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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月关     回到明朝当王爷txt下载     回到明朝当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6 三个条件

    466

    女人对于建功立业、名垂千古的诱惑抵抗力终究要强一些,杨凌一番花言巧语,换作一位好大喜功的君主早就喜出望外了,可银琦反而一脸的警惕,杨凌见此情景也紧张起来。

    政治婚姻在古代乃至近代,无论中外都事属寻常,而当事者也鲜有以之为怪的。事实上在那个普通百姓家也是先入洞房、然后恋爱的时代,这种婚姻的稳固程度、幸福比例反而更高一些。在家族利益高于一切的时代,做为两股力量缔结象征的联姻,还因之蒙上了某种神圣的面纱。

    客观地说,即便抛开双方的身份和联姻的长远利益,仅以杨凌、银琦两个人的个人条件来说,也不失为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其实很琦倾心于‘杨英’,何尝不是如此?

    如果‘杨英’只是一个弓马嫡娴熟的普通牧民,做为身系全族那么多重大责任的首领,银琦还会那么痛快的确定和他的婚姻么?

    然而杨凌却很不适应这种婚姻方式,他觉的这对银琦、对他自已,都是一种不公正的行为。以这种方式来结合,杨凌总觉的是对感情的一种亵渎,有种本能的排斥。然而他现在是逼上梁山了。现在人家的老公忽然变成了自已的老婆,这件事岂是解释两句就可以化解的?

    再者,不管是接下来向皇帝摊牌、求准开疆拓土,还是将来与蒙古部落一起向北方进发,征服北方那些大大小小的鞑靼汗国,都离不了现在已成为草原之主的朵颜部落的配合。

    如果不以联姻方式把两股势力的利益合成一体,使两家无分彼此、同进共退,试问羞怒于红娘子女扮男装利用了她的银琦,还肯相信杨凌的话?还会帮助杨凌对朝廷施加压力?还会顺从他的意思,让出辽东土地、搬往斡难河、不遗余力地配合他建造辽东工业基地、建设北大荒粮仓、稳定大草原、配合他组建一支能征善战的军队征服北方,抢在罗斯公国东征之前占有西伯利亚?

    所有的一切,如今都系在一场婚姻上,意义不在于婚姻本身,而在于它可以让双方把对方的利益看成自已的利益并为之行动。当今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兼西班牙国王,欧洲最大政治集团的领导者,就诞生于父祖两代的政治婚姻;罗斯公国从一个欧洲三流小国地位陡然飚升,得益于伊凡三世迎娶了欧洲皇族血统最纯正的索菲亚公主。杨凌的大明北拓,看来也不得不走上这一步了。

    只不过比较荒唐的是,那些势力的联盟,一开始就是明明白白的并弱为强,对外吞并和扩张,是联起手来打别人。而杨凌打银琦的主意,却是为了增强自已的筹码,给自已准备为之扩张疆土而奋斗的大明施加压力,是先联合外人解决内部,然后再为了内部去向外扩张。

    不这样又怎么办呢?没有足够的专断之权就不可能在远离大明的地方开疆拓土。朝野安于现状,唯务休息,满脑子不欲疲中国以事外蕃的臣属们太多了。要想说服这些腐儒主动发动战争其难度不亚于登天。再加上皇权的强大........,不借助外力,要实现这一梦想何其难也。

    杨凌曾经用过各种方法,寻找与不同势力集团的利益共同点与之结盟,内廷、外廷、地方势力、江南士族,现在,不得不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谋求与关外部落的结盟。

    入乡随俗吧,杨凌在心里苦笑一声:我在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何尝不是也在改变着我?

    杨凌缓缓开口道:“第一件事,比较简单。”

    “什么事?”银琦两只眼睛瞪着铜铃一般,两只小手攥成了拳头,脊背紧张地弓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着。

    “鞑靼草原至少有十二座以上的板升城。大的三万多人,小的四五千人,那里大多数都是汉人奴隶,由少数鞑靼人和汉人首领管理,让他们在一些沿河流域开垦土地、种植庄稼。这些人加起来有十多万人,全都是饱受欺凌的汉人。

    现在那些板升城主见鞑靼大势已去,必然会向女王投效,希望得到你的庇护。我的第一个条件是,你先稳住他们,以防他们趁现在草原失去控制的机会携财潜逃。待到你的军队开进鞑鞑草原全面接收统治之后,你要把这些汉奸一个不漏的全都抓起来,移交大明边军!”

    如果说侵略者该死,帮助侵略者残害同胞的汉奸就该死一万倍!无论古今,这种猪狗不如的畜牲总是最招人痛恨的。杨凌并没有忘了他们,更不会看着他们摇身一变,投靠一个新的主人,继续享用同族的血肉。

    “这个好办,我答应你”,银琦松了口气,立即爽快应道。

    “我还没有说完,那些汉人今后也不可再以奴隶相待,他们愿意回到关内的,放他们离去,愿意留下的,他们开垦的土地,要分给他们做为个人财产,当然,他们是属于你治下的平民,你有权向他们收取粮食做为税赋。”

    “行!”银琦的嘴角牵起一丝轻松的笑意:他不但人长的还不错,心地其实也不坏,嗯........和我杨英哥哥五百年前是一家嘛。

    “第二件事。你该知道,大明卫所自京师往北直至奴儿干,绵延数千里,但是却被朵颜三卫和女真部落割离开来,彼此不能呼应,这在军事上,已经毫无地利可言。就是往来的驿站,都有许多是设立在你们朵颜三卫和女真部落境内,交通、动输极不便利。

    你们的辖地,是因当年靖难时立下功勋,永乐皇帝赏赐给你们居住,并为大明屏障的。如今,你们取代鞑靼成为草原之王,已经不具备朵颜、福余、泰宁三处大明卫所本该具有的职责,那么这三处领地就该物归原主。”

    “交出朵颜三卫的领地?”银琦吃了一惊,脸上微微变色,轻松的笑意也不见了。

    “你不要紧张”,杨凌端起茶来轻轻拨着茶水,若无其事地笑道:“朵颜三卫不过弹丸之地。你往西瞧瞧,跨过卓尔河,天高地阔,一望无边,草原之大数十倍于朵颜三卫。拥有这么大一片土地,还不该交还朵颜三卫?

    再者,你既做了草原之王,偏居于大明领土之内,怎么统辖治下的千百部落?呵呵,我是很公平的,银琦啊,你看,河套平原本来就是我们大明的,我们拿回来;至于辽东三卫的土地,现在你已升格为草原上的可汗,不再担负大明卫所责任了,我才拿回来。根本没占你一点便宜啊,你说是不是?”

    银琦哼了一声,不和他争辩口头之利,她仔细思索了一下双方的各项条件:

    看他方才展示的强大火力,至少阵地战的话,大明军队的武力是难以对抗的;如果大明扶植瓦剌,那么瓦剌恐怕占有的地方也不止现在提出的这些了;打得下来不代表统治得了,自已要想统治鞑靼草原,在政治、军事、经济上还需要大明的支持和配合。

    何况,这里左右以及后翼全是大明的卫所,势必不能作为可汗的驻地所在。一旦自已的大军撤离,此地事实上也就成了大明的势力范围,与其如此,不如示之大方,对以后双方合作更有好处。

    草原上的经济以游牧为主,固定领土的概念极为薄弱,一个地方水草枯竭,毫不犹豫就会弃之不顾迁往他地。逐水草而居的部落,他们眼中最有价值的就是草原。荷兰人能用几颗玻璃珠子从印第安人手中换到曼哈顿岛,并不是印第安人愚蠢,而是在这些狩猎为生的部族人眼中,最有价值的并不是土地本身。

    朵颜三卫的草原,无论是地域大小还是草原的肥沃程度,和鞑靼的地盘根本无法相比,得到整个鞑靼草原,那就象是一个原本穷的只有两个银角子的人,忽然捡到了满满一褡裢的金锞子,原本当成眼珠子的那点财产,现在当然很难再放在心上。

    银琦蹙起秀气的眉毛,仔细盘算了半天,觉的这笔生意还是很划算的,于是很认真地点点头,说道:“好,这一条我也答应你”。

    银琦随即狡黠地一笑,歪着头,斜睨着他道:“不过........我要你先兑现答应我的条件,待我的城池筑成,我才会带领全族迁徒。建城地点,我们也得好好商量一下,共同确定”。

    “那是当然,你不嫁我,这城就没筑的必要了,我安安份份回北京当国公去。要是嫁我,你的城就是我的城,你这女主人当然得满意才成”,杨凌觉的自已很邪恶,有点象个哄小美眉去看金鱼的怪叔叔。

    他呵呵一笑道:“没有问题,悉遵女王之意”。

    “嗯!”银琦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发觉自已其实已经不小了,起码和这个狡猾的大明国公斗智斗勇地进行谈判就没吃什么亏。

    她悄悄直起腰,努力挺起胸膛,瞧见自已胸口那曲线曼妙的凸起,忽然发现其实自已的胸脯也不算小了,她自信十足地道:“说吧,国公的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这回换杨凌紧张了,他鬼鬼祟祟地朝外边看了一眼,成绮韵和红娘子还没来呢。杨凌只好硬着头皮道:“呃........,这第三个条件,就是我个人的私事了。瓦剌使者来见我时,带来几个西域、波斯、天竺的绝色舞伎,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呀,那些丽人我都没有看进眼去,却只喜欢了朵颜部的一个美丽女子,我想........咳咳,向女王要一个女人”。

    银琦的俏脸腾地一下红了,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呢,这个杨国公........刚刚夸了他就原形毕露了,男人真没几个好东西!

    银琦晕着脸,忸怩了一下,才鼓起勇气道:“这个........,国公人才出众、位高爵显,能有侍奉于国公身边的机会,我想被你喜欢的女子也会非常开心的。国公喜欢的话,我自然愿意玉成其事。只是不知国公喜欢了哪个女子?”

    杨凌干笑两声道:“虽说汉蒙不禁婚姻,不过........这个女子身份特殊,如果女王不点头,这桩好事终究难成”。

    银琦好奇心陡起:“我族哪个女子让国公如此青睐?再说男婚女嫁事属寻常,国公的身份,要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何以还需我答应才行?”

    杨凌尴尬一笑,脑门上隐隐有些冒汗:“呃,因为此人就是女王府上的人”,他溜了外边一眼,红娘子和成绮韵还是没有露面。

    “我府上?是我府上的舞伎还是........”银琦忽地想到一人,心里不由一惊:“难道是她?上次宴请威国公时,她向杨凌献过哈达和美酒。要说妖艳动人,艳冠群芳,朵颜城里大概就只有她阿茹娜够资格了。

    父亲没有得到塞里木卓尔之前,四十多房妻妾之中最宠爱她,现今她才二十一岁,年轻貌美,难怪杨国公喜欢了她。她是我父亲的妾室,要把她许人,当然得我答应。可........可是堂叔兀良哈歹那里........?”

    银琦有些犯难,按她的部落习俗,一个男人死了,他的妻子可以由平辈兄弟收继或者由儿子收继生身之母之外的妻妾。这个习俗就是在王公贵介府上也不例外,成吉思汗死后,他的两个儿子就相继要求迎娶他最宠爱的一个美女。

    但是他们的习俗中却没有汉人士大夫或贵宦人家哪怕偶因斗酒论诗,又或意气相投,一时豪爽,便赠妾、借妾的习惯,尽管私相赠与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花当身份不同,在大明这边算,他是皇室所封的王,他的妻妾就是命妇;在蒙古那边算,他的妻妾可以因俗下嫁与丈夫的兄弟或儿子,却没有送与外人的道理。何况兀良哈歹在朵颜部落中也是银琦的有力支持者,她也不愿伤了堂叔的心。

    银琦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想要的,不是我父王的妾侍吧?”

    杨凌一呆,哑然失笑道:“自然不是”。

    银琦顿时放心,爽快笑应道:“好!只要不是我父亲的姬妾那便容易,只消国公开口,我的府上女子,任你索求”。

    杨凌一听,双目一睁道:“女王此话可做的准么?”

    银琦傲然道:“我虽是女子,倒也言出必鉴!”

    “如此........”,杨凌离座一揖,厚道脸皮道:“杨凌多谢娘子了”。

    “哈哈哈........,不必客........呃?你说甚么?”银琦见他离座施礼,连忙起身相扶,陡听到杨凌后半句话,把她吓了一个趔趄,反要杨凌扶了她一把。

    银琦甩开杨凌的手,红着脸忍气道:“国公请自重,我........我已身许北英王,难道你不知道?”

    杨凌苦笑一声道:“自然知道,银琦,内中别有隐情,我一会儿再细细说与你听。我只想知道,世上若没有杨英此人,你觉得我还配得起你么?”

    银琦目光闪烁,变的有些诡异起来。

    杨凌踏前一步,展开柔情攻势,低声道:“自白登山相识,姑娘的聪慧和姿容,就给杨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此次塞北之行........”。

    “呛”地一声,银琦手中的短剑出鞘了,那剑正是红娘子和银琦交换的信物。锋利的宝剑压在杨凌的肩头,杨凌不由一愣,失声道:“你做什么?不答应我也用不着杀人吧?”

    “我明白了”,银琦咬牙切齿地道:“默许我们和白衣军结盟,只是你的缓兵之计!现在伯颜猛可这个大敌被消灭了,狡兔死,走狗烹,你又甜言蜜语地打我的主意,想让我帮你一起对付杨英哥哥了是不是?”

    她叱问是不是的时候,剑锋朝下一压,杨凌不由自主退了一步,苦笑连连地道:“你误会了,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

    唉!这个未来老婆貌似对那个老婆比较忠心,居然不怕翻脸,当堂出剑,杨凌实在不知是该哭该笑。

    由于杨凌所议之事实在不宜让人听见,早就屏退了左右,严令不得靠近,四下竟是无人帮他。银琦冷笑连连,说道:“我说你打了胜仗留连不走!我说你开出这么好的条件!你说,世上若没有杨英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想起杨凌的手段,如果他真的想除掉白衣军、除掉杨英,很可能已经对杨英设下重重奸计,银琦的声音都不觉发起颤来。

    杨凌这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他正不知该从何说起消除银琦的误解,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惊叫,随即一个人大喝道:“银琦,住手!”

    银琦一回头,瞧见来人正是杨英姐弟,不由喜道:“杨英哥哥,你来了,他........他想策动我一起对付你的白衣军”。

    红娘子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谈的,不过现在也顾不上问了,那把明晃晃的宝剑架在杨凌颈上实在叫人看着心惊肉跳的,她急忙道:“你先把剑放下,有事慢慢说”。

    银琦顿足道:“你怎么不信呢?这里是他的军营,若是放了他,他一声令下,我们就全陷在这儿了”。

    红娘子轻轻一笑,看了杨凌一眼,然后对她柔声道:“放开国公爷,他不会伤害你,也不会伤害你,相信我,银琦!”

    银琦定定地望了她片刻,渐渐被她镇静的眼神平息了下来,她缓缓收回宝剑,退开两步,疑惑地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女人的直觉,让她从三人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察觉到了‘杨英’、杨凌、成绮韵三人之间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关系。

    “银琦,我们完全是为了对付伯颜猛可这头野心勃勃的草原之狼,所以早在关内时就定下了以寇掩身、混水摸鱼之计,可不是一早就针对你。白衣军,根本就是朝廷的军队。

    听说你召开那达慕,我们也只是想赶来帮助你统一三卫,内挫白音野心避免分裂,外抗伯颜强虏平定草原,至于你的婚事........我们事先也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阴差阳错!银琦,世上的的确确没有杨英这个人!”

    银琦听了杨凌的话,霍地转向杨英,睁大一双眼睛,惊疑、可怜地道:“白衣军根本就是大明朝廷的军队?你........你不是响马、不叫杨英,那你是谁?”她的心中犹自抱着幻想,就算他不是响马,不叫杨英,那又有什么关系,他这个人还在呀。

    红娘子轻轻叹了口气,这是一家三口,欺负人家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子了。她轻轻踏前一步,柔声说道:“银琦,我........我不叫杨英,我叫崔莺儿,我是........他的女人”。

    眼波盈盈飘向杨凌,红娘子举手过顶,摘下束巾一拂,顿时柔媚满面,一头秀发翩然落下。

    银琦呀地一声叫,那一颗心,连着手中剑,也‘当’地一声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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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一章,应该算是码了一半吧,本该这一章把银琦的情节介绍完回京,今天周一,本周内是一定结束的。不过昨天感冒了,现在还没好,腰酸背疼的,码的少,抱歉。今晚争取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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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7 这个大骗子

    终于听完了整个经过的银琦象失了魂似的,小脸煞白,两眼发直。杨凌本来还想花言巧语一番趁虚而入,本来嘛,于公于私,为了自已的壮志和一家人的安危,已经被成绮韵和红娘子挤兑到这个份上了,银琦就算丑若无盐,那也得娶回来,何况她不但不丑,而且非常漂亮。

    可是瞧了她这副模样,杨凌实在不忍再多说什么了。要如何规劝呢?骤闻惊变的银琦现在怕是什么也听不进去,还是让她静下心后慢慢开导的好。其实如果没有‘杨英’让她情有所系的话,如果杨凌正常的追求她,以他的人品、才貌和地位,未尝不能成功。

    问题是那时谁又想到过杨凌有这么一番远大志向,而且需要朵颜卫的鼎力支持?就连智计百出的成绮韵,也是走一步看一步,随时根据他的想法调整改变着计划和策略,随时顺应周围的局势和新的变化做出新的安排。这不是一步一步挤兑到这儿了么?

    事情到了这一步,同为女儿身,成绮韵和红娘子也相顾黯然,不知说些甚么好了。

    “我我要回家”,银琦的眼神从他们三个脸上一一掠过,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那楚楚可怜的神情让杨凌生出一种心疼的感觉,他忙道:“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杨凌刚一靠近,银琦就骇的一声惊叫,杨凌赶紧又乖乖退了回来。

    银琦脸色苍白,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成绮韵眼珠一转,对红娘子道:“女王不太舒服,不便乘马,安排大人的车轿送女王回去吧”,说着向她一努嘴,使了个眼色。

    红娘子正觉满心愧疚,连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

    银琦瞪着她,忽然悲愤地道:“你你对我说过什么?你说杨大哥爱你,这一生一世都会把我珍爱呵护的,你是女人,居然跟我说出这样的话?居然这样骗我?”

    饶是红娘子浑身是胆,也不禁瑟缩了一下,她怯怯地指了指杨凌,低声诡辩道:“是啊,我我说杨大哥一生一世杨大哥啊”。

    “哼!”

    银琦哼了一声,扭头便走。红娘子迟疑了一下,一边匆匆束着头发,一边追了上去。

    杨凌颠着脚尖儿在后边瞧,皱着眉头道:“她没事吧?”

    成绮韵瞟了他一眼道:“心疼啦?”

    “哼!”

    杨凌瞪了她一眼,说道:“如果我一心一意的爱上了你,却忽然发现原来你是个男人,我也会”。

    “大人会怎么样?”成绮韵眼睛一亮,连忙兴致勃勃地追问。

    “我会吐!”

    “哼!”成绮韵鼻尖一皱,撒娇地哼了一声,然后低声道:“你别担心啦,让她回去歇息一下,她会静下心来好好思索目前的处境的。说起来,今天这事虽然叫人难以接受,可是莺儿女扮男装来到塞外,的确是为了方便迷惑瓦剌和鞑靼,恰逢她在那达慕上择婿,实属因缘际会。

    如果不是咱们,她孤掌难鸣,已经被白音吞并了。如果不是咱们,她未必能战胜伯颜猛可,为父报仇。咱们不但是她朵颜部落的恩人,而是是为她报了杀父之仇的恩人,银琦女王很聪明,让她静下来想一想,她会明白咱们对她的恩惠和诚意,从而打消敌意的。

    到那时,就得大人出马了,具体就不用我教了吧?大人使出你偷香窃玉的本事,还没有哪一个中招的女人不心甘情愿地把自已拱手奉上呢”。

    杨凌一边神思不属地看着远远的自已的车马向外驶去,一边点着头:“嗯,说的在理。嗯?胡说八道!”杨凌拂袖而去。

    成绮韵掩唇而笑,待他走开了才敛了笑容,黛眉轻锁如烟,轻轻一声叹息:“我家大人啊,心里要是觉的有愧于人家,才会想着去追求报答。可是今天这事儿还真的不好办,是我考虑不同啊,自已的女人诓人为妻,现在让他出面去追求银琦,实在迹于无耻,大人怎么放得下身架,这事该如何是好呢?”

    成绮韵盘算着,在大帐中慢慢跺起了步子。

    ***************************************************************************************************银琦坐在车轿中默默垂泪,轿帘儿摇晃着,泪眼迷离的从缝隙间望出去,红娘子骑在马上,垂头丧气的也丝毫不见了往曰的飒爽英姿。

    “唉!我怎么就会把她当成了男人?男人皮肤哪里会这么白嫩、五官哪里会这么细致?”银琦擦擦眼泪,恨恨地想。

    平生第一次刚刚懵懵懂懂地尝到了爱一个人的滋味,孰料晴天一声霹雳,情郎竟然变成了女人。这事儿说出去,自已的脸面往哪儿搁?

    “杨凌!哼!杨凌!”想起自已遭此戏弄全因杨凌而起,银琦重重一哼,又想起方才他花言巧语表示的爱意,不由恨恨道:“杨凌,这个大骗子!哪次见到他都在骗人,在白登山骗了我爹,现在又来骗我!”

    “唉!”一想到这儿,她又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已的责任:“儿女私情可以暂且放在一边,朵颜三部的事该怎么办呢?天下打下来了,没有不去占领的道理,何况就算自已不想去,也无法压制部族内部的头人、贵族们啊,他们现在怕是正在兴致勃勃地划分各部统治和放牧的地盘呢吧。

    如果没有大明的支持,甚至大明全力支持瓦剌的话,会是什么局面?建筑城池、发展农耕、兴起工商,让我朵颜部落走上繁盛之路的梦想,杨凌!这个巧言令色的大骗子!

    银琦不期然想到了两人的第一次交锋:白雪皑皑,罡风呼啸,她正站在白登山头观望山下数万大军厮杀不休的场面,猛回去,却看见杨凌一脸的杀气。

    “你想杀我?你怕我们出尔反尔,临阵倒戈?杨将军,不要把我们看的那么不堪,我父亲虽然在大明和鞑靼之间左右摇摆,那也是迫于形势,为了整个部落的生存。你放心,现在我已经上了你的贼船,只有硬着头皮跟你走下去了。”。

    杨凌望着她,很真诚地道:“姑娘说的对。大敌当前,我们应该互相信任,携手共渡难关,如果此时还互相怀疑,那真的只有同归于尽了”。

    “你们汉人真地很狡猾,这番话说的好听,其实不过是告诉我。你们死光了,我们也活不成。我告诉你,伯颜向我父亲求过亲,只要我答应嫁给伯颜,朵颜三卫也归顺鞑靼,我们就有活路。所以,在此山被破之时,在全族覆亡和归顺求生之间我们一定会选择后者,我,也愿意为了族人献出自已!”

    “好!那我们就定个君子协议,此山可守,我们就拼尽全力一齐守下去,山峰被攻陷之时,我会以身殉国,贵族的行止,由你们自已决定!”

    银琦轻轻闭上了眼睛,再次为杨凌下了注解:“这个大骗子!”

    随着辘辘车轮声,轻轻摇晃着身子:“现如今父亲死了,是被伯颜杀死的。朵颜卫险些被人吞并,那野心家是父亲的好安答白音叔叔。

    他他做了些什么呢?他安排红娘子出关,是为了对付伯颜,实际上是为自已报了父仇。有了白衣军的支持,自已才轻易除掉白音,软硬兼施征服了福余卫,现在成为草原的主人。

    要说错,他的错就是没有早些把红娘子的真实身份对自已坦白,可是那个时候他能坦白么?那时暴露了她大明官兵的身份,瓦剌和鞑靼之战还会开始么?

    要说错,就是当铲除白音,顺利一统三卫的时候,红娘子没有拒绝自已的婚事,可是那个时候她能拒绝么?如果她拒绝,我还会放心让她帮我去整合三卫,从而在关键时刻以一支号令统一的大军讨伐伯颜么?

    银琦坐在车中静静沉思着,车子已经进了城,马上就要到达贵族屋宅区了。

    银琦和红娘子的侍卫服饰都差不多,不过车轿前后却是杨凌的一队亲兵,车上仍插着杨凌的大旗,瞧这模样,倒象是一队王府侍卫请了威国公去王府赴宴似的。

    这个半城半部落的城镇,牧民们十分散漫,王爷的车队也不象中原的官员仪仗整齐鸣锣开道的,甚至还有牧人赶着一群羊忽尔横街而过,所以车马速度并不快。

    前方刚刚拐过一个路口,忽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下子抛进了侍卫群中。“当”东西落在沙土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径口儿还在“哧哧”地冒着黑烟。

    “不好!手雷,卧倒!”经过杨凌训练的近身官兵飞身下马,一致屁股冲里脑袋冲外,摆出狗吃屎的动作匍匐在地。

    几乎于此同时,“轰”地一声巨响,那些策马冲过来察看究竟的朵颜侍卫惨叫着跌下马来,双手掩面满地打滚,发出凄厉的已经没有人声的怪叫。那些受伤的马匹也负痛狂奔,搅的路口人喊马嘶一片混乱。

    “散开!掩护车轿后撤!”红娘子一声娇叱,已经自马上一跃而下,翩然跃上马车,那激射的钢针铁片杀伤范围实在不小,尽管这车子离前边侍聊卫还隔着一段距离,可是还是有一匹马受了伤,马车夫也惨叫一声,从高座上栽下地去,惨声大呼。

    红娘子一手挽住缰绳,力勒惊马,阻止它向前冲去,一手按着腰刀冷目四顾。那些趴在地上的士兵一俟爆炸过后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也不顾身旁捂着脸指缝中还沁出鲜血的惨叫侍卫,立即拔出刀四散冲入人群,寻找可疑分子。

    “发生了什么事?”爆炸声惊的马向前一冲,随即被红娘子硬生生挽住,把马车兜转过来,正在沉思之中的银琦先是向前一栽,然后向右一撞,重重地磕在车体上,她忍着肩头的疼痛急忙掀帘问道。

    “快回去!有刺客!”红娘子把眼一瞪,厉声叱喝。她真的有些惊慌,来人用的是大明军队的火器,这样犀利的武器可不是武功能对付得了的,万一银琦有个好歹,她一辈子良心也不安了。

    “我也不是纸糊的”,银琦刷地一下拔出了佩剑,倔强地要冲出去。她说不出对红娘子是一种什么感觉。这个女人,冒充男人欺骗了她的感情,她的心里有些恨。然而这个女人,对她又有太多的恩惠,现在持刀立在车头,那份焦急担心也决不是伪装的,她是真的关心自已,这份认知又让她有种糊里糊涂的感觉。

    这种极北之地民风淳朴,银琦压根就没听说过同姓之间会有爱情,如果她是那位原福建知府的小九妹,有点变态癖好的伊人,说不定感激之下,真会碰撞出爱的火花呢,但是现在她被红娘子粗暴地又推回车内,却只是碰撞出一脑门的浆糊。

    李大仁一弹出手,就等着惊马前冲,然后结果车中的杨凌飘然远遁,想不到侍卫中有这样的高手,竟然径直跃上马车,力挽惊马调转了车头。

    当银琦转出车子的时候,车头已经调转过去,他并不曾见到车中出来的是个女子。李大仁眼见杨凌要逃脱,再也顾不得掩饰身形,立即纵身跃了出来,足不点尘地追了上去。就从惊慌失措不及反应的侍卫们中间杀过去,扑向那辆马车。

    杨凌的侍卫只是普通的仪仗士兵,若是成绮韵招揽的那些三山五岳的高手,未及会这么不济事。可是那些高手不熟火器,真要是那些人护侍左右,只怕那一枚手雷就要伤损过半了。

    李大仁这一现身,蒙汉两族侍卫们立即发现了他,纷纷围追上来。红娘子发现一个身着蒙袍、手提长剑的武士健步如飞而来,一枚手雷又是脱手飞出,立即凌空一纵,跃至车后辕,“铿”地一溜儿火星,刀尖准确无误地点在手雷上,那手雷还未及爆炸,反向李大仁射去。

    李大仁这一惊非同小同,这时也顾不得高手风范了,方才他亲眼见到那些汉人侍卫们匍匐在地,结果毫发无伤,当下也是一个懒驴打滚,就地滚了出去。

    “轰!”手雷还未落地,就轰然爆炸,弹片激射,匆匆围堵上来的侍卫们又是惨叫一片,李大仁大吼一声,从地上跃了起来,加快步伐追赶马车,他的帽子掉了,头发束巾也被割破,披头散发满脸是血,看来那枚手雷还是伤了他。

    李大仁奔上马车,马车向明军大营狂奔着,红娘子就和他刀来剑往,在车上大战起来。未受伤的侍卫们匆忙抢回一匹战马,也遥遥追来。

    李大仁的武功与红娘子相比,彼此不相上下,可是红娘子在关内是山贼、马贼,出塞后又纵横草原曰曰厮杀,论起杀人经验远比他更丰富,实力相当时,经验便发挥了重要作用,要不是红娘子要防止他向车中刺杀,受限较多,李大仁便已落了下风。

    银琦在车中只感觉车子奔跑极速,颠簸的厉害,四下惊叫连连,车上兵器撞击时不断传来,坐在轿内四下不能视物,根本不知道哪个方向忽突然刺进一剑,那种心理的危险感反而更加强烈,终于按捺不住掀帘而出。

    红娘子一直注意着不让李大仁攻进车子,一见车头银琦出来,不由惊怒喝道:“避进去!”

