到轻微的声响,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猛地扭过头来,脸上没来得及擦拭的泪痕还隐约可见,文以轩眼眶红红的,看到两个哥哥,又猛地把脑袋转了回去。

    “出什么事了”?

    “他走了”。

    “谁”?孙成昆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现在房间里只缺了一个人,那个清瘦的书生。

    陈明清拉过另一张木椅坐下,身上的伤口还相当疼痛,他长出了一口气,“该走的,换了我是他也要走,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他是个男孩,无忧无虑的自然很好,可是一个男人哪有受了侮辱还不吭声的份”,他笑了笑,“我现在也算是个男人了吧”。

    “管他去哪了,我们还是往首府去,各学各的门道,学好了以后再见也不丢脸呢”,小二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愤愤地说,过了一会又伸长了脖子。

    “他一个人往哪去啊,现在还看不出来吗,外面危险着呢”。

    文以轩揉了揉眼睛,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去一个叫百檐城的地方找他未来的师父了”,少女竟然笑起来,她望向木椅上正朝窗外远眺的陈明清,“大哥,我们也尽早出发去首府吧,可不能输给那个傻子”。

    书房一直是张顺峰处理政务的场所,这里和往常一样安静,只有中年人翻动书页的轻微摩擦声,他手里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但没有抬头看站在门外的年轻人。

    “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

    张顺峰这下倒是抬起眼皮打量了他一眼。

    “有急事要办?明日便明日吧,我稍后就安排,还有什么事吗”?

    少年沉默了片刻。

    “无事了,不过希望大人指点两句,我知道您在天宫也很有名气”。

    张顺峰笑了笑,“先学会了溜须拍马可不好”。

    他止住笑意,问了句像是无关紧要的话,“听说你练剑”?

    看到少年点头,他看了眼门外,像是示意陈明清去院子里演示两招。

    长剑出鞘还是那样锋利的声响,少年表情严肃,他在院子中央站定,对面是古井无波的中年人。

    小小的庭院里剑光开始飞扬,经历了真正的厮杀以后,陈明清的剑术在短短几天之内精进了许多,染过血的武器仿佛在划破空气时发出更刺耳的嗡鸣,魏昭传下的九式剑招虽然被精简过不少,但如今在陈明清手中也逐渐变了样子。

    “极刚易折,剑不是重器,人便不能用蛮力”。

    陈明清手里的剑舞猛然收住,他提着长剑站在原地,仔细聆听男人的教导。

    “剑招有道,说明你有个不错的老师,但天生的力气不是拿来乱用的,我也听齐统领讲了山上的事,你要问我,我只能说你在胡乱劈砍罢了”,中年人垂目看他,“若是按你的法子,你更适合用刀,用剑杀人心思要细,这世上人人都想做佩剑游侠,可王者之兵,不是这么个用法”。

    男人伸出一只手抬在空中,陈明清马上会意地将剑丢了过去,宏大的剑光在男人的手心中绽放,瞬间照亮了他的脸,那把普通的精铁剑在男人手中像一条被锁住的白龙般翻腾飞舞,少年的眼神和脸庞同样明亮,原来剑用得好是可以如此精妙绝伦的,用这样的招式杀人,也可以算是杀人的艺术吧?陈明清不禁想到这时若是天降一场大雨,也是泼不进眼前的剑幕里的。

    张顺峰停了下来,“我收了外力,大约维持在和你相当水平,但你现在控制力太差,胚子太粗,还要慢慢磨,磨出个样子你也能像我刚才一样把控住你的武器。人也是如此,你不能总想着把所有事都做到极致,也许一次两次会赢,可是如果输了,在你回头看的时候,会发现身后已经没有任何余地”,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当年的我就是这样,所以只能回到家乡,希望你不要做出和我一样的事”。

    “今后对敌,不要总想能在别人身上留下多深的伤口,试试挡下对方的每一招,最后,杀人只需一剑就足矣”。

    他把剑插入地面,挥挥袖子转身离开了。

    陈明清站在那里满脸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他走上前拔剑要走,却惊骇地发现那把剑直接穿透了院子里的石地,半截剑首都看不见了。

    三关阁铲掉了孤狼寨的事已经很快在周边传开,而两个在这场剿匪中进行了斩首行动的少年就要离开这里了,这段时间以来,陈明清四人的小团伙还没有走出故乡多远就遭受了一系列重大打击和变故,还有人在中途离队,从脚下通往未来的道路显得那么慢长而迷茫。

