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再见海伦
自从永望星离开，再到这次回去，不长不短的两个月，看着下方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致，安瑟忽地有种恍惚感。
真正的营地完全建立起来了。宽广的平原上，能完全将人淹没填埋的草丛植被似是被割了一茬又一茬，拉起了防护网，铺开了活动棚，将人的活动足迹像戳印子一样盖在了大地之上。
且由远渐近，她就瞧着了渐愈清晰的聚在一块的一颗颗头颅，那些涌动的身影。
“不是说了该干嘛干嘛去吗？”从飞船上下来，安瑟对上了前来迎接的甘娜。还是一贯的英姿飒爽，脸上带出喜色。
甘娜转过目光，“属下已经吩咐过了，但架不住你太久没露面，所以，自发的。”
安瑟表示怀疑，“这么闲？休息日？”
“......是的。”甘娜点头，“要考虑众多心不在焉的事实。”
停顿了一下，再贴心添上解释，“主上你别忘了，从上回战斗结束到现在，你不但真人没公开露过面有所表示，屏幕上也没有，时间长了不免有所猜测，是以，知道你回了，前来迎接一下很正常。”
行吧。
是她忽略了。
想了想便带头直接往人堆方向走近。
近米宽的道路自发地让出来，在看过一眼后纷份低垂下头，右掌指并于前胸，腰微弯，郑重行了一礼。
场面肃然安静。
安瑟缓缓地走过去，没有打破这种气氛。大概现在他们也就只需确认一眼，顺便来个表达的机会而已，并不真的要自己再说什么。
嗯，也没什么想说的。
她并不是一个在人前有展现**的人，特别是作一些慷慨激昂的陈辞，关于凝聚力关于希望这类感性的词汇，在一战过后已没必要用语言去给予，事实是对付出的最好奖赏。
“姐姐。”刚转进去，莫小莉猛地扑了过来，“你回来啦。”
“嗯。”安瑟习惯性抬手揉了揉发顶，余光瞥见越过她闪到另一人身前的罗瑞。还有站起来没动只冲她憨笑的莫九。
就这仨在这等着。
罗瑞闪身上前时，才发现多了一陌生面容的男人。满脸惊喜的笑意刹时僵了下来，暗含敌意的眼神上下地睃视过去。
诺亚恶作剧心起，反手就搂过妮妮肩膀至一旁坐下，翘腿，“哎呀累死了，要不陪爷去睡会呗。”
“......”在作什么妖！刚在打量莫九的安瑟忍不住斜睇过去，你累个屁！
妮妮愣了一下后却应得飞快，“好啊。”虽然初来乍到她挺想到处转一圈的。不过，也不急？嗯，抱毛茸茸的宝贝睡觉可遇不可求啊......
罗瑞仿佛嗡嗡作响的僵化脑袋完全听不出声音的熟悉度，在轻快的表情及应答下，绕在嘴边的问话愣是吐不出口，顿了一顿干脆转身。
走了。
妮妮莫名其妙，“卷毛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诺亚恶劣的笑，“可能吧。”
安瑟拍了拍额头，两人低情商也是合拍了，瞧不出哪里不妥吗。不忍目睹地低下头，“弗格跟利娅呢？”
“研究室？森林？”莫小莉好奇打转的目光从新出现的人身上转回来，不大确定，“小莉还只是早上见过他们一次呢。”
那就差不离了。
轻浅地点了一下头，安瑟收回心思重新看向莫九，这才真的是好久没见了，上回离开时人还没从辐射区出来，后来据说一直在休养。
异样的端详目光看得莫九心里毛毛的，情不自禁摸摸头，再低头扫了自己身上一眼，没哪里不对的地方啊？
在外头看了一会，落在最后才进来的阿克扫了一圈眼下奇怪的气氛后，走近，一眼就猜出她在想什么，不过也没乱入提点，只抬手拍了下转到前面冲他喊“阿克哥哥”的小丫头发顶，道，“小丫头胖了啊。”
“......”
怎么可能？！
......
幽暗的地下室。
寂静的甬道忽地响起一步一步缓慢的脚步声，像是在思考时的漫不经心的步伐，亦像是有意拖长的回响。
冷白夹杂微蓝的浅光灯打在脸上，照得人如同幽魂一般深寒。
从打盹中醒来的轮值守卫激灵地从角落里挺起了腰身，直到一道熟悉的寒气扑面而来，慌忙低头行礼，“大人。”
来人没看他一眼，只伸出手置于黑漆石壁之上，一道扫描光芒从头覆盖到脚后，巨大厚重的大门才从中间向上下滑去。
里面空旷的黑暗在大门打开的同时亮起了白炽光芒。
冰冷的灰色金属仪器，横在中央的长方透明舱体，泡在冰蓝液体当中的人。还有走动在当中的一个辅助医疗智能体。
走进去，厚重大门当即在身后重新合上。
智能体仿佛感觉不到来人，依旧在来回察看着监测数据。
窒息的濒死感熟悉地席卷全身，液体透明舱内的人突地睁开了双眼，看着舱门在模糊视界内缓缓打开。
一个挺背从液体中坐直起来，头部露出空气外呼出一口气，浑浊水珠从苍老脸孔上蜿蜒爬下汇入液池。
看着被强制唤醒的人，阿方索眼神微凝，“你好，海伦卡特森。”
话落后，寂静在空气中弥漫了许久。
他不急不躁地等着。
混沌杂乱的记忆，影影瞳瞳的人影在脑袋里疯钻碰撞，也不知过了多久，海伦才真正的清醒过来。
她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扫了周围一圈，最后视线才落到来人身上，脸上神色极淡，语气却带出一丝怅然，“可惜了，没死啊。”
“当然没死。”阿方索冷眼以对，“怎么可能让你死了。”
等到今天，终于等到了人可以苏醒的结果。
“这都多久了？”苍老的声音，透着虚弱的低沉，“哎，老太婆我都要死了，也难为你们还不辞劳苦地拉了回来，不容易啊。”
“死去的你没用。”
“这话，有意思。”缓慢的一字字接上，“有解决不了的麻烦了？”
阿方索低下眼眸，“你说，有你在，会如何？”
“不好说。”海伦说着，悠悠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
第一九八章 条件？
她是真的可惜，竟然没死。
唯一的旁听者面无表情，话语冷酷，“或许你当初该自我了断。”
“能多看一秒那情景，也是好的。”海伦噙笑，双手按在舱体一侧从里面摇摇晃晃地支撑着身体站起，“百年了，要不是始终无法再进一步，我早该回来了。”
躺在随时塌陷的焦黑土地，看着顶上转暗落幕的无边苍穹，她耳边涌入的是慌乱痛苦绝望组成的熟悉声音。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她以为会一觉从此睡到永远。
直到再次睁开了眼。
真的是，失策。
“老太婆很好奇，是谁那么有心思，连要死去的奴隶都打包抢救出来吗，这可太不像你们的风格了。”那会那么乱，搜救的重点该是拼死呼唤挣扎的玩家，而不是悄然无声躺在一角濒死的人。
既然在计划外有意外备案，选择了留下，那自然有准备对应办法。不管最后能不能真的脱身，起码，也会是他们眼中的脱身。
她尚没那么厉害，能真的在追逃过程中瞬间移形换影，出现在战斗机再凭空消失。那都是暗中另有人配合趁着她拼死制造的盲点视觉时抛出的足已以假乱真的投影分身体。
她的实力她自己清楚，但钻的空子是他们不清楚。
这是脱身之计。
离开众人视线的她可以选择伪装成玩家，然后被救，最后择机静悄悄地暗中离开。
但她伤得太重了，在能成功制造替换机会前。
无知无觉的被救过程是有风险的。
所以，她选择了另一种方案。
变了面孔，静悄悄地死去。
可终究，还是死不了吗。
听着海伦的问话，阿方索眼神微闪，“他死了。”
麦辛的多疑也是真的多疑，即便在怒气顶值时，仍旧很快的起了怀疑，于是，连同尸体也不放过，全部，能找到的，一个不漏全都命令该搁置的搁置，该抢救的一视同仁地抢救。于是身份被发现，再被掩盖。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的人一直在死亡线上飘荡，冗长的修复过程成了日复一日漫长的沉睡。而死去的人是没有价值的。她成了被搁置后头的概率。
“啊，死了啊。”海伦无悲无喜地点头，很随意。这会，她终于撑着身体，慢腾腾地从舱体出到了外面，背靠着舱面，坐于地下。
花白的头发，苍白发皱的皮肤，形容枯槁，完全丧失了当初的精气劲儿。
阿方索拧了眉头。
这是从他们这儿光明正大地出去的三人之一，他自会有所了解，到现在，一人已经死了，一人消失无踪，只有海伦，重新出现在眼前，还是以如此方式。
在双方各有所思的静默间歇里，海伦不知想了什么，忽然露出微笑，深细皱纹像散开的涟漪，整个人却是精神一些，“看你亲自前来，也是好事，对吧。”
虽问，实是笃定的似是自语，“能将你惊动。想来进展不错。”
没反驳，没冷嘲，对面人维持着一贯的莫测神色，“你还有机会出去。”
海伦缓慢轻点了下头，“想好用老婆子换什么筹码了？怕是，都不易吧。丫头她心思清明，除了她，其他人就更别想了。”
“不易，的确。一个废弃之人死了也就死了，你还不值得他们付出巨大代价去换取。”阿方索接下话头，“所以，我特意来看看，也一直在想，他们最大能接受何种程度的条件，毕竟万一被拒绝了，你也就彻底失去用处了。”
“是啊，诶。”海伦像个普通的哀怨老人，捧场地悠悠长叹。
“既然如此，不如把选择权交出去罢。”
似是决定了什么，也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阿方索看她一眼后便直接转身，往门口方向而去。
海伦刚挪了挪身体，便感觉到了陌生身影的靠近。
她覆下眼帘，像掩住深邃的黑暗。
......
就是那只黑漆板砖，粉嫩玩偶？
等终于闹清楚新出现的人是谁时，每人脑里都不由飘过记忆中的形象。
一时会议室内有些相觑的安静。
好不容易把人给凑齐，安瑟自不是特意跟他们重新介绍诺亚的，商讨接下的具体准备细节才是重点。
原极度低落的罗瑞冲朝他怪笑的面孔狠瞪了一眼。就眼下情况，他再不知道自己是被特意耍了也不行。
诺亚大咧地靠着椅背，翘腿，很是得色......终于能不是被搂被抱地堂正地坐在这里，简直就是扬眉吐气啊有木有。
嗯哼。
然就这时候，似突然被扔入冰冷寒窟中，它所有的动作神色都僵滞下来，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颅，瞧向斜对面正专注思考着什么，还不时写写划划的安瑟。
这个......要什么说？
它要怎么解释？
哎，也不是解释，它本来就不知道啊。不过，它为什么会不知道啊......
该死的......
要不晚点再说哎不会又说骗她吧好像之前一直让留意来着唔到底要怎么办......