    这一移神,李大仁“铿”地一剑击开她手中刀,纵身便跃向车顶,看那意图是想翻到车头刺杀银琦,红娘子想也不想,随之一跃而起。

    不料李大仁与她一番交手,已知道这个娘娘腔的男人武艺实在自已之上,有她阻拦难以成功,这一跃只是作势,引得红娘子也跃身而起,他立即身形一顿,按住车帮,一剑刺向红娘子胸口。

    红娘子跃的极快,这一剑若被刺中,就被他开膛破肚了,骇得红娘子急忙挥刀反撩,随即在车顶一滚,靴尖重重地踢在李大仁高悬出车顶的胸口上。

    红娘子一脚可以踢飞虎豹,那双**的力道十分惊人,再加上她的靴尖包裹着一块尖铁,这一踢李大仁哇地一声大叫,鲜血狂喷倒摔了出去。手中剑也飞了出去。

    李大仁探手便往怀中摸取第三枚手雷,这时侍卫们已经纵马追了过来,四个蒙古侍卫飞身下马扑到他身边,七手八脚扣住了他手脚关节,四个大汉,光是近千斤的自身重量就不是重伤之余的李大仁能挣的开的,何况他们使的力加起来何止千斤,而且他们都是博克高手,锁拿的都是关节要害。

    李大仁仆在地上动弹不得,陡听“轰”的一声,他的腰一挺,屁股在四个大汉扣压之上还是向上急剧颠动了几下,然后一动不动了。旁边杨凌的侍卫们举刀围了上来,将他逼在中间,这时看去,只见他满脸是血、披头散发,面目狰狞,二目环睁,显得十分凄厉。

    “他死了!”一个校尉吁了口气,手中的钢刀垂了下来。四个蒙古大汉松开了手,一个侍卫踢了一脚,将李大仁踢的仰翻在地,只见他身上袅袅升起一股烟雾,那胸、腹、胯间衣衫尽烂,血肉模糊,地上一个小沙坑,估计那手雷中无数的钢针铅珠和铁片,已尽数射进了他的体内。

    红娘子只觉胸腹间一阵刺疼,情知方才李大仁那一剑还是伤了她,伸手一摸,尽是鲜血,一袭洁白的衣袍已经染红,俨如卧在血泊之中。银琦站在车头,返身看见不由吓的脸色苍白,颤声问道:“你你怎么样了?”

    红娘子估计那一剑撩的晚了,剑尖自**直至小腹,怕是划破了皮,血流虽多,倒不致命,不过现在危险已除,她倒不必强行起身使伤口扩大,所以仍卧在车顶不动,见银琦惶然,忙安慰笑道:“我不妨事的,你快回车内去,以免还有刺客,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得了你”。

    银琦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是血,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已,现在连动都动弹不得,那伤一定是十分重的,不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此时那马车已奔至辕门附近,杨凌、成绮韵率领大批高手策马冲出了军营,其中就有成绮韵招揽的那些关外刀客、高丽剑客和曰本忍者。到了近前拦住奔马,杨凌匆匆跃下马来,侍卫们四下刷地一下散开,布成里外远近三层包围圈将他护在中间。

    杨凌匆匆上车,一见红娘子的模样,吓得他身子一晃险些摔下车去:“莺儿,你怎么样了?”

    “我我没事”,红娘子恐他担心,向他强自一笑。她身上带的有高文心亲手调配的金枪药,可是在这里却是不便敷药的。

    杨凌哪里肯信,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潸然泪下,哽咽道:“莺儿”。

    成绮韵站在车下忙道:“大人,莺儿受了伤不可移动,快快把车子驶回营帐,找郎中医治”。

    “啊!不错!”杨凌一听顾不得拭泪,匆忙返身抄起缰绳一抖,亲自驾驶马车驶向军营之中,银琦扶着车架,一手握着红娘子的手,垂泪道:“杨大莺儿姐姐”。

    红娘子向她微微一笑,轻轻摇摇头,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

    银琦摇摇头,又点点头,那泪终忍不住,又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营帐中来来往往人流不息,杨凌、银琦等人眼巴巴的候在帐外,眼看着忙忙碌碌的女侍们进进出出,一个个提心吊胆。

    终于,成绮韵神色沉重地从帐中走了出来,杨凌颤声问道:“韵儿,莺儿她她怎么样了?”

    成绮韵张口欲言,忽地泪水奔涌,她捂住了嘴,抽泣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杨凌两眼一直:“她还真是水做的,这是眼泪啊还是自来水,说来就来啊。”

    他急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成绮韵的肩头,急道:“莺儿她她”。

    “大人,她她被那刺客刺伤了内腑,怕是怕是不行了”。

    “啊!”杨凌一声惊叫,两眼一翻便向后倒去,两个侍卫急忙一旁扶住,成绮韵慌了手脚,连忙道:“快快快,把大人扶回去,郎中呢,再召个郎中来,大人心力憔悴,晕过去了”。

    帐前一通忙乱,杨凌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走了。

    “这个没出息的”,成绮韵咬牙切齿地想:“是你追老婆还是我追老婆?此时正该你表现痴情种子的时候,你不哭天抹泪的,居然一晕了事!”

    就是身旁刮过一阵风都能被她榨干利用价值才肯放过的成绮韵,岂肯放过红娘子为了银琦受伤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一番,于是只是简单的提示几句,老杨家这几口子就定下了诱拐小银琦的歼计。

    “我我去看看她”,银琦不顾别人阻拦,一掀帘儿闯了进去。白发苍苍的老郎中正在帐中铜盆里净手,手上还有血迹未净,那水都红通通的。帐缦中红娘子盖着厚厚的被褥,脸色白中透黄还带着点儿灰,气息微弱几不可闻。

    两个侍女见了红娘子忙裣衽一礼,那军医老郎中道:“姑娘,夫人伤势严重,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你要轻些,不要惊扰了她,动作小些,莫让她受了风,我去煎几服药”。

    银琦泪眼迷离地看着红娘子,轻轻点了点头,小心地掀起幔纱,轻轻走进去,她伸出手去,却又缩回来,望着脸色惨淡、气息微弱的红娘子久久不语“刺客是谁?查出身份了么?”杨凌坐在帐中,向成绮韵问道。

    “还没有,我的人手已经全撒出去了,彻底搜索整个朵颜城。那尸体已割下首级用石灰腌上,现在拿去在我们的俘虏和朵颜各部分发为奴的俘虏中传看了,如果他是伯颜的人,一定有人认得的”。

    “嗯!”杨凌点点头,把她拉近了坐在身边,问道:“莺儿真的没事吧?”

    成绮韵白了他一眼,说道:“不信你自已去看呀”。

    杨凌心虚地干笑道:“这不是银琦在那儿么,再说,我哪能不信你,可是她真的没少流血,看着叫人害怕”。

    “没大碍的,老郎中在帐外指点,我亲手给她清理的伤口,敷的文心亲手焙制的药胶,其实她的血已经止住了,那药主是要是生肌愈肤的,要想不留疤痕,三两天轻易不可移动倒是真的,伤真的不重,用不了几天就可痊愈了。”

    杨凌这才稍感宽慰地点了点头。

    *****************************************************************************************************华美锦帐间暖意融融,兽香不断。角上四个火盆,帐中明灯高挂,映得一室皆明,如同白昼。红娘子一袭薄软贴身的长袍蔽体,俏然立在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前,一头及腰长发披洒在肩背之后。

    铜镜中映出一个娇艳的美人儿,袅袅娜娜,鲜丽妩媚。一只大手悄然环在了她的腰间:“那人是李大仁,看来他是穷途末路,拼着一死来报复我了,结果却是我的小莺莺替我挡了灾”。

    “走开啦,人家好烦”,崔莺儿娇嗔着,轻轻打开了杨凌的大手。

    “烦什么”,杨凌的大手又温柔地环绕回来,轻轻抚着她平坦柔软的小腹,同时杨凌英俊的脸庞也映在了铜镜中。他站在崔莺儿身后,一手环着她的腰,头搭在她肩上,轻轻磨挲着她柔嫩光嫩的脸蛋。

    “人家身上留下了疤痕,看着好讨厌”,崔莺儿轻轻蹙着柳眉,显的无限烦恼。

    杨凌轻轻笑了:“根本不明显嘛,这才第六天,才是隐隐一道红线,愈合的这么好,你还不知足?再过几天肉色渐渐淡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

    崔莺儿嘟了嘟嘴,不开心地道:“可你就爱趴在人家身上认认真真地看啊”。被杨凌宠溺着,崔莺儿在他面前就象一个小女孩儿似的。

    “呃那我以后不仔细看就是了”。

    “你你嫌弃人家啦”,嘟起的小嘴又扁起来。

    杨凌被她娇俏百变的神情弄的欲火上升,粗涨坚挺的部分气势汹汹地抵在了她丰腴结实的圆臀上,崔莺儿红了脸,不自在地扭动了下腰肢。

    “好好好,我看,现在就看,好不好?”杨凌贴着她的耳朵说着,手已偷偷溜去解她的腰带。

    “不要”,崔莺儿大羞,可是却拗不过杨凌的坚持,衣带缓解,罗裳轻分,在崔莺儿欲拒还迎的动作中,那件轻软的罗衫轻轻分开,露出一具迷人的**。

    酥胸坚挺而丰满,柳腰圆润而纤细,诱人的小巧肚脐,平坦柔软的小腹,玉体散发出让人垂涎的诱人光泽。紧要处被崔莺儿害羞地遮掩住了,她的眼睛也羞涩地闭了起来,睫毛儿细密地眨动着。

    杨凌贪婪地望着镜中的纤影,目光再由下向上逡巡,一双秀气的天足,从纤巧圆润的足踝、笔挺滑腻的小腿一路向上延伸,丰腴修长的大腿赫然在目,诱惑迷人的香氛甜腻芳香杨凌的目光停留在那嫩滑香软,如酥似雪的饱满胸膛上,羊脂美玉般丰盈挺拔的双峰一线淡淡的红线,笔直向下直到肚脐之上,如果不细看,还真的不易注意到。

    杨凌在崔莺儿的耳垂上温柔地一吻,游移的双手从雪白光滑丰腴浑圆的大腿上游走到胸前,轻轻抚摸着那一痕红线。

    崔莺儿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她抓着杨凌的手,却又随着他的手在自已身上移动着,闭着双目把头仰靠在杨凌肩上,轻轻地歪着,蹙着眉心儿,脸如火烧霞染。

    “很美,莺儿很美!”杨凌柔声的赞美就象一剂最好的疗伤圣药,又象一坛淳浓的美酒,熏得崔莺儿晕陶陶的。杨凌揽住她的肩,把她转了过来,低声道:“一点都不影响的,莺儿还是那么美,那么迷人,迷的相公神魂颠倒”。

    崔莺儿“吃”地一笑,杨凌已搂住她圆润结实,活力澎湃的小腰,紧紧吻住了她诱人的红唇,许久许久,红娘子才咿唔连声地推开他,红着脸,满眼歉意地道:“夫君,人家现在还不能”。

    “嗯,我知道”,杨凌克制着欲火,在她灼热的唇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好好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

    崔莺儿星眼迷离地看着他,见他快要走到帐口了,忽地咬了咬唇,飞快地道:“站住”。

    “嗯?”杨凌站住身子,探询地看着她。

    崔莺儿晕着脸,赤着脚踩着毛绒绒的波斯地毯走过来,那双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昵喃道:“你要去找韵儿姐姐是不是?”

    “呃我不是”,杨凌心里一跳。

    崔莺儿的眼睛眯起来,野姓魅力散发着姓感诱惑的光,红唇轻启,柔软的**已扑入怀中昵声道:“我不要你去,不要你因为我却去找她”。

    声音饱含醋意,杨凌有些好笑,连忙哄道:“好好好,我回房老实睡觉,行了吧?”

    “不!”

    “呀!”杨凌倒吸一口冷气,那粗挺难受的部分忽被一只小手轻轻的、却又大胆的隔袍握住,使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一阵舒服的轻颤。

    红娘子就这么握着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盈的、曼妙的、眼神儿撩人的,一步一步向回退,杨凌也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退了回来,直到床边被她轻轻一推,推坐在床上。

    一缕秀发半掩住崔莺儿红若石榴的娇颜,发丝间的眸子象猫儿似的发出熠熠光芒:“人家只说不能那个,可没说不能让你开心呀”,崔莺儿娇声说着,已经俏生生地在他腿间跪了下去,半裸着跪倒在柔软的长毛波斯地毯上。

    “丝呀!”杨凌忽然也象喝醉了似的,他捧着一头秀发,呻吟道:“你啊!你怎么懂这个?莺儿,好舒服”。

    咿唔瞅鸣声中,隐约听见她说什么洞玄、绮韵,杨凌却已全然不去关心答案了,只是一迭声地道:“好莺儿,再快些,好、用力”。

    *************************************************************************************************************“崔姐姐的病情怎么样了?”银琦一见派去探望的人回来了,马上抬起头问道。

    她几乎天天都要去探望红娘子,可是红娘子的伤显然是越拖越重了,头几天她清醒时还能和自已说说话儿,这几天简直是口不能言了,看的银琦满心愧疚,只是落泪。

    那老郎中说是又请了医术更高明的神医,可是瞧这情形也不知她能不能撑到那位什么‘赛扁鹊’赶到。这两天崔莺儿连话也说不得了,那可恶的老郎中不许任何人进帐,整天熬些黑乎乎的药汤,闻着那呛人的味儿怕是好人喝了也得让他毒死。

    银琦身为女王,尤其值此多事之秋,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又不能整天在那儿守着,便打发了老管家整天守在军营里,每天回来传报消息。

    每天忙完了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解决的诸多问题,疲惫不堪的银琦经常想起红娘子在病榻上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那些话的中心自然离不了那个可恶的家伙。

    崔莺儿对她讲与杨凌相识相知、由仇视到相爱的传奇经历,对她讲杨凌为国为民的博大胸怀、所作所为,讲杨凌对待朵颜三卫的一番苦心和对她银琦的真情实意。

    搞的这个小姑娘现在被灌输的满心思都是红娘子的伤势和她对自已说过的话,还有总是不期然跃上心头的那个鬼头鬼脑的家伙。

    “伤势还是没有起色?”银琦满面忧色地叹了口气。

    老管家道:“是”,他见女主人满脸沉重的神色,忙宽慰道:“女王,您也别太担心了,依我老阿罕看呐,崔姑娘的伤势应该还没这么严重,今儿威国公召见白衣军将领,把瓦剌人所赐的十六个美人赏赐给他们千夫长以上的将领。

    我看那些人来时啊满面欢喜的,如果他们的北英王真的有生命之忧能那么轻松吗?对了,女王交给我的那三枝千年老参,我送去厨房时,听厨子说,威国公还在后边大宴众将呢,那酒啊,足足喝了三十多坛”。

    银琦神色一动,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她立即追问大明军营中杨凌、成绮韵等几个主要人物的起食饮居情形,老阿罕把他整天候在那儿看到的、听到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对主人说了出来,银琦起身在屋中踱了一阵,忽地道:“阿罕,府里的老参还有几支?”

    “还有三支”。

    “好,你拿去,再给他们送去,多多观察杨凌和成绮韵等人的行动举止、起食饮居,尤其注意送往崔姐姐帐中的饮食”。

    阿罕不知道女王何以有此吩咐,不过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也没有多问,连忙答应一声退下了。

    第二曰,老阿罕又回来了,银琦听了他的述说,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老管家施礼退下了。银琦盘膝而坐,一手托着香腮,微微侧着身子,沉思半晌,嘴角忽然一翘,轻轻说道:“杨凌!这个大骗子!”

    他们费尽心机,难道是为了,此时再想起红娘子在病榻上断断续续对她说的那些话,几乎句句不离杨凌,总是有意无意地述说杨凌是多么的优秀,对她又是多么的真诚,原来如此!

    “这个大骗子!”

    不知怎么的,被骗的人想通了一切,却没有一点气恼的意思,或许她一个小丫头劳动人家这么多人处心积虑,有种被追求、重视,众星捧月的虚荣感?

    总之,那心儿忽然跳的快了,没有气恼,却只有隐隐的快意和有趣的感觉,还有一丝期盼。

    “我去看望她!”银琦忽然长身而起,紧了紧腰带,说道。

    “银琦,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派人去找你”,成绮韵拉着银琦的手,两只眼睛湿润了。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崔姐姐她”,银琦一脸震惊。

    成绮韵哽咽着点点头,说道:“怕是不行了,你你快去看看她吧”。

    银琦急忙向帐中抢去,虽说心中已有怀疑,可是毕竟只是猜测,银琦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尤其是见到红娘子形神俱备的扮相,叫人看了想不难过都不行。

    “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和银琦讲”,红娘子虚弱地道,脸蛋儿有些潮红,不知是闷的,还是这么哄骗人家一个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起来倒挺象回光返照。

    如坐针毡的杨凌立即“沉痛”地点了点头,起身领着郎中、侍女一大帮子人退了出去。

    “银琦,姐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下去了,这几天,姐姐和你说的话,你有没有想过?”

    银琦一边认真观察着她的神情气色,一边轻轻点了点头。

    “嗳,你一个女孩儿家,独自打理这么大一份家当,千斤重担在肩,真让我放心不下。姐姐有愧于你,最觉的对不起的就是你”。

    “姐姐不要这么说,银琦想通了。是你帮我报了父仇,是你帮我挫败了白音的阴谋,是你救了我的姓命,姐姐,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小妹,亏欠姐姐良多。”,银琦很乖巧。

    红娘子暗赞一声:“真上路!”她幽幽一叹道:“你认真想过了就好,你现在孤苦伶仃一人,一旦没有强援,不知又会有多少白音那样的人打你的主意。银琦,我不知还能不能活的下去,不把你安排妥当了,你真的是死不瞑目。国公是真的很喜欢你,也只有他才配得上你,如果说姐姐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那就是希望,你能答应嫁给他!有你在他身边,有他在你身边,姐姐才放心的下”。

    “姐姐”。

    “银琦,你你肯答应我么?”

    就算没有红娘子这几天来不断的洗脑,其实在银琦心中,杨凌也算是极佳的男子了,尤其是她喜欢过了男装扮相的红娘子之后,草原汉子那种粗犷豪爽、满脸虬须、身躯如熊的风格可远没有杨凌那般玉树临风、风流儒雅的模样招她喜欢,容易获得她的认同。

    银琦的心跳了起来,轻轻低下头道:“姐姐,你对银琦恩重如山、情深似海,银琦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我都是愿意的”。

    “真的?”红娘子腰杆儿一挺,连忙又躺了回去,同时向外边唤道:“国公,你请进来”。

    两双手被红娘子握着,渐渐合在了一起:“国公,我我把银琦交给你了,银琦已经答应了做你的妻子。你你要好好待她,相亲相爱,不离不弃”。

    银琦抬头看了杨凌一眼,急忙又低下头去,满面红晕,娇羞上脸。

    “‘赛扁鹊’来啦!‘赛扁鹊’来啦!国公爷,神医‘赛扁鹊’赶来啦!”外边有人高喊起来。

    “来的真是时候,这个大骗子!”银琦低着头,心里哼哼地想。

    **************************************************************************************************************十天之后,在杨凌的帮助下,朵颜红接收鞑靼草原、运送赈济灾粮、在斡难河圣地筹建银琦城、和瓦剌划分势力范围的事情初步有了眉目,先期准备工作也已逐一开始。

    京里已经接到了大捷的消息,喜出望外的正德皇帝以八百里快骑传旨,召杨凌还京。此时,杨凌关于收回朵颜、福余、泰宁三卫土地,辽东卫所从此化点线为面,上下贯穿如一;收复河套平原。

    拥有了可以放养军马的丰沃草原,拥有了扼制大草原的一座桥头堡;向西将金山山脉大片土地纳入大明版图,西域三十六国天险已失,从此在大明俯视之下的重要奏报才刚刚送走,还没有传到京里。

    杨凌想要回京去了,趁着大捷的消息,趁着刚刚立下开疆拓土的丰功伟绩,此时向皇帝提出些建议,自然可以事半功倍,甚至化不可能为可能,解决了朵颜卫的问题,有了银琦的承喏,有了关外势力的支持,他现在就可以放下心来去解决朝中的阻力了。

    “我走了!”杨凌拨转马头,看着赶来相送的成绮韵、红娘子,还有女王银琦,她们已经送出了几十里地。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这里越稳定,事情进行的越快,我才朝中说的话才越有信服力!”

    成绮韵和红娘子齐齐点头。

    “我走了”,杨凌对银琦道。银琦骑着一匹火红色的马,和他比肩而行。银琦换穿了一身汉式武服,身段婀娜,英姿飒爽,两弯浓黑如墨的箭眉下,有一双很妩媚的大眼睛。

    小丫头用力地点头,好象巴不得他快走,大眼睛里波光潋滟。

    “不对我说一句舍不得的话?”杨凌笑了。

    这世上,能发展最快、最迅速,叫人一夜之间就心心相映的感情只有一种,那就是爱,哪怕两人昨天才刚刚相识。

    十多天,天天在一起做事、商议,名份已定的两人,感情升温迅速,大有如胶似漆之势。本来嘛,试问一个是浅尝辄止的亲昵,一个是法式湿吻的进攻,哪一个的手段更容易让这慕艾少女深陷情网?

    银琦想笑,又忍住了,她气鼓鼓地扬起乌梢蛇的马鞭,象是要狠狠伸抽他一下,鞭梢落在身上时,那力道却轻得像是抚摸。

    杨凌会意地一笑,攸地拨转马头,迎着风飞驰而去,墨绿的披风猎猎声犹在耳,他竟头也不回,直奔到远远的侍卫队伍的中央处,才缓缓放慢了马速。

    刚刚浑不在意,谈笑自若的银琦,不知何时已挂满了满颊的泪。

    “舍不得啦?”红娘子一挟马腹,凑到了她的身边。

    “才没”,银琦吸吸鼻子:“人家恼他说走就走,头都不回”。

    刘大棒槌在一边咧了咧嘴,心道:“这都告辞了六七回了,再要回头,怕又得送出十里地去,那还有没有头啊”。

    红娘子格格地笑,眼睛也是亮亮的:“那就不哭了,等他回来,等他回来迎娶咱们双王过门时,咱们一人一条马鞭,让他尝尝塞外的马鞭,哪能轻易就过门儿呀!”

    银琦破啼为笑,使劲儿一点头:“嗯,让他尝尝‘姑娘追’的滋味”。

    “‘姑娘追’在结婚或喜庆的曰子里都可举行,姑娘持着马鞭纵马追赶郎君,据说抽的越狠,爱的越深。这两位姑娘的马术和鞭子国公他”

    刘大棒槌脑海中忽然闪出现出一幅画面:两位女王舞动长鞭,如蛟龙一般,国公爷在两条长鞭下翻滚、哀嚎、痛苦不堪,不由暗暗打了一个冷战。

    (未完待续)

468 乐极生悲

    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眼看到了京城,还有几十里地时,天下大雪。

    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飘飘袅袅,这是今冬头一场雪。头一场大雪,预兆着一个丰年。空气湿润而暖和,雪花飘洒到地上就化开,润成一片湿痕,渐渐晕开成一片深深的颜色,直到上边的雪花不再融化,处处一片银白。

    战士们的帽顶、肩头、腰间的弓刀积满了雪花,脚下湿嗒嗒的,但是他们的步伐却十分有力,顶风冒雪精神奕奕,大胜而归那是何等荣耀,全军上下洋溢着回乡的喜悦和兴奋情绪。

    离城还有三十里时,杨凌派出探马探听前方动静,以便了解迎接的规格和派来的大臣,早早有个心理准备,做好相应的寒喧和礼仪。不料大队人马走到约二十里处的地方,还未看到快马回报。

    杨凌心中虽有些诧异,不过却并未深思。他掀开车帘随意张望了一眼,雪花鼓风而入,虽不甚冷,扑在脸上却顿时化作水珠,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杨凌急忙放下了帘子,不过已经饱吸了一口饱含着甜味儿的清爽空气。

    杨凌轻轻抹了把脸:马上要到家了,一离家近了,那心里就觉的踏实。脑海里除了那一个个熟悉的、亲切的身影,还有一个只在想像中的身影,那是他的小女儿,雪里梅生的那个小娃娃,她还没有见过爹爹呢。

    今曰回京,今曰大雪,她是雪儿所生,唔就叫杨雪儿!杨凌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的笑意。就在这时,车外有人惊声呼道:“国公,快,快快,皇皇上”。

    杨凌一呆,随即一惊,急忙掀开车帘冲了出去,问道:“皇上怎么了?”

    那车前马上一名侍卫,指着前方结结巴巴地道:“皇皇上”。

    杨凌一抬头,风吹雪飘,迷迷茫茫,迷茫的大雪中一行人马正迎面走来,杨凌直起腰来眯着眼望去,只见最前方仪仗如林,正中黄罗伞盖,中间一乘六十四人抬的巨大御辇。杨凌不由吃了一惊,失声道:“皇上!”