    小二兴高采烈地摸着马屁股,张阁主似乎秉承了好人做到底的宗旨,让人替他们换掉了那些个无精打采的骡子,当然也可能是怕他们拖慢队伍整体的速度,现在几个年轻人身下的才算是真正的坐骑,属于孙成昆的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是他梦寐以求的相貌,斗志昂扬,柔顺浓密的马尾左右摇摆。

    陈明清在马背上对身后大门下的那人遥遥抱拳,齐统领朝他轻轻挥了挥手,身边的队伍也随之动起来,那是要与几人同行的五名天宫武士,清一色的银铠在午后的阳光中烨烨生辉,少年们踏上了前往归岳城的征途。

    洛城,夜。

    酒馆已经打烊了,掌柜的却没有入睡,他站在二楼的书房里,双目闭阖像是在入定。窗外的街道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摩擦地面,轻到普通人根本不会觉察,可是中年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下一刻,魏昭猛然睁开双眼,桌上的剑从鞘中划出一道寒光抽在半空中,像是击中了什么似的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那是一根极细极小的钢针,现在正插在左面的墙上,针体上满是古朴螺旋的花纹,很难想象该如何把这样复杂的图案刻在上面。

    “在我面前有什么好躲的么,还是说现在夙夜的杀手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了”,掌柜的冷笑了几声,竟然在一片漆黑的屋子里精准地摸出几个干果丢进嘴里咀嚼起来。

    窗外的人看起来并没有被这种轻蔑的举动激怒,他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很低沉却也很清晰,“魏大人躲在穷乡僻壤要图个清净,真不好找啊,御宵城可有些老朋友很挂念你”。

    “哦,我并不想他,倒是有些骂人话想对他说,不过看样子你是没法帮我带话回去了”,话语顿了顿,男人把嘴里的枣核吐在地上,“一起上吧,别在我这里打马虎眼,让我看看小烟走了以后你们还有几个瞧得过去的杀手”,魏昭清楚感受到窗外来人的实力,他自然不信这群人既然能找到这里,会只有这么一个饭桶跑过来送死。

    九寒剑再次出鞘!

    静谧无声的夜晚瞬间被打破,书房的窗直接炸开,泼进一片银色的铁雨,狠狠碰撞在凌空舞动的剑幕上,被击飞的暗器四处弹射开,很快这间小小的书房里的桌椅四壁都覆上了星星点点的寒芒。

    “哼,废物东西”,掌柜的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低语,似乎是厌倦了这种不痛不痒的问候,他一把握住了飞快旋动中的剑柄,所有从窗外打来的暗器像是被吸附住了,随着长剑的轨迹形成了一条璀璨的银河,男人一个踏步冲出很远,手中的剑鞭在夜空中肆意挥动,几个无人的暗处爆出血花,他快速飞向城郊,这里可不是他的战场,在他声名鼎盛的年代,这些后辈还躲在母亲的怀中啼哭不止,杀光了这些人,酒馆明天还要照常营业呢。

    落在城东远郊荒无一人的田野里,魏昭抖落了一地的暗器,找了个土包坐下来,他把剑插在身前,闭上眼听远处的黑暗中传来的声响。

    夙夜是一个极其古老的杀手组织,兴起于何时早已被人遗忘,它不服务于任何势力和个人,只要有足够的分量的报酬,谁都可以成为刺客们的目标。据说那个踪迹不可觅的夙夜本部是一栋高楼,共有十二层的高楼,从下至上豢养着不同实力的杀手,这些人如蛆附骨,也不死不休,在每一次的天下乱世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魏昭讨厌今夜的来客,但他并不讨厌这个组织,因为近百年内天下第一的刺客青玉狐耿如烟便出身于夙夜本部的十二楼。

    那个女人也是他的妻子。

    他睁开了眼,看向眼前近在咫尺的黑暗,不再是轻佻无畏的神色,那片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矮子,满头枯草般灰白驳杂的发色,竟然是一个老朽。

    “小子,别来无恙啊”。

    他咧开嘴朝魏昭笑着,眼神空洞得像是一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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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初长卷介绍:
少年身负尊贵血脉却出生草莽,当周身一片血色,他提剑搅动江湖和庙堂的风雨,在乱世中登顶天下之巅。太初长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太初长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太初长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