痛苦。
可能是前后表情反差太过明显，引起了对面正无聊张望的莫小莉的注意，小丫头张嘴就扬声关心慰问，“诺亚哥哥，你不舒服吗？”
所有目光唰唰地投射过去。
......不是。诺亚对上那疑惑外加审视视线，“不是”就直接出不了口了，变成了更直接的桌面投影。
原先的画面一转，变成了另一个情景。
安瑟不经意看去的目光就死死地胶着在了上面，眼底深处瞬间翻涌出滔天巨浪。
所有人的视线同样被定住了。
室内一时安静得可怕。
视频没有声音，就是一个人，泡在浸满蓝色液体的透明舱体之中，一侧清晰地竖列着各项生命数据。
活着，但状况很不好。弗格下意识地评估着，转眸看向其他人。在场的，就他不认识这人是谁吗？
阿克定了定神，“哪来的？”
“血星内部网络。”诺亚回。作为重点盯视对象，对方只要没屏蔽没断网的信息内容，它自会知道。
没错，很大程度上，是故意让己方看的。
“联系他。”安瑟手指捏得发白，终于一字一顿地出言。
他指谁，不用问。诺亚老实地默默地发了通讯请求过去。
接下来，绝对不太妙......强烈的预感迫使了它刚才的迟疑。
条件......会是什么？
第一九九章 你选哪个
还是那张脸，那个人。
早有预料的样子，平淡地出现在投影上。
安瑟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遑论去想什么谈判技巧什么不动声色，她只沉脸盯着人，“说！”
可能，这人比想像中还要重要？
第一次，看到真实的不作遮掩的情绪。
很好。
接连想罢，阿方索唇角微动，似笑非笑，“选择权在你手上，就看看谁更重要了。”说完，直接断了。
什么意思？众人念头刚升起，诺亚却与之不同的一瞬埋首下去，暗自咕哝，选择个东东的毛线，都是玩命。
弱渣玩命等于它玩命啊。嗯，不太妥。
“诺亚！”
......。听着叫声，诺亚慢腾腾地转接上了接收到的内容。
的确是给了选择余地，外加充足考虑时间。
七天内。
公开与凯纳尔森的会面视频，自选地点换人。
或者，选择上门救人，地点是老地方，血星，巴默那监狱。
旋转的三维地图映衬着每个人沉默的脸。
阿克在触着熟悉名字的时候，瞳孔微缩，下意识地看向了安瑟。
安瑟瞬间的反应差不多，但在触着视线后，垂下了眼皮。无可否认，一瞬间，她几乎有了答案。
前去有准备的血星救人，与仅是公开视频之间，难易程度不在一个水平上。他们是在准备战斗，但没能去到直接杀进血星的程度，首先计划的是剪掉羽翼，迅速扫平并占领余下七部控制的范围，无论是高端战力还是其它，在联盟后己方占的是有利优势。
但相反，一开始就从血星入手的话，伤亡代价与收益不成正比，风险过高，且后续再要出其不意地打击其它分部增加了许多不稳定因素，靠山倒了，肥肉总会有人上来咬上一口，或者他们也会主动寻求新的靠山或联手，所以，不会有任何人，有任何势力认同这样的损己利人的计划。
救人，不可能。
公开视频......没指明要求，所以，只要是有两人共同出现的画面就行了，要找出来，还真的，可以。
会给凯制造一些麻烦，甚至是政治生涯的打击。但死，是可以避免的。
不过，凯会同意吗？不会。
她觉得，连阿克她都绕不过。
就这一瞬间，她忽然明白阿方索所说的，“选择权在你手上，就看看谁更重要的”意思了。给的条件不过是幌子，真正让她选择的是，凯，或者婆婆。
无论怎么选，拯救都必然建立在牺牲的基础上。
不，或许这选择不一定是仅针对自己来说的，对象还包括凯，阿克，甚至其他人。他们不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选择，可能也需要提前做一点什么。
离间，这才是真正**裸的离间，指向了分道扬镳的结果。
选择公布......被阻碍公布......
不选择......放弃......死......
死。
都不对。
不对。
安瑟埋首在桌面，搁于双臂，脑里一团混乱。
而她能想到的，能理清其中关系的人自然也能想到。
没人说话，气氛持续保持着压抑的沉寂。
看着避开的眼神，还有埋首的动作，阿克转回视线注视着屏幕，眼底有着看不见的幽深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有人站起，离开，陆续的，的小动静再次回归于安静。
时间再度慢慢流逝。
动了动发麻的身体，安瑟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仅剩的一人一眼，起身，动了动腿。
莫小莉听到动静，头微扬，什么也没问，而是道，“姐姐，我们去找东西吃吧，小莉饿了。”
“好。”安瑟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接续依旧是长时间的静默无声。走路，吃饭，回房，分开......
分开的时候小丫头抱了上来，小大人似的郑重声音，“姐姐，无论你干什么，小莉都支持的哦，嗯，小莉现在有一点厉害了，真的！”
安瑟垂眸，摩挲了下她头顶，“如果会死呢。”
小丫头眼里闪着光，“没事的！”
她虽然不是很懂为什么每个人脸色都那么难看，是救回海伦婆婆很难吗？大家都会很危险吗？但......真的没关系啊，她只要跟着就行了。
她不骗人，现在她真的有点厉害了呢。
听着肯定的回复，安瑟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好。”
寂静的夜色，四下空旷。
诺亚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草地上仰面平躺着的人影后，撇撇嘴，在一侧跟着躺下，看着头顶夜空，“不守着，就不担心决定结果？”
“可以先解决你，否则阻止不了定下的决定。”
“......作梦。”
阿克头枕于手臂之上，“你不是独自出来了？”
诺亚嗤笑，“真自信。”
“我清楚你所有构造。”
“再了解你也干不掉。”诺亚腹诽，“别废话！说吧。什么事？我很忙。”
“我想好了。”
嗯？这么快？诺亚一瞬提起了兴致，“说。”
“放弃选择。”
那就是彻底抛弃海伦不管了？那跟自己说个东东的毛线，诺亚斩钉截铁，“别拉拢我，我可不跟你同流合污。”
尽管它觉得这决定......很好。牺牲一个人，所有事情维持不变，一切按着原定步伐稳步推进，简直太理想了。
“虽然你品格恶劣，没有操守，但只对一人好，不会再背叛也还行。”阿克淡淡回。
“......”
就在诺亚将要炸毛的时候，声音接续传来，“我说的放弃选择，是指基于实际的选择。”
基于实际的？诺亚觉得有点不妥了，“不实际的呢？”
“放弃实际选择，选择不实际的。”
“......”诺亚蓦地跳了起来，“疯了？你他娘的有病！！！”
直接上血星救人？那得死多少人......嗯，虽然死多少人不重要，但真的这样的话，它肯定要跟着弱渣回去啊！
它不要不要不要！他们死了，自己死不了再被困着怎么办？！！
阿克却笑了，“我也觉得我疯了。”
“你tmd的就是疯了！”诺亚怒，“告诉你，千万别跟弱渣提！那傻缺肯定动心！”
“我不会让人有机会伤害凯”，阿克自顾自说着，“但我不保证她能理智地熬到最后一刻，毕竟，对她来说，一个是本身就有防备的人，一个是舍弃性命救过她的人。所以，最稳妥的办法是，提前杀了。”
说到这，无奈感叹，“但，也是下不了手啊！”
第二零零章 备战吧！！
下不了手，所以干脆豁出去了？
诺亚听得想骂傻叉，但还没骂出口，就感觉到了来人。
它僵了僵，就扑了下去，咬牙切齿地狠按住身体，狠狠道，“现在，一个字也不许提，知不知道？”
阿克身形不动，瞧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反倒神态更放松了。
试探效果不错，基本可以确定就算真的决定去拼命，这家伙也不会溜号。说是抽疯或冒傻，它大概意识不到自己也是一样的。在每个生命里，都有相对占比重更高的那个人，他为了他们，它为了她，绕上一圈，谁也逃不开。
安瑟慢慢地靠近。
即便满腹心事，两道纠缠在地上的身影还是不可避免地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紧贴的身体，挨得极近的脸孔，对视的眼神，微弱的光线打在阿克侧脸，还能看清若有若无的笑意。画面，嗯......两人在闹什么？她顿了顿，继续上前。
要不是不能杀......听不到答复，诺亚色厉内荏地再低低警告了一次，才松开钳制，翻过身来，平躺于草地，四仰八叉。
无人先说话。
四下一片宁静。
安瑟几乎没有迟滞地学着他们的动作在一侧躺下，望着头顶夜空。微风带着虫鸣兽吼经过，忽地让她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我想好了。”
低缓的声音扩散在空气中，惊得诺亚再次跳起来。这莫名熟悉的台词是怎么回事？它凶狠地瞪视下去。
......那么激动干什么？她什么也还没开始说啊。
不过，她抿抿唇，“我们上血星救人吧。”
“......”诺亚仰倒在地。它得好好冷静......不扑上去掐人。
阿克却是半坐起来，看了她十来秒，低低的笑声从喉咙逸出，应下，“好。”
诺亚就地翻转了一圈。
哀吟。
这反应......是不是哪里不对？安瑟反倒怔忪了一下。应得太随便了，而诺亚，这货竟然没发飙？
太诡异。
没人解答她的疑惑，阿克重新躺下，“小丫头陪你吃过饭了吧。”
......要不要转折得那么快？安瑟闭上眼睛，心下的沉重迷茫一下褪去，没有被反对质疑，真好。
“我还没想到具体办法。”纯粹作了一个决定，所以，很冒险。
“嗯。”阿克转头瞥向另一萧索背影，“别挣扎了。通知人集合吧，都想办法去。”
诺亚：“......”
安瑟：“......”她应该不是这个意思？虽然很实际。
不过，瞅着那货真蓦地跳起甩手走了，她有点愣，“它什么时候那么听你话了？”
“估计不是听话，是不想再面对我们，要去冷静冷静。”
好像，也合理？“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看风景。”
安瑟默了一默，回到正题，“你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如果一定要救海伦，这是唯一的办法。在这一点上，我想我们达成了共识。”阿克回。
一方有一定要保护的人，一方有一定要救的人，所以，要两个条件都满足的话，就唯有他们自己豁出去了。
“嗯，我要救她，这是最先下定的决心”，安瑟看着夜空，“我无法置之不顾。她没在战斗中死去，就不应该在囚禁中被抛弃。她那样的人，值得最好的善待，值得所有的付出。”
“但你还是没选择最简单的方法。”。
“你知道，我想过。但是，我不一定能得手，更关键的是，不应该。或者也是我心安理得的想法，我们这儿的人，可以在战场中死去，但不可以主动背叛一手将我们拉出深渊的人，没有你，没有凯，这里任意一个人包括我，都不大可能完整无缺地站在这里。”
顿了一下，“当然，也可能是，要不是混熟了，大概刚说的可以当放屁。毕竟，现在我能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让所有人为了救一个我在乎的人而拼命，只因我觉得，她值得。”
这就是，权力。
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当初那个单纯呼吁为了自由生命而战的人了。
......
依旧是白天的会议室。
得知安瑟决定，被临时叫来的众人基本没露出什么意外表情，稍稍一想，便觉在情理之中了。对于一向跳脱的人，什么想法也是能迅速接受的。
提前攻下血星，也还行。
不过就是推翻之前的所有方案，重头再来呗。
差不多每个人的眉头都紧紧皱着，未曾有过的低气压牢牢笼罩在整个室内。
以少胜多不是不可能，但......太太太悬殊对比几乎是让人绝望的，去拼命又不是去送死，还是得要有一点胜利的希望。
“不能偷偷将人救出来吗，像上次那样。”罗瑞扒拉了下头，就是把所有数据盯出花来，他也想像不出要如何解决那么多的人。对，就是人。再高端的武力设备都可以失灵可以弄瘫可以炸毁，但人不行，对于高阶实力能灵敏躲避危险的人来说，最终还免不了要面对面解决。
“幼稚！”诺亚憋着一股子气，“巴默那监狱本来就防卫深严，有将人救出去的功夫早就不知被围了多少层了！告诉你！没门！”
“你有能耐怎么连构造都弄不出来！装逼！”
“智障！”
“废物！”
瞧两人再次一开口就不对盘地吵起来，安瑟揉揉额头，“住嘴！再吵给我滚出去！”
“哼。”
“哼。”
没人管他们俩，一直在拧眉思考的阿克接续开口，“必要的缺口我可以解决一半，但......我们还没考虑上后续可能出现的支援。”
也就是说，还得备着战力。
“......最近的分部支援三个小时就能到啊”，妮妮托着下巴，叹气。
“这个”，安瑟叩了下桌面，“我想，我们有盟友。”
“真有的话，乘着两败俱伤的时候插上两刀更实际。”利娅冷言冷语地接上。
“......”