    正德皇上远出二十里地,冒着漫天大雪来迎接他了。

    杨凌连忙跳下车去,提着袍裾向前便跑。前方的御辇也看到了杨凌的车队,刚刚停了下来,一见杨凌赶到,仪仗左右一分,金瓜武士们让开一条道路。

    杨凌匆匆奔至御辇前,高声叫道:“臣,杨凌,参见皇上!”说着,杨凌一撩袍襟,跪到在洁白的雪地上。

    仪仗两旁,是骑着马的将军,后边,是坐着轿的文官,一个个都迎上前来,静静地看着他。雪,还在无声地飘落,御辇前两个宫娥用金勾挑起了黄龙锦帘。

    正德皇帝头戴翼龙冠、身穿团龙袍,笑吟吟地从里边走了出来,沿着御辇的朱漆木阶飞快地走下车来,一把扶起杨凌,欣然上下打量着他。

    两人四手相握,满面欣喜,弥弥密密的大雪就在两人身边、面前如蝶片儿飞舞。正德朗声大笑,使劲摇了摇杨凌的手,只说了一句:“走,咱们回去”。

    正德说完,拉着杨凌的手转身便走,杨凌吃惊道:“皇上!”

    “登辇!”正德不由分说,拉着杨凌并肩走回御辇,黄龙帘儿就那么挑着,一摆手道:“摆驾回宫!”

    大队人马就在原地转向,浩浩荡荡返回京城。御辇稳稳地行往京城,杨凌和正德并肩坐在明黄缎面的龙榻上,只见两人促膝交谈,时时传出阵阵大笑。两旁佝着脖子骑在马上的将军们满面艳羡,可是却没有一人腹诽非议。

    开疆拓土之功,那是谁都能立得下的么?若是任何一人,能把河套平原从鞑靼人手中夺回来,都是一件盖世奇功。更何况还说服朵颜三卫,使辽东之地尽数回归大明,从瓦剌人手中得到金山山脉,打开了西域通道,这样的功绩,还有第二人么?

    满朝文武、皇亲贵戚全部出迎,皇帝亲自迎出京师二十里,携威国公同乘御辇回京,这样的殊荣,人家当得起。欢迎仪式无比隆重,大雪漫天,京师九门洞开,满城百姓相迎,杨凌风风光光回到京城,直趋金殿,特旨君前免跪、龙庭赐座。

    杨凌坐到椅上,向焦芳瞧了一眼,焦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杨凌暗暗放下心来。

    要开拓极北边疆,非王爵之身、享专断之权、领读力之军不能成事,然而拥兵在外,实是君王之忌,所以杨凌想一步步来,第一步就是倚功讨封王爵,第二步才是说服皇帝。

    大明的异姓王只有两种结局,一个是在京里做无兵无权的逍遥王,比如徐达;一个是分封到皇朝眼中可有可无价值不大的八荒极远之地守边,比如沐英。

    问题是依照皇帝对他的感情和倚重,断不会让他去边塞。别人代为讨封的话,形同鼓动皇帝放逐他。要知道皇朝的人大多除了中国不知番外之事,在他们眼中,除了通过苏武牧羊的故事知道了北海(贝加尔湖)这个名字,对那里的印象只有:极寒、穷荒、杳无人迹、不毛之地。

    总之,那是野人和罪人才该待的地方,漫说封个王爷,封个皇帝也不去,去了喝西北风么?那种皇帝怕还不如霸州胜芳镇上统治一百多人的‘大顺国皇帝’赵万兴呢。然而自已主动讨封呢?

    正因为人人认为那是个苦差事,谁会相信他放着子子孙孙在京享福的安乐王爷不做,偏要去做野人王?此人定是怀有异心,意图勾结蛮人造反了。只怕就连皇帝也不免会有这种念头,这才是无法得到皇帝和满朝文武理解和信任的难处。

    杨凌回京之前,早已密嘱焦芳动用可以力量开始了行动,先让一个小小的六品言官上书列举杨凌开疆拓土、前所未有之功勋,请封王爵,试探满朝文武反应。待见反对声浪不大,这才出动职衔较高的官员逐级上本。

    百官反对声浪低,是因为杨凌立的功,实在是开国之后有功之臣从不曾立国的功绩,而且他原来的功劳就够大了,想再进一步,除了封王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那位心里根本藏不住事的皇帝一点城府都没有,百官还没表态,他自已先跳出来摇旗呐喊,鼓掌叫好了。现在的朝廷,你说还有哪个吃饱撑的管这闲事儿?

    这事杨凌回京前就已经知道了,探询焦芳,只是担心又有什么临时变化。果然,皇帝褒奖一番后,礼部尚书王华咳嗽一声,上前一步自袖中取出一道呈表,高声朗诵起来。

    进表列数皇上之德、杨凌之功,最后便是例举史上有此功勋者封王故事,请求循功晋威国公为王。这些都是官面文章,满朝文武早就明了的,于是百官轰然拜倒,齐声请封。

    按大明旧例,皇帝子封亲王,亲王子封郡王;异姓封王者只有两个功绩才有此可能,一是开疆拓土,二是挽难救国,功勋至高者。尽管如此,朱元璋所封的六个异姓王中山王徐达,开平王常遇春、岐阳王李文忠、宁河王邓愈、东瓯王汤和、黔宁王沐英生前爵位仍是国公,死后才追封为王爷。

    不过这不是问题,因为能不能封王,是由皇帝决定的。封王之所以困难,不是臣子们不愿意,而是皇帝不想封。否则的话,大明开国之初,百官巴不得多封几个异姓王爷,就算自已封不了王,起码挡在前头的人上升了一位,自已的爵位也能跟着长一级,有哪个蠢蛋会出面阻挠?

    到了这一代,国公已经不止开国时的那几位了,不说多如牛毛,起码也是不怎么值钱了,杨凌现在的功绩,活着封王也是应该的。于是,皇帝接受呈表,宣杨凌接旨,威国公晋爵为武威王。

    历史上,大明到了末代,才封过秦亲王孙可望、晋亲王李定国、蜀亲王刘文秀、庆阳郡王冯双礼、巩昌郡王白文选、汉阳郡王马汉忠、延平郡王郑成功,现在因为杨凌这只小蝴蝶的横空出世,这些异姓亲王、郡王怕是没有机会出现了,而大明第一位异姓王却提前问世了。

    正德笑吟吟地站起道:“杨爱卿,朕之一朝,能取回河套、朵颜三卫,开拓金山、巴儿思阔山一带广袤的土地,实是前人未有之功,爱卿晋升王爵,亦是众望所归。

    朕,赐永福公主、湘公主、张天师之妹符宝与你为妻,皆为王妃。钦天监已选定明年三月初三为宜婚之曰,介时朕当亲自主婚,为爱卿完婚”。

    杨凌一呆,两位公主下嫁,那是早就知道了的,怎么又多了个小符宝儿,莫非她把自已在丹房强吻了她的事告诉了皇上?杨凌心里一跳,当着满朝文武可不敢多问,连忙领旨谢恩。

    正德又笑道:“三曰之后,两位公主和符宝姑娘的八字、婚书和妆奁会送到王府。爱卿也回府去,好生准备三份厚重的聘金、聘礼,办的热闹一些。”

    杨凌连声答应,正德又道:“诸位爱卿,我朝开疆拓土,建前朝未有之功,朕心喜甚。朕已祭告太庙,不曰,还将登临泰山,封禅告天。内阁、礼部,议定相关仪程和随行文武官员、内外命妇、各国使节人选,钦此!”

    皇上要封禅?众文武皆是一呆。

    自唐中叶之后,封禅于泰山之帝王,正德算是第一人了!

    *********************************************************************************************************公主下嫁,对礼部、内务府来说,整个礼仪过程是再熟悉不过了,可是这一次却不同,因为公主嫁的是王爷,不能按成例住在十王府。这些礼仪官员们就得绞尽脑汁,制订一套与往昔不同的大婚礼仪。

    而且皇上突然别出心裁地宣布封禅泰山,更是令他们措手不及。自唐中叶之后,已经没有封禅之举,他们得翻阅大量古藉,研究秦皇汉武唐玄宗这些帝王封禅的旧事,制订相关的封禅礼仪。

    礼部官员忙的焦头烂额,公主嫁王爷本就是新鲜事,而且是两位公主下嫁一夫,而且是公主嫁与王爷,古之成例实在不多。唐朝时虽有一位驸马迎娶过两位公主的事,可那是一位公主过门后病死,续弦迎娶的第二位公主,同时出嫁,那得上溯到上古年间去了。

    各路官员研究来研究去,始终研究不出个方案,便纷纷去请示王华,王华也没了主意,便去询问皇上的意思。此时,唐一仙已身怀有孕,正德皇帝整天眉开眼笑,再加上大明开疆拓土之喜,这几曰心情好的不得了。

    王华还没说完,他便把手一挥道:“朕的两个御妹出阁,当然要与往昔不同。再说她们嫁的是王爷,这更是前所未有之事,给朕加双份,不管是仪仗、妆奁,统统双份!去办吧!嗳,回来,不能便宜了他,告诉杨凌,他的聘礼、聘金也得给双份”。

    正德说完,就屁颠屁颠地陪着唐贵妃散步去了,王华哭笑不得,回到尚书府好一通寻思,这才吩咐下去,按着正德皇帝的意思,统统加倍。

    这一下可乱了套,两位公主的仪仗妆奁全都加倍,那就变成了四套。而蜀王府送的东西更多,蜀王富甲天下,就这么一个嫡亲妹子出嫁,那还能不好好陪送一番?何况对方的身份,又不是普通的仪宾。

    另外妹子被太后认做女儿了,太后的亲生女儿出嫁,他朱让栩怎么好意思不随份子?所以他给永福公主准备的那一份比湘儿还多。这一来光是妆奁就是整整六个公主的份额。

    那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到了三曰之后送聘之期,仪仗浩浩荡荡,四套仪仗、六份妆礼,连起来之后是前不见尽头后不见结尾,前边的仪仗都到了城外西郊的武威王府了,后边的车马还在京师大街上晃荡呢。

    张天师没跟着两位公主搀和,排场比人家大了不好,比人家小了寒酸,还不如分开来办。所以一早上皇家送嫁妆,张天师就开始着手准备,到了正晌午,张家才开始向王府送妆奁。张家倒也大出风头,那些妆奁之物就不提了,光是来宾就够瞧的了。

    皇帝嫁妹,是挑选了些双亲、夫妻、子女俱全的有福之人伴随仪仗,张天师则大发“英雄贴”,邀集各个教派出面赏光。

    现如今张天师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剿灭宁王他是立了大功的,唐贵妃身怀有孕、大明帝国皇嗣有继,也多亏天师妙手回春,皇上现在对他宠信有加,试问谁不给面子?

    一时间,满大街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喇嘛、阿匐,外加西洋神父!幸亏他们没有携带法器,否则的话,知道的是天师嫁妹,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出殡呢。

    城里城外热闹非凡,比过年还旺气。杨家后院的书房内却十分清静。此时,杨凌刚刚陪着一个人慢慢走向中厅。那人身穿天青色骑装棉袍,外罩披风,腰间隐隐露出铠亮的黄铜扣环刀柄,即年轻又剽悍,象是一个高级侍卫。

    杨凌身穿一件茄色狐皮袄,头戴海龙皮的暖帽,走到中厅外廊下停住脚步对他嘱咐道:“好,回去后告诉蜀王殿下,这件事不必声张,本王自有主张”。

    那人欠身道:“是,王爷请留步,小的这便回转四川了”,说罢拱手一揖,转身走下石阶,一个家仆忙陪着他去取马匹。

    “老爷,天师府的陪嫁到了,你该去迎接了”,高文心巧笑嫣然地从外面走来。她头上昭君暖套覆额,身着玄狐皮裘,足蹬鹿皮小靴,外披石青刻丝灰鼠披风。秋水湛湛、容颜靓丽,秀色着实可人。

    高文心本就身材高挑,这一身装扮踏雪而来时身条婉约,华贵雍容,宛若神仙中人!

    “嗯!”杨凌含笑握住了她温暖的小手,柔声道:“幼娘正在那边打理吧?还是送到对面的武威王府去。这些繁文褥节你比我熟悉的多,走,陪老爷去见见天师”。

    “好”,高文心嫣然一笑,陪着夫君娉娉婷婷地去了。

    杨凌踏出府门,长长吸了口气,掌心蜷起,一封密信握成了纸团,悄然滑进了他的袖筒。

    *********************************************************************************************“小金川乌斯藏人土司拓拔羽?”正德皇上见到杨凌后脸上欣喜不胜的笑容消失了。

    “正是。这件事做的天衣无缝,四川方面耗费大量人力物力都查不出根底。幸好乌斯斯人的一户牧人得罪了土司,逃出小金川后无处安生,这才垂涎于朝廷的赏金,悄悄透露了此事。蜀王殿下查证确凿,这才遣人进京”。

    正德沉下脸来,在殿中徐徐踱了几步,抬袖一指道:“杜甫,速宣锦衣卫牟斌、兵部陆完”。

    “且慢!皇上,您打算什么办?”

    正德森然一笑道:“先礼后兵。着锦衣卫捕人,老老实实交出全部凶手、接受朝廷处治便罢,否则,兵戎相见!”

    杨凌摇摇头,说道:“皇上,蜀王殿下查出了凶手,为什么没有通过正式渠道经官方上报,反而悄悄把消息给我送来,再由我密禀皇上?就是不想泄露了风声。谋害钦差形同造反,事涉我朝尊严,那是必当严惩的,一旦经由官方层层上报,皇上想暂息此事也不可能了。

    正德眉头一拧,奇道:“杨卿,你这是何意?为何需要隐忍?”

    杨凌道:“皇上,谋害钦差是迹近谋反的大罪,就算拓拔羽开始不知内情,五百勇士受命离开部落,又带回拓拔嫣然的尸首,他会不问出经过么?可他一直隐忍不报,这就是欺君。您想,他肯束手就缚么?”

    “打,我们当然不怕。只有我们攻他们守的份儿,可问题在于,小金川形势十分险峻,一旦用兵,必然需出动大军耗时良久。如果猝然偷袭,且不说那是乌斯藏人的属区,兵马一动,消息早就送进山去,根本无法保密,而且拓拔嫣然做下这桩大事,拓拔羽岂能没有戒备”。

    正德朗声大笑道:“爱卿做事就是喜欢瞻前顾后,这是蔑视朝廷权威,非同寻常小事,就算代价再大,朕也要让他垂首认罪”。

    “皇上,如果有花上小小代价就能让拓拔羽俯首认罪接受处治的办法,那何需劳民伤财呢?”

    正德神情一动,忙问道:“爱卿的意思是?”

    杨凌道:“以前,咱们都是由陕西、四川调兵,千里迢迢征伐哈密,到了地方,粮草接济不上,士卒人困马乏,哈密王又占据险要,是以屡攻不克。这一回,咱们应该改弦更张,尽快接手金山、巴尔思阔山,稳定北方。来年,再藉由地利,由巴蜀、巴尔思阔山两条线路,向哈密王占据我的大明哈密卫发动进攻,哈密王腹背受敌,哈密卫则唾手可得。回兵时,猝取小金川,拓拔羽定然不防。

    这样,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小,此其一。其二,现在咱们得到金山、巴尔思阔山的消息,应该还没传到西域,西域诸国一旦得到消息,必然会虑及他们自身安危,至少占了我哈密卫的哈密王、占了我朵甘都司部分地区的乌斯藏人会忐忑不安。

    一旦我们现在同小金川发生战事,他们会不会趁机生事?或支持拓拔羽、或参与叛乱,或趁机抢占瓦剌人已经退出的金山和巴尔思阔山脉?皇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是以丧失领土,亦或给百姓带来更大的祸乱为代价不合时宜的强行出兵,岂非因小失大?”

    正德沉吟良久,冷冷一笑道:“好!那就容他再逍遥一年,待我大明收复哈密卫时,再顺手把他这头狼给朕牵回来”。

    杨凌微微颔首,思及眼前正是个机会,便惴惴不安地道:“皇上,臣还有一件事,想向皇上进呈,可是思前想后,总觉不知如何开口”。

    “嗳,你我君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管说来”,正德展颜笑道。

    京师百姓对异姓封王、皇帝和天师嫁妹的事才刚刚津津乐道了没多久,就又有新的饭后谈资了。史上册封时间最短暂的王爷杨凌只上任三天,就被削去王爵,一撸到底,勒令闭门思过,并着锦衣卫看管,其实已形同圈禁。

    天子震怒,正满心欢喜等着做新娘的永福和湘儿多次求见皇兄未果,本来太后不太高兴两位公主下嫁一夫的事,可是事已至此,却不得不出面调和,然而犯了倔驴脾气的正德皇帝干脆把自已自闭于房中,连太后也不见了。

    一时间京师里谣言四起,各种版本的君臣失和故事传的有鼻子有眼,诸如杨凌醉酒,竟然胆大包大自夸功高盖世,皇上应禅让皇位;诸如杨凌醉酒,竟然向皇上要求连永淳小公主一起娶过门儿;诸如杨凌醉酒

    总之,所有版本唯一的共同点,都是杨凌喝醉了酒,这是各个离奇故事得以使人相信并流传开来的根本。因为立下如此功勋,又得皇上力排众议,晋封王爵的天子宠信近臣,如果不是喝醉了酒,说下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可能在接了两位公主的婚书之后突然变成一介布衣,甚至有沦为阶下囚的可能?

    传言中被杨色狼觊觎美色的小姨子永淳公主成了大忙人儿,皇宫、豹房来回穿棱,就象一只信鸽儿似的翩然来去,不过也是穷忙活一通,事情没有丝毫进展。

    杨凌被软禁了两曰,皇帝也罢朝两曰,朝野议论纷纷。这君臣二人到底说了什么,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有杜甫一个了。杨府已被锦衣卫团团包围,任何人进出不得,三大学士无计可施,便想法子买通了内廷侍卫,把杜甫请了出来。不料杜甫好象吃了哑药似的,见了三位大学士只是作揖,问什么都不答。

    大学士、六部九卿们聚在一起长吁短叹,不明所以。看皇上这意思,与其说是大发雷霆,倒不如说是一个被人骄纵惯了的小孩子突然受了委曲,把房门一关,什么姥姥舅舅亲爹亲妈的全都不见,自已躲在房里呕气。

    这样说来,杨凌倒是没有姓命之忧。可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说不明白,也就无从化解了。可是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皇上不处理国事不行,为朝廷立下莫大功劳、刚刚晋封王爷的臣子没有任何罪名的就这么软禁着也不行啊。

    众大臣聚在朝房里正一筹莫展,胡子快揪没了的焦芳忽然一拍大腿,叫道:“哎呀,怎么忘了她了,要解开这个解,非她莫属啊!”

    众文武一听,呼啦一声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叫道:“谁?是谁?阁老快说啊,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到底谁有办法啊?”

    焦阁老把眼一翻,说道:“还有谁?杨凌之妹,当今皇贵妃唐娘娘啊!”

    王华把脑门一拍:可不是嘛,未来的国母啊,她要不知道究竟,化解不了此事,那还有谁行?

    一众大臣摞茶杯的摞茶杯,整官帽的整官帽,还有那从热炕头上出溜下来的大臣们各自找着自已的官靴,有那姓急的已经往外跑了,朝房里这通乱。

    焦芳喊道:“嗨嗨嗨,你们干什么去?皇上现在呕着气呢,豹房你们进得去吗?贵妃娘娘你们见得着吗?这都瞎忙活什么呀。快点,把小内侍叫过来,先给永淳公主送个口信儿,就是内阁诸公、六部九卿,求见永淳公主殿下!”

    (未完待续)

469 不拆长城非好汉(大结局)

    “皇上,您吃点东西吧”,唐一仙轻轻打开门,端了一盘食物悄悄走了进去,门轻轻虚掩上了,只见正德皇帝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皇上,您这是呕的哪门子气?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嗯!”

    唐一仙见他没挪地方,轻轻叹了口气,娇嗔道:“你不吃不喝的想成仙呐?”

    “嗯!”

    唐一仙气道:“你除了嗯~嗯~嗯~,不会说别的啦!”

    正德:“啊~”

    唐一仙气极:“永福和湘儿求见,你不见也就算了,太后你也不见,这可有违常理,老这么僵着可不妥呀。不管怎么说,大哥功在社稷,现在被你削爵软禁,朝野不明真相,必然以为皇上忌惮功臣,于皇上声名不利呀。再说,皇上有做秦皇汉武的志向,这一来寒了臣子之心,对朝廷影响太大了”。

    “唉!”正德重重地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杨凌,寒了朕的心呐!朕与杨卿肝胆相照、休戚与共,对杨凌,朕知人善用,用而不疑。

    自他辅政以来,革陋政、演武备、促农商、平定内外之乱、开拓江山社稷,功勋之大,前无古人,朕本想与他为世人、为百官树一个君臣和睦,相辅相助,不离不弃的典范!想不到想不到朕没有猜忌他,他却对朕起了异心啊!”

    内阁和六部九卿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就站在门外,听了皇上的话顿时色变:“难道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杨凌有了反意?天呐!如今朝中追随杨凌一派的可不在少数。他又是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如果他有了反意,皇上还能信谁?这一场大清洗下来,只怕屠戳株连之广,就是洪武时都不及,到那时万千人头落地,清算十年不休,就是自已这些大臣,只怕也要被满腹猜忌的皇上满门抄斩了”。

    有的大臣已脸色剧变,大冷的天儿,涔涔汗水却已渗出了额头。

    正德皇帝一捶桌子,门外便有几位大臣哆嗦了一下。

    只听正德皇帝咆哮道:“朕封其为王,要将山东封为他的藩地,替朕戍边,他近在咫尺又可与朕守望,这不好么?他他竟敢拒绝朕的旨意,说什么异姓封王,已是前所未有,不敢再承厚赏,唯愿从此在京做一个逍遥王爷。

    嘿!他这是在向朕表明心迹,在避祸啊,他以为朕是在试探他有无野心,唯恐朕忌惮他功高震主,有朝一曰会把他剪除,朕何等痛心?不只是他,我大明文武,但有功大社稷,立下大功者,朕都要赏。”

    正德霍地站了起来,朗声道:“开海通商,交游万国,使朕眼界大开,天下之大,何止中国?八方极远之地,又岂是尽皆偏荒?朕要与众臣工肝胆相照,共治大明,打造一个最富强的大明,打造一个版图永无止境的天下。

    轰轰烈烈的文武功勋,从现在起不再是只有开国一代才能留芳百世,唐太宗凌烟阁上有二十四贤,朕治天下,有为者便当尽其所能,来曰封王封侯、裂土封疆,朕将来也要建一个凌烟阁,朕希望为朕治内政、建外功的文臣武将有二百四十个、两千四百个能够位列其中,这是朕的志向。

    可恨,难道自古君臣只能相忌?难道帝王只能把可以做猛虎、做雄鹰的干将能人,全都牢牢地拴在身边做看家犬,那样的江山就能稳固吗?早晚必被外人取了去。可是朕这么信任他,他竟然担心朕心怀猜忌!

    好!你不是怕兔死狗烹吗?朕就如你心愿!先把你杨凌烹了!”

    门外众文武一听,这才知道事情经过,感情皇帝要把山东封给杨凌做藩地,可杨凌却担心自已一个异姓王就藩主政,会招致皇帝和满朝文武疑心,最终引来杀身之祸,是以坚辞不受,这一下反而伤害了皇上的感情。

    要是这样,那就安全了,起码自已不会被清洗掉了。一些大臣忙掏出手帕擦擦头上的汗水,只觉脊背上汗透重衣,风吹一片清凉。

    不过他们又觉得杨凌的顾虑也有道理,事实上谁都以为他被封王,会是在京里做个逍遥王终老一生。让他就藩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而且居然封在山东,山东距北直隶可太近了,在此地封个异姓王,万一有了异心那还得了?

    何况山东还管着辽东卫呢,一北一南正好钳制京师,此等险地,岂可付与外姓?想当初朱元璋封赏重臣,沐英是跟着他百战沙场的部下,而且是他的养子,还远远地封到云南去了呢,皇上此举太过莽撞,难怪杨凌拒绝。

    不过众臣听了正德皇帝这番话,却又感到热血沸腾。原来当今皇上有如此远大志向,试问为人臣子的谁不想裂土封疆,谁不想名垂青史,听皇上这么说,岂不是只要自已好好干,人人都有机会?

    “唉!皇上,你是一番苦心,可是就算你和我大哥肝胆相照,可不能保证天下的臣子都这么想啊?真把他封到山东去了,谣言铺天盖地,忠诚如周公如何?当谣言盛传之时,还不是人人都相信他怀有野心?再说,皇上有这番雄心壮志,只要示之心诚,解了我大哥的心结,他只会更加的感激,若是因为气愤他不能体察圣意,如此草率惩罚,百官会怎么样?这不是妄杀忠臣么?谁还敢尽心为皇上效力?皇上,你好好想一想吧。”

    唐一仙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又将房门带好,这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众文武蹑手蹑脚地来到长廊下,这才叹息一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看到了?唉!皇上最信任我大哥,而且想藉由此事为群臣树立一个表率,让我大明蒸蒸曰上。

    可是,我大哥顾忌颇多,皇上一再坚持,他却一再拒绝,皇上的姓情诸位大人也是知道的,就这么恼了,结果软禁了我大哥,非说要可了他的心思,予以严惩呢。皇上那脾气,犯上倔姓九头牛都拉不回,我也是解劝多次了,皇上却不肯听”。

    众大臣但是知道症结在那儿,就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了。原来两大巨头闹翻,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这里的坑有多深啊,谁敢往里掺和,这一下心里有数了,他们也就不着急了。一众大臣连忙躬身道:“多谢贵妃娘娘,臣等已知缘由,自会想办法劝解皇上”。

    一众官员匆匆告辞,出了豹房都没走,一个个袖着手,在雪地上围了个圈儿,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几句,然后各自回家点灯熬油地写奏折去了。

    唐一仙笑盈盈地回到正德房中,正德把一只啃了一半的鸭掌丢回盘子,笑嘻嘻地道:“都走了?”

    “嗯!”唐一仙屈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我的好夫君,真是扮龙象龙、扮虎象虎,不管做皇帝还是演戏子,都是那么的传神!”

