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熄灯后不要在走廊
四楼的夏至白，看起来和宴会时现在台上的青年一样，带着着忐忑、弱小、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气质。
喻封沉看过去的时候，夏至白正小心地捏着衣角，注视着将来的“邻居”们，眼睛里透露出猜忌和审视。
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女人从他房间出来，还在嘱咐着什么，喻封沉听力不错，可在周围各种堪称群魔乱舞般的动静里也难以听到内容。
他望了望宁枫，宁枫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窃听器，听力没那么牛逼。
那就……用追溯。
【追溯：混淆距离，将对远处场景的感官拉至近前，获得清晰的视觉、听觉、嗅觉和感觉，对鬼魂的感知变得更加灵敏，一定几率看见过去一段时间发生的灵异事件。】
这个能力是喻封沉晋升成挣扎级时被发掘出来的隐藏天赋，自从得到后，出镜率低得吓人。
主要是平时他的五感足够，真要是嘈杂的环境，他避开还来不及，也一般没必要去关注某个事情。
喻封沉看着夏至白的方向，悄然引动了天赋能力，突然感觉时间和空间有一瞬间的混乱，他的眼睛和耳朵里传来了从远处瞬间逼近的光影及声音，仿佛距离一下子被压缩。
“在这儿还适应吗？”护士温和地对夏至白嘱咐着，夏至白只点了点头，半晌回道：
“护士长……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他的第二人格做出了很可怕的事，他现在关心的，是有生之年他还能不能离开这里。
护士长刘欣欣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
换作其他病人，家人想接回去就行了。病情严重的需要做评估，判断可以出院后就能走。
可是犯了刑事案件，被警察送来的，什么时候能出院可就说不准了……这儿或许就像另一种监牢，把他们牢牢关住。
她不是领导，在这方面没有话语权，自然也不知道眼前这个青年需要待多久。
之后她又多嘱咐了几句，夏至白也一一应下，在喻封沉的感官里，这一切都很正常，同时也透露了几个信息。
这是夏至白第一天来这家医院。那个和他说话的就是护士长本人，在出事后被顶替掉的那个。
所以，刚才的女病人……喻封沉关掉能力，视线恢复正常，往显得有些不合群的女人那里看了过去，发现这人在这几秒钟里放下书，走了出来，盯着夏至白的方向看。
正当他打算上前直接抓人问的时候——
“要熄灯了，我们回房间吧。”一个病人的笑话戛然而止，生硬地换了话题，其他人也静默下来。
喻封沉对周围爆发的沉默感到措不及防，随后病人们开始零零散散往自己的房间里走，见夏至白和后来的护士长女病人都窜回了房间，他随意拉住一个病人问：“熄灯后不回房间会怎样？”
病人露出茫然的神色，与刚才的活跃形成鲜明对比，终于暴露出了一些独属于非活人的僵硬：“……不知道，但是熄灯了应该回去。”
宁枫拽了拽喻封沉：“那里有空屋子，进去等等？”
放开手里逐渐焦躁的病人，喻封沉点了点头。
他大概猜到了，想必熄了灯以后，四层才会显示出它的可怕之处。
宁枫说的空屋子就是出事后顶替护士长的女人的隔壁，他俩一进去就感到房间内有一种冰冷的奇怪的感觉。
“这屋里以前住的是谁呢？”喻封沉脑袋里冒出一个疑问。不，应该说，为什么这里是空的呢？夏至白进入精神病院时这里就没人，还是这里住的人，他复制不进来？
“看房间的陈设，应该有人住，不过夏至白的脑内世界里没有这个人的痕迹——这意味着什么？”前半段是肯定句，后半段是个疑问，宁枫把这种专业问题交给了喻封沉。
“无法复制进来吧，要么是大佬，要么是他默认已经不在这里的人，比如郑常？”
陆升说郑常跑了，虽然不知道郑常用了什么方法逃走，但很明显他已经不在精神病院里，房间被空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郑常和陆升是室友，他们应该都在三楼，这里是四楼。”宁枫摇摇头否定了第二种可能，那么只剩下第一种猜测。
说到这，他们关上门，专注的在房间里晃了晃，除了衣柜里确认这房间曾经住的是女人外，还从床头柜里发现了一张卡。
这是这家精神病院特有的卡，上面印着病人的照片、名字等基本资料，喻封沉把卡翻出来，看见一个笑容美好的少女。