沉默不语地看着资料的弗格突然道，“我想我们还要先占领足够的医疗站。”
唰唰的目光齐齐地看过去，兄弟，你在说笑吗，哪有后勤的余力？
“这里面漏了一点”，弗格优雅地半交握着手，“我看过你们的游戏，我猜，培育幽魂虫的地方如无意外应该就在血星，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想打完活人再来干掉死人？”
这个......目光再唰唰地盯向诺亚。
诶，好像......诺亚郁郁，“我忘了。”
谁记得你们尼玛的竟然怕虫子啊。
气氛落到了冰点。
一直安安静静地听着的莫小莉眨了眨眼，在所有人脸上转了一圈后，终于忍不住问，“那个，打架为什么一定要是人啊，其它动物不行吗？”
这里的很多小伙伴们明明都很厉害啊。
.......唰唰唰，所有人都看着她，愣了。
第二零一章 备战吧（2）
这真的是一个......好提议。几乎每人脑里都晃过那遍体鳞伤的差点挂掉的悲惨经历。
安瑟这种纯粹作死的就更别提了。要是能运用到战场上......她简直想大笑三声再替他们默哀三秒，遂小心翼翼的问，“它们，嗯，有多少能听你话了？”
拥有牛掰种族天赋的小丫头，放在这个盛产彪悍生物的原始星球，绝对是量身订造的绝配诶。
莫小丫面对一双双饿狼似的目光，挺了挺小胸膛，伸出胖短小手掰，“二十七，不，二十八了哦。”一般大家伙都凶得要死，不让自己近，所以对于目前这个数字，她自觉是很满意的。
二十七......八......二十七......八？
石化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众人脸上。
安瑟抱着幻想不灭的深挖态度，“有不少首领吧？”群居动物，能命令首领，首领再指挥同胞是正解，对，就是这样。
莫小丫眨巴着眼，“小莉不知道啊，还没让它们打过群架呢。”
“......”
瞅着那惨不忍赌表情，阿克握拳置于唇边咳了咳，“这是一个好思路，我们来想想怎么让它们分清敌我吧。”
“迷晕，运载，苏醒，投放”，弗格慢悠悠道，“陌生环境会让它们不适，震怒，狂暴，能替我们省很多麻烦。”
安瑟眼里重新绽放出亮光，她好像忘了，眼前这家伙，可是医学生物学双修，说得这么条理......她目光灼灼，“你有把握？”
“你觉得”，弗格意态悠闲，“来到这里后，我都在研究什么？”这里，可是不曾对外开放的，他愿意留在这，自然有吸引他的东西。
安瑟噌的站起，拍桌，“早说啊！”有了这批生力军，还怕什么打架没人！给她扫平一切碍眼的都可以！
己方的每个人可是天天混迹周旋在那些大家伙之间进行求生和配合训练，对它们的行为习性估计摸得差不多了，但敌方不一样，绝对是相当于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现在的她，可顾不上祸害面积损失程度如何，不惜一切代价能打赢，就行。
生物部队，联军......她早该想到。
麻烦的可能中后期被围攻问题有了解决办法，接下来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没有了既定盟友的帮助，谁能对战**oss？
在气氛短暂的升温，再回落后，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可是讨不了巧的。
上一次惨痛教训还历历在目。
“先搁下吧。”只盯着影像资料看，好半天没人说话后，安瑟唯有道，“这个慢慢再想。我们先安排好其它的。”
夜已近半，除了中途稍作片刻休息外，所有人继续了凝思苦想写写划划的过程。时间很急迫，计划好后还需要时间去准备所需的一切。
按常规分工，诺亚罗瑞妮妮三人统筹设备技术支援，弗格兼顾生物部队及医疗后勤，而利娅则得带着小莉先行潜入血星，摸清巴默那监狱具体情况，虽然对方号称婆婆在那里，但万一，使诈呢？对于隔绝探测信号的地方，两人有特殊天赋，是最好的刺探人选，同时，还得确认联合地面上的反抗力量，这是另外一支生力军，上次埋下的火种。
理清策略，各人随即分头展开了实际行动。
现在流失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奢侈的。突袭，得有突袭的效率和紧迫性。
“你要跟着去？”在将要出发的时候，安瑟看着莫九，再次确认了一遍，“会很危险。”
“不可以吗？小丫头她......我想看着。”莫九摸了摸头，有点忐忑地说着。
安瑟认真地打量了他几秒，回来到现在，她还没时间去问弗格，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万一......这次行动，不能出差错。是的，很残酷的事实，可以死人，但不能出差错，否则，将陷所有人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犹疑了一下，她还是没敢应下，把问题抛向了弗格。弗格短促的声音从通信器里传出，“让他去吧。”
然后，直接挂了。
......最后，她送别了乘飞船离开的一行三人。
偷混入血星不是难事，两人有经验，提前找准换防回血星的人就行了，路途时间里就能帮她们定好目标，别说现在还能里应外合。
接着给甘娜下达备战命令，传送相关资料时，不出所料能看出她掩饰不住的神色，惊愕疑惑夹带激动悲喜等等，最终化为一句，“是。”
安瑟看着她，还是问多了一句，“不觉得我冒进吗？”
甘娜低下了头，透着一股虔诚，“主上的所有决定于我们而言都是对的，没有例外。更别提这原本就是我们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都是，对的？
安瑟扯出一抹复杂的笑，道，“去准备吧。告别他们，我们会赢下这场战斗的。”
“是。我们会的。“
还有留在斯亥森洲的人，安瑟也召回了。爱丽丝那里先不管了，留在那儿的几个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况且，她觉得，他们一定不想缺席血星的战斗。
接着就是让诺亚暗中联系当初带头混入敌方总部各处的迪子等人，还有那些当初组建并已扩展起来的地下组织的领队，这些人，等利娅去到后，将由她统一指挥。
干完这些，安瑟重新回到了会议室，碰着了还在跟凯交待事情的阿克。
瞅着投影上的人，安瑟坐下，插话，“怎么样，这回够义气了吧？”
说真的，如此果断的抉择，的确出乎了凯的预料，他点头，“嗯。”
“嗯就行了？你会参与吗？”
“我会过去。”很肯定的，没有犹豫的答复。
安瑟也就随口一句，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不过......“你一个人？有高手吗？”
“有。”
安瑟噌的站起，紧盯着，“五阶？”
“五阶。”
惊喜的笑意从安瑟脸上绽放，她还想着实在不行，就想办法看看怎么找人威逼利诱去呢，“你太给力了。”
“......”凯泼她冷水，“先别开心太早。人才升阶成功，只能拖不能杀。”
“没事”，安瑟挥手，“我准备让人一旁放冷箭去。”
“谁？”
“......诺亚。”安瑟悠悠出口。
她从来就没想过一对一就能将人杀死啊。
第二零二章 要求谈话
诺亚？
“就那坑货？”凯有些怀疑。
没等安瑟回答，熟悉的声音从同一设备传出，“我去你东东的说谁坑货啊，警告你别以为我不在就可以每次都乱说话，尼玛的太小人了。”
......声音突然出现再突然消失，安瑟在对方的难看脸色中表示没啥好意外的，“它眼里的标准，大概只分为想干的和不想干的。”
沉默。
断线。
安瑟耸肩，转向阿克，“他是中途汇合还是怎么着？”
“中途。”
“哦。”安瑟重新坐下，靠后闭上眼眯一眯，“我猜他应该是放心不下你，得亲自坐镇去。”
否则不应该出现。还是那句，太冒险了。
想想上回被冷嘲热讽了多久啊，所有相对收益统统被无视了，连带着看诺亚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就能从中窥探出，他行事极求稳，轻易不偏离正轨。
嗯，除非，被迫无奈。
想想，到头来，是彻底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了。
阿克跳过这话题，“我的人，三十个小时后赶到。”
“好。”
“最后的购置清单出来了，你......”
“我来。”安瑟睁眼，缓了缓，身体前倾，暗中的军备购置是一直就在干的事情，这个不需要战略，但要独自对上血星，还不够，而且，现在还需要额外的大型运输舰及相关设备用于运输这星球的有生力量。
想到这，她忍不住嘟囔一句，“还是加急加急加急，等被宰吧。”
不过.....谁让，命总比钱好。
此外，还有要干的是......
十分钟后。
看着屏幕再度映出的人，安瑟声音冷硬，“我手头没有视频，没有任何实证，他素来谨慎。”
阿方索没有试图分辨真假，“我给了时间。骗诈坑蒙不是你强项？”
的确。安瑟勾出一抹冷笑，“可以，但我需要提前确认真实性，我要求谈话。”
“有必要？”
“我不相信你。”回答是不能转圜的坚决，“虽然你提出的条件不算什么难题，但如果最后发现人是假的，不行。我不至于那么蠢？”
对视了几秒，“好。”
断线。
在无声中等待。
安瑟感觉自己的心有些紧张地在一下一下的跳，手指再次捏得发白。
她没有怀疑过真假，但她的确需要.....对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诺亚的声音传出，“转接上了。”
抬头，看清面容的一刹那，安瑟拼命地眨眼逼回眼眶的湿润，想说什么但喉咙就像被哽住一样。
对面人却是笑了，紧接悠悠长叹了一声，“有什么好折腾的呢。”
一如记忆里的温和，清明。
除了掩饰不住的从骨子里透出的虚弱感，连带人也显得真正的苍老了。
要知道，尽管显老，但从前一起的时间里，安瑟觉得她老人家隐隐健朗得说不定还能比自己活得更长久。
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下翻涌而出的所有情绪，安瑟终于轻柔的道，“我会救你出去的。”
顿了顿，“他的条件，很容易做到。”
说着便浅浅的笑了，“你知道吗，婆婆，有你当初的帮助，现在就是不借助任何人，我也可以独自下任何的决定了呢。”
“其实有人在后头钳制着也不太好，谁愿意听人发号施令啊。顺应而为也不错，婆婆你说对不对？”
没有回应。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望着。
而画面就这样突兀地换了，变成另一张脸。
“确认了？”
“成交。我会想办法。交易地址也会在完事后会发送给你，前提是”，安瑟面无表情，“人得完好无损。别忘了，我可是一向言而有信的，你也不至于到时不敢跟我会面交易吧？”
“等你完成了再说。”
“好，期待再会。”
断线的后一秒，安瑟接着道，“定位到了？”在正常连网下，没有能阻碍诺亚进入的地方。
“巴默那监狱。”
“窥探到其它什么没有？”
诺亚憋着“没有”没说，吐嘈，“什么鬼地方，镜头都没多一个。”
“嗯。”
“......”看来心情不好。诺亚自动隐身了。
片刻后。
轻浅的叹息逸出，“你说，婆婆能理解我的意思么。”
阿克从汇报信息里抬头，“不用纠结。你主要说话对象也不是她。”
“可能，我，就是不想她失望。”安瑟慢腾腾道。
“失望什么？你变了？在敌人面前虚伪险诈，不择手段？”阿克反笑，“你什么时候还需要表达自己的正直无私了？”
“......”
好吧，这安慰......挺有效的。
不过，尼玛的，这个时候了，她在忐忑个毛线。
暗暗鄙视了自己一顿，接着查漏补缺一时想不到遗漏后，她便去到了弗格配制药剂的地方。迷晕、收捕各类物种是首要的事情，不容有失，等运输舰到货后，就得立马开始运载启航。
偌大无边的外场上，齐整地分门别类地堆放着巨形怪状的花草植物，由他一手调教起来的十数人正快速地穿梭其中，抬头扬手指挥着头顶盘旋的运输机。
安瑟寻到人的时候，同时颇为眼尖地仰头瞅着了那极近的仿佛还在蠕动的银动一团，脸上瞬间带上了些许异样。
真的，特别的该死的眼熟。
弗格清雅的声音响在耳边，“认出了？还是你首回做的人体试验，它的分泌体能瞬间致晕迷，肉食性。”
意思是你差点儿没成为人家的可口食物。
“......”安瑟脑里闪过那段可称为不堪回首的花式作死经历，很是郑重地点头，“谢谢，总算替我报仇了。”
“不是同一株。”
“兄弟姐妹也行，我挺明事理的。”安瑟顺着这茬熟悉地接口，才回了正题，“提炼？需要多久？”
“一天。”
“哦。可以理解为，对付这里的彪悍兽类，还是同星球的特产最有效么？”
“替你省钱。”
“......”
“也省时间。”
“......”她怎么觉得省时间才是正解，上一句是废话？
“当然，你的理解也没错，毕竟外界药剂没正式投入试验过，购回来还需要试验。”
你丫在拿我解困？说话不能一次性一句话解释完？
不过，全部提炼需要一天，收捕的话......正在掰指头估算着时间，就听得声音继续道，“放心，时间足够。”
第二零三章 看见希望
“哦。”
“没事儿了？”
“唔......我搭把手？”安瑟瞅着那些不知道还能不能突然来个张牙舞爪的异形植物。
弗格瞟她一眼，低头继续作着记录，“我不想花时间在你身上。”
“......”