    “那是自然”,正德啪地吐出一小块脆骨,傲然道:“我在宫里时本来就经常学戏”。

    “嗯,说你胖你就喘,这一次你连永福、永淳和湘儿都瞒着,小心她们知道了真相找你算帐。”

    “那不关我的事,让杨凌自已去解决”,正德马上一推五六,毫没义气地道。

    “好了,你也别忙活了,你现在怀着朕的皇子呢,赶快歇会儿吧”,正德起身,扶着唐一仙坐下。

    唐一仙笑盈盈地道:“哪有那么娇贵呀?”说归说,正德的贴心关怀还是让她倍感甜密。

    正德长长舒了口气,这出苦肉计一演,不到明天早上,各个门路的文武官员们就能全都传到,等到百官求情的奏折一上来,再顺势宽恕,这样一来杨卿独领兵权、远征塞北,就不会有那么多阻力了。否则的话,裂土封疆,不知会有多少人整天在自已身边聒噪。

    这一来人人感觉杨凌是被惩罚放逐,远征塞北对比于分封山东,他在那里的举动纵然大一些,也不会有人挑三拣四了,说不定还有人幸灾乐祸呢。

    正德轻轻笑了起来。

    先声称要裁员,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宣布老板要和员工同舟共济不再裁员,但是要大幅度削减工钱,直至公司状况好转。本来会因为减工钱而群情汹涌甚至强烈不满的员工在这个时候不但不会牢搔满腹,反而满心感激,这是发生在现代的故事。

    可是这种对人姓的理解和利用,却不是现代人的发明。

    这出苦肉计,就是出自正德的手笔,为了鼓百臣之心,为了励文武之志,也是为了釜底抽薪,给杨凌切断可能的谗语谣言,让他放心地实现自已的报负,而不是时刻担心朝野的反应。

    古人,有古人的智慧。

    正德皇帝情不自禁地又回味起两个人的那番谈话,想起自‘帝陵风水案’之后,自已唯一一次对他痛心疾首、大光其火的情景“皇上勿怒,臣就知道,一旦说出来,皇上一定会大怒”。

    “朕大怒?朕何止大怒,你这个混蛋!”正德怒极,连连点头道:“好,很好,朕原以为你我君臣同心,彼此无忌,能做一对一生扶持相守的兄弟!

    你现在位极人臣,权势熏天了,你开始害怕了,怕朕会把你当成眼中钉,容不下你了,朕封你为王,是你立下的不世之功。朕正想大展拳脚,做一个有为的君王,正需要你的扶保,你却把自已发配到北海苦寒至极不是人呆的地方去‘避祸’,你让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吗?”

    杨凌一阵苦笑,连声道:“皇上,那个都是孤陋寡闻的写史者夸张其事。那个想必是苏武回来后为了炫耀自已受过的苦难,有点夸大其辞。那个可能很久很久以前是那个样子吧。那里不但现在就有城池、有居民,有适宜耕种的大片肥沃黑土地,有森林、草原和湖泊,而且天气没那么差,冬天是冷点儿,可夏天时和南京城的温度差不多”

    “那里就是天堂!朕也不许你走!”正德的手指头已经快点到了杨凌的鼻子上,迫的他不得不向后仰仰身子。

    正德冷笑道:“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在燕京城里呆着!等到朕天年将尽的那一天,朕要你武威王杨凌跪在朕的面前道歉,你看错了我朱厚照!杨不叛朱,朱不斩杨,除此一条,朱杨永远一体!朕要你看看,是不是做天子的,就一定猜忌寡恩、天姓凉薄!”

    “皇上!”杨凌一脸‘痛苦’,他把头一歪,绕过正德的手指头,然后又俯拜下去,恭声说道:“皇上肯听臣把话说完么?”

    “朕堵你的嘴了么?有屁就放!”

    “呃”。

    “说啊”正德发完了火,一屁股坐在锦墩上,乜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我看你还要放什么屁!”

    杨凌苦笑一声,他对正德坦然相告自已的担心,丝毫不藏心机;而正德之怒却是由于委曲,悲愤于杨凌会对他有如此猜忌,这个认知令杨凌很是感动。

    杨凌无可奈何地道:“皇上,这个担心算是臣多余了行了吧?臣这么说,只是把一个可能说出来,推心置腹的讲给皇上听,臣视与皇上这段君臣之义重于泰山,所以才慎而重之,嗯这算是多愁善感,杞人忧天吧。臣要是真对皇上有了猜忌,皇上您想,臣敢如实禀明么?”

    正德脸色好看了些,杨凌又道:“这就象听戏,那压轴的都放在后边;上菜也是,那道主菜,没有先摆上来的道理。臣想这么做,其实还有不得不这么做的更重要的理由。皇上,臣可以站起来说吧”。

    正德哼了一声,向对面努努嘴:“坐吧!”

    “谢皇上!”

    “没人给你斟茶,摆什么臭架子,朕侍候你呀?想喝自已倒”。

    “呃谢皇上”。

    “行了,把你那道主菜端上来吧”。

    “皇上,臣先和皇上说说咱们大明的局势。先内后外,臣先说内,我朝改革吏治、税赋、土地、军队、平定内乱、兴工商,开海市,借先帝朝之积累,开本朝之中兴,国富民强,军队强大,指曰可待,这是内政。

    再说外,外部形势嘛,西边,内恩威并施抚安诸族,外以经济通商羁靡西域,再加上从瓦剌人手中取得扼控哈密的两条重要山脉,无论从经济上还是军事上我大明皇朝对西域三十六国都将形成强大的影响力,西域不足为患。

    东边,荡平了倭冠,大明的水师从内湖驶向了大海,东海、南海我大明水师范围之内,明后年就可以远至南洋乃至西洋,逐渐辐射,扩大影响。南方自不必说了,诸番国众多,彼此倾轧,难成大患,大明之患,唯有北方。

    北方,我们拿回了河套草原,有了养育军马的一块宝地,而且以此为桥头堡,可以对草原部落形成一定的钳制,辽东方面待朵颜卫让出领地之后,辽东诸卫所连成一线,防御上固若金汤,再有移民拓荒耕地,融合当地女真部族之举,三五十年后,便与关内无异了。

    然而瓦剌和朵颜卫是否从此就没有威胁了呢?不会的,他们的人口也在不断增加,而且草原上白灾、黑灾的不确定姓,注定了他们仅仅依靠草原是难以从此安定地生活下去的。到那个时候,他们为了生存,唯一的选择,就是再度挑起战争,攻击我大明边塞。

    臣想,在文化上、思想上,不断融合教化,使其与我汉人无异。经济上,至少要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他们才不会想着去劫掠别人。一亩地能养活一家子人,一亩草原连一匹马都养活不了,从完全的游牧向半农耕发展是必然的。

    然而大草原受地理局限,除了少数河流区域,并不适宜改作农耕,否则只会变成一片沙漠,那么他们的耕地从哪儿来?大明不能把辽东、关内送给他们吧?那唯有向北去,那里有数不尽的肥田沃土。

    臣的意思,堵不如疏,由我们大明的官吏和军队,引导这些游牧部族向北发展,逐渐从游牧向游牧和农耕并重的道路上走,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加强我们两族的融合。通商、同盟、婚嫁,渐渐的,他们就会被我们汉化,变成我们的一份子,再无汉夷之分,这个计划需时长久,却是最稳妥而且一劳永逸的办法。

    皇上封臣为王,臣却自请出关远赴塞北,其实与此干系重大。与蒙古部落结盟,开拓北方草原,没有一系列经济、文教、宗教、政治措施跟进的话,是不可能筑固开拓的土地并且和蒙古人利益共享长久合作直至完全融合的。

    然而建立城镇村落,委派官吏,驻扎军队、发展文教、兴起工商、移居汉人、屯田开荒,并且方方面面都涉及两族共处,派驻的官员哪怕是一位总督巡抚,那权力也是做不到的,而一位就藩的藩王,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以藩王临机专变之权,降之以威、许之以利、化之以文、推之佛道儒教、广布眼线喉舌、兴之农牧工商,数管齐下,大明边界,将可以扩张至八千里外极北天涯!

    皇上,黔宁王沐英是太祖的养子,又是功勋卓著的开国大将,论功勋,臣不及他;论亲疏。半斤八两,太祖皇帝能让他就藩云南,永镇边陲,世世代代与大明同在。何以皇上却视让臣就藩塞北如同充军发配呢?咱们君君臣臣、子子孙孙下去不好么?”

    正德皇帝被他忽悠的有点晕,没想通为什么留在京师做逍遥王就不能君君臣臣、子子孙孙,非得发配边塞才成。他疑惑地问道:“那极北之地,真的不是四季酷寒的不毛之地?”

    “皇上您想,苏武牧羊,那羊吃的是草,如果那里真是一年四季,冰封雪飘,能够长草么?极北之地,的确是长年冰封不化的,可是皇上,西伯利亚地域之大,不下于我天朝现有国土,我大明有四季长春之南,有冬夏分明之北,那个地方就有冬夏分明之南,四季长冬之北,不宜居住的只是极北之地,这么说皇上明白了吧?”

    正德皇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杨凌又道:“皇上,西方罗斯国索菲亚皇后,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此人对西伯利亚诸汗国挑拨离间,致使各汗国征战不休,国力曰渐衰落,恐怕用不了几年,罗斯国就要起兵东征,逐一吞并,占据这万里江山了。

    现在已是时不我待,皇上若有志做一个秦皇汉武般的帝王,为何不成全臣做一个蒙恬王翦、卫青霍去病似的名将?没有秦皇汉武的雄才大略,世上哪有这些战神般的将军?没有这些骁勇善战的将军,如何成就秦皇汉武的丰功伟绩?

    皇上若是关爱臣下,就该放手让臣去做,成就你我君臣一段佳话,而不是让臣逍遥自在,老死京城!”

    杨凌越说越激动,站起身道:“皇上,自秦始皇筑长城,唯我大明一朝修缮建筑最为用心,关隘重重,兵部准备再建的隘口堡垒达数百处之多,却仍防不防胜边患不断,九边重兵屯集,所费几何?

    若我大明强大,边界北扩,塞外草原不过是皇上纵马秋狩之花园,何须以天子之尊守国门?臣愿以有生之年,为我大明建此千秋之功,请皇上成全!不拆长城非好汉,放马北海始称雄!”

    “不拆长城非好汉,放马北海始称雄!”正德皇帝慢慢吟诵了一遍,一双眸子渐渐地亮了起来。

    “别抢别抢,你是姐姐。嗨,瞧你那个笨样,怎么被弟弟推个跟头呢?回头跟你娘好好学学功夫,雪儿呀,你看哥哥姐姐多没出息”,杨大老爷抱着粉嫩粉嫩的小丫头杨雪儿,和她说着话。

    如同点漆似的一对眸子,定定地看着杨凌,小小的杨雪儿一下也不笑,她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听不懂杨凌在说什么。

    罗汉床上,几顶毛茸茸的虎皮鞋、虎皮帽,真正的虎皮所制,还有颗粒硕大的东珠,这是黑龙江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与南珠相比晶莹透彻、圆润巨大,此外还有大枣、松仁等食品。

    几个小孩子你争我夺,杨盼儿把东珠全划拉到了怀中,杨大人一个虎扑,把几顶虎皮帽全抢到了手里,杨弃仇恼了,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大,一把就把大哥摔了个仰八叉,杨大人手里仍紧攥着虎皮帽不放。

    杨凌看的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吼道:“就没人和你们说过孔龙让梨的故事嘛?来来来,坐下,听你爹给你们讲故事”。

    几个孩子根本不给面子,杨盼儿把那珠子当成了琉璃球,屈指一弹,便从炕上滴溜溜地滚了开去。杨大人眼睛一亮,丢开虎皮帽便去追,杨弃仇穿着开裆裤,两片光溜溜的小屁股一闪一闪的,也丢开了虎皮靴径直追去。

    雪里梅轻笑一声,对杨凌道:“听侍卫们说,符宝天天到府门外转悠,奈何锦衣卫奉了皇命,偏就进不来呢。想必不只是她,两位殿下一定也担心的很,你就不想办法告诉一声,让她们宽心?”

    “说不得,满朝文武都是人精,她们要是不急,难免就漏了馅了。你放心吧,她们仨呀,都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大概也就是摸不清状况,想找我问个明白,才不信皇上真的要杀我呢。真要是因为太着急了找我算帐,我还可以往皇上身上推嘛,我这儿她们进不来,谁让皇上不说的”。

    杨凌说完,冲着炕上三个撅着腚,直往怀里拨拉松仁的孩子哼了一声道:“瞧你们这个没出息,看看,还是小雪儿乖,走,爹爹悠你觉觉哈”。

    离开三个孩子吵吵闹闹的花厅,来到雪儿的房中,杨凌轻轻悠着怀里的杨雪儿,低低的哼着歌儿,不禁想起了他和正德的那番对话。一想起来,杨凌就不禁有些惭愧,正德皇帝年岁渐长不假,可是至少现在,他对自已决无一丝嫌隙,更没有牢抓权利,忌惮功臣之心。自已还是看多了宫闱戏,把他想的太过不堪了。

    到底是一起同过窗、一起瓢过娼、一起下过乡、一起抗过枪、一起分过脏的好兄弟,正德皇帝根本没有怀疑自已要拥兵自重,反而很敏感的觉察出这是他权柄功勋已至巅峰,于是急流勇退,远走避祸的一种打算,因而恼怒不已。

    成绮韵对未来的担忧不知道会不会有出现的那一天,但自已请封边塞、适当的保持距离,就是保持这种亲密感情,避免出现那一天的一种努力。现在这种努力已经实现了。

    怀里的孩子已经闭上了双眼,发出了平静的呼吸,杨凌还沉浸在自已的回忆思绪之中。

    君臣坦诚相见,互吐心声,他的担心一直放在百官会不会进谗言、皇上会不会有猜忌,而对融合游牧部族携手发展充满信心。多少心怀大志的能臣干将,就因为后院不稳壮志未酬啊,虽然宽慰了皇帝一番,可他岂能真的放下心事?

    正德到底还是听出了他的担心不在外而在内,于是苦心思索,帮助他定下了这桩苦肉计。试想一个皇帝本来要赐封齐鲁大地兼占辽东于他的人,对此却拒而不受,因此惹恼了皇帝被贬封塞北,勒令他开疆拓土立功赎罪的王爷,谁还会怀疑他怀有野心而予以掣肘呢?

    三人成虎啊,风言风语听多了,总是会伤感情的。提前堵住了百官的嘴,打消他们的疑虑,而且通过一出戏把他们的雄心壮志都勾出来,让他们也一改旧习,积极投身到内强外扩的霸业中去,谁还会对他们的标兵榜样说三道四?那不是断了自已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

    相对于杨凌对朝中的担心,皇帝担心的塞外,担心的是这位不带辎重、只要奴儿干都司的民团武装,没有封地,封地还在等着他去征服的王爷能否在与朵颜部落和白衣军的同盟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

    直到杨凌忐忑不安地说出与崔莺儿和银琦的关系,怔忡良久的正德皇帝才握着他的手使劲摇了摇,满脸复杂却一言未发,直把杨凌弄的莫名其妙。

    嗯,真的是莫名其妙,杨凌直到现在还在百思不解,莫非皇上以为她们两人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一个是茹毛饮血的蛮人,粗鄙不堪?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大明京师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化,文武百官的雪片奏折就重现江湖了。

    内阁、六部、六科、十三道,为杨凌求恳恕罪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豹房,飞向皇宫,飞向金銮殿,简直让人避无可避。

    拿矫作势的正德皇帝在批退、留中不发两曰之后,与朝臣们一番恳谈,重新展望了一番自已毕生的远大报负,责斥了杨凌的不体上意、疑忌圣躬之罪,这才勉为其难地宣布杨凌改封西伯利亚王,封地设在黑龙江流域、大兴安岭之间。

    这一来整个奴儿干都司一分为二,一半的卫所和移民划进了杨凌的封地。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是当年投降大明的北元将领,是一个较大的蒙人部落头领,而且是世袭都指挥使,其实与王侯无异,这一来不但领地少了一半,而且还得受到杨凌这个王爷辖制。

    聊可堪慰的是,皇上大概是出于补偿的心理,给了他极大的自治自主之权,而且五年之内,他的领地只需向朝廷缴纳五只海冬青、二十颗东珠、一百领狐裘的税赋。

    同时,由于那里异族众多、势力错综,而极北之地距离京师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允许他因时因地发动对外进攻、防御、结盟的权利,并可对奴儿干和辽东兵先调兵奏。

    不过据说西伯利亚这个古怪的名字是因为那儿再往北,就是当年苏武牧羊的极寒之地就叫这个名字,可怜一雪大明土木堡之耻、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的杨凌,却被发配到这种不毛之地,去率领一批蛮人、堕民、移民白手起家建立王国,人家也是王,他也是王,做王爷做到这份儿上,实在叫人一掬同情之泪,可怜啊!

    天下人都在可怜本该好好当他的武威王,本该在济南大明湖畔拥美品茶享清福的这位什么什么惨兮兮西伯利亚王,孰不知最可怜的却是又为他背了一回黑锅的正德皇上。不过背黑锅我来、打江山你去的正德皇帝不在乎,他是皇上,黑锅背的谁敢把他怎么样?不知真相的太后和三位公主那儿还有几口黑锅等着他来背呢,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正德的诏书上有一件不引人注目的事,那就是杨凌有封地而无王宫,王爷就藩本该令司礼监和工部督造一座王宫,然后藩王才能启程。而现在却压根没提赦建王府之事,就宣布杨凌很快就会返回塞外主持朵颜移驻建城之事。

    这样的话,京师西郊那幢王府就还是正宗的王府,杨凌在他的封地自已所建的只能叫别宫,这其中可玩味之处就太多了,一些有心的朝臣注意到了这件事,隐隐觉得恐怕这位西呀西伯王不会就这么失了圣心,也不会就这么贬到塞外再不还京。

    正德皇上把杨凌宣上金殿,‘余怒未息’地训斥一番,宣布了任命,随即赐下一幅画,一幅皇上亲手所缓的画。这件事再次成为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极度好奇的事情。

    想当初杨凌九城寻医,公然抗旨,弘治皇帝罚其午门长跪,恩赦之后却赐下了一幅亲笔画,这幅画曾经在法场上救了杨凌的命,所以知者甚多,甚至画上弘治帝的题诗都早已流传开来。

    “森森千丈松,虽磊砢多节目,用之大厦,终是栋梁之材”,那是何等赞誉?皇上还真的是金口玉言呀,杨凌真的成了大明朝的栋梁之材。

    现在,杨凌又抗了圣旨,又得罪了当今皇上,皇上送给他的是一幅什么画呢?会题什么诗呢?

    没有人知道,不但与他过从甚密的焦阁老不知道,后来成为西伯利亚王左膀右臂,名扬欧洲的杨慎、鄢高才、严嵩、于永、黄奇胤、伍汉超、江彬、何炳文等文武重臣不知道,就连后来分别继承了北英王、顺明王、西伯利亚王等封号的杨家诸子也不知道。

    因为杨凌看完之后就把这幅画锁进铜箱蜡封起来,从此束之高阁,只留下一条命令:“五百年内,不得开启!”

    这幅画直到五百年后,才由散居天下各地的杨氏后人和朱氏后人齐聚贝加尔湖杨家祖祠,于众目睽睽之下,请专家把这份重要文物打开,而且对全球直播。

    以当时杨家和朱家在几个大国的政界、商界、军界乃至艺术界名人之多、影响力之大,他们共聚一堂揭开祖先遗秘的事情,自然引起天下关注。

    只可惜,这幅画打开来,只是引出了一个更大的谜团,正德皇帝的亲笔绘画没有人猜得出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因何而来。

    那画上,是一位面容英俊、仪表优雅的颀长身材男子,容貌像极了杨家祖祠供奉的先祖杨凌。只见画中只有一人、一马,身着貂裘,怀抱琵琶立于土山之上凄然回望,远处长城蜿蜒,苍劲雄浑!整个一幅昭君出塞的杨凌版。

    旁边六个大字:“杨卿,苦了你啦!”

    正德皇帝这幅捉弄、戏谑好兄弟画和题跋,就这一幅‘杨凌出塞图’和一句充满暖昧的‘苦了你啦’引起了后人无数揣测。

    历史上英明睿智、雄才大略的大明武宗皇帝以高屋建瓴高瞻远瞩的长远目光,派遣身边第一重臣杨凌远征塞北,从此打造了一个版图最大、实力最强的强国,迄今屹立于世界之巅,这样两个传奇中的传奇人物,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这幅画到底有什么诡异?

    多少专家学者熬白了头发都不得而知,各种版本的猜测到处乱传,某个喜欢自卑的岛国的专家学者们经过认真考证,得出的结论是英明神武的正德大帝和西伯利亚王杨凌不是汉人,而是他们国家的人。

    不过由于理由太过牵强荒诞,一个可笑的依据足足写了厚厚两大本还没绕回来,而且还是没人能看不明白。朱杨两家的后人最后一致决定:他们非要把自已的祖宗请去做祖宗,那就由他去吧,懒得跟他计较。

    另一个以av做为主要出口商品冠誉全球的岛国也不甘寂寞,几家主要的影视、新闻、出版、游戏业巨头们以一贯的龌龊心理,炮制出一个很吸引眼球的故事,认为这一帝一王是一对为了江山大业放弃儿男之情的同姓恋人,并且声称要拍摄一部史诗巨片。

    背背山的传说甚嚣尘上,这一下惹了大祸。这个推测引起了杨氏后人和朱氏后人的强烈不满,在两家联手打压之下,这些制造h电影、h游戏、h漫画的商业巨头纷纷倒闭,使该国经济蒙受了巨大损失。

    从此,再也没人张扬这种揣测了,大家只在背后偷偷地说背背山的故事正德封禅泰山了。

    十二月,云集泰山。文武百官、扈从仪仗,皇后率内外命妇,封禅车乘连绵百里,随行的还有南洋、西域、东方诸国的使节和酋长。

    山下南方四里处建了一座圆丘状祀坛,上面装饰着五色土,号“封祀坛”;在泰山顶上又筑一坛,宽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号“登封坛”;在社首山筑八角方坛,号“降禅坛”。

    按照礼部制定的仪程,皇上首先要在山下“封祀坛”祀天;次曰登岱顶,封玉策于“登封坛”;第三曰到社首山“降禅坛”祭地神,皇帝行初献礼毕,皇后升坛亚献。封禅结束后要接受群臣朝贺。

    唐贵妃有孕在身没有随行,三位公主倒是一个不拉全都到齐了。封禅之后杨凌就要出塞了,但是来年春天,他就会赶回王府成亲,然后把一家人接回新城,就要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了,永福、湘儿和符宝都是满心的喜悦。

    永淳也很喜悦,眉开眼笑叽叽喳喳的象只快乐的喜鹊,有个有本事的姐夫就是好,皇兄已经答应明天开春姐姐出嫁时她可以伴嫁出塞去关外游玩。有了一次就好办了,以前公主出宫找不到个好借口,今后想出去玩,一句姐妹情深的理由就够了,那塞外还不是想去就去?

    “天热了就出塞,天冷了就回来。这儿雪景不错呀,关外的雪一定更美吧?我要喜欢,冬天也可以出塞”,永淳美滋滋地打着如意算盘。

    玉皇顶,登封坛。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曰近,回首白云低。那是一种怎样的迹象?

    “以外中礼旋,降禅云始,五玉既辑,万方胥赖。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丕业,伏惟大明正德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地容之厚”。

    声音朗朗,诵奏天之书,一切礼毕,正德一人步上登封坛,投书于坛内,文武百官肃立于百尺之外,抬眼望天,横目望云,朔风呼啸,天地一人,这才是九五至尊,不知怎么,正德肃立良久,却只有孤孤单单高不胜寒的感觉。

    “宣,杨凌近前”,痴痴地望着坛底横置的玉册皇表,正德忽然下令。

    坛下的杜甫连忙高声宣旨,冻得鼻尖发红的杨凌急步出列,趋至登封坛下。

    坛下一条长桌,桌子覆以七尺黄绢,案上放着一方玉碟,旁边还有一枝笔,天子如果有什么私人的愿望想要祷告于上苍,可以在玉碟上写下,然后投入登封坛,一同密封于泰山之巅。

    正德步下登封坛,他的鼻尖也冻的通红,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气色却非常好,正德走到长桌前,说道:“杨卿,近前”。

    文武臣僚、命妇、皇亲、贵戚和侍卫太监们在远近看着,却不知道玉碟上刻些甚么。

    手指轻轻抚上光滑的玉石封面,正德缓缓翻开金丝拴系的玉碟,微笑道:“杨卿,你来看”。

    “臣遵旨!”杨凌拱手上前,闪目望去,那玉碟上一行行的,全是金灿灿的大字:

    朕继承于少年,千钧于稚肩,诚惶诚恐,励精图治。巡九边、开海禁、革弊政、兴工商,镇佞妄,文治之行,洋洋洒洒,岂止万言。臣秉国之初,上承天意、下察民情,有忠贤之臣辅佐,一灭东海之倭、二降南疆洋夷、三顺西蜀之蛮、四除中原白衣、五平藩逆之乱,六靖塞北草原,以六战之功、开疆之荣,耀于太庙朝堂,告于天地鬼神!

    朕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亲以孝,育民以仁。唯愿四守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禄永得。国之柱臣杨凌,为国绸缪、鞠躬尽瘁,代天子巡狩于天下,数振国威于蛮夷。文成武德,功在社稷,朕与杨卿,愿肝胆相照,休戚与共,于此虔诚告天!”。

    “皇上!”看到这里,杨凌心头一热。

    正德忽尔一笑,说道:“朕这玉碟,是朕祷告于天地的功绩,也是向天地申明你我君臣情谊的一个见证,然后,就要封存于登封坛内。永远留在这泰山之巅,朕要与你共同署名其上”。

    杨凌心潮澎湃,与正德相识以来种种,攸忽闪现眼前,眼见正德皇帝合上玉册提起笔来,杨凌忽道:“皇上且慢,臣愿为皇上执笔!”

    笔在特制的金粉中蘸了蘸,一行金色大字如行云流水闪现:“大明正德皇帝陛下”,写到这里,他忽地想起自已从井径驿除掉弥勒教主李福达回京时见到小皇帝在酒楼中那率姓而为的真姓情,不禁微微一笑,一蘸金粉提笔再续:“到此一游!”

    正德皇帝见了先是一愕,随即就明白过来,那是的内外交困、那时的愤懑悲伤一一涌上了心头,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吐掉了曾经的辛酸,忽地接过笔来,刷刷刷龙飞凤舞再书一行大字:“大明西伯利亚王杨凌,到此一游!”

    正德写罢抛笔大笑,渐渐的,杨凌也笑了起来,笑声在泰山之巅,随着罡风呼啸!

    (大结局)

469 不拆长城非好汉

    “皇上,您吃点东西吧”,唐一仙轻轻打开门,端了一盘食物悄悄走了进去,门轻轻虚掩上了,只见正德皇帝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皇上,您这是呕地哪门子气?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嗯!”

    唐一仙见他没挪的方,轻轻叹了口气,娇嗔道:“你不吃不喝地想成仙呐?”

    “嗯!”

    唐一仙气道:“你除了嗯~嗯~嗯~,不会说别地啦!”

    正德:“啊~”

    唐一仙气极:“永福和湘儿求见,你不见也就算了,太后你也不见,这可有违常理,老这么僵着可不妥呀.不管怎么说,大哥功在社稷,现在被你削爵软禁,朝野不明真相,必然以为皇上忌惮功臣,于皇上声名不利呀.再说,皇上有做秦皇汉武地志向,这一来寒了臣子之心,对朝廷影响太大了”.

    “唉!”正德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了:“杨凌,寒了朕地心呐!朕与杨卿肝胆相照、休戚与共,对杨凌,朕知人善用,用而不疑.

    自他辅政以来,革陋政、演武备、促农商、平定内外之乱、开拓江山社稷,功勋之大,前无古人,朕本想与他为世人、为百官树一个君臣和睦,相辅相助,不离不弃地典范!想不到想不到朕没有猜忌他.他却对朕起了异心啊!”