这是少女的一张生活照，照片中的女孩站在阳光下，背后是秋天的银杏树，金色的扇形叶片铺了整整一层，她站在中央，本就漂亮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给人一种心安和温暖的感觉。
喻封沉莫名想起一个词：像天使。
这个词一出，他皱了皱眉，自己先愣了下。
什么玩意像天使？
他又没见过天使，作为一个恐游体验师、一个鬼沉木雕刻的人，天使对他来说并不是能代表他脑海里的美好的词汇。
这念头出来的不明不白，与其说他不由自主发出了感叹，不如说他在看见照片的时候思想受到了某种干扰——好在他直接意识到了。
他把照片递给宁枫，故意说：“来，瞻仰一下天使姐姐。”
“哈？”宁枫莫名其妙接过，瞅了一眼，“嗯……的确像。等下，天使算个什么，就算是真的天使站在我面前，估计也是来讨伐我这个恶灵体质的人的，我怎么会有这种亲切感？”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确认了一件事：这女孩一定有问题。
视线下移，照片的下方写着这位病人的基本信息：郑菲，23岁，轻度抑郁。
“姓郑？”在这趟精神病院之旅中，给他们留下印象的名字不多，所以，郑这个姓立刻让他们想起郑常。
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走廊上的时钟流速有些快，他们才踏入四层十来分钟，时间就从7:30指向了8:30。
这时，走廊的灯光一下子暗下来，灰蒙蒙的窗外本来什么也看不见，此时居然天光乍破，划过两道闪电，又落下一阵雷鸣。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从哪里来的，隔着一道墙，他们听见了女人的自言自语。
“就是今晚……脖子……感觉……”
第一百九十四章 来自正派的挑拨离间
“刀……杀……”
女人的声音并不陌生，仔细一听就知道，来自隔壁，顶替护士长的那个病人。
她在跟谁说话？
喻封沉听力敏锐，在雷声弱下去后，隐约在其他房间也听到了女人的窃窃私语。
“有异动，你觉得我们在这层扮演什么角色？”宁枫抱着胳膊靠在一边，预感到这些人马上就会搞出点动静。
角色……算是个旁观者吧。
喻封沉回顾四楼的一切，感觉夏至白就是把他们安排成了旁观者。
夏至白的脑内空间不会创造出一层没有危险的楼层来让他们耗时间，不然这算什么能力？给人充足时间养一会儿老再看出破绽破了领地么？
第四层……既然安排了旁观者，那么破解方法就是扰乱原有的场景，让不合常理的异样被放大吧！
“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当初医院出事的那一晚。待会儿不管出什么事，我们只要把肇事者抓出来干掉就行了。”他道，这就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宁枫一边侧耳听动静，一边笑着把玩了一下自己的手术刀：“好，还有，这层的夏至白，到底有没有真正的意识？”
“我更倾向于……”喻封沉话音还没落，隔壁的门就被踹开，一个身影大笑着冲出来，状似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我想念那个可爱的眼镜！”刘杏从门里出来，已然握着把砍刀。
“啧，她想念可爱的眼镜。”宁枫指了指喻封沉的眼镜，调侃道。
“她想念的是夏至白。”喻封沉真想给宁枫一个白眼，但是他听见走廊里另外几扇门也被踹开，几道相同的气息逐渐散发出来。
“护士组团了。”宁枫从门上的透明小窗向外看，发狂的女病人们打开离得近的门，不顾里面病人惊恐的尖叫，提刀就砍，砍了也不管死没死，又进入另一个房间继续。
他们作为“刘?未来护士长”的隔壁，很荣幸被踹开了门。
女人表情疯狂而兴奋，她看见了房间里多出的人，也没想合不合理，举着刀就上来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
只不过楼下的护士长穿着制服，这一位还穿着自己的衣服呢。
“这次速战速决，我们分头清理。”宁枫没废话，同一个对手已经不能激发出他的第二次兴趣了，许多门被打开，惊慌的病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其中也包括听到声音跑出来看的夏至白。
喻封沉点点头，趁宁枫把碍事的东西引到房间里去，他飞速跑出来，直奔夏至白而去。