好吧。
事到临头了就会发现，有一群靠谱同伴是值得庆（心）幸（酸）的事情，在她分别转了几个地方，均或被嫌弃或被含蓄地规劝出去的时候。连她担心不能正常共处的诺亚罗瑞妮妮也在对着一堆乱码不知在凑着头颅兴奋个什么劲。
而决意参与劳力收割工作时也在周围紧张注视一个不对劲就大呼小叫冲上来的气氛下默默悻悻地退了出去。
发号施令不需要她，埋头苦干不需要她，憋愁苦闷的安瑟返回了原地。
阿克笑，“你就不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后方运筹帷幄？”
“一静下来我就心慌。”
“睡一觉去，你太紧张了。”阿克指指脑袋，“精神压力过大容易做出错误决定。而作为最高决策者，你最需要做的恰恰是保持足够的精神，有清醒的头脑判断。”
虽然自觉这话是变着花样哄她歇息，但犹豫了一会，安瑟还是再次起身转出去躺回到了床上。
她的确需要放松。
放松。
但，还是，做梦了。
噩梦。
流动的淋淋稠血，被撕裂的身体，漫天的火光黑烟，野兽的吼叫和人的尖叫混乱地渗杂在一起，还有隐隐响在耳边的悠悠叹息，“何必呢。”
她于黑暗中蓦地坐了起来。
无意识伸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曲膝抱腿低下了头。
这一刻，她发现，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是最正确的抉择，她内心依旧有着挥之不去的，软弱。
她怕死人。
怕死很多的，因她而死的，本来可能不用死的那些人。
这真的是，大忌。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死人，没有牺牲的战斗是不存在的，考虑这些没必要，只需要达成想要的目的。
达成目的。她反复地念着，直至软弱一点一点地被冷硬取代。
然后才从床上下来。
睡过半天，已是夜晚。
得知部分货物不久后能抵达到货指定点，安瑟便亲自带人前去签收。
那是在相对较近距离的一颗沙漠行星上。看着配送机器人辅助完成清点离去，整个过程顺利的流畅。
再行回去便目睹了大型狩猎现场。
掷射而出的柔软泡泡体在碰到硬物时轻易地爆碎炸裂，在瞬间笼罩扩散的深绿迷雾下，是无差别的倒地身影。
雾气扩散消失得也是极快。
只有那嘭嘭嘭的沉闷声响同时在各处不断持续着，震荡着耳膜。
找着弗格时，他正站在一身长约十多米的粗壮结实的倒地身影前作着实际数据检测，然后再掰开上下颌，在圆锥状牙齿间柔软的口腔组织内补上了注射。
安瑟伸手摩挲了一下比她手掌尚要粗大的黑色甲片，厚实粗糙，隐隐泛着微光，“要是突然挣扎醒来，是不是就是一出即兴冒险。”
“不会醒。”
“......我假设。”
“假设前提不成立。从现在起，它会安稳地睡到直至到达血星。”
“会饿吧。”
“饿了正好，加剧狂暴。”
一贯优雅的人秒变冷酷真的是......安瑟默默无言地转身参与到了狩猎大军中，特别针对那些有印象的种类。
不是她记仇，是让她栽过的，一般而言都挺厉害的......吧。
弥漫着躁动的森林，感觉到了来自人类的深深恶意。
直到四五个小时后。
阿克的声音传至耳边，“和我去接人。”
外太空。
安瑟透过舷窗实景，看向齐整多出的五艘战舰，流线形舰体在暗光下发出幽静深冷的金属光泽，“他们知道要去哪儿么？”
既然同身为生命星球领主，有武装力量不是什么意外事儿，但，暗地里去攻打别的星球，这做法就值得掂量了，较真起来，自然是违反星盟星球保护法的，稍个不留神，随时能被控诉战争罪。
大体没事也极少人犯傻去攻打有归属的星球，打下了没取得合法转让权，到头来还是白费劲。
阿克深邃的眼眸仿佛透过外面看着别处，“他们，大多是以前父亲的人。”
安瑟稍怔。
怪不得能放心地让他们出现在这里并参与行动，不过......
定了定神后低语，“犯不着......”只一个词绕到嘴边，她就不知道怎么表达莫名沉重的感觉了。
阿克似明白她想说什么，“他们只会辅助完成危险度最小的后方任务。还有，必要时的，撤退。”
“好。”安瑟毫不犹豫。
让他们去为自己冲锋陷阱，她也承担不起啊。
这个分配好，干脆留在外围作远程辅助攻击好了。
反正都是必不可少的。
说到这，便有五人先后从敞开的门口大步走了进来。四男一女，眼神扫过，齐齐朝阿克微弯腰行了一礼，“少主。”
阿克点头，作着介绍，“你们知道的，安瑟。这是马奎波，达福，邓斯米，基臣，阿敏。”
安瑟露出微笑，一一伸手握过去，“你们好。”
五人打量的目光明明暗暗地落于她身上。
这个就是被选中的，最后却又出人意料的幸运儿吗。没......特别感觉啊。不够凌厉，气势不足，倒是有种淡淡的平和亲切感。
难道，是因为喜欢他们少主？
所以放低了姿态？
是吧？
暗暗猜想并歪了楼的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放缓了一些。在他们眼里，少主千好万好，就是有一点不好，没有媳妇儿，没有媳妇儿就代表着没有孩子啊，这是万万不能忍的，凋零的家族，需要新生代。
所以，不管是谁，喜欢他们少主的女子都是好的，那代表着希望，新生代的希望。
况且，急急忙忙地召唤他们前来，还亲自介绍认识，代表少主也可能看上眼了，是吧？
越想可能性简直越高......
安瑟正在试图找个合适的话题切入活跃一下气氛，就觉得，盯着她看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大对劲，貌似，越来越柔和的感觉？
错觉吗?
第二零四章 没有发现
正想着，那边五人就相继开口了。
“安瑟小姐喜欢什么？”少主在旁边看着呢，暗中助攻不坏。
“碾转在外辛苦了，要注意身体。”有点瘦了诶。
“你们经常一起吧？”什么进度了？
“打完这一场是该要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抓紧时间谈个恋爱，不想生的话代生也行，关键媳妇儿得到手啊。
“我们家少主人很好，当然，你也很好。”放心吧。
......完全闹不明白潜台词的安瑟有点懵。
不应该是问她战略部署战力等级胜率如何等等战斗相关的吗？这都是些......什么？她似乎，跟不上各位转弯的思路？
遂礼貌地轻嗯没事谢谢点头敷衍了一轮后，偏头瞧向阿克，以示疑问。
阿克避开她的视线，忍不住扶额。他们一开口，自然就知道都在想些什么了。对于一个从刚成年开始就不时被催婚的人来说，这是常态的灾难现场。他有时甚至怀疑一个个纵容自己什么也不用插手好好出去浪的原因就是赶紧的认识个媳妇儿回去生娃儿。
他简直无力吐槽。
“好了，都认识了是吧，没事就这样吧，带人往下面帮忙去，熟悉一下两天后出发。”阿克扫过一眼，朝五人挥手道。
“......”
安瑟继续无声淡笑以对。
对面人彼此相觑了一眼，有些不满意，有用信息还没套着半根，但现下人家女孩看着呢不好扫面子嗦几句，只能应下，“是。”
等他们完全消失在视线外，安瑟放松身体，敛笑嘀咕，“干嘛啊他们，目光瞅得我浑身发毛。”
“......”阿克认真回，“他们一向自来熟，不用较真。”
呵。
信你才有鬼。
不过不是敌对或不满就好，终究是一同上战场的人，莫名其妙的善意总比恶意好。
......
“我叫托比。”来人有些紧张的拘谨，微绷着身体，巴巴地张口，“收到了老大信息，特意前来护送你们前去营地。”
“走吧。”利娅顶着一张平平无奇面容，点头。身侧站着小莉和莫九。三人赶到血星，第一要紧事自然是提前摸清巴默那监狱的具体情况。
“是。”
在路途中，利娅一边垂头翻着已接收过来的资料一边问，“从营地到达巴默那十公里......有人靠近过没有？”
“无人烟的荒原带”，托比从副座转过来，连忙回，“很容易会成为被关注目标。”
曲了曲手指，利娅瞧向身侧，“多久？”
“十公里？”莫小莉歪了歪头，“灰灰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吧。”说着一棕毛小兽从她鼓囊的衣襟里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似是不明所以地张望了一下后再想缩回去，却被一只伸过来的小手一把拎起再置于腿上，让它面对面对着电子板投影出来的旋转三维建筑。
“乖乖的，就是这个地方，寻到后悄悄进去，每一层第一个封闭空间都至少搁下一枚我给你的东西，就像平时训练那样，好不好？”莫小莉谆谆道。
“咕噜咕噜噜咕咕噜咕噜......”
“乖啊，回来再吃东西，嗯，你最喜欢的烤肉肉。”
“咕咕噜咕噜咕噜噜咕噜咕咕......”
“很近的哦，就是这个地方，认清楚，别跑错了，知道吗？”
“噜咕咕噜噜咕噜咕咕......”
“我去不了呢，那里有坏人，所以你小心些知不知道，被发现了就变烤肉肉了。”
“咕噜噜噜......”
“别生气啊，灰灰那么厉害肯定没事的。还有哦，若见到这位婆婆，记得跟她悄悄的打个招呼，更别忘记放上一枚我给你的东西，知道吗？”
投影一转，变成了另一副影像。
“噜咕咕咕......”