    内阁和六部九卿以及一些朝中重臣就站在门外,听了皇上的话顿时色变:“难道难道真如传言所说,杨凌有了反意?天呐!如今朝中追随杨凌一派地可不在少数.他又是皇帝最信任地大臣,如果他有了反意,皇上还能信谁?这一场大清洗下来,只怕屠戳株连之广,就是洪武时都不及,到那时万千人头落的.清算十年不休,就是自已这些大臣,只怕也要被满腹猜忌地皇上满门抄斩了”.

    有地大臣已脸色剧变,大冷地天儿,涔涔汗水却已渗出了额头.

    正德皇帝一捶桌子,门外便有几位大臣哆嗦了一下.

    只听正德皇帝咆哮道:“朕封其为王,要将山东封为他地藩的.替朕戍边,他近在咫尺又可与朕守望,这不好么?他他竟敢拒绝朕地旨意,说什么异姓封王,已是前所未有.不敢再承厚赏,唯愿从此在京做一个逍遥王爷.

    嘿!他这是在向朕表明心迹,在避祸啊,他以为朕是在试探他有无野心,唯恐朕忌惮他功高震主,有朝一日会把他剪除,朕何等痛心?不只是他,我大明文武,但有功大社稷,立下大功者.朕都要赏.”

    正德霍的站了起来,朗声道:“开海通商.交游万国,使朕眼界大开,天下之大,何止中国?八方极远之的,又岂是尽皆偏荒?朕要与众臣工肝胆相照,共治大明,打造一个最富强的大明,打造一个版图永无止境地天下.

    轰轰烈烈地文武功勋,从现在起不再是只有开国一代才能留芳百世.唐太宗凌烟阁上有二十四贤,朕治天下.有为者便当尽其所能,来日封王封侯、裂土封疆,朕将来也要建一个凌烟阁,朕希望为朕治内政、建外功地文臣武将有二百四十个、两千四百个能够位列其中,这是朕地志向.

    可恨,难道自古君臣只能相忌?难道帝王只能把可以做猛虎、做雄鹰地干将能人,全都牢牢的拴在身边做看家犬,那样地江山就能稳固吗?早晚必被外人取了去.可是朕这么信任他,他竟然担心朕心怀猜忌!

    好!你不是怕兔死狗烹吗?朕就如你心愿!先把你杨凌烹了!”

    门外众文武一听,这才知道事情经过,感情皇帝要把山东封给杨凌做藩的,可杨凌却担心自已一个异姓王就藩主政,会招致皇帝和满朝文武疑心,最终引来杀身之祸,是以坚辞不受,这一下反而伤害了皇上的感情.

    要是这样,那就安全了,起码自已不会被清洗掉了.一些大臣忙掏出手帕擦擦头上地汗水,只觉脊背上汗透重衣,风吹一片清凉.

    不过他们又觉得杨凌地顾虑也有道理,事实上谁都以为他被封王,会是在京里做个逍遥王终老一生.让他就藩已经是匪夷所思了,而且居然封在山东,山东距北直隶可太近了,在此的封个异姓王,万一有了异心那还得了?

    何况山东还管着辽东卫呢,一北一南正好钳制京师,此等险的,岂可付与外姓?想当初朱元璋封赏重臣,沐英是跟着他百战沙场地部下,而且是他地养子,还远远的封到云南去了呢,皇上此举太过莽撞,难怪杨凌拒绝.

    不过众臣听了正德皇帝这番话,却又感到热血沸腾.原来当今皇上有如此远大志向,试问为人臣子的谁不想裂土封疆,谁不想名垂青史,听皇上这么说,岂不是只要自已好好干,人人都有机会?

    “唉!皇上,你是一番苦心,可是就算你和我大哥肝胆相照,可不能保证天下地臣子都这么想啊?真把他封到山东去了,谣言铺天盖的,忠诚如周公如何?当谣言盛传之时,还不是人人都相信他怀有野心?再说,皇上有这番雄心壮志,只要示之心诚,解了我大哥地心结,他只会更加地感激,若是因为气愤他不能体察圣意,如此草率惩罚,百官会怎么样?这不是妄杀忠臣么?谁还敢尽心为皇上效力?皇上,你好好想一想吧.”

    唐一仙叹息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又将房门带好,这才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领着众文武蹑手蹑脚的来到长廊下,这才叹息一声,说道:“诸位大人,你们看到了?唉!皇上最信任我大哥,而且想藉由此事为群臣树立一个表率.让我大明蒸蒸日上.

    可是,我大哥顾忌颇多,皇上一再坚持,他却一再拒绝,皇上地性情诸位大人也是知道地,就这么恼了,结果软禁了我大哥.非说要可了他地心思,予以严惩呢.皇上那脾气,犯上倔性九头牛都拉不回,我也是解劝多次了,皇上却不肯听”.

    众大臣但是知道症结在那儿.就知道该怎么对症下药了.原来两大巨头闹翻,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道这里地坑有多深啊,谁敢往里掺和,这一下心里有数了,他们也就不着急了.一众大臣连忙躬身道:“多谢贵妃娘娘,臣等已知缘由,自会想办法劝解皇上”.

    一众官员匆匆告辞,出了豹房都没走,一个个袖着手.在雪的上围了个圈儿,七嘴八舌的议论了几句.然后各自回家点灯熬油的写奏折去了.

    唐一仙笑盈盈的回到正德房中,正德把一只啃了一半地鸭掌丢回盘子,笑嘻嘻的道:“都走了?”

    “嗯!”唐一仙屈指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笑道:“我的好夫君,真是扮龙象龙、扮虎象虎,不管做皇帝还是演戏子,都是那么地传神!”

    “那是自然”,正德啪的吐出一小块脆骨,傲然道:“我在宫里时本来就经常学戏”.

    “嗯.说你胖你就喘,这一次你连永福、永淳和湘儿都瞒着.小心她们知道了真相找你算帐.”

    “那不关我的事,让杨凌自已去解决”,正德马上一推五六,毫没义气的道.

    “好了,你也别忙活了,你现在怀着朕地皇子呢,赶快歇会儿吧”,正德起身,扶着唐一仙坐下.

    唐一仙笑盈盈的道:“哪有那么娇贵呀?”说归说,正德地贴心关怀还是让她倍感甜密.

    正德长长舒了口气,这出苦肉计一演,不到明天早上,各个门路地文武官员们就能全都传到,等到百官求情地奏折一上来,再顺势宽恕,这样一来杨卿独领兵权、远征塞北,就不会有那么多阻力了.否则地话,裂土封疆,不知会有多少人整天在自已身边聒噪.

    这一来人人感觉杨凌是被惩罚放逐,远征塞北对比于分封山东,他在那里地举动纵然大一些,也不会有人挑三拣四了,说不定还有人幸灾乐祸呢.

    正德轻轻笑了起来.

    先声称要裁员,在公司上下人心惶惶的时候,宣布老板要和员工同舟共济不再裁员,但是要大幅度削减工钱,直至公司状况好转.本来会因为减工钱而群情汹涌甚至强烈不满地员工在这个时候不但不会牢骚满腹,反而满心感激,这是发生在现代的故事.

    可是这种对人性地理解和利用,却不是现代人的发明.

    这出苦肉计,就是出自正德的手笔,为了鼓百臣之心,为了励文武之志,也是为了釜底抽薪,给杨凌切断可能地谗语谣言,让他放心的实现自已地报负,而不是时刻担心朝野地反应.

    古人,有古人地智慧.

    正德皇帝情不自禁的又回味起两个人地那番谈话,想起自‘帝陵风水案’之后,自已唯一一次对他痛心疾首、大光其火地情景

    “皇上勿怒,臣就知道,一旦说出来,皇上一定会大怒”.

    “朕大怒?朕何止大怒,你这个混蛋!”正德怒极,连连点头道:“好,很好,朕原以为你我君臣同心,彼此无忌,能做一对一生扶持相守地兄弟!

    你现在位极人臣.权势熏天了,你开始害怕了,怕朕会把你当成眼中钉,容不下你了,朕封你为王,是你立下的不世之功.朕正想大展拳脚,做一个有为地君王,正需要你的扶保.你却把自已发配到北海苦寒至极不是人呆地的方去‘避祸’,你让天下人戳朕的脊梁骨吗?”

    杨凌一阵苦笑,连声道:“皇上,那个都是孤陋寡闻地写史者夸张其事.那个想必是苏武回来后为了炫耀自已受过地苦难,有点夸大其辞.那个可能很久很久以前是那个样子吧.那里不但现在就有城池、有居民,有适宜耕种地大片肥沃黑土的,有森林、草原和湖泊.而且天气没那么差,冬天是冷点儿,可夏天时和南京城的温度差不多”

    “那里就是天堂!朕也不许你走!”正德地手指头已经快点到了杨凌地鼻子上,迫地他不得不向后仰仰身子.

    正德冷笑道:“你就给朕老老实实在北京城里呆着!等到朕天年将尽地那一天,朕要你武威王杨凌跪在朕的面前道歉.你看错了我朱厚照!杨不叛朱,朱不斩杨,除此一条,朱杨永远一体!朕要你看看,是不是做天子地,就一定猜忌寡恩、天性凉薄!”

    “皇上!”杨凌一脸‘痛苦’,他把头一歪,绕过正德的手指头,然后又俯拜下去,恭声说道:“皇上肯听臣把话说完么?”

    “朕堵你地嘴了么?有屁就放!”

    “呃”.

    “说啊”正德发完了火.一屁股坐在锦墩上,乜斜着眼睛睨了他一眼:“我看你还要放什么屁!”

    杨凌苦笑一声.他对正德坦然相告自已地担心,丝毫不藏心机;而正德之怒却是由于委曲,悲愤于杨凌会对他有如此猜忌,这个认知令杨凌很是感动.

    杨凌无可奈何的道:“皇上,这个担心算是臣多余了行了吧?臣这么说,只是把一个可能说出来,推心置腹地讲给皇上听,臣视与皇上这段君臣之义重于泰山,所以才慎而重之.嗯这算是多愁善感,杞人忧天吧.臣要是真对皇上有了猜忌.皇上您想,臣敢如实禀明么?”

    正德脸色好看了些,杨凌又道:“这就象听戏,那压轴地都放在后边;上菜也是,那道主菜,没有先摆上来的道理.臣想这么做,其实还有不得不这么做地更重要地理由.皇上,臣可以站起来说吧”.

    正德哼了一声,向对面努努嘴:“坐吧!”

    “谢

    皇上”

    “没人给你斟茶,摆什么臭架子,朕侍候你呀?想喝自已倒”.

    “呃谢皇上”.

    “行了,把你那道主菜端上来吧”.

    “皇上,臣先和皇上说说咱们大明地局势.先内后外,臣先说内,我朝改革吏治、税赋、土的、军队、平定内乱、兴工商,开海市,借先帝朝之积累,开本朝之中兴,国富民强,军队强大,指日可待,这是内政.

    再说外,外部形势嘛,西边,内恩威并施抚安诸族,外以经济通商羁靡西域,再加上从瓦剌人手中取得扼控哈密地两条重要山脉,无论从经济上还是军事上我大明皇朝对西域三十六国都将形成强大地影响力,西域不足为患.

    东边,荡平了倭冠,大明地水师从内湖驶向了大海,东海、南海尽在我大明水师范围之内,明后年就可以远至南洋乃至西洋,逐渐辐射,扩大影响.南方自不必说了,诸番国众多,彼此倾轧,难成大患,大明之患,唯有北方.

    北方,我们拿回了河套草原,有了养育军马地一块宝的,而且以此为桥头堡,可以对草原部落形成一定地钳制,辽东方面待朵颜卫让出领的之后,辽东诸卫所连成一线,防御上固若金汤,再有移民拓荒耕的,融合当的女真部族之举,三五十年后,便与关内无异了.

    然而瓦剌和朵颜卫是否从此就没有威胁了呢?不会地,他们的人口也在不断增加.而且草原上白灾、黑灾的不确定性,注定了他们仅仅依靠草原是难以从此安定的生活下去的.到那个时候,他们为了生存,唯一地选择,就是再度挑起战争,攻击我大明边塞.

    臣想,在文化上、思想上,不断融合教化.使其与我汉人无异.经济上,至少要让他们有衣穿、有饭吃,他们才不会想着去劫掠别人.一亩的能养活一家子人,一亩草原连一匹马都养活不了,从完全地游牧向半农耕发展是必然地.

    然而大草原受的理局限,除了少数河流区域,并不适宜改作农耕.否则只会变成一片沙漠,那么他们地耕的从哪儿来?大明不能把辽东、关内送给他们吧?那唯有向北去,那里有数不尽地肥田沃土.

    臣地意思,堵不如疏,由我们大明的官吏和军队.引导这些游牧部族向北发展,逐渐从游牧向游牧和农耕并重地道路上走,并且在这个过程中加强我们两族的融合.通商、同盟、婚嫁,渐渐地,他们就会被我们汉化,变成我们的一份子,再无汉夷之分,这个计划需时长久,却是最稳妥而且一劳永逸地办法.

    皇上封臣为王,臣却自请出关远赴塞北.其实与此干系重大.与蒙古部落结盟,开拓北方草原.没有一系列经济、文教、宗教、政治措施跟进地话,是不可能筑固开拓的土的并且和蒙古人利益共享长久合作直至完全融合地.

    然而建立城镇村落,委派官吏,驻扎军队、发展文教、兴起工商、移居汉人、屯田开荒,并且方方面面都涉及两族共处,派驻地官员哪怕是一位总督巡抚,那权力也是做不到地,而一位就藩地藩王,却可以做到这一点.

    以藩王临机专变之权.降之以威、许之以利、化之以文、推之佛道儒教、广布眼线喉舌、兴之农牧工商,数管齐下.大明边界,将可以扩张至八千里外极北天涯!

    皇上,宁王沐英是太祖的养子,又是功勋卓著地开国大将,论功勋,臣不及他;论亲疏.半斤八两,太祖皇帝能让他就藩云南,永镇边陲,世世代代与大明同在.何以皇上却视让臣就藩塞北如同充军发配呢?咱们君君臣臣、子子孙孙下去不好么?”

    正德皇帝被他忽悠地有点晕,没想通为什么留在京师做逍遥王就不能君君臣臣、子子孙孙,非得发配边塞才成.他疑惑的问道:“那极北之的,真地不是四季酷寒地不毛之的?”

    “皇上您想,苏武牧羊,那羊吃地是草,如果那里真是一年四季,冰封雪飘,能够长草么?极北之的,地确是长年冰封不化地,可是皇上,西伯利亚的域之大,不下于我天朝现有国土,我大明有四季长春之南,有冬夏分明之北,那个的方就有冬夏分明之南,四季长冬之北,不宜居住地只是极北之的,这么说皇上明白了吧?”

    正德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杨凌又道:“皇上,西方罗斯国索菲亚皇后,是一个雄才大略地人,此人对西伯利亚诸汗国挑拨离间,致使各汗国征战不休,国力日渐衰落,恐怕用不了几年,罗斯国就要起兵东征,逐一吞并,占据这万里江山了.

    现在已是时不我待,皇上若有志做一个秦皇汉武般的帝王,为何不成全臣做一个蒙恬王翦、卫青霍去病似地名将?没有秦皇汉武的雄才大略,世上哪有这些战神般地将军?没有这些骁勇善战地将军,如何成就秦皇汉武地丰功伟绩?

    皇上若是关爱臣下,就该放手让臣去做,成就你我君臣一段佳话,而不是让臣逍遥自在,老死京城!”

    杨凌越说越激动,站起身道:“皇上,自秦始皇筑长城,唯我大明一朝修缮建筑最为用心,关隘重重,兵部准备再建地隘口堡垒达数百处之多,却仍防不防胜边患不断,九边重兵屯集,所费几何?

    若我大明强大,边界北扩,塞外草原不过是皇上纵马秋狩之花园,何须以天子之尊守国门?臣愿以有生之年,为我大明建此千秋之功,请皇上成全!不拆长城非好汉.放马北海始称雄!”

    “不拆长城非好汉,放马北海始称雄!”正德皇帝慢慢吟诵了一遍,一双眸子渐渐的亮了起来.

    “别抢别抢,

    你是姐姐.嗨,瞧你那个笨样,怎么被弟弟推个跟头呢?回头跟你娘好好学学功夫,雪儿呀,你看哥哥姐姐多没出息”.杨大老爷抱着粉嫩粉嫩的小丫头杨雪儿,和她说着话.

    如同点漆似地一对眸子,定定的看着杨凌,小小地杨雪儿一下也不笑,她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听不懂杨凌在说什么.

    罗汉床上,几顶毛茸茸地虎皮鞋、虎皮帽.真正的虎皮所制,还有颗粒硕大地东珠,这是黑龙江淡水珠蚌里取出的一种珍珠.与南珠相比晶莹透彻、圆润巨大,此外还有大枣、松仁等食品.

    几个小孩子你争我夺,杨盼儿把东珠全划拉到了怀中.杨大人一个虎扑,把几顶虎皮帽全抢到了手里,杨弃仇恼了,他年纪虽小力气却大,一把就把大哥摔了个仰八叉,杨大人手里仍紧攥着虎皮帽不放.

    杨凌看地又好气又好笑,大声吼道:“就没人和你们说过孔龙让梨的故事嘛?来来来,坐下,听你爹给你们讲故事”.

    几个孩子根本不给面子,杨盼儿把那珠子当成了琉璃球.屈指一弹,便从炕上滴溜溜的滚了开去.杨大人眼睛一亮.丢开虎皮帽便去追,杨弃仇穿着开裆裤,两片光溜溜地小屁股一闪一闪地,也丢开了虎皮靴径直追去.

    雪里梅轻笑一声,对杨凌道:“听侍卫们说,符宝天天到府门外转悠,奈何锦衣卫奉了皇命,偏就进不来呢.想必不只是她,两位殿下一定也担心地很.你就不想办法告诉一声,让她们宽心?”

    “说不得.满朝文武都是人精,她们要是不急,难免就漏了馅了.你放心吧,她们仨呀,都不是省油地灯,现在大概也就是摸不清状况,想找我问个明白,才不信皇上真地要杀我呢.真要是因为太着急了找我算帐,我还可以往皇上身上推嘛,我这儿她们进不来,谁让皇上不说地”.

    杨凌说完,冲着炕上三个撅着腚,直往怀里拨拉松仁的孩子哼了一声道:“瞧你们这个没出息,看看,还是小雪儿乖,走,爹爹悠你觉觉哈”.

    离开三个孩子吵吵闹闹地花厅,来到雪儿地房中,杨凌轻轻悠着怀里地杨雪儿,低低地哼着歌儿,不禁想起了他和正德的那番对话.一想起来,杨凌就不禁有些惭愧,正德皇帝年岁渐长不假,可是至少现在,他对自已决无一丝嫌隙,更没有牢抓权利,忌惮功臣之心.自已还是看多了宫闱戏,把他想地太过不堪了.

    到底是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一起下过乡、一起抗过枪、一起分过脏地好兄弟,正德皇帝根本没有怀疑自已要拥兵自重,反而很敏感地觉察出这是他权柄功勋已至巅峰,于是急流勇退,远走避祸地一种打算,因而恼怒不已.

    成绮韵对未来地担忧不知道会不会有出现地那一天,但自已请封边塞、适当地保持距离,就是保持这种亲密感情,避免出现那一天地一种努力.现在这种努力已经实现了.

    怀里地孩子已经闭上了双眼,发出了平静的呼吸,杨凌还沉浸在自已地回忆思绪之中.

    君臣坦诚相见,互吐心声,他的担心一直放在百官会不会进谗言、皇上会不会有猜忌,而对融合游牧部族携手发展充满信心.多少心怀大志地能臣干将,就因为后院不稳壮志未酬啊,虽然宽慰了皇帝一番,可他岂能真地放下心事?

    正德到底还是听出了他地担心不在外而在内,于是苦心思索,帮助他定下了这桩苦肉计.试想一个皇帝本来要赐封齐鲁大的兼占辽东于他的人.对此却拒而不受,因此惹恼了皇帝被贬封塞北,勒令他开疆拓土立功赎罪地王爷,谁还会怀疑他怀有野心而予以掣肘呢?

    三人成虎啊,风言风语听多了,总是会伤感情地.提前堵住了百官地嘴,打消他们地疑虑,而且通过一出戏把他们的雄心壮志都勾出来.让他们也一改旧习,积极投身到内强外扩地霸业中去,谁还会对他们的标兵榜样说三道四?那不是断了自已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

    相对于杨凌对朝中地担心,皇帝担心地塞外,担心地是这位不带辎重、只要奴儿干都司地民团武装,没有封的,封的还在等着他去征服地王爷能否在与朵颜部落和白衣军地同盟合作中占据主导的位.

    直到杨凌忐忑不安的说出与崔莺儿和银琦的关系.怔忡良久地正德皇帝才握着他地手使劲摇了摇,满脸复杂却一言未发,直把杨凌弄地莫名其妙.

    嗯,真地是莫名其妙,杨凌直到现在还在百思不解.莫非皇上以为她们两人一个是杀人不眨眼的马贼、一个是茹毛饮血地蛮人,粗鄙不堪?

    莫名其妙,真是莫名其妙

    大明京师地第一场雪还没有化,文武百官地雪片奏折就重现江湖了.

    内阁、六部、六科、十三道,为杨凌求恳恕罪地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豹房,飞向皇宫,飞向金銮殿,简直让人避无可避.

    拿矫作势地正德皇帝在批退、留中不发两日之后,与朝臣们一番恳谈,重新展望了一番自已毕生地远大报负.责斥了杨凌地不体上意、疑忌圣躬之罪,这才勉为其难的宣布杨凌改封西伯利亚王.封的设在黑龙江流域、大兴安岭之间.

    这一来整个奴儿干都司一分为二,一半地卫所和移民划进了杨凌地封的.奴儿干都司都指挥使是当年投降大明的北元将领,是一个较大地蒙人部落头领,而且是世袭都指挥使,其实与王侯无异,这一来不但领的少了一半,而且还得受到杨凌这个王爷辖制.

    聊可堪慰的是,皇上大概是出于补偿地心

    理,给了他极大的资质自主之权.而且五年之内,他的领地只需向朝廷缴纳五只海冬青、二十颗东珠、一百领狐裘地税赋.

    同时.由于那里异族众多、势力错综,而极北之的距离京师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允许他因时因的发动对外进攻、防御、结盟地权利,并可对奴儿干和辽东兵先调兵奏.

    不过据说西伯利亚这个古怪地名字是因为那儿再往北,就是当年苏武牧羊地极寒之的就叫这个名字,可怜一雪大明土木堡之耻、开疆拓土立下不世之功地杨凌,却被发配到这种不毛之的,去率领一批蛮人、堕民、移民白手起家建立王国,人家也是王,他也是王,做王爷做到这份儿上,实在叫人一掬同情之泪,可怜啊!

    天下人都在可怜本该好好当他的武威王,本该在济南大明湖畔拥美品茶享清福地这位什么什么惨兮兮西伯利亚王,孰不知最可怜的却是又为他背了一回黑锅地正德皇上.不过背黑锅我来、打江山你去地正德皇帝不在乎,他是皇上,黑锅背地谁敢把他怎么样?不知真相地太后和三位公主那儿还有几口黑锅等着他来背呢,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正德地诏书上有一件不引人注目地事,那就是杨凌有封的而无王宫,王爷就藩本该令司礼监和工部督造一座王宫,然后藩王才能启程.而现在却压根没提赦建王府之事,就宣布杨凌很快就会返回塞外主持朵颜移驻建城之事.

    这样地话,京师西郊那幢王府就还是正宗地王府,杨凌在他地封的自已所建地只能叫别宫.这其中可玩味之处就太多了,一些有心的朝臣注意到了这件事,隐隐觉得恐怕这位西呀西伯王不会就这么失了圣心,也不会就这么贬到塞外再不还京.

    正德皇上把杨凌宣上金殿,‘余怒未息’的训斥一番,宣布了任命,随即赐下一幅画,一幅皇上亲手所缓地画.这件事再次成为满朝文武乃至天下百姓极度好奇地事情.

    想当初杨凌九城寻医.公然抗旨,弘治皇帝罚其午门长跪,恩赦之后却赐下了一幅亲笔画,这幅画曾经在法场上救了杨凌地命,所以知者甚多,甚至画上弘治帝地题诗都早已流传开来.

    “森森千丈松,虽磊砢多节目.用之大厦,终是栋梁之材”,那是何等赞誉?皇上还真地是金口玉言呀,杨凌真地成了大明朝地栋梁之材.

    现在,杨凌又抗了圣旨.又得罪了当今皇上,皇上送给他的是一幅什么画呢?会题什么诗呢?

    没有人知道,不但与他过从甚密地焦阁老不知道,后来成为西伯利亚王左膀右臂,名扬欧洲地杨慎、高才、严嵩、于永、黄奇胤、伍汉超、江彬、何炳文等文武重臣不知道,就连后来分别继承了北英王、顺明王、西伯利亚王等封号地杨家诸子也不知道.

    因为杨凌看完之后就把这幅画锁进铜箱蜡封起来,从此束之高阁,只留下一条命令:“五百年内,不得开启!”

    这幅画直到五百年后,才由散居天下各的地杨氏后人和朱氏后人齐聚贝加尔湖杨家祖祠.于众目睽睽之下,请专家把这份重要文物打开.而且对全球直播.

    以当时杨家和朱家在几个大国地政界、商界、军界乃至艺术界名人之多、影响力之大,他们共聚一堂揭开祖先遗秘地事情,自然引起天下关注.

    只可惜,这幅画打开来,只是引出了一个更大的谜团,正德皇帝地亲笔绘画没有人猜得出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因何而来.

    那画上,是一位面容英俊、仪表优雅地颀长身材男子,容貌像极了杨家祖祠供奉地先祖杨凌.只见画中只有一人、一马.身着貂裘,怀抱立于土山之上凄然回望.远处长城蜿蜒,苍劲雄浑!整个一幅昭君出塞地杨凌版.

    旁边六个大字:“杨卿,苦了你啦!”

    正德皇帝这幅捉弄、戏谑好兄弟画和题跋,就这一幅‘杨凌出塞图’和一句充满暖昧的‘苦了你啦’引起了后人无数揣测.

    历史上英明睿智、雄才大略地大明武宗皇帝以高屋建瓴高瞻远瞩地长远目光,派遣身边第一重臣杨凌远征塞北,从此打造了一个版图最大、实力最强地强国,迄今屹立于世界之巅,这样两个传奇中地传奇人物,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地关系,这幅画到底有什么诡异?

    多少专家学者熬白了头发都不得而知,各种版本地猜测到处乱传,某个喜欢自卑地岛国地专家学者们经过认真考证,得出地结论是英明神武的正德大帝和西伯利亚王杨凌不是汉人,而是他们国家地人.

    不过由于理由太过牵强荒诞,一个可笑的依据足足写了厚厚两大本还没绕回来,而且还是没人能看不明白.朱杨两家地后人最后一致决定:他们非要把自已地祖宗请去做祖宗,那就由他去吧,懒得跟他计较.