夏至白苍白着脸，任由他冲到身边扼住自己脖子。
“你……你是谁！这里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呜呜呜……”胆小鬼真没埋汰这个人，喻封沉一抓住夏至白，他就哭起来，眼睛都哭红了，像是被眼前的情况给吓的。
“别哭了。”喻封沉近距离看了看他，几个病人推推搡搡路过，他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无措。
他放下手：“什么打算，趁乱逃跑还是等这里被杀干净？”
照理说，今晚的夏至白是被砍了几刀，活下来后开始了扭曲而悲惨的病院生活。
可是现在，试图接近的“变异”女病人都被喻封沉的戏勾甩开，最强的刘?未来护士又在较远处被宁枫殴打，他的安全一时间居然被保证了。
“我……我离开，是不是就变成，逃犯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夏至白仍然在担心秩序，担心出去后被警察找上。
喻封沉拽着他躲过一个女病人的砍刀，随意扫了一眼。
除了刘?未来护士，其他动手的女病人大约有五六个，都是挣扎级的水准，他倒想看看，今天有他和宁枫在，逆转了曾经的事件，这里会变成什么样。
“那你在这待着，别乱跑。”说完，喻封沉把戏勾的末端甩出去，扎在一面墙上，整条锁链横在夏至白前面一米处算是搞了个屏障。
“好……好。”夏至白后背紧贴着墙面站着，死死盯着周围发狂的人。
喻封沉一手拉着锁链，一手抽出【让你解脱吧】，和最近的女病人交了两下手，发现这些人和一楼护士一样，身体极其顽强。
他干脆停在原地，估摸着能使用的黑雾的量，一缕缕黑雾像触手般在黑暗的走廊里蔓延出去，很快，走廊的不同地方都穿来了变异女病人的惨叫。
“果然，我完克这个领地，战斗比我想象中轻松……”喻封沉解决掉其他人，看了一眼，女病人们纷纷倒下，没失去行动力的病人都往楼下跑了，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楼下会是什么样子，想来也不需要分心追踪，反正两个外来者受到时空限制。
他把戏勾收回来，向抗衡级的刘?未来护士走去。
说起来，在他和宁枫的感知里，这片领地的所有“病人”、“护士”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鬼物，在夏至白本尊复制场景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是活人，所以，用的是与夏至白一致的【幸存】到【挣扎】到【抗衡】的能力递增，而不是【惊怖】到【怨恨】到【哀悼】的能力体系。
否则，这么多真鬼物，喻封沉和宁枫也不可能这么轻松，相同等级相同积累，鬼物比体验师更强，这是常识。
想解决“抗衡级”鬼物，可能会消耗多一些黑雾，对于使用这能力需要勤俭节约的喻封沉来说，这会儿还有点舍不得。
他把戏勾甩过去，勾在刘护士脖子上，刘护士已经被宁枫逼得多处重伤，反应不过来，被喻封沉的力道往后拉得一个仰倒。
就在这时，黑暗中传来一阵微弱的破风声，在刘护士砸在地砖上的声音中显得微不足道。
喻封沉嘴角勾了勾，一偏头，一阵风就从他耳边擦过，带来撕裂的痛感。
他伸手摸了摸，刚才的东西速度太快，带起的风都能让他的皮肤破裂，流了点儿血。
“瓮——”
东西扎在墙壁上，尾端高频振动，发出弹簧般的声响。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一支箭。
“防着你是对的。”喻封沉道。
宁枫没什么反应，指趁着这个姿势把手术刀插入刘鬼物的眉心，一路下划，以一种比较凶残的方式结束了鬼物的鬼命。
做完这个，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缩在墙角的夏至白，笑了：“没想到，你的天赋能力也是和第二人格分开的——”
又一支箭矢从黑暗里袭来，夏至白虽然整个人都在颤颤巍巍，拿着弓的胳膊却特别稳。
宁枫等到箭至眼前，才小幅度躲闪开，抬手用手术刀将箭打到一边。
“还别说，力道挺狠的，的确是抗衡的水平。”两人一直防着夏至白，即使四楼这个看起来也是个复制品。
事实证明，这不是复制品，而是本尊。
或者说本尊之一。
“你的脑内世界，第二人格和你肯定是分开的。”喻封沉朝夏至白走，夏至白的脸色阴晴不定，实际上黑暗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只能情节一边打开了门的房间里透出的闪电光亮和两个体验师强大的视力才能窥见三四。