......车内其余两人安然自若，一人目瞪口呆地听着这天书对话。
它能进去？真......的？
一个小时后。
车子慢慢驶进一荒败小村庄内，散发着年代气息的低矮小楼阴暗老旧，表面剥落着一层层的青灰皮。
相反的，倒是周围荒草丛生，老树葱茏。
再往前一片就是巴默那监狱的所在地，蒙沙荒原。
往隐秘角落将车停下，众人踏出去时，爬上莫小莉肩膀吊着的棕毛小兽嗖的跳下，一眨眼不见了踪影。
托比定定瞧着愣神，似是察觉其余人都在看着自己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们是要前去地下营地还是？”
“这上面有落脚的地方？我要接收返回的信息。”利娅淡淡看着他，地下屏蔽空间不合适，而现在，他们也没有被针对的危险。
“有。”托比点头，“这边。”说着抬腿往前带路。
同样是一间老旧小楼，踩上悬空补搭的木板阶梯有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但陈设没有沾上灰尘，质地泛黑的板桌凳子被擦得锃亮。
有人常在或者被刻意打扫过。
背靠上硬木椅坐下，利娅看了一眼在快速移动而捕捉不到影像的画面后，再看向前侧站着的托比，“我们这回要干什么，都知道了？”
“是”，谈到这个话题，托比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样，刹那的凌厉杀伐取代了拘束愣神，坚定回，“无论任何命令，我们都会百分百执行。”
这模样，才多少像样，利娅冷眼瞧着。真正计划，目前这里的人是没有人知道的，包括眼前男子。只会等到最后一刻，必要时。这段期间，会以另一种方式暗暗地召集人。
广阔的蒙沙荒原上。
一只约巴掌大小的小兽在浅层地表咻咻地一路钻过来，每隔几分钟就露出脑袋滴溜的眼珠子转过一圈后再钻回去咻咻咻。
直到约二十分钟，一占地广阔的平地建筑映入视线。
小兽眼里闪过亮光，再一钻消失无踪。
出现时，便是最深的地下三层。
结实厚粗的金属层被无声无息地洞穿一条条平滑的仿佛带着白色粘液的小通道，一只小脑袋从旮旯里露出来，小爪子往肚皮小袋里一抓，一枚比针孔尚小的东西便留在了顶上角落的细小缝隙中。
如此过了近半个小时后，整个监狱内部的影像便几近完整地呈现在了四人眼里。
有人，不少人。
但是，没有他们想找的那个，没有重点防守的地方，没有丝毫紧张压抑的感觉。
利娅脸色霎地变黑。
骗局一词明晃晃地钻进脑袋。
“走。”她蓦地站了起来。
第二零五章 陷入危险
话落，其他三人的心仿佛被高高吊起。
“去哪？”托比紧跟后头往外走，“要到地下去吗？”
“不，通知你的人离开。”利娅直接搭着扶手跳下地面，扭头看向最后的莫九，“防护服，拿出来。”
入境时是最普通的打扮，所有随行武器装备尚搁在行囊里。
“哦。”莫九赶紧扯开身后的行囊。
就在这时，托比最先脸色微变，抬头，几不可见的黑点渐续从天空出现，“有人来了。”说着反应极快地带路往最近林子里钻去，这会儿，无论是谁也意识到出了问题。
所有人边跑边往头手脚腰套上装备，环圈自动延伸贴合将身体从头到脚遮掩起来，隔绝镜头监控和生命移动探测。
“沿西南方向直线五公里，有一个繁华市镇，里面人多。”托比感应到有人靠近，停下脚步，最后说了一句，“对不起。”
利娅眸光微沉，脚步不停，越过他，冷硬的话扔在空气里，“留着命跟你老大说。”
如果巴默那监狱只是一个谎言，一个骗局，那环绕着四周最近的停歇地可能早早地相应布下了监测以留意可疑人的出现。
但不至于那么快确认目标，他们从来到后到现在，除了在外面暴露现身不到两分钟，其余时间就是在屋内等待，没有过其它什么可疑行为。
那么，常理判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内部有人通风报信。
背叛。
这才是致命的。
在看到战机出现的时候，托比一瞬也想明白了。
一人急慌慌地在侧前方出现。
托比拦下欲无视他追上去的人，“是你？”他没向任意人透露过要去接谁，什么时候接，除非是有人窥探出。
只有像自己一样的寥寥数个领队被告知了有人将替代老大前来接手的消息，且首要任务是打探出某个被关押的人，余下的等人来了再听从命令。
但想不到，不过才接到人不久，就出了差错。
“让开”，来人脸上有着明显急慌，“他们不能走了。”
托比的回应直接是一拳打上去，再揪紧衣紧逼视，“为什么？”
“杏子，我只是要换回杏子！”来人粗着嗓子吼，挣扎。
托比无动于衷。
不过十来秒，上空战机的轮廓能看清了。
“他，他们，在你来前早就扫荡过一遍这儿了......虽然你来了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肯定是的，你没理由突然关心这儿......”挣脱不得，来人几近哀求道，“我没办法了，求你，求......”
手掌从胸膛里插进抽出，托比对上那瞪大的眼睛，“你忘记了吗，希望，是允许任何人的牺牲的。”
扔下身体，他抬头往上空看了一眼，大步沿三人消失的相反方向而去。现在，自己的存在也是不安全因素了，他不能追上去。
“发现目标之一，其余三人仍在搜索。”
娄加博盯着汇报，脸色阴沉，“每隔三百米分散出去，给我搜。另外，追上他。”
“大人，我们尚不清楚那三人真实身份......”
“那就全都别放过，所有人控制起来，反抗的，杀。”杀气腾腾的下完命令，不到一分钟后，看着下方映入视线范围内的人影，他一个纵身从战机上直接跳了下去。
托比感受到了呼啸而来的危险。
停住了脚步。
“人呢？”娄加博落到地面，靠近，“告诉我来的是谁，往哪边跑了，一切，既往不咎。”
托比唰的一下展开了手里剑刃，摇头，“无可奉告。”
对话就此结束。两人对望一眼，几乎同时闪身上前搏斗起来。
同阶实力本当相仿，但娄加博能从所有人里仅凭武力脱颖而出，自是因为立足于同阶之中几无战败的战绩。
五分钟后，舔了舔带血的指尖，他右脚踩着身下胸膛，手臂支在大腿上，弯腰低头，“能说了？”
止不住的血液从深裂伤口上流出淌下，托比喉头滚动了一下，“是......”
“嗯？”娄加博听不清，皱眉，遂只好放下腿凑近一些，微弱的声音传来，“希望......”是允许任何人的牺牲的。
他没听到后半句，也没有后半句，取而代之的是响彻耳边的突然炸响。
危险意识降临的刹那急急退开了几步，炸响过后的现场，是一深坑，和破布一样的尸体。受过重创，自然再抵挡不了最后一下贴身的强烈爆炸冲击。
娄加博一张脸愈加黑沉。
什么也没问着。
白费功夫。
而这时耳边，仿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一样，传来短促汇报，“发现可疑人。”
......
利娅带着两人没走两分钟，就感觉到了周遭越来越密集的地毯式搜索，躲避转弯躲避绕路，被迫的，他们已偏离原方向，但还是，绕不开。
迅速地解决掉碰面的三人组，她扭头看向莫九，“连接上没有？”
莫九脸色微白，“没有，这里信号好像被干扰了，消息传不出去。”
联系不上人。
也没人能联系他们。
草。狠狠地往地上死尸踩上一脚，她凝神倾听四周动静，身体绷得极紧。
不行，这样根本逃不出去，得想办法。
就在这时，莫小莉抓紧她的手，手伸指向一处，“那边，有人在朝我们招手。”
远处，肉眼可见的破落平房边角，木板被掀翻，露出一颗邋遢的少年头颅。
利娅仅犹豫了两秒，便带头走了过去，跳下。
落于最后的莫九闭上了板子。
四方的约两平方空间，三人入内后，再加上原来两人，一下显得逼仄起来。阴暗的橘光，除了顶着乱发的矮小少年，还有一眼看去就觉得病弱的女人，蜷缩状靠在最里面角落，身体在不自主的抽搐。
利娅冲莫九无声地看了一眼。
莫九随即搁下翻着不离身的行囊，淘出里面装备扔给小莉。小莉接过，再靠近两人，食指指向上面，再挥挥手里东西，“戴上，安全。”
这里没有隔离层。
就是一普通地下室。
三人跳下入眼的第一瞬就同时察觉了。
这可不行，大大的不行，还好他们备东西都是备双份以不时之需。
许是主动让人入内的原因，两人很是配合。
小少年低低的开口，“我看到了，你们，杀了他们。”他探头出去观察的时候。那些人，来过不止一次了，他自是知道是什么人。
仅莫小莉冲他笑了笑，无人回话。
一室安静。
还是不行，得想办法。利娅打量四周，兀自思索，有一种越发不安的坐以待毙的感觉从内心急迫升起。
但再出去，来不及了，她似乎听到了低鸣的盘旋声，还有沉闷错落的脚步声。
第二零六章 出师不利
不是错觉。
慢慢的，嗒嗒的脚步声渐愈清晰，其他人也真切地听到了。
屏住的呼吸越加轻微。
对话从头顶隐隐约约地传来。
“没发现。”
“这破屋没人住了吧。”
“没监测反应。”
“等等......”
声音就此突兀结束，似是发现什么而噤声了一样。
利娅给另两人递去一个准备眼色，冷脸捏紧了枪。
就在每秒都似是被无限拉长的间隙里，突如其来的轰隆巨震犹如击落的闷雷，接二连三地响起，使得四侧顶上尘土簌簌掉落。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空地外，娄加博沉脸吼。
“前去地下暗区搜素的人遇到了埋伏，被他们炸掉了整个地方且逃了出来。”立于身后的人有些胆颤地回，“不过，他们没往外逃，反到这儿来了。”
“想替人拖延时间？”讥讽的冷笑勾起，“那得看看能撑多久了，敢来的，全给我一个不漏的杀了！”接着再扫一眼地下三具尸体，，“他们应该没逃多远，继续增加人手给我分散去找！”
“是。”
吩咐完的娄加博，面对四周不时陷入爆炸的场景，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闪身便逼了上去。
要来送死的，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夹杂在爆炸中的间断嘶吼惨叫甚至狂笑等等，隐约地传到地下时，增加了空气里的压抑沉重感。
看不到，但大致能想像出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了。
敌方的敌方，就是我方。
不管什么情况，事实不会错。
逼仄的空间里保持着绝对寂静，无人说话，而刚才头顶之上出现的人声也彻底的没了后续，离开了，或者，死了？
每一分每一秒再次被无限拉长。
直至外面的声音渐弱渐平息，直至轻轻的“咕咕噜”打破沉寂。
莫小莉一把抱过从某一角落里探出头来并蹿至她身上的灰灰，以极轻的耳语声说着，“灰灰真棒。”
“咕噜咕噜噜。”
“嘘！乖乖悄悄上去好不好？”手指探了探肚子上的毛绒小袋，“像之前一样，隔一段距离放一枚。”边说边冲灰灰作着手势示范，“去。”
小兽蜷缩着不动，溜黑的圆眼珠似透出委屈之色。
莫小莉一拍脑袋，“赶紧，去。”
......磨磨蹭蹭的身子还是消失了。
没多久，外面情形便完全的滚动在眼前光影里。
满目疮痍，一片死气。鲜血浸入大片泥土，映衬着血肉模糊的残肢断体，仅留下一地支离破碎。
尽管已对死亡很熟悉，但残酷的未经收拾的战后现场还是使得每个人脸庞无意识的迅速发白。
徒留死静。
“咕咕噜”的轻叫飞快地窜了回来。
利娅睁开紧闭的眼睛，从靠着的泥墙壁上站直，望去，“让它弄出一人容身的通道，我们一路从地下穿出搜索带。”
上面依旧很危险，不可能贸贸然现身。
小莉还没应下，就感觉怀里咻的一下，没了影子。
......她只好转头，伸手，“爸爸，我让带的肉肉呢。”
......
“如何？”会议室内，阴云密布。
诺亚憋闷，“还联系不上。”
“巴默那......”安瑟轻念完一句，原本黑沉的脸霎地扯出一道笑，笑容极冷，带着嘲讽，“我他妈早该知道。”
知道那里就是一个幌子。
重要的人，如无意外应该置于眼皮子底下盯着。纵使其它地方位置再好守卫再森严，对阿方索来说，都没有比自个儿在的更好的地方。
推翻原先可能性，安瑟几乎立刻肯定了现下想法。
这也意味着......
最糟糕的结果。
她心里的烦躁一下去到了顶点。而这时，诺亚明显迟疑的声音再传过来，“我转接上他们内部地面监控了。”
安瑟蓦地看去。
“你得有心理准备。”诺亚说完，才慢腾腾地连上画面。出师不利是真的......就是一边倒的惨不忍睹。
在仿佛沾染上腥气的空气里，安瑟看完闭上眼小半天才重新睁开，“给我联系他。”
画面那张脸依旧是深不可测的平静。
然主动开了口，“不是你。”
“不是我。”安瑟重复一遍他的意思，再冷笑，“怎么可能是我。”
“不一定，在我看来，你做出任何一个决定都是可能的。”
“我还没作死到那种程度。”
“那么，派来实地探查的，只是可以抛弃的弃子？”阿方索罕见地露出了交谈欲，“想告诉我可以撤回人了？”
“随你。”安瑟无所谓，“无论再杀多少人，也终究是你们那里的人，我还需得替他们哀悼不成？”
“或许，这段话我该放出去让下面的人听听，让他们知道他们眼中的救世主是一个怎样的人？”阿方索心情颇好地建议着。
安瑟神色不变，“可以，如果你觉得还可以挽回自己形象的话，我何不成人之美。”
“挽回？那倒不必，他们，本来就该死。”
“呵......所以，其实，人在你身边？”
“为什么想知道，既然已经选了，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在忙着制造证据？该不会，你还有别的想法？”
“你说呢？”没忙着否认，她淡淡反问过去，“为什么留假的地址，在害怕什么？”
两厢对望间。
没等人回答，安瑟继续道，“你刚说，我做任何一个决定都是有可能的？不，你错了，有一个不可能。”她摇头，最后看他一眼，“要我再去一次血星投怀送抱？不可能。哦，对了，不妨让婆婆住我曾经住过的房间，挺好的，我喜欢。”
瞧着一瞬转冷的脸，安瑟冲他一笑，断了线。
瞅着断线后立时敛笑恢复低压阴沉的人，全程听着谈话的诺亚顿觉有种不妙，“所以，有可能，突袭不是突袭？”
半晌，才听到回应，“不至于。他大概会预防我深入冒险，也不会想着我能拉着所有人一起战死吧，我外在形象不是挺好的？”
“......”