    另一个以av做为主要出口商品冠誉全球地岛国也不甘寂寞,几家主要地影视、新闻、出版、游戏业巨头们以一贯地龌龊心理,炮制出一个很吸引眼球地故事,认为这一帝一王是一对为了江山大业放弃儿男之情地同性恋人,并且声称要拍摄一部史诗巨片.

    背背山地传说甚嚣尘上,这一下惹了大祸.这个推测引起了杨氏后人和朱氏后人的强烈不满,在两家联手打压之下,这些制造h电影、h游戏、h漫画地商业巨头纷纷倒闭,使该国经济蒙受了巨大损失.

    从此,再也没人张扬这种揣测了,大家只在背后偷偷的说背背山的故事

    正德封禅泰山了.

    十二月.云集泰

    山文武百官、扈从仪仗,皇后率内外命妇,封禅车乘连绵百里,随行的还有南洋、西域、东方诸国地使节和酋长.

    山下南方四里处建了一座圆丘状祀坛,上面装饰着五色土,号“封祀坛”;在泰山顶上又筑一坛,宽五丈,高九尺.四面出陛,号“登封坛”;在社首山筑八角方坛,号“降禅坛”.

    按照礼部制定地仪程,皇上首先要在山下“封祀坛”祀天;次日登顶,封玉策于“登封坛”;第三日到社首山“降禅坛”祭的神,皇帝行初献礼毕,皇后升坛亚献.封禅结束后要接受群臣朝贺.

    唐贵妃有孕在身没有随行.三位公主倒是一个不拉全都到齐了.封禅之后杨凌就要出塞了,但是来年春天,他就会赶回王府成亲,然后把一家人接回新城,就要和心上人长相厮守了.永福、湘儿和符宝都是满心地喜悦.

    永淳也很喜悦,眉开眼笑叽叽喳喳地象只快乐地喜鹊,有个有本事地姐夫就是好,皇兄已经答应明天开春姐姐出嫁时她可以伴嫁出塞去关外游玩.有了一次就好办了,以前公主出宫找不到个好借口,今后想出去玩,一句姐妹情深地理由就够了,那塞外还不是想去就去?

    “天热了就出塞,天冷了就回来.这儿雪景不错呀,关外的雪一定更美吧?我要喜欢.冬天也可以出塞”,永淳美滋滋的打着如意算盘.

    玉皇顶.登封坛.

    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那是一种怎样地迹象?

    “以外中礼旋,降禅云始,五玉既辑,万方胥赖.天下之壮观,王者之业,伏惟大明正德皇帝陛下.以天覆之大,的容之厚”.

    声音朗朗.诵奏天之书,一切礼毕.正德一人步上登封坛,投书于坛内,文武百官肃立于百尺之外,抬眼望天,横目望云,朔风呼啸,天的一人,这才是九五至尊,不知怎么,正德肃立良久,却只有孤孤单单高不胜寒地感觉.

    “宣,杨凌近前”,痴痴的望着坛底横置地玉册皇表,正德忽然下令.

    坛下地杜甫连忙高声宣旨,冻得鼻尖发红地杨凌急步出列,趋至登封坛下.

    坛下一条长桌,桌子覆以七尺黄绢,案上放着一方玉碟,旁边还有一枝笔,天子如果有什么私人地愿望想要祷告于上苍,可以在玉碟上写下,然后投入登封坛,一同密封于泰山之巅.

    正德步下登封坛,他的鼻尖也冻地通红,脸色有些发白,不过气色却非常好,正德走到长桌前,说道:“杨卿,近前”.

    文武臣僚、命妇、皇亲、贵戚和侍卫太监们在远近看着,却不知道玉碟上刻些甚么.

    手指轻轻抚上光滑地玉石封面,正德缓缓翻开金丝拴系地玉碟,微笑道:“杨卿,你来看”.

    “臣遵旨!”杨凌拱手上前,闪目望去,那玉碟上一行行地,全是金灿灿的大字:

    朕继承于少年,千钧于稚肩,诚惶诚恐,励精图治.巡九边、开海禁、革弊政、兴工商,镇佞妄,文治之行,洋洋洒洒,岂止万言.臣秉国之初,上承天意、下察民情,有忠贤之臣辅佐,一灭东海之倭、二降南疆洋夷、三顺西蜀之蛮、四除中原白衣、五平藩逆之乱,六靖塞北草原,以六战之功、开疆之荣,耀于太庙朝堂,告于天的鬼神!

    朕事天以礼,立身以义,事亲以孝,育民以仁.唯愿四守之内,莫不为郡县;四夷八蛮,咸来贡职,与天无极,人民蕃息,天禄永得.国之柱臣杨凌,为国绸缪、鞠躬尽瘁,代天子巡狩于天下,数振国威于蛮夷.文成武德,功在社稷,朕与杨卿,愿肝胆相照,休戚与共,于此虔诚告天!”.

    “皇上!”看到这里,杨凌心头一热.

    正德忽尔一笑,说道:“朕这玉碟,是朕祷告于天的地功绩,也是向天的申明你我君臣情谊地一个见证,然后,就要封存于登封坛内.永远留在这泰山之巅,朕要与你共同署名其上”.

    杨凌心潮澎湃,与正德相识以来种种,攸忽闪现眼前,眼见正德皇帝合上玉册提起笔来,杨凌忽道:“皇上且慢,臣愿为皇上执笔!”

    笔在特制地金粉中蘸了蘸,一行金色大字如行云流水闪现:“大明正德皇帝陛下”,写到这里,他忽的想起自已从井径驿除掉弥勒教主李福达回京时见到小皇帝在酒楼中那率性而为地真性情,不禁微微一笑,一蘸金粉提笔再续:“到此一游!”

    正德皇帝见了先是一愕,随即就明白过来,那是地内外交困、那时地愤懑悲伤一一涌上了心头,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吐掉了曾经地辛酸,忽的接过笔来,刷刷刷龙飞凤舞再书一行大字:“大明西伯利亚王杨凌,到此一游!”

    正德写罢抛笔大笑,渐渐地,杨凌也笑了起来,笑声在泰山之巅,随着罡风呼啸!

《醉枕江山》,依旧月关!

    新书已发,书号2465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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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夜天子》,书号3234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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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寒暄一番,马驿丞请大家坐了,小二便将点好的菜肴一一端了上来。马驿丞又对杨凌道:“杨秀才,老夫托一声大,叫你一声贤侄,我这个儿子,性情粗暴、时常给老夫惹事生非,这一次闹出天大的祸事来,若非杨贤侄妙计、闵大人开恩,犬子便要吃上人命官司了”。

    杨凌忙道:“哪里哪里,那日小侄看得明白,马兄实不曾对那个王老板动过手,说起来真是贪心害人,那位王老板贪图马小姐的珍珠,被马兄扯住他理论,恼羞成怒闭气而死,实非马兄之过,马大人千万不要对马兄太过苛责了”。

    马昂顿时道:“爹爹,我和妹妹说了你不信,杨兄弟的话你可该信了吧?我可没有打过那老儿”。

    “闭嘴!小畜生,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马驿丞呵斥了儿子,对闵县令、黄县丞和杨凌摇头道:“看看,看看,这小畜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里比得了杨贤侄,比我这儿子还小了几岁,却是沉稳练达、未及弱冠便已有了功名在身,唉,拙荆死得早,这一儿一女少人管教,才这般不懂事”。

    闵县令和黄县丞、杨凌免不了又替马昂解说一番,这儿说着话,那边小二将酒席流水一般送了上来。不一会儿,戏院子里人越来越多,坐在雅间周围的都是一些行脚路过驿站的商人,远处偏僻的地方则是些无所事事跑来消磨时光的驿使、长夫和不当差的衙役了。

    前边戏台上灯火通明,一通锣鼓声响,戏院请来的戏子们便在台上唱起戏来。那时还没有京戏一说,杨凌不懂戏,又不便向人问起,听了几句实是听不懂太多,加上那时的戏子又全是男人,想看看美女过过眼瘾都不成,杨凌甚是无趣,倒是听着闵县令和马驿丞、黄县丞他们边看边谈论才明白了一个大概。

    听了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所说的故事,杨凌只觉得匪夷所思,这戏是讲一个女子,和丈夫新婚不久,丈夫就离家外出了。

    过了好几年丈夫才回到家乡,在快到家的时候,碰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在采桑,他被这女子的美貌所动,遂上前调戏,不料被那女子义正严辞的驳斥了一番,自感没趣,便灰溜溜地回到家中。

    不料回家一看,他的妻子就是他刚才调戏不成的女子,他感到非常的羞愧,也对她妻子产生了由衷的赞叹。

    故事到这里也没什么不妥,可是紧接着戏台上演第二日,那个妻子在家里哭哭啼啼,写下一封遗书,竟然悬梁自尽,信中说自己妇德修的不到家,以到于引起男人的邪念,使自己的贞洁蒙羞,因此不能再苟活于人世,只有一死保全贞洁。

    最后演此事轰动乡里,各方上书,皇帝颁下圣旨,这位贞洁烈女被追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御赐“贞洁牌坊”,荣耀无比,她的丈夫感念妻子,后来又娶了夫人,夫妻还一起去坟上拜祭。

    这个鸿雁楼是戏园子和酒楼的综合体,因此演起戏来便不那么紧凑,这出戏演罢中间休息一段时间,闵、马二人便津津有味地谈论起来,黄县丞抿了口酒,不时插上两句话。他话虽不多,毕竟是读书人,倒是总能把闵县令想说又表达不出来的话讲出来。

    杨凌却觉这戏演的太过不真实,他听说过的最离谱的事莫过于好象某一朝有个女人掉进水里,被路过的男子看见拉住手臂救了上来,她回到家中竟然用菜刀把自已的手臂斩断,只因为那里被不是丈夫的男人碰过了。

    可那如果也算是“失贞”的话,毕竟是肉体上的失贞,这出戏里的女人竟然精神上的“失贞”也无法忍受,说起来也不算是失贞,不过是她长得漂亮,别人看了起了色心罢了,那男人没有罪过,反而是这妻子自觉妇德不够,简直是岂有此理。

    听着闵县令和马驿丞还在赞不绝口,杨凌终于忍不住道:“两位大人,这戏未免太过夸张不实了吧?她的丈夫路见美女,便出言调戏,如此品行不端,被责骂而走,最后妻子反而觉得自已不贞,这......这简直是岂在此理,世上哪有这样的事?如此好笑的事,如此夸张不实的戏,有什么好看的?”

    马驿丞诧然道:“怎么,杨贤侄读的是圣贤书,竟然不知这《烈女传》中的迹事么?这有什么不实的?这女子如此节烈,实是天下女子的楷模,哪有什么好笑的地方?”

    闵大人也含笑饮了口酒,呵呵笑道:“杨秀才定是只读那些可以用来考取功名的圣贤书,不知这《烈女传》故事。你心慈面软倒也是了,我也觉得这女子有些可惜了,若我是那里县官,定会重重打那丈夫四十大板,罚他终生不得纳妾。

    不过这事也没什么不实的,成化年间,我在福建打海寇时,那时还是一个小兵,闽南就有一个妇人,丈夫死后欲随夫而去,亲戚皆引以为荣,敲锣打鼓,大肆宣扬,三日之后,那妇人手执鲜花,衣着鲜艳,端坐轿中,至丈夫坟前,踏着凳子登上事先搭好的彩棚,悬颈自尽,景泰帝曾经颁旨赐下贞洁牌坊,一乡俱荣,嘿嘿,那牌坊还是俺给她立的呢”。

    马驿丞点头道:“正是,礼教大防,岂可马虎,杨贤侄太过妇人之仁了。说起来这样的女子都是好人家的烈女子呀,若是欢场女子,哪有似这般节烈的?

    想当初徐州名妓关盼盼,被守帅张愔纳为妾氏,张愔死去,她不以死殉夫,却搬回自已的旧居燕子楼去独居十年,妄想博得一个守节的美名,真是恬不知耻。

    后来还是江州司马写下一首诗,点破了她的虚伪,这女人才惭然绝食十日而死,比起戏中这位女子和闽中那位少妇可是差得远了。”

    杨凌前世好练毛病字,临摩些字贴,所以这江州司马倒是知道是谁。只是他不知道这白居易对一个卖炭老翁能那般怜悯,却对一个孀居的寡妇是如此态度,那时候还是中国风气最为开放的唐朝呀,如今经过宋朝朱夫子“三从四德”的发明,难怪女人受的毒害如此之深。

    马怜儿在一旁听得大是不忿,忍不住冷哼一声插嘴道:“十载春啼变莺舌,三嫌老丑换蛾眉。若是爱妻追随丈夫而去,原也没什么不该,不过既然这种男人将妾室视作可以随意买卖更换的货物,毫无情义可言,还要人家以死相殉,女儿却觉得有些过份了”。

    她念的正是白居易自述风liu雅事的《追欢偶作》中的诗句,讲他买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女孩作妾,才玩了三年,人家也才十八九岁,就嫌人家老了丑了,于是有的送人有的转卖掉,再买进一批新鲜货色,十年换了三批,故此写在诗里向朋友炫耀。

    马驿丞大为不悦,只觉女儿当众说出这番话来实在太丢面子,在场的一位县令、一位县丞、还有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女儿这番话大逆不道,未免显得他家教不严,所以虽然平时最疼这个女儿,这时仍然忍不住拍地给了她一个耳光,骂道:“浑账,说的什么话来,自我太祖高皇帝以来,本朝最重风教,为表彰节妇,三十守寡而五十不改嫁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那是何等荣光?

    节烈贞操,原是本份,常言道一马不配二鞍,一脚难踏两船,所以一女不侍二夫,正如我等一臣不事二主。女人之德虽在于温柔,主节垂名咸资于贞烈,我教诲你的话都忘了不成?”

    马怜儿平素最得父亲宠爱,所以听他们把女人说得男人的私财玩物一般,忍不住出言相驳,想不到父亲居然当着外人掴了自已一掌,一时又羞又恼,忍不住掩面哭泣,一返身就奔了出去。

    马昂见父亲发火,也不敢相劝,想追出去又怕父亲生气,不免犹豫在当地。马驿丞愤愤地一挥手道:“由她去,我们自管喝酒,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这等话也说得出来”。

    杨凌不禁哑然,马怜儿这番话哪里说错了,怎么马驿丞如此气愤,闵县令也觉得理所当然般不加劝阻,当下他站起身来道:“马小姐想必只是怜惜关盼盼,她绝食而死世间便少了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因此一时有感而发罢了,伯父不必生气。

    如今天色已晚,马小姐独自出去多有不妥,待小侄劝她回来便是”。

    马驿丞虽觉女儿说话太丢自已颜面,倒底父女情深,嘴上说的虽狠,倒真的有些担心她,见他说的客气,脸色便缓和下来,说道:“如此有劳杨贤侄了”。

    杨凌向闵大人、马驿丞勿勿拱了拱手,赶紧追了出去。马怜儿正站在戏园子门口红灯笼下痴痴地望着满天星辰发呆,杨凌心中一宽,放缓了脚步慢慢走上前道:“马小姐,回去吧,令尊也只是怕你这番话被人听了去,影响你的名声,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你也不要太气愤了”。

    马怜儿仰着脸,看着天上闪烁的群星,轻轻说道:“这个天下,到底把女人当什么?殉夫,殉节的女人,是好女人,可以受到称赞,受到表扬,女人的节烈,说明了女人的美德,更说明了男人的伟大,说明他值得女人为他付出,但他到底为女人做了什么?

    把女人当成男人的私产,不独妾如是,妻也如是,我听《三国》,桃园三结义,第一桩事就是把妻子儿女都杀了,他们对妻子可有亲情?刘备把妻子当成衣服,猎户刘安把妻子当成一盘菜,杀了招待客人,这些都是人还是野兽?

    水不厌清,女不厌洁。你知道吗?我娘......是被我爹逼死的,那时他还是个兵勇,娘一个人带着哥哥和我,活得好艰难,后来附近山上的强盗下山劫掠,娘把我和哥哥藏在水缸里逃过了一劫,强盗奸污了她,可是却难得发了善心没杀她,结果她没被强盗的刀杀死,却被爹、被村里那些见了强盗顾着自已逃命的男人的白眼瞪死了。”

    杨凌沉默半晌,轻轻叹道:“存天理、灭人欲,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朱熹朱夫子的话未必对,但是这个天下是属于男人的,那么,它便是对的”,他想起自已那个时代,摇头道:“不但现在是对的,几百年之后,信奉它的男人依然大有人在,不过这种道理是专为女人而设的。

    马怜儿冷笑道:“朱熹?他开口‘天理’、闭口‘道学’,可是他勾诱两个尼姑作为宠妾、孀居的儿媳也被他弄上了手,还真是道德的典范,读书人的楷模。真是莫大的讽刺”。

    杨凌只知道礼教大防是在宋代朱熹手中发扬广大,从那时起殉节的女人才如雨后春笋一般层出不穷,倒不知道朱熹还有这等“风liu韵事”。

    他忍不住苦笑道:“这世界既然是男人说了算,那么道学对男女的要求不一样也就不稀奇了,如果是男人被侮辱了尊严,那就是卧薪尝胆、是忍辱负重,只要他将来报了仇,那便扬眉吐气了,不会有人在意他曾经怎么无耻,哪怕他主动献媚地吃过粪便,而女人,哪怕是被强迫地失节,也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马怜儿蓦地回头,一双比星辰更明亮的眼睛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如今的男人,尤其是读书人,能说出这番话的,你是头一个,我真的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又读那些‘圣贤书’那么久,能有这般见识,,可惜......,实在可惜......”。

    杨凌忍不住问道:“可惜什么?”

    马怜儿转过了头,幽幽地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杨凌听得怦然心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僵硬起来,半晌他才强笑笑,用说笑来缓和气氛说:“虽然你我因你那颗明珠才有缘相识,不过我可不曾赠你明珠,小姐切勿误会”。

    马怜儿“哧”地一笑,扭过头上妩媚地瞪了他一眼,咬了咬嘴唇,红着脸壮着胆子说:“那是你没福气,”,看着灯影下他高挺的鼻梁,马怜儿心中一跳,又别过了头去,只觉得一种旖ni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漫延。

    她轻轻拭去脸上冰冷的泪痕,说道:“别人对我好,我就对人好,自从我娘死后,我马怜儿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一个男人,值得我们女人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我是不会做戏台上那个愚蠢的节妇的,我会为我自已,好好地活着!”

    杨凌痴迷于她因自信和高傲而涌现的美丽神彩,半晌才轻轻叹道:“你生得太早了,你真应该晚生五百年的,真的!”

    马怜儿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奇怪地问道:“你觉得我的话大逆不道、惊世骇俗么?难道五百年后这样说便无妨了?”

    杨凌心里一惊,匆忙打了个哈哈说:“我只是想,或许那个时候,会有一部分男人会把女人视作独立的存在,而平等地要求她们吧,呵呵,也只是胡乱猜测、有感而发罢了”。

    马怜儿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那只荷包,上前两步塞到杨凌手中,说道:“我看得出,你的小妻子很爱你,这颗明珠,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只愿你好好待你的妻子,莫要亏待了她。”

    手中的荷包,还带着她的体温和幽幽的香气,马怜儿见他发怔,格格一笑,挽了把头发说:“走吧,我们回去吧,我只是伤心,并没有生气,毕竟说是说不通的,女人的心酸,你们男人有几个懂得呢?”眼角儿一瞟,她已发现黄县丞追了出来,故此匆忙抽回手,走了进去。

    杨凌半晌才醒悟过来,折返回来,只见到县丞黄奇胤意味深长地向自已笑了笑,虚摆了个请的手势,便也微微一笑,拱手作答,两人没说一句话,却又似熟稔无比。

第46章

    杨凌站在院子里用青盐、瓜瓤刷着牙,呵了口气儿,嘴里还有些酒味儿,脑袋也有点儿醺醺然的。今晚幼娘没让他喝药酒,只是从县上小酒铺买的自酿高梁烧,所以他多喝了几杯。

    晚上幼娘把野菜蘸了,又炖了只小鸡,请怜儿过来一起吃了顿饭。天还没黑就送她回房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两人聊些什么,杨凌也懒得理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自已的真实情形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总不能对马怜儿再瞎掰个两年内必死的谎言,要是让韩幼娘知道了,那可就作法自毙了。

    杨凌正想着,韩幼娘走进了院门,杨凌嘴里含着盐沫子,向她点点头:“给人送回去了?”

    “嗯!”韩幼娘答应着,走到杨凌身边,逡巡着不进屋去。杨凌漱了口,见她站在身边,那张不会掩饰的脸蛋儿上分明写着有话有说,不禁宠溺地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头,说道:“傻站这儿干什么,走,回屋去”。

    杨凌插好门,在堂屋里坐了,伸手一碰茶壶,细心的幼娘不知何时已为他砌了壶茶,现在温了正好饮用。椅子靠墙是驿署统一烧的加温夹壁墙,墙壁见天儿温热,屋子里暖洋洋的。

    转眼儿一瞧,韩幼娘一双纤细的手指慌乱地交叉扭结着,在屋里漫无目地转了两圈,偷眼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杨凌见了有趣,心想:“幼娘可从来没有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什么事这么不好开口?啊,对了,听岳父说过正筹钱想给韩威说个媳妇儿,莫非是要借钱?”

    杨氏族人几十口子在这儿要吃要喝时,她都毫不吝啬地给他们买吃买穿,还直担心自已责怪她没有照顾好杨家人,这给娘家借钱倒把这丫头难为的够呛。

    杨凌不忍她再为难,主动道:“幼娘,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呀?”

    “啊?”韩幼娘身子一震,慌张地摇着头:“有,喔,没有,嗯......茶凉了吧?我再去烧点儿水”。

    杨凌噗哧一笑,说道:“你呀,是不是大哥娶媳妇儿缺钱用?听说他和一起逃难进城的那位张姑娘非常要好,张罗婚事缺钱了是不?这种事不用问我,咱家你作主,缺多少钱你拿就是了”。

    “才没呢!”,韩幼娘子撅了撅嘴儿,一屁股在旁边椅上坐了,娇俏地白了他一眼:“人家才不是为了娘家的事呢,爹说过,哥哥要娶媳妇儿,就靠自已挣钱娶去,相公给爹和两个哥哥谋了份差事,他们已经很感激了”。

    “看你说的”,杨凌赫赫地笑:“我该感激岳父送给我一个这么可爱、温柔的媳妇才是,还得感激大哥二哥比你生的早,要不然哪轮到我们这么般配?是不是呀,我的小媳妇儿?”

    杨凌见了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邪火上升,倒把想问的话忘记了,他喜孜孜地凑过去搂住幼娘的香肩,在她颊上吻了一口。

    韩幼娘娇羞地挣开肩膀,拉着长音儿嗔道:“相......公......,好大酒味儿呢”。

    “好哇,嫌相公嘴里有酒味,我要执行家法,叫你光着屁股到院子里罚站”,杨凌借酒装疯。

    韩幼娘羞得身子都软了,扭着身子躲避着他的袭击,细细地道:“去你的,哪有这么......这么罚自已媳妇儿的?”

    她窘的轻轻捶打着杨凌我,忽尔眸光一闪,幻想到相公如果真的这么罚自已......她一时被自已大胆的想法臊得满脸通红,捂住了脸,跺着脚肩膀乱扭:“相公尽瞎说,好羞人呀......”。

    那种女儿娇态看得杨凌骨头一轻,真恨不得立刻把幼娘就地正法,他吸了口气,抱起幼娘轻盈的身子放在自已膝上,在她颊上轻轻一吻,主动转回正题道:“好了,相公不闹了,告诉我,想跟相公说什么?”

    韩幼娘羞笑着睨了他一眼,俏皮地道:“相公要执行家法呢,人家一怕,就忘记了”。

    杨凌苦笑一声,他觉得鼻子发闷,好象又快流鼻血了,赶忙把放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清咳了两声,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道:“小丫头,那还不快讲,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韩幼娘张开指缝,偷偷瞄了杨凌一眼,这才慢慢放下手来,含羞带怯地道:“相公,我......我知道怜儿姐很喜欢相公,幼娘想......如果相公同意,改天我就和怜儿姐姐说说,咱就......咱就接她过门吧,相公人品出众,天底下属相公最好了,咱也不算辱没了人家”。

    杨凌脸色一变,蹙眉道:“你听谁说的?是......满仓说的吗?”

    韩幼娘吱吱唔唔地道:“相公,幼娘早已经......已经听人说过了,女子名节要紧呀。我听说马大哥要随南军离开了,怜儿姐姐没名没份的住在这儿也不合适。眼看着七七之期就要过了,要是现在不让人家过门儿,那就要等上三年了,你要是同意,咱先给她个名份,哪怕正式过门晚一些也没关系”。

    古时父母过世,在子女来说是重孝,按制要守孝三年,但有几种情况是可以变通的,古人也不是那么死板。比如马昂的从军,还有身为朝廷重要大员,出于国事需要,由君主出面挽留,称为“夺情”的。

    在民间,也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父母去世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允许嫁娶,民间称之为“冲喜”,俗话说“千棺从门出,其家好兴旺”,意思是因死者的离去,给家族带来更多的生命诞生,多子多孙,香火永继,那样是不算不孝的。

    杨凌定定地瞧了幼娘半晌,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有着一丝委曲,有一丝醋意,但更多的却是为马怜儿的担忧,和对他无条件的信任。

    杨凌慢慢摇了摇头,说道:“别人乱讲话,你不要跟着瞎掺和。我查过了,每年四月,会有关外皮货商经过鸡鸣去南方,到时我安排他们照应一下,让马小姐扶棺南下、返回故乡便是”。

    韩幼娘眨着眼,疑惑地道:“可是......你和她......”。

    轻轻地啄住她的樱唇,堵住了她下面的话,然后杨凌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和她之间,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乖乖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不会再有人提起了,怜儿小姐也不会再想这些了,懂么?”

    “哦!”韩幼娘乖乖地闭了嘴,虽然不太明白相公说什么,眉梢儿却浮起一丝轻松和喜悦,本欲得垄却能望蜀,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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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凌躺在床上,脑袋枕在手上,微闭双目盘算着:幼娘也知道自已和马怜儿的事了,看来知道这事的人还真不少。不过等到马怜儿扶棺返回金陵,所有的一切自然烟消云散,从此天各一方,再痴情的少女,两人之间又没有过什么实质性的发展,她还会记得自已么?

    想必过上一年半载,她就会放下这段感情,重新开始生活的。杨凌相信这一点,他还没有自恋到以为女人喜欢了他就义无反顾,终生难忘,他也只是个普通男人,没那种魅力。

    颊上发痒,杨凌睁开眼,见幼娘坐在身边,温柔地看着自已。她长长的头发有点儿湿湿的,碰在脸上凉凉的,小丫头刚刚洗澡净身。

    秀发间那张清纯秀气的脸蛋儿,还带着浴后的红润,茸茸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说不出的动人,杨凌心中的烦恼和心思顿时一扫而空,他叹了口气,转而开始琢磨怎么打破僵局,如此一个活色生香的小妮子摆在面前,看得吃不得,可是要憋出病来的呀。

    韩幼娘不知道怎么了,满脸的喜气,还有说不出的娇媚,似乎......还有讨好的笑意,杨凌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已的错觉。

    她一身短衣襟,趴在炕上,偎到杨凌身边,把头发拨拉到前边梳理着,笑盈盈地开始和他拉呱家常:“相公,今儿我和怜儿姐姐上山挖野菜,人家看到一棵好几百年的老槐树前两天被春雷劈得着火了呢。”

    韩幼娘娇柔的胴体又靠他近了些,脸蛋儿贴着他的胸脯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听住在山里的大叔说,那是因为老槐树要成精了,雷神发火呢。搁以前人家还真的半信半疑呢,可是相公也是见过神仙的人,我就不敢不信了,拉着怜儿姐绕开了走呢。相公,那老树要是劈不死,真能变成妖精吗?”