“第二人格在哪？”宁枫从后面跟上来，玩味地看着瑟瑟发抖的夏至白。
“不告诉你们！”夏至白手里的弓不知道是从哪儿拿出来的，他举着弓对准了两个人的头，不断的偏移以达到同时威慑——虽然没有什么威慑力——的目的。
“不告诉我们也无所谓，我知道他在哪。”喻封沉呵呵一笑，“二楼吧，你在四楼如果符合逻辑的话，二楼正好是最直白的脑内世界，守在那儿的病人知道夏至白三个字代表着恐惧，所以，他只能躲在那里。。”
夏至白嘴唇发白，默不作声，弓上凝聚出一支纯白箭矢，他一松手，箭矢直冲喻封沉的脸袭来。
“都到这个程度了，还不主动放我们出去？”喻封沉反应速度极快，宁枫比他更快，在他想躲开时伸手抓住了那只箭，白大褂有一瞬间渗出血色，几秒后又隐下去。
“我也奇了怪了，你一个精神病人，怎么敢放一个精神病医师进来，这不是……找虐吗？”宁枫随手甩开箭矢，三两步凑近，按住夏至白不敢再动的手，搂住了夏至白的肩，乍一看还有点亲近的意思。
只有夏至白本人能感受到，这个搂着自己肩膀的家伙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气质。
宁枫嘴角上扬，笑容中隐隐透着病态：“最后一次机会咯？你的第二人格，他在哪？我想听你亲口说哦～还是说，我们在这里杀掉你，正好如他所愿，从此之后你彻底消失，第二人格成功登基——”
“不可能的！”夏至白尖叫起来，“他不会害我！一直都是他在保护我！没有他，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没有他，你不会因为刑事案件被抓，不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不会遇到恐怖事件，不会成为体验师，也根本不会有这么多生命危险。”喻封沉打断了他，一通抢白，成功让夏至白闭了嘴，又要哭了。
“力量的诞生总是伴随着噩梦的来临，你确定，他是你的救星，而不是灾难的源头吗？”喻封沉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些冷，语气里似乎藏着种别的什么东西，让宁枫都稍微愣了一下。
静谧的空间中，雷声偶尔划过，喻封沉清晰地感受到一道视线从更“高”的地方投了过来。
“你刚晋升抗衡不久吧，以前你的第二人格没有领地这个能力，而现在，作为主人格的你，进去脑内空间居然只能发挥出一点点的实力——不然的话你的箭不可能没有特殊能力。”喻封沉凑近了夏至白，冷笑一声，“你说，这会不会是第二人格干掉你的最佳场所？”
“你们……你们在挑拨离间。”夏至白莫名不敢看喻封沉的眼睛，只看一眼他就有种心慌感，仿佛对方说的都是对的，内心的绝望和恐惧都被放大数倍，压得他喘不过气。
好在他对第二人格的信任根深蒂固，才保存了一丝清明。
喻封沉还想说什么，宁枫突然伸手把喻封沉的脸从夏至白眼前推远了点，一手掐住夏至白的脖子：“那我现在就送你去死，看看你亲爱的第二人格会不会为了救你把我们放出去。在脑内世界死了，现实里也活不了哦～当然，就算他不放，解决了你，我们再去二楼找他，结局是一样的。”
被宁枫推开的喻封沉挑了挑眉，推了推眼镜，眼神里的蛊惑感瞬间褪去，恢复正常，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宁枫这是在担心我又被鬼沉木意志侵占啊……这次倒是没有，不过，看来我本人有时候也是挺吓人的。
他看向夏至白，夏至白呼吸不了，脸色逐渐涨红，发出难受的喉音。
冥冥中，那股注视过来的视线更明显了，而且略显焦躁。
宁枫手劲很大，并且没留情面，很快，夏至白就要失去意识，心脏停跳了。
“砰。”
微小的破碎声自两人耳边传来，周围的景象一寸寸绽开，再模糊，喻封沉闭了闭眼，下一刻，他发现自己被扔到了沙发上，几乎是同时，沙发另一处也有陷落。
他睁开眼，果然发现自己和宁枫又回到了酒店里自己的房间，3423。
宁枫下一刻就睁开了眼，他啥也没说，揪住喻封沉的领子先打量了一番。
“是我，别紧张。”喻封沉无奈道，还冲宁枫笑了笑。
“……你那样子，我真分不出来你和鬼沉木的区别。”宁枫松了口气，放了手，欲言又止。
喻封沉道：“你不也经常露出另一面吗，这还是我的意识范围，没什么的。”
“放屁哦，我是精神病你是吗？我有精神分裂你有吗？”宁枫啧啧两声，心里却暗暗多了个疑惑。
他知道关于法国之行，喻封沉有很多东西没告诉他，但是刚才喻封沉所说的如果是真心话，那么他的心理状态可能有些不大对劲。