“一有利娅他们消息立刻通知我。”
说罢便站起往外走去。
刚才画面到底让她恍惚有种噩梦成真的感觉。她需要冷静一下，更需要相信他们所有人。
没事的。
才刚开始......不，真正的，还未开始。
第二零七章 脱身再来
断断续续的等了两个小时后。
一条黑漆狭隘小地道顺利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利娅视线再一次从消失的棕毛上收回来，转向另外两人。
沉默安静的少年正忍不住低低问着话，“你，你们是要干什么吗？”
莫小莉犹豫了一下，摇头。
被拒绝的少年嘴巴微张，再慢慢合上，到底没再多问一句，接着便听到了清楚的问话，“你母亲是吧？她，跟我们走不了，体力不够。你呢？”
空气里一静。
“走......吧。”角落里的女人睁开了眼睛，声音沙哑。
“不。”昏暗的橘光下，依旧能看清少年惨白着脸摇头的表情，“我就在这陪你，没事。我们等会，上去，回家。”
“听话。”
“不，我哪也不去。”
“我，好不了，了。”
“不会的。”
......“那就留这吧。”利娅清冷的声音插入，“应该不会回头搜索了。但你们还要在这先躲两天别出去，两天后，尽快再找个更结实一点的地方躲起来。”
“为，为什么？”少年吭哧着。
“照做就行了。”说完转过身去，“我们走。”
莫小莉落在最后，刚要钻进去时便再听得浅弱一问，“你们，是外面传闻的人吧。”
嗯？
身形微顿，声音继续传至，“谢谢。”
眨了眨眼，莫小莉回头，同样诚挚地回了一句，“谢谢。”
在供氧不足的窄小通道里挪行是件极耗体力精神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近一个小时，三人才终于从尽头处爬下，落到一暗潮地下道。
随即，诺亚熟悉的嘀咕无差别响在耳边，“你们再不出现我快要憋死了，奶奶滴，逃跑而已有那么难吗。”
利娅冷脸，“换人说话。”
“......”
很快，安瑟接过了话，“没事吧？”
“死不了。接下呢，哪？”
稍犹豫了一下，“老地方。”
老地方？
利娅扬眉，“你逃婚那里？”
......“我逃命那里。”
“不好办。”
“嗯。”
“发个安全的地方给我。我要歇一会。”
“嗯。”
“记住，安全的。”
“......嗯。”
就在安瑟以为要挂掉的时候，才再听来了句，“早前来接我们的那个？”
“死了。”
“哦。”
稍作整理，重新换了一副脸孔，三人才重新现身于地面之上。
一个泛着老旧色彩的小镇，商铺街贩人流，不算熙熙攘攘但也称得上热闹。利娅扫上一圈，再仰头，天空之上有着不停掠过的痕迹。
“他们会将范围扩大到这儿吗？”莫小莉挨近，小声问。
“不会。”不加思索的答案在脱口而出后立马被推翻，“不知道。”
理论不会，人多了，徒劳无功是大概率的结果。不过，放在这儿......谁知道呢。
随意填饱肚子，再循着给过来的指示，三人去到了一栋坐落在居民区普通的三层小楼，入内短暂的歇脚。
而在夜色渐降下，一女子终于出现在他们眼内，“你们好，是我，联系过的吉玛。”
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大粗壮的身材，微卷的粟色短发，单单站在那儿，就有种彪悍女武士的即视感。
看着一靠近就将自己完全覆盖在阴影里的人，利娅脸色不大好，那个傻缺，安排人不会安排个不显眼的？嫌他们不够惹人注目是吧？
女武士吉玛不安地动了动，腰再弯了弯，声音微低三分，“大人，有事可随时吩咐。”
......利娅手轻摆，“坐一旁等。”
吉玛低眉垂首，没动，“对不起，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先前的事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做好预防，大意了，还好你们没事。真的，很抱歉，我们正在做着全面排查，保证这类事情不会再发生。”
利娅意外地抬头，凝视她几秒后，陈述着事实，“死的是你们的人。”
“他们应该对此负责。”声音很平直，无丝毫情绪波动。
“你认识他，托比？先于你来的那个？”
“是，我们常常联系。”
“不伤心？”她真正想问的其实是不责怪？归根究底要找的人是自己三人，但想想才听到的道歉便觉得没必要了。
似是讶异于会追问这样的问题，吉玛脸上反是带出一道笑，“大人，我们每一天都在经历着道别。”
气氛静了片刻。
“我明白了。”利娅没再废话，反问，“你们是怎么保证地下区相互间的安全？”
“暗区是特殊的。不透漏自己所在，不追问别人所在是约定成俗的基本守则，一般而言不会知道更多的去处，大人可以放心，其它地方还是安全的。”
淡淡地点了下头，“行了，坐吧，我没有不相信你们。你站着阻挡了视线，有事我自会吩咐。”
“......是。”
利娅继续看着手头资料，头疼。
人困在老地方，别说救人了，连摸底都不好摸。四面环海，孤岛，高手，大概爬只老鼠进去也会被打死，当初成功靠的是制造出的混乱。
如今，不好办，是真的。大概那蠢女人也暂时没想到办法，不然早该有指示了。
一旦开战，人不能同步救出，就麻烦了。
草。
越想越烦，她下意识换了个姿势，抬腿便往桌子上搁去，许是力度太重，脆弱的木桌咔嚓一下，散了架。
莫小莉从对面长椅上惊醒，揉眼，“利娅姐姐，这里的东西不是我们的。”
“......”
吉玛嗖的站起，“没事。是我们的东西太不结实了，抱歉！”
“......”
接通恰好发过来的通信请求，投影上的安瑟一眼便看到映入内的环境，“怎么了，谁惹着我家美人了？”
“......”利娅没好气，“有话快说。”
投影对半划分，映出一男子影像，“你这次的目标，食物定点供应商，通行于两地，去找他，让他亲自上门送货。”
“时间，地点？“
“六个小时内办妥，具体资料诺亚会传送给你，边出发边看。”
“嗯。”
“小心一些。”安瑟叮嘱着。
“我知道。”利娅看着她，再瞧一眼边上恭敬立着的女武士，忍下了心里吐槽，起身，“要是我死了你记着好好反省一下再报仇。”
“......”安瑟摇头，“你还是别急着死吧。我们也要出发了。”
第二零八章 旧日往事
运输舰相对行进速度缓慢，提前出发是必须的。
亲眼目睹一头头大型野兽被运载上去，安瑟觉得自己瞬间摇身一变，变成了动物贩卖组织的一员。
别提，她还真的让诺亚评估了一下价格......这么凶狠的物种，应该是斗兽场的至爱了。一头能卖上千儿八百的话，成千上万头，嗯......
她心动了。
及时刹车的原因是，她突然发现，这星球不是她的，不是她的，不是她的......这真是一个令人悲摧的事实。
还有一个更令人悲摧的事实是，她发现人不能穷啊，一穷就容易道德沦丧，她应该是个坚定的动物保护者才对，斗兽场这种残忍的存在，该坚决鄙弃。
对。这么一想，她觉得又平衡了。
跟利娅通完话，再从运输舰上下来，安瑟一眼就瞅着了从身前缓步路过的邓斯米，似是才发现自己一样，他停下，招呼，“巧啊。”
嗯是挺巧的。要不是你们五位轮流“凑巧”地眼前路过，她真的可以忽略当作邂逅。或许真的该认真问问阿克，他家来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不，或许不是自恋多疑的话，她也摸着了那么一点真相。
安瑟想着，微笑回，“巧。”
“一个人吗，少主呢，没陪着？”
“......没。”
“诶，那孩子，在忙吧。不是我老吹嘘，人聪明长得好看还那么勤奋努力的，也是可以的了，对不对？”
“嗯。”安瑟应下，在他张嘴即将开口继续时再道，“我想他在睡觉。”
“......”
“马上要出发了，米叔估计要去做一下准备？后方就交给你们了，谢谢。”
“哦，对，小事。”邓斯米边囫囵应着边想着圆回来，就又听得，“这次风险不小，要是我死了，烦请你们尽量把能撤离的人及时带离了。”
死了？
邓斯米有些愣，“你......你要上前线？”
“对啊。”
“可，不是留守指挥......”
“哦，我一向不干这个，我吧比较喜欢亲自上场宰人。”安瑟笑眯眯的回。
“......”
“米叔，你看，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了。”
“嗯那晚点再见。”
“哦，好，好。”
瞧着人恍惚离去，安瑟收起笑意反方向大步朝无尽号而去。虽然说得刻意，但意思没错，全部人日以继夜的一直没休息过，现在完事了该睡的都睡死去了，现在只剩下留岗的人等待最后检查完毕启航。而前线......她自是要去的。
她怎么可能不去。
......
仿佛感受到注视的目光，猛的睁开眼，高姆便见着了坐于床侧的一个女子，极美的，让他下意识屏住呼吸，脑里一瞬空白而忘记去疑问为什么出现在这的女子。
就像还在做梦。
精致深邃的脸孔，宝石一般的漂亮眼瞳直直地撞进心底，漩涡似的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呢喃的轻语响在耳边，“高姆......”