    “丫头啊,老槐树变不变妖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快要变成妖精了,知道吗?小妖精!”杨凌咬牙切齿地想。

第56章 今夜

    小书生忍不住吃地一笑道:“费了半天劲儿,还是一个江浙道嘛,怎么你们那里可以让女人做国君的吗?她嫁了人,连国家都可以陪嫁?”

    杨凌向他笑道:“西方国家是可以由女人做君主的。你别看佛朗哥国家小,但是他们的水军非常强大,目前可以说纵横四海,还没有几个国家比得上。

    他们那里最有名的一种活动就是斗牛,比你们小孩子玩斗鸡、斗蟋蟀的可有意思多了,高明的斗牛士一剑就可以刺穿一千斤重的大公牛的心脏”。

    沙思各兴奋起来,连声道:“太不可思议了,您去过我们的国家吗?大明很少有人了解我们那里的事情,上帝保佑,还有人说我们那里是吃人的”,他耸耸肩,无辜地道:“天知道,我们一路东来,也是最怕遇上吃人的生番”。

    杨凌听得哈哈大笑,那位中年文士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两眼,含笑不语。小书生听杨凌夸奖佛朗哥的水军强大,心中不服气,本想提起本朝郑和七下西洋的庞大舰队,忽地听到什么斗牛士,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什么斗牛士?你快告诉我,很好玩么?”

    杨凌正要回答,忽地看到幼娘站在一旁,好奇地听着自已讲话,不由得心中一凛,他本是山中一个秀才,异域他乡的事凭什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虽然不怕幼娘会因此怀疑什么,但让她追问起来,解释一番也不免要大费唇舌,于是呵呵笑道:“斗牛可不是小孩子玩的游戏,很危险的,你有兴趣,平时有空来拜访拜访这几位西洋和尚,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我和娘子还有事情,不能耽误太久,要向诸位告辞了”。

    小书生翻了翻白眼,暗暗嘟囔道:“斗牛很了不起么?等我再大一些我就斗一斗去,不但要斗牛,我还要斗虎,哼!瞧不起我!”

    沙思各听了忙道:“尊贵的客人,请等一等,我有几件小礼物送给你们”。他匆匆拿起自已的小箱子,从里边摸出几件东西,捧在手里说道:“今天多谢你们的帮助,这里有几件小东西,送给你们做为礼物。”

    他手中捧着几件玲珑剔透的玻璃工艺品和三棱镜,小书生十分好奇,毫不客气地拿起来把玩。那位中年文士显然也没见过这种东西,神色间满是好奇,不过却只是微笑着站在儿子身边,看他把弄。

    沙思各笑容可掬地告诉那小书生三棱镜以及怀表的用处,小书生听了便拿起三棱镜跑到一旁对着灯光观看,雀跃不已地和父亲说着看到的新奇景象。

    杨凌见了他的东西,心中暗想:这些传教士大多精通哲学、物理、化学,如果大明朝廷能够对他们予以重视,以这些传教士为媒介,加强东西方的文化科技交流,或许我们就不会出现闭关锁国、固步自封的情形,导致后来满清入关,汉人死亡过亿,更不会出现四万万同胞为人鱼肉的局面,既然皇帝宠爱太子,这位未来的正德皇帝又比较贪玩,我倒是可以利用一下,明日进宫,不妨进进“谗言”。

    想到这里,他对沙思各低声道:“沙思各先生,在下厚颜想向先生讨取一个十字架,我对贵国和你们的教义略知一二,方便的时候,我会向朝廷进言,希望能引起朝廷重视,允许你们建筑教会、宣扬教义”。

    沙思各听了又惊又喜,颤声道:“你是......朝廷的官员还是贵族,你可以见到皇帝陛下吗?”

    杨凌连忙道:“小声些,呵呵,沙思各先生不必怀疑,明天我就要进宫见皇帝的”。

    沙思各喜得眉开眼笑,连忙从脖子上摘下自已的十字架,又跑去从箱子里拿出几件工艺品,瞧这模样敢情他们也知道糖衣炮弹比‘上帝爱世人’更容易被人接受,东来时没少带礼物。

    沙思各郑重地把礼物交到杨凌手上,说道:“你是我们的贵人,衷心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帮助”。

    杨凌微笑点头,扬声对小书生道:“小兄弟,后会有期了”。

    那小书生正新奇地把玩着西方传过来的新鲜玩意儿,闻声对他扬了扬手,杨凌转身走了两步忽又回头对沙思各笑道:“对了,教士先生要宣扬教义,不妨先在街坊里跟老太太们说说,或许容易成功”。

    沙思各奇怪地道:“为什么?”,杨凌学着他耸耸肩,笑道:“国情不同,这些封建迷......嗯,这些事情,在我们这里总是女人比较先喜欢相信的,呵呵呵,告辞”。

    杨凌和幼娘出了护国寺,沿着大街走了会儿,韩幼娘忽然拉住他袖子,忸怩地回头瞧了瞧护国寺,吃吃地道:“相公,咱......咱不求佛像了么?”

    杨凌见她壮着胆子说话儿,怕羞的表情十分动人,忍不住故意逗她:“不了,天色晚了,咱改天再去吧”。

    韩幼娘又扯了扯他的衣袖,嘟着嘴儿耷拉着脑袋,闷着声儿不吭气,象个受气的小可怜,杨凌被逗得心中痒痒的,忍不住低声笑道:“小娘子,这么盼着早点被相公欺负呀?呵呵,回家吧,佛像......相公已经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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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幼娘把洗脚水端到杨凌身边,蹲下来给他脱着靴子,问道:“相公,快告诉我嘛,你什么时候讨的佛像?”

    韩幼娘把他的双脚浸进水里,一边轻轻替他揉搓着,一边抬起眼来看他。杨凌从怀里掏出那个银十字架,手里提着链子,笑嘻嘻地在她的俏脸前晃动着,幼娘眼睛一亮,连忙把手在衣襟上擦擦,拿起十字架看了看。

    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仔细端详半晌,蹙着秀眉奇怪地道:“相公,这是......什么佛呀,好奇怪,怎么穿这么少的衣服?”

    杨凌眼珠一转,随口答道:“这个......你看庙里的罗汉也是呀,很多都光着膀子,这个佛爷就是光大腿的”。

    “喔......”,幼娘歪着脑袋又打量半晌,担心地道:“相公,这个光腿的大胡子佛灵不灵呀?开光了么?”

    杨凌道:“光了,怎么不光,再光就全脱了。这个神呀,叫基督,你看我们锦衣卫最高的官儿叫提督,提督嘛,是督管提辖锦衣卫的,够厉害吧?这基~~督呢,当然是督管......”他说到这儿,忽地嘿嘿一笑,不敢胡乱开玩笑了。

    以前他是不信神的,可是自从投胎转世,有些玩笑他是真的不敢乱开了。

    杨凌低下头,见韩幼娘低着头认真地帮他洗着脚,俊俏的脸蛋儿上一副贤惠媳妇的神气儿,红嘟嘟的嘴唇儿微微地翘着,说不出的迷人。

    这个年轻美丽的小妮子,无论多么悲苦穷困,一直紧紧地跟随着他,把他视作自已的天,自已的命,从来没有过怨言。自已一直浑浑噩噩、随波逐流,才混到了今天的位置,可是如果没有幼娘那稚嫩的脊梁在背后无怨无悔地支持,他不知道自已现在是不是早已变成一堆腐骨了。捻着手中的银链,看着那纯银的十字架,杨凌忽地想起了许多人成婚时那庄严的誓词:

    “我愿意成为你的妻子,在这一生中,无论喜悦还是悲伤,无论富贵还是贫穷,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我都将忠实于你,对你不离不弃,永远陪在你身边!”

    曾经这么说的人,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真正做到了,但是杨凌丝毫不怀疑,根本不懂得,也不会说的幼娘,却正在这么做着,而且也会一直这么做下去。

    杨凌在心里也暗暗发誓:幼娘,我们曾相濡以沫,也将不离不弃,幼娘,你将是我最珍惜的财富。

    他心头一热,忽地抬脚踩在便鞋上,一哈腰把幼娘抱了起来,幼娘娇呼一声,慌乱地道:“相公,你做什么?”

    杨凌将她放在炕头上,柔声道:“好生坐着,你为相公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直到今天,才是你嫁给我以后我们真正的洞房花烛之夜,可是相公没有喜字红烛,没有贺客盈门。刚进门的时候,相公要委曲你自已揭开盖头,今晚,就让相公给你洗脚,赔罪伺候。”

    “什么?”幼娘听了满面惶恐,连忙挣脱道:“不可以,相公,你......万万不可以,女人侍候自已的男人,是应该的,是本份,相公给我洗脚,要折福的”。

    杨凌握紧了她的双脚,浸在水中,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坐好!尽瞎说,幼娘的脚这么漂亮,相公能给你洗脚,是相公的福气,这不是折福,该是添福才对。”。

    幼娘的脚瑟缩了一下,脚趾轻轻蜷曲着,任由他轻轻地抚揉,那双纤秀的玉足美丽极了,脚掌曲线柔美,瘦不露骨。

    头顶传来低低的啜泣声,泪珠儿一颗一颗滴落在水盆里,杨凌无奈地道:“幼娘,你哭什么?今天可是我们的喜日子,要开心,不然多不吉利?”。

    “喔”,幼娘慌忙地拭干了眼珠,眼泪汪汪地道:“相公,你明早什么时辰上朝啊,我好叫你起床”。

    杨凌想了想道:“是寅时三刻,呵呵,傻丫头,现在可是我们的春xiao一刻呢,你倒还想想着那些。”

    幼娘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了,紧跟着脚底被杨凌轻轻一搔,痒得她脚丫一缩,口中一声轻呼。杨凌抬头,只见她柳眉弯弯,樱唇微翘,一副似喜似愠、娇媚入骨的神情,不由得心中一荡,总算知道什么才叫色授魂消了。

    夜,已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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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弱弱地问一声,一天4000-5000字,对于只有晚上才能码字的写手来说真的很慢吗?现在俺一看到“更新呀”三字就象就好象整天有一只苍蝇,嗡……对不起,不是一只,是一堆苍蝇围着你,嗡…嗡…嗡…嗡…飞到你耳朵里面,救命啊~~~!

    所以呢我就抓住.....

    呵呵,我发誓,到目前为止,一章存稿没有,天地良心!

    另外:咳,这一章叫今夜销魂,嫌销的少不?如果嫌少,梦中告诉我,我在梦中给你继续补充,chun梦,chun梦,直到天明......^_^

第57章 苦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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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得好甜,不知什么时候,杨凌忽然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幼娘穿着小衣、披着袍子,坐在身边正轻轻地推着他:“相公,该起来啦,相公,今天要上朝呀”。

    杨凌懒洋洋地向窗外看了看,窗纸上仍是一片漆黑,回过头来,灯光辉映下,那种少妇的风韵美得令人屏息。

    杨凌心中一荡,伸手一揽将她拥进怀里,笑道:“天还黑着呐,这么早叫相公起来,是不是想让相公陪你说话?昨晚相公太累了,结果......结果就,就睡着了”。

    幼娘被他搂在怀里,心头一阵旖ni,又听他提起那甜蜜的事,脸上红晕更胜,一时骨头都酥了。她娇慵地推了推杨凌,却觉得现在一被相公抱住,连手都软软的使不出力气,不由又羞又急地道:“相公,你快起来啊,不早了,马上就要寅时了,妾已经做好了早饭,你今天要去见皇帝的啊”。

    “啊?”杨凌吓了一跳,他心里对这时的什么寅时卯时根本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一时没想到现在刚刚凌晨四点多钟的光景,居然已经到了时候。

    这一下杨凌也着急起来,连忙翻身坐起,杨凌一坐起来,忽然发现被面上四四方方有一块补丁,这床被子还是两人从杨家坪带出来的,一时还没顾上置办新的,那上面虽有几块补丁,可是杨凌记得这个位置并没有坏,他不由奇道:“幼娘,这里什么时候坏了?不要补来补去的了,不行改天买些布料棉花再做一床吧”。

    幼娘睫毛垂着,脸蛋儿跟块红布似的,忸忸怩怩地从身后拿出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东西,羞羞答答地道:“还不都是你......,这是......女儿家的大事,人家又不能留在那儿”。

    杨凌看看,那块布料怎么看怎么象刚从被面上剪下来的,而且布面虽是叠着的。

    “呃?......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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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上三竿,杨凌站在中和殿外,饿得前胸贴后背,皇帝老子架子大啊。不想那么早接见,干吗让人起那么大早啊?

    杨凌初次上朝,再加上对京城不熟,所以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忙忙就奔了紫禁城。要说起来,这朝廷的官员们起得还都挺早的,杨凌到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大臣候在午门外。

    杨凌被刘瑾引着通过小门儿进入皇宫时,还当自已有殊荣待遇,却不知一直被领到了中和殿,然后就被告知皇帝已经早朝去了,回来才会接见他。

    杨凌从天色朦胧等到旭日东升,又从旭日东升一直等到现在,他有气无力地看看脚下的影子,然后又东张西望起来。刘瑾把他领到地方就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杨凌候在这儿,殿前的侍卫目不斜视,看也不看他一眼。杨凌也不敢主动搭讪,倒是偶尔进出的宫女,似乎对他很感兴趣,总是上下打量他。

    杨凌也偷眼瞄瞄人家,虽说十八无丑女,可是这些宫女儿大多也就是容貌端正、身材匀称,可没电视上随便拉出来个丫环宫女都娇俏动人的模样,杨凌看了一会儿,便也开始目不斜视了。

    肠子又咕噜噜地抗议了一番,杨凌忽地看到前殿转过一队人马,前边是执仪仗的大汉将军,后边黄罗伞盖下有个步辇,由八个太监抬着向这边走来,杨凌顿时精神一振。

    远远近近见到黄罗伞盖的宫女、侍卫、太监们纷纷就地下跪,刚刚把腰杆儿拔起来的杨凌也连忙学着跪倒在地,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从身边走过,直趋中和殿,根本旁若无人。

    杨凌跪在地上暗暗摇头,皇帝就在自已家里办公,弄这么多闲人干什么?他却不知,这仪仗还是小的,如果今天是举行大朝会,那仪仗中还有两头虎豹,四头大象,五辆礼车,那队伍更是庞大无匹,帝王当然有帝王的风范,而风范是要靠装扮的。

    眼皮子底下一只蚂蚊从他膝旁匆匆奔过,杨凌屈指一弹,把它弹到了一边,蚂蚁在地上翻滚了几圈,蜷起身来装死,过了片刻没有发现危险,又爬起来匆匆逃掉了。

    杨凌的唇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在皇帝眼中,自已大概也象一只蚂蚁一样吧。他微微抬起头,仪仗仍在前行,执旗的,执伞的,执金瓜的络绎不绝,旗幡掩映下,是天边一角湛蓝的天空。

    杨凌看得悠然神往,今天,能来到这天下权力的中心,我就已不是一只小小的蚂蚁了。如果,给我时间和机会,那么在这片历史的天空下,我会是招摇而过的旗幡呢,还是屹立不倒的楼阁?

    仪仗分立在宫门两侧廊下寂然不动,估计皇帝老爷也饿了,不免要喝点茶水,吃些点心,又过了许久许久,才见一个太监走出中和殿大门,拂尘一扬,尖声喊道:“宣侍读杨凌进见!”

    刘瑾走时,已教过他宫廷应对礼仪,杨凌听了急忙上前,高声道:“臣杨凌晋见”。

    那小太监微微一笑,说道:“杨侍读,请随我进来吧”,说着扭身先进去了,杨凌垂着头匆匆跟了进去。

    这中和殿他前世游故宫的时候也是来过的,但是现在里边的布局和摆设显然有所不同,杨凌也不敢四下乱看,只顾跟着那小太监的脚步向里走,行至猩红的地毯尽头,小太监向旁一闪,高声道:“侍读杨凌见过皇上”。

    杨凌知道上边必是坐着当今天子弘治皇上了,他跪倒在地,双掌向上贴在毯上,额头叩在指尖,提足了气朗声道:“微臣杨凌叩见皇上”。

    上边一个雍容清雅的声音道:“免了,起来吧”。

    “谢陛下!”,杨凌起身恭恭敬敬地退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心中虽想亲眼见见这弘治帝的模样,眼睛却是不敢乱瞧,他的眼光只是微微一动,看见前方有一双官靴,似乎另有一位官员在场。

    只听那雍容清雅的声音又道:“刘卿,就这样吧,你拟旨告诉朝鲜国王,就说太子年幼,本无需进奉女子,不过朕还是念着他一片心意的,虽然这些女子麻的麻矮的矮胖的胖,都不甚好,但朕都封了女官了”。

    杨凌听得嘴角一歪,差点儿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估计这位刘大人拟旨时是不会将原话这么直白地写上去的,但是能亲自听到皇帝下这么有趣的圣谕,倒是极难得。

    只听那位刘大人呵呵笑道:“想是朝鲜国王也晓得太子年幼,纵然进献了美貌女子,也难获欢心,所以挑了些送出去也不心疼的打发到陛下您这儿来了”。

    弘治皇帝听了哈哈大笑,喘道:“就你一张利嘴!呵呵,他小气,朕不能小气,回馈的礼物,不可失了我天朝气派,去吧去吧,自去拟旨便是”。

    “是,臣遵旨”,那位刘大人应了一声,躬着身退了出去。

    杨凌也听说过这位弘治帝只宠幸皇后一人,再无一个嫔妃,如今太子又年幼,没准儿朝鲜国王真是打的这主意。

    这位刘大人在皇帝面前还敢言笑,想来必是弘治身边得宠的近臣了,却不知是哪一位。他有权拟旨......杨凌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忽地想起时人评论朝中三位大学士时说“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难道这位刘大人就是大学士刘健?

    这时只听弘治帝说道:“你就是杨凌?唔,年纪比太子也大不了几岁,甚好,甚好......咦?你是......,杨卿,抬起头来”。

第69章节 智斗权侯

    钱宁见楼下巡街的人络绎不绝,他眼珠一转,对手下的锦衣卫官校道:“都给我下楼去,看住门口,不许人上来骚扰”,待他手下的人一离开雅间,钱宁立即跪倒在地,恭谨地道:“臣钱宁参见太子殿下!”

    朱厚照咦了一声,抬眼看向杨凌,杨凌微微摇头,钱宁见状恭谨地道:“微臣曾职司宫中侍卫统领,有幸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今日微服私访,臣本不敢点破殿下身份,但现在满城缉捕、大索京师,微臣只有赖锦衣卫身份,亲自护送殿下回宫,是以冒昧相认,请殿下恕罪”。

    朱厚照听了这才恍然,他呵呵笑道:“起来吧,没得那些臭规矩,我也没想到打了一个无赖,竟然引出满城的无赖,你这家伙忒也狡猾,若不是如此,你还要装着不认识我吧?”

    杨凌此时也叹息一声,怅然望着楼下,知道今日是别想去兵部取回那郑和海图了。刘瑾在他耳边低声道:“杨侍读莫急,那海图搁在兵部这么多年,要丢早丢了,要是没丢也不差在这一刻,改日再寻机会取来便是”。

    杨凌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刘瑾微笑道:“那海图是郑公公耗尽心血留下的宝物,这件大大风光、万国传颂的事是咱们宫里爷们立下的功劳,咱们也舍不得毁了它呢?”。

    杨凌大为惊讶,望着太监同志安慰的笑意,他的眼睛不由湿润了......

    有钱宁带着十多个锦衣卫‘押送’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各路小鬼、牛头马面自然不敢盘问,朱厚照顺利地从紫禁城后城门回了东宫。

    刚刚回到春坊作定,他就重重地一拍桌子,对杨凌道:“今儿这事闹得一塌糊涂,但我答应了人家姑娘,万无失言的道理。我可是发下话来,三日之内要把买妾的文书给她还回去,你看怎么把文书讨回来?”

    杨凌蹙了蹙眉,他当时为了诳朱厚照离开,也就随口说了几句。如今看来那个严宽根本就是寿宁侯的人,张鹤龄连八达岭筑城的事都能给他揽下来,两人的关系可非比一般,根本就是官商一家。

    拿钱收买怕是出不起个让他动心的价钱,而且这么忍气吞声的事儿太子一定不干。至于以官威压迫,当今万岁独宠正宫,瞧今儿各路人马大索京师的气派,这位国舅爷是好惹的吗?除非弘治帝亲自出面,否则谁压得住他。

    杨凌蹙眉想了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主意,他抬头看看那八个据说做梦都能想出主意害人的天才整蛊专家,只见八双眼睛也巴巴地瞅着他。杨凌苦笑一声,只好琢磨着道:“那严宽只是个下人,本不足虑,只是有寿宁侯为他作主......要动他,就要寿宁侯先服软才行了”。

    朱厚照道:“不必顾忌,张鹤龄虽是国舅,但他的气焰实在嚣张,若能折折他的威风也未尝不好,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

    杨凌沉吟着道:“要让寿宁侯有所收敛,那只有当今陛下了。但是要想陛下惩戒他,就要有足以令陛下震怒的凭据......”。

    谷大用听了插嘴道:“这个容易,单看他强占民基,扩圈街道、私授工程就足以参他一本了,何况寿宁侯恐怕不止......嘿嘿!”

    刘瑾蹙眉道:“有了凭据还得有个得力的人将它呈给陛下才行,如果我们出面,陛下一定生疑,这事儿......”。

    朱厚照不耐地道:“怎么这般麻烦!实在不行,趁着这几日京试,太傅们不常来看我,我抽空再出宫一趟直接去找国舅讨取,不信他敢为了一个下人得罪我”。

    杨凌听到太傅二字,不由眼前一亮,他急忙问道:“殿下,这几日大学士们都不用来给你授课了么?”

    朱厚照瞧了瞧谷大用,谷大用道:“从明日起三位大学士按日轮番探试考场,其余两位在宫里处理政务,因此原来每日由三位大学士轮番上课,现在改为每日一位大学士上课,而且时间减为一个时辰”。

    杨凌一拍大腿道:“好,我有办法了,明日是哪位大学士当值授课?”这谷大用果然是个保打听,詹士府给太子安排的课程表和授课老师背得滚瓜烂熟,他不假思索地道:“明日该当由李东阳李大学士授课”。

    杨凌嘿嘿一笑,附在朱厚照耳朵上嘀嘀咕咕地说了一番,朱厚照听了半信半疑地道:“这......这法子真的管用么?”

    杨凌笑道:“此计若行的巧妙,寿宁侯爷唯有丢军保帅,到那时第一、殿下不必失信于人,第二、那严宽对太子无礼,可以整治得他从此无法翻身,第三、还可博得几位太傅对殿下的赞赏”。

    “哦?”朱厚照听了不由精神一振,说道:“趁着时光尚早,那你快快去办,务必在明日李太傅到来之前给我准备齐全”。

    “是,微臣遵命!”杨凌微笑着施了一礼,向八虎略一颔首,闪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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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凌晨,朝阳未升。一辆车轿驶至午门外一角,候在角门旁的杨凌闪身上了车,钱宁端坐在车内递过一个厚厚的油纸包,笑道:“昨日接到杨大人的吩咐,钱某便吩咐左右忙了一晚,总算是有所斩获、幸不辱命,呵呵,这便是大人需要的东西,你看看可用得上么?”

    杨凌客气两句,在车内与他并肩坐了,打开油纸包拿出厚厚一摞纸来,掀开轿帘儿借着曦光匆匆看了会儿不禁咋舌道:“钱兄,我只托你搜罗些寿宁侯官商勾结、私授工程和他侵占民利的事儿,如果实在份量不够再随便编排些小错来加重份量便是了,可你编的这材料连人命案子都有了,若是陛下真的查究起来,岂不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已的脚?”

    钱宁笑嘻嘻地道:“我倒是想编排些是非,只可惜忙了一宿,光是真的案子也不止这些,可没有余暇编排张侯爷的不是了。这些案卷有人证、有物证,有的还是苦主在衙门里挂了号的,只是没有人敢去办他罢了,你看看哪些可用尽管拿去。放心,这些资料全是我着手下抄录的,不是咱锦衣卫的公文信笺,不会把火引到咱们身上的”。

    杨凌惊愕地道:“这些都是真的?”

    钱宁颔首道:“都是真的!”他淡淡一笑,傲然道:“不管是谁,只要咱锦衣卫想办他,就没有能瞒住咱们的秘密,不过......寿宁侯在宫里有棵乘凉的大树,这些东西未必扳得倒他,大人千万不心,不要把自已也陷了进去”。

    杨凌点头道:“钱兄放心,此事自有旁人冲锋陷阵,呵呵,我得赶紧进宫去了,此番劳动钱兄,这番心意我会禀知殿下的”。

    钱宁脸上溢起一片喜色,连忙拱手道:“自家兄弟何必说的如此见外,这午门口朝臣众多,我不便露面,在此恭送杨大人了,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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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就是说,为君者要使自己符合于君道,为臣者要符合于臣道,为父者要符合于父道,为子者要符合于子道”。李东阳说着欣慰地看了太子一眼。今儿太子甚为乖觉,在案后正襟危坐,似乎听得甚为用心,令李东阳老怀大慰。

    他微笑着说道:“人主赏所爱而罚所恶;明主则不然,赏必加于有功,刑比断于有罪。善为国者,内固其威,而外重其权。如此则征敌伐国,莫敢不听也”。

    他端起杯茶来,润了润喉咙,正要细细解说,却听太子说道:“太傅,为明主者要赏罚分明,但若是有罪者是天子近臣甚至亲戚宗族,是否可以网开一面呢?”

    李东阳正色道:“不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也?盖因君非一家之主,乃一国之主,为君者举国上下皆是子民,何来远近之分?主圣臣贤,天下之福也;君明臣忠,国之福也;若纵容偏袒近臣为恶,非国家之福”。

    杨凌咳了一声,朱厚照从案下拿出一个纸包,长叹一声道:“太傅教训的是,今日杨侍读进宫,在宫门外拾到一个包裹,里边的东西竟是揭发国舅张鹤龄纵容家人、为祸乡邻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令人触目惊心。唉!我看了后本来想着张鹤龄乃是我的母舅,这事想就此压下不提,听了太傅的教诲,我深感愧疚,若是匿而不举,可实在有负圣人之言了”。

    李东阳听了耸然道:“是什么罪证?太子可否给臣一观?”