“是。”
绝对安静的空间里，瞧着眼前人慢慢地由茫然转为无神最后清明，利娅唇角勾出一丝满意，“今天你就亲自去岛上吧，与里面的人好好打一回交道，完成我接下交代的事情。”
“是。”
单纯的送货可能没人愿意搭理，但作为有裙带关系的供应商就不一样了。事实上，高姆本人原本挺喜欢隔三差五登一回岛的，毕竟是领主大人的地方，也不是人人能去的，显摆一下很好。
但最近着实有一段时间没去过了。
是以，众人对他的到来是久不相见的欣喜多于意外的，要知道，只要是人亲自来，除了规定外，总会识趣地捎上其它一些额外新鲜免费玩意。
拿人手软，循例检查到了他这儿也就照旧马马虎虎过了。
“你怎么来了？”瘦了一圈的胖球总管不满的看着他，“不是告诉过你，这里跟以前不一样了，别随随便便过来？”
自被大闹过一场后，他是提心吊胆的夜不能寐了好长一段时间，岛内也笼罩入一股不可言语诉说的长期低压中。
“没事，就看看你和姐。”高姆转动着眼珠，“大人呢？”
胖球机警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不就随口问问。”摊摊手，“算了，我找姐去。”
......随着移动，两块屏幕呈现出不同的内外场景。很快，利娅指着一团突然不动的棕毛，“它怎么了？”
莫小莉头偏歪，想了想，“可能觉得，有危险？”
毛毛差不多竖起来了。
停了几分钟没动静，小家伙才抖了抖，转个弯，溜了。
没钻出去看。
“......”利娅扶额，“希望那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空落的室内。
阿方索将视线从一侧角落收回来，重新看向眼前人。
“哪里不对？”海伦靠坐在地面，不咸不淡地问。
“还剩三天不到，该来的，应该来了。”
“你没说，我都忘了时间”，闭上眼睛，低沉暗哑声音响起，“你在期待什么？就算最坏的结果，他们所有人都死了，你也挽不回颓势，时间早晚而已。有人开了局，自然会有人跟局，挑起的火种是无法再被浇灭的。”
“这算......”阿方索称得上平静的回，“正义？”
静了半晌。
海伦摇头，“是利益相关。”若正义存在，这种泯灭人性的黑暗本就不会出现。
“这就对了，都是让人卖命”，阿方索冷冷笑了笑，“何必弄得那么冠冕堂皇。”
“那也讲究了一个心甘情愿。”
“那不知道你心甘情愿救下的人会为了你最终选择什么？”他俯视下去，“放心，我一定让你看到结果。想想看，你喜欢哪种？”
安静的对视下，海伦那双仿佛深埋着沧桑的眼睛忽然泛过一丝异色，“我记得，你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空气凝滞了片刻。
“三百多年了，你记得真清楚。”冷寒的语气，带着嘲讽。
没问真假。
“她毕竟给我们这些贫民窟里的孩子带去了很多顿温饱的回忆。”海伦笑了笑，脸上带着遗憾，“老了，爱提旧事。可惜，你一点都不像她。”
“像她？”轻笑逸出，“别跟我说，作为经历过那一段日子的人，你会忘了她是怎么死的？”
海伦脸上的遗憾收起，神色略带怔肿。
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在她死后，痛失爱女的父母远走他乡，星球归属权正式落入到那个爱她如命的男人手里，不落星正式更名为血星，自此，整颗星球沦为地狱，历经了漫天遍地的血腥洗礼。
偿命，无数的人在为那个女子无辜的惨死偿命。
当时尚还年幼的自己，心里的悲愤恨也不是给予那个施予复仇的男人，而是，那几个，始终找不出来的凶手。是的，死了那么多的人，也还是不知道真正施以虐杀的凶手是谁，或许，死了，或许，成为漏网之鱼。
罪，引至更大的罪；痛，施予更大的痛。
没人绕得过那一段至暗时光。
这个星球，就是一个巨大陪葬场，血色游戏，最开始是为这个星球上的人打造的。
那个重操旧业的男人，彻底沦为了这片地狱的掌控者，直至离开。
无声的沉默中。
海伦悠悠叹息，“人啊，得学会跟自己和解。”
阿方索冷笑，“这就是你回来的理由？想做善事了？能从游戏里出去，不用我提，你利用背叛过多少人，还杀过多少人，自己心里都一清二楚吧。”
“嗯，我清楚，正因如此，在死前，能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很好。”
缓了缓，“我放下了也就回来了。我想，给这里的人一个希望吧，不用像我一样的却相同的希望。他们会看得见的。”
“呵。或许，我当初就不该同意麦辛的扩展计划，这样，你也没机会了。”
“没有当初，不是吗。”海伦慢腾腾的回，“可能这就是，注定吧。这么久了，够了，让该结束的结束吧。”
“你觉得，我是在乎这个？”冷寒的反问不带情绪。
再次静了一静。
“嗯，是我想岔了。你不一样，是纯粹的不在乎。”回罢再叹气，“不过都不重要了。我不一定能看到最后。”
“看到最后又如何。”他低下头，“如果知道眼里看得见的所谓希望，只是仅仅为了尝试救一个人而作出的牺牲，你猜他们还会不会如此前仆后继。”
“无论如何，殊途同归。”
“不直接否认么。人啊，在我看来，死光了也该。”
海伦垂下眸，忽然失去了所有说话的兴致。
“好好待着吧。我的目标不是你。”
不知过了多久。
再次变得空落的室内，一道极其微弱的“咕噜”声轻轻传出。
海伦转了转僵硬的颈脖，凝神看了一会，才在角落的壁底处辨清一动不动的同色一小头颅。
就这样相互凝视了几秒，小头颅咻的一下缩了回去，只余光洁洞口。
......利娅瞧着兜转了一圈，最后还是乖乖转回去的小家伙，心下满意。人终于找着了，来去折腾总算有了一点收获。
就在想着下一步的时候，一道命令却迅速地在岛内传了下去，“所有今日进来的人，不得离开。”
察觉不妥的利娅神色一下晴转多云。
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莫小莉很是紧张，“利娅姐姐，灰灰不会变烤肉吧？”
“......”你是认真问的吗，“不会。”
“可是，我怕它饿的时候去偷吃被抓着。”
“......”
第二零九章 无声出发
接到利娅通信的时候，安瑟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正要睡去。
待听完，脑子立马清醒了。
果然就在岛上......只是，但凡是人进去了出不来，封锁......安瑟一颗心直直往下沉，挂断后便不由自主地惯性揉着额头.
想办法。
但好半晌，除了觉得脑壳疼，便是空荡荡一片。
她真切地发现，要完全用技巧去抗衡实力的碾压，不是一般的困难。身处其中的时候可以见机行事，但若是替别人谋划......
阿克从外面甫一进去，就瞧着了那个抱膝低头坐着的身影。
“怎么？有消息了？”
“嗯”，分析完一遍眼下状况，安瑟有些泄气，“怎么办。”
“强来。”
“......没了？”
“嗯。不然？”阿克看着她，忽地伸出手去拍拍脑袋，“乖，尽力就好。真有那么容易，我们哪用得着大动干戈，早有预料的事。”
对于这种出其不意的哄小屁孩一样的动作，安瑟无语拨开，“我没洗头。”
“......这梗不用记那么久。”阿克失笑。
安瑟却一叹，“我还真情愿就在巴默那监狱了。”
动手时更方便。
哪像现在，根本无处入手。
“就这样吧，让利娅先放一放，干别的去，没什么时间了。”阿克在一侧坐下，没接她的话，反提醒道。
“说了。她知道。”
“嗯”，正翻着信息的阿克顿了顿，“你跟......就是邓斯米他们五个家伙都说什么了？”不急慢慢来还有连环追问具体行动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夹杂着。
提到这，安瑟似笑非笑地瞥过一眼，“没什么，就提示了一下，我容易没命，特别喜欢上场亲自砍人。”
“......”这可恰到好处踩着要害了。阿克稍怔，点头，“好。”
“果然不对劲”，安瑟低声嘟囔，“要是意思说反了能将人给我打包过来是吧。”
“......”
“诶。别说，状态真轻松。感觉是要带他们去血星一日游一样。”
这下，阿克真切笑了，“私下不一样。临场会认真了。况且他们知道凯会过来。大概认为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而作为帝国舰队的人，指挥战斗，是拿手项。”
“所以说”，安瑟叹气，“固有形象害死人。”
“......”
事实上没过多久，便接到了来人。
就只两个人。凯，还有一个全然陌生男人，林德，此次主战力。
看去既不显老也不年轻的外貌，没有多余表情动作，静立一旁，隐隐透出一股沉淀岁月的成熟稳重。在阿克上前拥抱再介绍过后，安瑟没有循例说你好欢迎什么的，而是正对着人微弯了弯腰，作了一个感谢姿势，认真道，“谢谢你的到来。”
缺乏决定性的高端战力，是己方目前最大的短板。她心里很清楚这点，是以，这是发自内心的诚挚道谢。
对这低姿态，林德稍显意外，看她跟另两人自若说话态度，还以为应该是个颇为傲气女子，念头划过，眼内隐藏的锐利消散大半，“不用感谢，不是为了你。”
平实直率的语气，就像单纯在陈述着事实。
安瑟微弯唇角，没再在这个话题绕，反看向凯，“休息？还是？”
“谈谈你的计划。”
好吧。果然。
......
利娅看着吉玛汇整过来的数据。
十万人，乍看数目不小，但零散的分布开去，也就马马虎虎甚至不太够看了。
吉玛高壮的身躯立在一旁，瞧着那微皱的眉头，心下隐约有些紧张，她似乎，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根据老大上次临走前的指示，他们以原六区为基础，以其亲自出现在银月河流域最后安全离开所造成的轰动和影响力，悄悄将地下暗区的人彻底联合扩大，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哪里，不对吗？
指尖拂过，立体三维陆地投影在眼前放大，利娅指着上面显眼的标志，“每处八千人，四十五个小时内隐秘集中在这十二个地点附近，可以做到？”
这些地方是......吉玛脱口而出，“我们要与对方全面开战？”
驻点，清一色的地面武力驻点。
利娅淡淡瞥过一眼，“就凭你们有限的装备武器，打得过？”
“......”
“备上所有杀伤力大的武器，便携能量弹，以骚乱，冲击，拖住所有战力的注意力为主，最少，十五分钟内，不能让人大规模离开。”
吉玛压下心里所有猜想，竖起耳朵听着，生怕漏了一丝一毫。
“此外，每个地方精选一队十到二十人左右的身手最好的人率先摸到飞行武器载具处，无论如何，第一时间把它们给炸了。”
“那，具体位置......”得提前知道吧。但上次遭受袭击后，对方布防全改了，吉玛想着，问。
“行动前，我会发送给你们。”
“上面，有，有卫星侦察，监控......大量的人朝同一方向移动的话......”吉玛算着时间路程，仍旧觉得，有点难度。
“想办法，上面走不通走下面，连通所有暗区，这次行动要是失败你们也没别的机会了，继续藏着没必要。”
这话令还在盘算的吉玛刹的抬头，神色惊疑不定，最后不知怎么想的，统统转化为惊喜，“老大会出现对不对？我们是，掩护？”
吸引注意力，不能让人离开，重点还是飞行武器，空中......上空......
利娅淡淡瞥去，“不是掩护，是基于你们能力的真正战斗。”
另一点没否认！吉玛的信心莫名其妙就满了，中气十足应，“是，保证完成！”
利娅叩着桌面，“还记得先前的事？”
“是，排查完成了，保证不出错！”
“......”利娅翻了下眼皮，直语，“我们只有如之前一样的地方抢劫行动，其它一概不知，懂？”
“是，明白！”
“通知下去吧。记住，无声出发，四十五个小时内，必须去到指定地点附近。”
“是。”
看着人离开，利娅转过画面，看着地图上的移动定位，这是小莉莫九两人出发后的位置。
余下的时间，就是弄清楚每个地方的具体布防了。在地址乃至建筑无大变化的基础上，弄清这一点，不难。
第二一零章 战前动员
话落的安静气氛内。
安瑟靠背闲坐于椅上，打量着斜对面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张脸。
与精明通透的人谈论策略，是基本不存在废话的，三言两语一扔过去，也就差不多了，她也没有一一分解的唠叨兴致。
新来的林德大概对他们说话的内容也就是整个计划没啥兴趣，非扯着阿克跑去私聚了。因而，能容纳十多人的小型会议室内，只有他们二人。
凯的心情不算好，故抬眸瞧着对面那副轻松样子，就更不好了，不过，表面是看不出来的，只是声音透着两分低沉，“不急了？”
“看见你就不急了。”安瑟回着，然后在存疑眼神中一笑，“刚突然想到，你人都在这了，别说弄一个视频，就是爱弄怎么样的还不随我？随时改变主意也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你会？”
“你信我？”
两厢忽地一静。
“好吧，不废话了。”相对注视中，安瑟耸耸肩，“我不会。但看到你，的确轻松了一些，因为突然的，想通了一个问题。”
缓了下，“比起我跟阿克各退一步不为难彼此的选择，我想，你才是那个不为了别人，而真正的从内心里想尽快的攻下血星，并致对方于死地的人，对不对？我们看似迫不得已的突袭，正符合你心意吧。”
没有任何异议的认同，还带来最需要的帮手，她之前就隐隐觉得，好像，这人也响应得太理所当然和干脆了，但时间紧迫并没过多去想。
而现在，看到人的一瞬，安瑟忽然如茅塞顿开一样，知道自己忽略什么了。
在对方给出的选择里，真正威胁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他！
如果有人想自己死，并自毁前程，那对应的肯定恨不得对方尽快的消失！让人窥见不想被窥见的最好解决办法就是杀人灭口！
这情形这道理放在凯身上，再适用不过了。而死多少人他大概也不在乎，论理不是他的人。明晃晃的借刀杀人罢。
想到这，安瑟再添了句，“你之前说的他，就是林德，只能拖不能杀，骗人的吧？”
凯平静地凝视她好几秒，才回，“不，应该是不能。”
没否认她的其它说法。
“那......跟我想的差不多？补刀？”
没回应。
默认？
安瑟身体前倾，没有放弃的追问，“谁？你？”虽然这么问，眼神里却带着**裸的怀疑，对其个人实战的怀疑。她让诺亚辅助是因为相信那花样百出的能力，毕竟作为耗资匹敌一舰队的存在是吧，而对于其他人，自是保留意见的。
“不是。”虽磊落否认，凯却没再解释，反问，“没信心？”
“联手能碾压的话自然联手。他不死，我们有很大几率，面临大麻烦不是？”
“有机会，你自会知道。”
玩什么神秘感。安瑟无语翻了个白眼。不过，想想总归有人更迫切要达到自己想达成的目的，她心气一下顺了，“那好吧，你看着办。其它的......有什么意见没有？”
没有她就不陪坐了。
“有。你要上场凑热闹？“
“......”什么叫凑热闹？奶奶滴不要歧视人好么，像她这样的分分钟是中流砥柱吧。安瑟轻哼，起身，双手撑着桌子，“这个不用你管。还有没有？”
“留下，坐镇指挥。”
安瑟眉挑，“原因？”
“危险。”
啊哦，这个怎么听起来，那么怪？于是，唯有重复了一句，“原因？”
“听不清？”
“是，我耳朵装了最新感应器，能自动过虑假话。”
“......”凯看着眼前混不吝的女人，“你不觉得，后方更适合你？”
绕着说话累不累人，不能直奔重点？安瑟没好气，“不觉得。”有人比她更合适，别提还能即时通信。
谈话就这样僵硬卡着了。
谁也不退让的视线胶着了几秒，凯目光下移，不自觉地从脸上挪到撑在桌上的双手，腕间寸宽黑环隐约流窜着熟悉弱光。
安瑟没啥耐心了，她这几天连睡觉大脑都在高速运转，感觉快衰竭了，才没空跟他玩猜心思大比拼，遂摆摆手往外走，“想好再跟我谈。”
没有听到出言回应的声音，她顺当地走了出去。
最后顺当地回了房间。
看到一毛绒绒的家伙躺在床上冲她笑得贼贱。
......安瑟使劲的一巴掌拍在头上，“干嘛？”
诺亚抬起前爪抹了把脸，委屈，“你越来越暴力了。”
“别来这套。有话快说。”一个二个的作什么妖。
贼兮兮的声音凑近，“那讨人厌的来了？”
安瑟斜睇，“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影响正事。”
“我知道。”诺亚挨着蹭毛，回答得颇为利落和义正严辞，“我当然知道了。”不影响正事就行了是吧。
有点不对？这念头从脑里一划而过，旋即被安瑟抛开了，转而道，“我让你盯紧所有人，没有异状吧？”
“没。好着。”诺亚随意回，“亢奋会传染，全都精神得不行。”
是吗。
安瑟眉头微蹙，下意识伸手顺着毛，想起什么似的叮嘱道，“你到时进去后，小心一些。”
“我能不去？”
“不能。”
“别狡辩了，你肯定舍不得我上门冒险，要不换种安全点的方案？”强来什么的，到底是谁的主意。
安瑟觉得自己真不该一时心软，她担心这货干什么？真的面临危险时肯定逃得比谁都快，遂没搭理这茬，改口嘱咐，“保护好婆婆，不然你也别回来了。”
这画风也变得忒快了，诺亚抗议，“要是你们没能及时赶到？”
“不会的。”
“不信。”
“你要想想，你这全身上下值多少钱，我怎么可能不拼了老命，你也是很重要的啊。”
“......”这因果是什么东东。
诺亚蓦地站起，跳下床。
“呃，去哪？”安瑟收回空落的手。
“逗人玩。”消气。
“谁？”
“老友。”
嗯？
就在安瑟躺回床独自疑惑的时候，诺亚已快速穿过廊道，顺道变回人形，往下一层出现在刚才的小型会议室外。
凯停下刚要踏出的脚步，直视眼前突然出现的一身白衣雪发男子。
诺亚单手潇洒地撑在门框上，发出邀请，“要去休息了吗？我陪你？”
“......”你有病？
诺亚好整以暇地再道，“怎么了？初次见面，我觉得我们要扭转一个彼此恶劣形象，修补一下关系。以往你对我的误解实在太深了！第一，我不是坑货，第二，同第一条，第三，同第二条。上次语气太冲，怕你没听清楚。现在清楚了？”
“......”凯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它，罕见的失去了语言能力。
嗯哼哼。这绝对不影响正事吧。
烦不死你。
“听清楚了？”诺亚心下得意着，再重复了一遍。
凯直接黑脸，“你有病？”
“没，很正常。”说罢放下撑在门框的手，上前一步，出其不意的勾搭上肩膀，“来来来，我们该干嘛呢，睡觉？要不聊天？喝酒？”
躲没躲着，凯干脆一个手肘顶上再转身踏出其范围退后两步，“你很无聊？”
“哪有！明明很认真的陪你玩！”
“我不需要。”
“我需要。”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凯无言，“你到底想干什么？”
“培养感情。”
......
安瑟是绝对想不出诺亚是怎么想到这个豁身出去的主意的。
不过，显然效果不错。
完美的牛皮糖......是很烦人的，损人不利己，也就那货无聊加无耻才当作恶作剧的乐趣。不过，的确不耽误正事的情况下，随它去了。
两相厌恶能发展出那么一丝真爱也不一定。
就这样，随着时间过去，在与血星上的人保持联系的同时，十艘战舰两艘运输舰在悄然无息中，慢慢地靠近预定地点。
所有人盯着时间，心里不由自主地开启了倒计时。
目送诺亚单独离开，安瑟开启了全舰广播。她的沉缓声音，也同一时间响彻在其它舰船上。
“循例的，在战前跟你们说几句话。”
每一个人，停下了手里动作，虔诚地低下了头，聆听。
“就在今夜，我们将会站在最渴望的地方，再一次战斗，可能会死，但更多的是重新站于战场上，站在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敌人前面，告诉他们，他们也许能够夺去我们的生命，但，永远夺不走我们的自由！”
“战斗将于黑夜开始，在最黑暗的时刻过去后，你们将会迎来黎明的曙光，迎来新生！我承诺，明天，你们所站着的地方，将成为我们的领土，你们，将取代他们，成为那里的主人！你们，活着的每一个人，从明天开始，将不必躲藏于黑暗，不必畏缩于人前，不必禁锢于方圆！所以，尽你所能的去战斗吧，去赢得最后的胜利，去赢得自己的人生！”
“今夜，请无所畏惧，我的勇士们！”
在最后一句落下，在每一个人站立的地方，所有人从零落至齐整地单膝跪下，深深地对着无人之地低垂下头。
奔涌的热血从心脏流遍全身。
战斗。胜利。明天。
明天。
安瑟从投影上挪开视线，透过通讯器下令道，“开始吧。”
今夜，迎接地狱吧。
第二一一章 暗夜突袭
诺亚从战舰上独自跳出后，直接在星空中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极速穿过血星防卫带，进入停泊港，最后直奔下面陆地海岛而去。
没有人，也没有监测器注意到这么一个闪电般掠过的存在。
期间，它还分神倾听了那掷地有声的动员，嘟囔了一句“什么明天，明明就是今天”，听到了那句“开始吧。”
这是第一阶段的指示。
现下，最后一天，凌晨02：00。
控制中心，悬空的巨大菱体建筑内。
上千个正在各处值班的人一边见缝插针地私聊一边干着手头活儿，分部、游戏区、本部各处及陆地地面的情形如实如常地形成清晰画面旋转投影在不同瞳孔内。
迪子掩住眼内异色，刚从长椅上站起，身边人就哀声叹气，“老史你就不能让我多歇一会？刚回来。”
“我自己去”，迪子熟络的搭过他肩膀，一脸不甚在乎的模样，“慢慢呆，我一个人转转好了，左右无事，能应付。”
“行。算我一回。”
“嗯。”
拍拍肩膀，迪子从休息室走出，沿着熟悉的路线大步走着。他这混的是巡查守卫的粗活，四处走动是本职工作范围。
没一会，他就到达了核心系统保护区，正面迎上一名战斗守卫者，漆黑高大身形，两臂处抬起的布满暗蓝能量网线的长枪巨炮隐隐发出无声威慑力。
“ca94t5，前方禁区，请返回。”平板直述的警告。
“三十秒。”同一时间，诺亚声音透过通讯器传出。
迪子抬头，露齿一笑，就在对面智能分析友好身份的瞬间，往前一冲一绕，腕间一闪，幽蓝光刃眨眼间穿插进后脑从前额贯穿，搅转拨出，在金属体包裹着白光倒地时，他已继续往前直冲上去。
某一处，看着眼前黑掉的数个屏幕，值守之人眼带疑惑，开口询问，“伊蓝，什么事？”
“分析中......重启中......”
一连行云流水地解决掉四名守卫，迪子刚奔至门外，就有一道人影从身后靠近，“这儿，给。”
转身，双手接过抛来的一张蓝卡，往门上一刷，银白金属大门快速在眼前开启。
“死了？”
“嗯。”
这间隙，两人简洁交谈着。
除了智能守卫，这里自然还有其他人亲自驻守的，只是，有一名也是自己人，两人是内外分头行动。
安瑟在上回混乱行动中埋下的线，能够顺利进入核心系统区当是重点。当初回收诺亚那回，她是亲自体验了一番这里防守三重线，守卫、人工智能、监控。
假冒混进的人的最大要求，身手是要最好的。
两人穿过方阵式数据储存库，绕到最后，出现了整面矗立的庞大金属运行体。
“ca94t5，ba02u4，警告，请立刻离开！”
在警告声中，迪子仰头，听着耳内接续传来的吩咐，上前，手中光刃摸准特定中央位置，狠狠一下穿插进去，再吃力地斜透划下。
另一人从兜里取出暗藏的能量弹，一旁静待。
刺耳的警报声在动手的一瞬响彻整个控制中心。
绵延不断，急速尖锐。
又......是什么？
哪，哪里？
所有人的困意睡意等一切其它状态刹那被抛却了，只剩疑惑，还有升腾的惊恐。他们发现，所有的自动运行设备，统统瘫痪了。
没有告示，也没有自动重启。
而还没等他们亲自动手查看，一道道巨大的爆炸声从他们耳边炸响，躲避，回眸，在突起的混乱中，显然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这，不是朝夕相处的自己人吗？
星域上。
一股高强度电磁脉冲突如其来的朝血星方向冲击而去。同一时间，外围的卫星天体防护网遭受到了大强度的集火攻击。
所有驻守侦察线上的人在震耳欲聋的炸响和火光中有些怔。
这是，被突袭了？
然而，光学探测仪上仍旧没有移动目标......不，在他们睁大的瞳孔里，一艘艘环绕于血星星域外围的战舰终于慢慢的显露出了隐藏的身形。
与此同时，数不清的战机，和空中机甲从战舰上飞下，护卫在五艘战舰周围，两艘运输舰尾随其后迅速地拉近距离。
“集结！”
“人呢！”
“通知！快！”
在内外一片慌张里，只有巡航线上的战机开始在启动的防护武器系统掩护下展开了微弱反击。
陆地地面。
接到通知，利娅对着频道内分布各处的负责人下令，“上吧！”
“是。”
她所处的六区区域内。吉玛一马当然地从地下钻出，朝敌方营地急速冲去。
急促的警报让无数的人突然从床上惊醒跳起。有些人恍惚涌上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夜半突袭，部分人是经历过一回的......那着实不是一段好回忆。所以，他们又来了吗？那些，可恶的地下反叛者。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了，这次，不一样。
没有人退走，而且，人不少。
在一轮由突袭燃起的爆炸火光中，所有人有序地分布于各处，继续制造着混乱，烧毁、炸掉所有移动作战武器。
位置很精准，方法很娴熟。
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后，狙击，近距离射击，以及不可避免的近身肉搏还是很快的上演起来。
血腥气息很快弥漫于各处，渐变浓郁。
海岛之上。
在幽暗的夜色里，阿方索截下了才堪堪逃至室外的身影。
诺亚将人护在身后，变调，叹气，“怎么就不让人跑远一点啊。”一点都不友好。
阿方索冷寒的视线凝结在来人身上，他完全感觉不到气息，也无法判断实力，“你，是谁？”
没等到回答，他眉头轻拧，耳内传来的汇报透着急促，“大人，有人突袭。星域、陆地，还有控制中心同时遭受不明袭击。”
眸光转到被护在身后的人，他冷冷出口，“解决不了？”
“不，只是，仓促之下......”
“来了就别让人跑了，不惜代价全灭了。”
“是。”
“通知支援。”
“是。”
诺亚听着他的回话，撇了撇嘴。也没乘机逃跑。带着人肯定跑不远，还不如留下慢慢磨叽，拖延时间。
海伦静静站于身后。这人悄然无声地出现，一声不吭拽着自己眨眼就出到了外面，是以，直到此刻，她才真的确信，现下、外面到底在发生着什么。
想罢，抬头仰望，眼内似是映入漫天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