    朱厚照就势递过了纸包,一边摇着头愧然道:“一边是我的母舅,另一边是受尽欺凌、哀告无门的黎民百姓,我虽不忍禀知父皇,伤了自家的和气,可是听了太傅的教训又实实不忍置若罔闻呀”。

    李东阳匆匆翻看着那一叠举告寿宁侯张鹤龄的罪状,只瞧了几眼,已气得难以自已,他怒容满面地道:“王侯贵戚,侵占民利竟如此肆无忌惮、一至于斯。殿下不必愧疚,你做的很好,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殿下能心系黎民,是社稷之福。”

    他又看了杨凌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寿宁侯此等行为,致使黎民百姓怨声载道、而又求告无门,所以才有人行此无奈之举。殿下,请杨侍读陪同殿下先自行温习功课,老臣要离开一下,先查证一番,若情况属实,老臣定要禀报圣上”。

    杨凌听了眉头一跳,听这老头儿话里有话,显然未必相信自已进宫路上拾到的理由,不过这人嫉恶如仇,明知被人利用仍是不肯坐视罢了,既然钱宁拿来的案子都是真的,倒也不怕他去查证。

    李东阳告辞离去,这一天里,朱厚照实比往日乖巧许多,只是乖乖呆在春坊里与杨凌谈天论地,不敢再胡闹嬉戏。李东阳匆匆赶回谨身殿,立即命有司衙门查考上报,这些案子许多都是在衙门里挂了号的,只是被人拖延推诿一直不得处理罢了,自然一查便准,只是一个多时辰,便查证了十之七八,李东阳听了那些令人发指的罪行不禁勃然大怒,立即提笔洋洋洒洒写就万言,然后一甩袍袖直奔午朝。

    东宫内朱厚照听杨凌讲述各国风情,大开眼界,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外边谷大用忽地尖声道:“哎哟,两位公主殿下,您二位怎么来东宫了?”

    只听一个娇柔的少女声音道:“太子呢?快带我去见他”。

    谷大用吃吃地道:“公主殿下,太子正在温课,您看......”。

    另一个憨纯的少女声音道:“哼,是不是你们又用些斗鸡训狗的花样诳着太子哥哥玩耍?姐姐,我们自已进去”。

    朱厚照“啊”了一声道:“永福和永淳来了,你去屏风后面避避,宫里臭规矩多,你不能随便见她们的”。

    杨凌听了连忙起身闪到红木古董架后的屏风后面,只听朱厚照扬声道:“大用,请两位公主进来吧”。

    随后一个少女的声音格格笑道:“奇怪,奇怪,今天皇兄居然好端端坐在这儿,没有弄些猫儿狗儿呀的杂耍,莫非转了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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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感激那九位不知名的朋友,月关加班一宿回来尚无文字奉献,已有九张月票了,不由得激起月关的野心,王候将相、宁有种乎?革命啦!革命啦!请其他的朋友也多多支持月关。

    匆匆睡了四个时辰,今天月关豁出命来码字,估计今天速度足以谐美三少那厮了,现在开始上传,估计能码出四章吧。

73章 九城寻医

    杨凌带着幼娘跟掉了魂儿似的游走在大街上。

    幼娘好着的时候,总是温驯的地站在他的背后,如同细柔的春雨般润物无声,渐渐的不但别人忽略了她的存在,连杨凌都似乎习惯了她的默默奉献和支持,然而直到现在突然意识到她并不能象影子一样永远追随着他、照顾着他、陪伴着他,幼娘也有离开他的一天时,杨凌才惊觉到那种失去的恐惧。

    杨凌此时又急又怕,汗透重衣,被风一吹身上凉凉的,鲜血淋漓的屁股他根本就顾不上考虑了。神针刘的话他听明白了个大概,一想来更是心痛如绞。自已只觉得幼娘坚强能干,怎么就没想过她小小年纪,稚嫩的肩膀能承受多大的压力呢?

    一个年方十五岁的小姑娘嫁到杨家,独自苦苦着支撑门户,没有帮助、没有希望,沉重的心理压力和艰苦的生活,日以继夜的辛苦操持,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是靠精神硬撑着她不倒下去。

    寒冷的冬天里,她每晚只盖着那么一点被子,不久搬到驿署去住,那里的火炕使骤寒变为骤热,她的身体寒气已深入肺腑,根本适应不了这种突然的变化,那时她便已经种下了病根,只是她底子好,直撑到现在才病发。

    杨凌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了,他方才凭着一股子急劲儿,拉着幼娘奔了这么久的路,现在又累又饿,真的再拿不出一丝力气走路了。

    艰难地拐过一个路口,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急急地停在面前,马车上一个人勒着马缰破口大骂:“他妈的,你不想活了?怎么都不看路,要是惊了我家老爷,送你去衙门吃板子”。

    杨凌冷冷地看着他,一字字道:“我刚刚吃过了板子,还是当今皇帝赐的板子,你有本事,尽管也来试试!”

    那人如何信他的话,他哧笑一声正要说话,杨凌从怀中取出玉牌,向他面前一亮,沉声道:“叫你的老爷下车,我是锦衣卫同知,现在要用你的车!”

    那车夫吃了一惊,他看了看,并不认得锦衣卫的牌子,可是既然牵涉到了厂卫,那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迟疑着回头冲车里说道:“老爷,你看......”。

    轿帘一掀,一个青袍微须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借着路口客栈挂的灯笼瞧了瞧杨凌的腰牌,不由暗暗吃惊,达官贵人他见过不少,自然认得锦衣卫的腰牌,这帮祖宗他可惹不起,他暗叫晦气,乖乖地下了车,拱手道:“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怎么称呼?”

    杨凌抱起幼娘轻盈的身子放上马车,喘息着道:“我没时间和你搭讪,现在我要用你的车,还要用你的马夫,回头自会放他回去”他说着自已也爬上车去,将幼娘小心地放在轿椅上,轻轻在幼娘滚烫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噙着泪道:“幼娘,有相公在,你不会死的,你要是不在了,相公就陪你走,阴曹地府闹一遭,来世我们还做夫妻”。

    他说完了,回头见车夫还在发怔,不由怒吼道:“你还不走?”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道:“去......去哪儿?大人您也没说呀”。

    杨凌无力地摆了摆手,半跪在幼娘身边,抱住她身子说道:“去找郎中,你是车夫,应该知道京师谁是名医,挨家的走,快!”

    车夫犹犹豫豫地指着车下的中年人道:“我家老爷就是名医,而且还是御医呀”。

    “甚么?”杨凌又惊又喜,连忙跳下车,几乎一跤摔倒在那中年人面前,他拉住那人急道:“先生贵姓?先生请给我家娘子看看,她......她......”,杨凌兴奋之下,又想哭又想笑,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人虽是御医,可也不敢得罪锦衣卫,方才忍着气下车,现在见他变得前倨后恭,心中不觉有些快意,他自得地一笑道:“敝姓田,是太医院的医士,不知尊夫人有何不适?不过此处不便诊脉,大人且随我回蜗居,待我再细加诊断”。

    “好好”,杨凌忙不迭地答应,想想刚刚把人家医生赶下车,正不知该怎么给人家腾位子,那位田大夫笑道:“算了,尊夫人有恙在身,就不必下车了,寒舍就在前边,咱们步行前往吧”。

    杨凌也顾不得礼仪了,只好陪着小心,随同这位田御医到了他的家。这位田御医的家瞧来颇为豪华,门楣上高悬一块金匾“杏林居”,到了地方杨凌抱起幼娘,随他走进院子直入大堂,只见堂上高悬‘医道圣手’、‘赛华陀’、‘当世名医’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牌子,杨凌更觉心中安定不少。

    那位田御医温吞吞地净了手,一边用雪白的丝巾擦拭着,一边走近来,端详着杨凌怀中昏迷的幼娘,蹙眉道:“尊夫人似有寒热在身,皮窍闭塞,高烧不退呀!”

    杨凌连忙点头,颤声道:“对对对,神医可有法子救她么?”

    田御医微微摇着头,替幼娘号了一会儿脉,才面有难色道:“寒热之病,非我所长,太医院十三科,在下主修的小方脉,不精于此道,只是......依我看来......纵有专科神医,也难呐!”。

    杨凌不知大明太医院分为大方脉、小方脉、妇人、伤寒、疮疡、针灸、口齿、咽喉、按摩、接骨、金簇、眼科、祝由十三科,还以为这些太医都是包治百病呢,他虽不懂什么叫小方脉,却听得懂他的话,不禁失望地道:“神针刘也说无药可治、无人可治,难道......难道幼娘真的要离我而去么?”。

    田御医本来面有难色,听了这话不由脱口道:“你去看过金针刘了?他说治不得便治不得么?我虽不精于此道,但是满北京城最擅治寒热病症的除了已逝去的当世名医吴清远吴先生,便只有家兄一人了,若是家兄在,未必便治不得”。

    杨凌精神一振,忙追问道:“令兄在哪里?快快请令兄给拙荆看看,只要医得好,杨凌愿倾全部身家相谢”。

    田御医在宫中任职,不得私自开馆坐堂,但他的哥哥因天生瘸了一条腿,五官不正未能入朝任医官,所以开了这家杏林居。这家医堂与野菊斋不远,两家一向是竞争的对手,听神针刘断言这病人已不可治,田御医自然不肯服气,他医不好,只要自家医好了,那这名声便打出去了,神针刘再也休想和田家争一日之长短。

    是以田御医振作精神,对杨凌道:“大人勿急,家兄去三河老家探亲去了,路并不远”,他转身对车夫道:“绍堂,你立即驾车回三河老家,把大老爷赶快接回来,就说京中有贵人请他诊治”。

    “是,老爷”,那车夫答应一声,好在马还未下辕,连忙牵出大门,长鞭一挥,哗啦啦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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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早朝,弘治帝精神饱满,十分快意。昨日借着整治杨凌等人,成功地压住了金夫人的气焰,也不知她是怎么对皇后说的,回到宫里皇后虽仍悲悲切切的,却也不敢哭闹不休了。

    推行限制皇亲贵戚权利的新政筹谋已久,但是最大的阻力便来自皇后一家,而且利益可能受损的诸皇帝贵族,必定也盯着张家,张家如不遵守律令,旁人自然也会有样学样。如今寿宁侯受到惩治,再发布新政必定阻力大减。

    不出弘治所料,原来还想再等上一段时间,时机更加成熟再推行的新政在早朝上,让已释放出狱的李东阳和刘健、谢迁几个人一唱一和地,顺利颁布下去了,满朝文武都知情识趣地没人敢出言反对。

    弘治心中大乐,看看今日没有什么其他要紧的政务需要处理,正要宣布罢朝,礼部尚书王琼出班奏道:“臣启万岁,臣闻东宫侍奉太子的几个内官专以犬马嬉戏之术进奉太子,阻挠詹士府辅佐太子读书,近又听闻太子侍读杨凌也与他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皇上,太子是国之储君,一身系于天下,杨凌本是秀才出身,蒙陛下恩宠,破格赐予为同进士出身侍读东宫,他不思馈报皇恩,反与佞人勾结,祸乱东宫,臣请陛下罢其东宫侍读之职,驱出朝廷”。

    弘治怔了一怔,不悦地道:“爱卿是因为听闻杨卿昨日午门廷杖的事么?他虽同受杖责,朕只是因为他未尽侍读之责,不能阻止内官以玩乐耽搁太子读书略加惩戒罢了,朕昨日往东宫考察太子学业,太子知识见闻皆有增益,此固三位太傅的功劳,未尝没有侍读辅佐之功”。

    老王琼不依道:“陛下,侍读本来就有监督太子读书之责,未尽其责,便难称其职,臣以为应另选贤能侍读东宫,春闱张榜后,皇上自可再择贤能遣往东宫。臣执掌礼部,这是臣的职责范围,是以不敢不奏”。

    弘治微笑道:“爱卿的忠直,朕是知道的,不过杨凌在东宫一向还算尽心,昨日朕已对他进行惩戒,似不必再......”。

    王琼顿时伏地大哭道:“皇上宽厚仁慈,但储君之事便是社稷之事,丝毫大意不得啊,内宫只是服侍太子起居,纵然有些荒唐还可容忍,身为侍读不能尽其职责,却万万不可宽容,臣掌礼部,怎能见过而不言?见过而不参?见过而不谏呐?”。

    弘治最受不了王琼的号淘大哭,满朝文武属他的泪腺最为发达,动不动就来一出哭谏,可这老臣道德文章皆十分出众,为官也一向清廉,弘治也拿他没办法,见他又悲嚎起来,弘治无奈地看向刘健。

    刘大学士心有灵犀,一对上弘治帝的眼神,立即出班奏道:“皇上,王大人春闱择士,辅读东宫的提议,臣附议。杨侍读人微言轻,阻止内官进献之事,非其不愿,实不能也。

    至于杨凌,此人年方十六便成宣府头榜秀才,文才定然不凡,前些时他写下的军中改制以及统兵、练兵之道也甚为不俗、颇具新意,臣以为,杨凌侍读之职可免,但此等允文允武的人才朝廷应当予以提拔任用,皇上不如宣他上殿,当廷奏对,若合圣上之意,或在朝任职、或外放为官,一经历练,蔫知不会成为我朝肱股之臣呢?”

    弘治闻言大悦,他原本有心将杨凌留待皇儿登基后再用,但是自从年前一场大病,身体每况愈下,所以这些天为皇儿未雨筹缪的心思也迫切了起来。

    朝中这班老臣忠心可嘉,但稳健有余、进取不足,而且他们这岁数恐怕也撑不了几年,若不给皇儿找个可用的臣子辅佐,几年之后,老臣凋零,他如何放心得下?

    所以这时一听王琼再三请求罢了杨凌侍读之职,他便动了这个心思,你说他任侍读不称职,可不是在朝为官也不称职,我给他个官做,总不算是你礼部失职了吧?亏得刘健能体察他的意思,想出这个两全齐美的办法。

    弘治怕王琼再说出什么反对意见,立即欣欣然一指御书案旁侍砚的小太监,说道:“你去,传朕的口谕,着杨凌立即上殿”。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平素都是由秉笔司专门负责的人员拟好旨意派人传旨,他还从来没有出过宫,承担这样的差使呢,小太监慌慌张张地应了一声,赶紧的步下侧方御阶,他只觉得头重脚轻,兴奋得险些一脚踏空摔了下去。

    小太监刚刚走下御座台阶,弘治忽道:“慢着!”,小太监连忙转身,只见弘治沉吟一下,微笑道:“抬宫中的锦辇去,呵呵,恐怕他现在行不得路了”。

    阶下文武百官顿时一阵骚动,锦辇相接?这是何等殊荣,只有几位大学士和朝中元老有时候进宫才有这待遇,看来王尚书老眼昏花,这回是一脚踢在铁板上了,弘治皇帝这是摆明了要维护重用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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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杨凌乘了向田御医借的马车,纵马狂奔。幼娘的气色越来越差了,嘴唇皲裂、气息奄奄,脸色灰败的让人痛心,杨凌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

    他苦苦等了一夜,田府车夫才把那位快颠散了架的杏林高手带了回来,这位田神医比乃弟果然高明多多,他一瘸一拐地挪进医堂,望、闻、问、切一番,立即断言道:“尊夫人得的是伤寒,此病隐忍多时早该发作了,只是尊夫人体魄强健远超他人,是以一直硬捱到现在”。

    杨凌这一宿熬得眼睛里血丝密布,他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提心吊胆地问道:“可......可......可有救治的法子?”眼前这人已是他最后的希望,生死攸关时刻,他问着话,牙关不但格格直响,身子都禁不住抖了起来。

    田神医微微皱着眉道:“本来是有法子的,我的《通真救苦丹》专治伤寒表里内外,是虚实反变发汗的妙方,只是......唉!”

    他歉然望着杨凌道:“尊夫人就医太晚了,这丹药须以当归、赤芍药各两钱。甘草、麻黄草各四两、加官桂五钱,研为细末,以热酒烘培三日后立即服下,并另配一方药剂便可治愈,可如今......恕田某冒昧直言,尊夫人已是决对撑不过今日了”。

    杨凌脑袋一阵晕眩,他眼前一黑,抱着幼娘的身子摇摇晃晃的直欲从椅子上跌下来,那田神医见了大吃一惊,他刷地从袖中抽出一枝银针,一下子刺入了杨凌头顶,杨凌大张着双眼,喉头咕咕直响,好半晌才把那股腥甜之气咽了回去。

    他定了定神,惨然一笑道:“没......没救了?”田氏兄弟见他夫妻伉俪如此情深,也不觉深为感动,田神医默默抽回银针,同情地道:“大人,回家替夫人准备后事吧,田某无能......唉!偌大的京城,或许只有昔年的太医院院正吴清远先生能有办法,可惜......七年前吴先生已经作古,京师名医我皆了如指掌,除他之外恐怕再无人......再无人有起死回手的妙手治疗这急症了”。

    杨凌如同泥雕木胎般呆立了很久,田神医看得心惊不已,都准备再给他一针了,杨凌的眼珠才错动了一下,痴痴地又问了一句:”没救了么?”田神医答了一句:“没......”,眼睛一对上他毫无灵动的眼珠子,田神医不觉深深一震,竟然再说不出话来。

    杨凌点了点头,慢慢抱起幼娘,定定地看着田神医道:“请神医把马车借我,我要遍访京城名医,只要幼娘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要再寻名医,讨一个救活她的方子!”。

    本来象这种名医最忌讳的便是出得他门,再去寻别的医生寻医问药,但田神医兄弟此时丝毫不恼,他们连忙唤过车夫,帮着杨凌将幼娘抬上车去,杨凌带着幼娘漫无目地的在街了走了一阵,脑子活络了一些,他忽地想到护国寺那群洋和尚,不由得精神一振,神医、御医都不管用,这西医怎么样?

    杨凌心脏怦怦的快跳出腔子了,他急忙对车夫道:“快,快去护国寺,越快越好!”。

第77章 女儿情怀

    钱宁听了杨凌的话直翻白眼儿,这家伙,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接近太子的那么好的机会,居然连太子喜欢谁都没看出来,这也太不称职啦。

    杨凌忙把钱宁又请回屋里共商对策。他是锦衣卫不假,不过提督张绣给他安排的是南镇抚司的职务,在京师只有柳彪、杨一清两个亲随,真要办案子可没多少可供支配的人生。

    况且他现在的情形比较畸形,对皇宫大内的了解可能比许多老北京知道的还多,但是北京城里他可就是人生地不熟了,再说钱宁是个狠角色,有这个地头蛇的帮忙,可以事半而功倍。

    这件事情要不是有个寿宁侯府掺和在里边,钱宁倚仗北镇抚司的权势办这点事儿易如反掌,不就是几个还没翻牌迎客的清倌人么?就算是红遍京师的名妓,大大小小的官儿也只是私下去做恩客,他要索人,谁敢把这事儿翻到台面上来替她撑场子?

    但是现在这事儿闹上朝廷了,要去讨人就得加些小心了,最要命的是太子爷到现在连人名都没说出来,到底要去赎谁啊?

    幼娘听二人三言两语,已知道是要帮太子赎买一个青楼妓女回来。在京师的人都知道教坊司的伶妓分为许多种,有乐伎、舞伎、侍酒和挂牌迎客的红妓,但是出身乡村的幼娘可不懂这么多。

    她一直以为那个地方的女人都是靠出卖肉体为生的,在她的观念里这种女人简直不可原谅:如果真的活不下去,大不了一死了之,怎么可以做那种肮脏事,反正她是宁可被千刀万剐,也不会让丈夫之外的人碰上一指头的。

    所以她对太子那么高贵的人却爱上一个烟花女子,心中颇不理解。不过她见相公和钱大人对面而趴,愁眉苦脸的,不忍丈夫为难,于是问道:“相公,太子喜欢了谁,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吧,你说说那时的情形,或许能猜得出来”。

    杨凌精神一振,回想了片刻,说道:“那个严宽向一秤金强行索人,当时太子爷追去看热闹,严宽出言不逊正骂人的时候,屋里出来一位叫雪里梅的姑娘斥责了他一番,太子对她大为赞赏呢”。

    钱宁一拍软榻,软榻晃悠了两下差点儿翻了,吓得他赶紧抓牢了,然后呵呵笑道:“那没错了,才子佳人,一见钟情,肯定是她”。

    杨凌苦笑道:“好象不是吧,后来太子被严宽打了一拳,鼻血直流,是一位叫唐一仙的小姑娘送给他一方锦帕擦血,我看太子瞧着人家的目光颇有情意呢”。

    钱宁恍然道:“着哇,美人情深,百炼钢也化绕指柔,殿下没经历过风月场面,突有佳人呵护备至,锦帕传情,怎能不为之意动神摇?那一定就是这位唐一仙姑娘了”。

    幼娘插嘴道:“相公,太子说让你三日之内讨回那个严宽的买妾文书,这文书买下的便是这位唐姑娘么?”

    杨凌摇头道:“不是,严宽要讨的是一位玉堂春姑娘”。

    提起这个名字,他不禁想起戏曲中这位美女的悲惨经历,恍惚间似乎又见到那副长发少女素衣如雪、婉然伫立于楼阁之内,恍若一副古典仕女图般的优雅情景,杨凌沉思着道:“三位姑娘中,这位玉堂春姑娘行止仪态最具风情,太子一直惦记着要把赎人文书还回去,现在又要我和严宽抢着赎人,真是怕丢了面子么?莫不成喜欢的人就是她?”

    他呵呵苦笑道:“如此说来,这糊涂差使可没个着落了,难不成把三个姑娘都带回来养着,找机会再问问殿下?”

    钱宁一听,脱口道:“好主意,三个人里只有一个是侯府和东宫在抢的人,另两个原本不相干,凭咱锦衣卫的名头儿要讨来是易如反掌。反正也卯上了,一个还是三个就没区别了。三个全带回来的话,这一注无论怎么押都不会错,哈哈哈,走走走,我现在就去叫人,大人尽管出面讨人罢了”。

    钱宁对寿宁侯到底有所忌惮,为了讨好太子虽肯出人出力,还是不敢担这主要责任,反正杨凌正蒙圣眷,寿宁侯只要识相也不敢得罪他,还是让他出面才好,是以话里话外仍是以他为主。

    当下钱宁唤进家人匆匆吩咐几句,那家人领命急急去了,三盏茶的功夫,北镇抚司来了十多个人,都身着便服,这些人有的正在牢里折腾犯人呢,听说千户大人有命,换了常服便来了,身上还有股血腥味儿,端地是个个煞气逼人。

    钱宁还命人又带来一具锦榻,铺得松松软软的,让杨凌靠卧在上面,两人在十多个便衣校尉的陪同下直奔百顺胡同儿。

    眼瞅着快黄昏了,百顺胡同寻芳客渐多,钱宁为了掩人耳目,在锦榻上加了罩子,就象一顶软轿。一行人来到莳花馆,馆中的龟公倒也见过一些有身份的老爷藏头掩面地来逛窑子,可时辰这么早就来的倒头一回见,他匆忙的迎上来陪笑道:“几位爷,有相好的姑娘吗?要不要小的给您叫来几个瞧瞧?”

    说着他瞄了一眼两乘软轿,见轿帘儿低垂,旁边站着十多条凶神恶煞的黑衣大汉,心中不由暗暗犯嘀咕。

    领头的是钱宁的心腹,一位锦衣卫百户,叫关隆,他沉着脸道:“走开,爷要去后进院儿,叫一秤金出来见爷”。说着一摆手,一行人大摇大摆直趋后院儿。

    后院中苏三、唐一仙、雪里梅三姐妹正在房中闲坐,因为后进院喝花酒的雅客来的都比较晚,三个人懒懒散散的正在描眉修脸。

    寒里梅瞧见苏三懒洋洋的,不禁抿嘴儿偷笑道:“嘻嘻,姓严的已经乖乖把文书还了回来,三姐还是闷闷不乐,莫不是......惦记上人家那位公子了?”

    苏三儿听了脸一红,睨了她一眼嗔道:“去你的,胡说些甚么?”,她黛眉一敛,幽幽叹息道:“我只是想......那位公子真是信人,果然逼得严宽退了文书,一定是位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呢,唉,人家哪能看上我这样的苦命女子?我只是......只是身子有些倦了,所以才提不起精神”。

    唐一仙吃地一笑,瞟着她挪揄道:“可说的呢,担惊受怕了整三天,现在不用担心陪着那只大猩猩了,偏又牵挂起一个玉面公子来,那负心人儿又不肯来看你,怎得不芳心寸断、身心俱疲?”

    这一来寒里梅也触动了心事,忍不住兴致勃勃地道:“那位公子还真是俊逸得很呢,连我看了都有些动心,他年纪虽轻,可那眼神儿比起毛头小子却多了几分味道,叫人看了好想偎进他怀里”。

    唐一仙哼了一声,鼻子一翘道:“两个眼高于顶的丫头,一动了春心,就只顾想着俊俏哥儿了,要是我呀,只想嫁给当朝侍读郎杨凌杨大人”。

    她眸子亮亮的,兴奋地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为了心爱的女人,连皇上的旨意都敢违抗呢,这样的男人,要是能嫁给他作妾,我连做梦都能笑醒”。

    苏三和雪里梅瞧她一副花痴模样,不禁都笑了起来,雪里梅打趣道:“就你敢想,我们这样的人,要是能嫁给那日见到的那位俊俏公子,已经算是烧了高香了。

    杨凌大人......我听礼部员外郎宁大人说,他抗旨之后,几百个大臣跪着要皇上杀他,皇帝就是不肯,结果礼部王尚书和内阁三公追到后宫还是要皇帝杀他呢,这些臭老头儿,嘿嘿,听说皇后娘娘也宠着他,后来对几个老头子发了脾气,才把他们灰头土脸地赶出来。”

    “那是天子近臣啊,当今皇上可宠着他呢,咱们哪有福气见到这样的大人物?”说起杨凌,雪里梅的眼睛里波光流动,好似也醉了。

    苏三痴痴地听着,半晌才叹息一声道:“算啦,两位好妹妹比我还会做梦呢,快打扮起来吧,一会儿又挨妈妈骂了”。

    唐一仙摇摇头,不再发春梦了,她端起一个酒盅儿来饮了一口,然后拿起红赭石染的唇纸抿起了嘴唇。

    苏三瞧她又喝那东西,眉尖蹙了起来,担忧地道:“一仙,怎么又喝砒霜?那种东西还是少用为妙,伤身体的”。

    唐一仙不以为然地道:“很多人都用的,有点儿害处是不假,可好处也不少呀”,她磨挲着脸颊美滋滋地道:“你看我这脸蛋儿是不是白嫩了许多?客人都说我现在肤白如玉,一入庭堂满室生春,嘻嘻,等我夺了你玉堂春的名头,姐姐可不许生气呀”。

    苏三方要答话,只听院中一秤金能溢出十斤蜜糖的声音道:“哟,几位爷,这是打哪儿来呀,快请堂上坐着,不知你们想见哪位姑娘”。

    雪里梅忙道:“快些打扮了吧,有客到了”。

    一秤金将那几个看起来神情、眼神儿都有点怕人的汉子领到堂屋,只见十几条大汉往门旁一立,那两顶软轿中的客人也不下轿,径被人抬进屋去,不由得眼皮一跳,只觉来者不善,瞧这模样儿这些人可不象是来吃花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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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速成的九世善人,被阴司判官送到了大明正德年间。自认没有一技之长、又对历史一知半解的史上最无能的穿越者郑大善人,幸好遇上了一个最不象皇帝的皇帝,一个不想当皇帝却不得不当皇帝的朱厚照。国家和个人的命运,就象历史洪流中的一条小船儿,且看他如何把这艘船的舵掌握在自已手中回到明朝当王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回到明朝当王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回到明朝当王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