这是宁枫作为前心理医生的敏锐。
力量的诞生总是伴随着噩梦的来临，你确定，他是你的救星，而不是灾难的源头吗？
宁枫看着喻封沉从茶几上拿起一张之前不存在的纸条，脑海里还在回荡这句话。
喻封沉在隐射什么呢？
“看，夏至白留的纸条。”喻封沉把手里的纸条给宁枫看，宁枫思路被打断，勉强看过去。
【我不想吞噬主人格，你们的挑拨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还有，请我帮忙的人只请得起我一次，下次我不会主动对你们出手，我承认你们克制我的能力，呵，我会躲着你们的，下次见面大概是错乱级，我的能力不会这么弱了。希望你们能活到错乱级的时候。】
纸条没留署名，不过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字真丑。”宁枫嫌弃到。
“可能还是比独创了一种语言的医生强点？我记得每次开拿到处方单……”喻封沉随口一说，让宁枫没脸再嫌弃。
他做医生的时候，时不时也得开个处方药给病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结束
夏至白主动退让，也是因为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即使拥有如此少数派的能力，也还是敌不过宁枫和喻封沉。
所以夏至白特意留下这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喻封沉多少是信的，他唯一在意的是在脑内世界中，夏至白提到的“请他帮忙的人”。
会是谁呢？躲在幕后的买手，会在今晚继续动手吗？
正想着，门外就传来敲门声。
紧接着，楚老板的声音隔着门透过来：“怎么样了同志们，方便开个门吗？”
宁枫随意瞥了眼墙上挂钟，他们进入脑内世界后，正常时间仍在流动，此时已经是三点多，夜晚已经过去一大半了。
喻封沉站起身去开门，门外，楚老板穿戴整齐，似乎这前半夜也是没睡。
在他身后，这栋大楼的主人心魔居然也一起过来了，一时间，周围所有还在打喻封沉主意的人都不得不把恶意收起来。
“睡得好吗？”心魔的桃花眼眼角上翘，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有心人听见。
“挺好的。”喻封沉也是随口瞎扯，他身后宁枫也晃悠着过来了，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白大褂，声音拖得很长：
“睡得不太好，有些人太不乖了，害得我换了件衣服才能出来见人～”
心魔：“？”
楚老板：“嗤。”
喻封沉：“……”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吗？”宁枫笑得一脸阳光，但是也只能骗骗陌生人，稍微熟一点的都觉得他好欠揍。
“楚逸，你当初看上他哪一点了……”心魔叹了口气，对旧友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多说无益，没后悔药卖。”楚老板对心魔挥了挥手，是赶人的手势，“你走吧，就你这破酒店晚上事还挺多，我得陪我的队友把今晚过了。”
心魔这才想起，无论以前是什么交情，现在都不那么重要了，楚逸从头开始，他有新的交际圈，有新的能力和队友，胳膊肘往哪儿拐都不过分。
“行行，那不打扰你们。”对宁枫和喻封沉做了个略带歉意的礼貌表情，心魔的身影突然淡化，消失在空气中。
宁枫侧身把楚老板让进来，关上房门，这才问道：“聊完了？他怎么想，能信任吗？”
“暂时可以，他对我没敌意，好歹我以前和他关系不错的。对了，他叫何寻，啧，反正我现在和他不是一头的了，跟你们透露点消息也没事。”楚老板在沙发一角坐下来，喻封沉对楚老板半个晚上没来帮忙的原因有所猜测，现在算是被证实了——果然是被心魔拉着询问情况，抽不开身。
而现在，聊完了的楚老板和心魔看起来处于友好关系，心魔可是个实打实的错乱级，至此，喻封沉今夜的危险算是过了。
有错乱级大佬这层关系在，没人再会不开眼上来要喻封沉的命。
楚老板留在他们屋里睡沙发，也只是想多加一层保险罢了。
……
第二天上午的祭品交易会是许多队伍期待的大头，祭品种类繁多，不是携带越多就越好，有些祭品之间甚至会互斥，放在一起就得糟。
还有许多祭品不适合某个体验师，反而会造成诸多困扰，不如拿到交易会上，换点适合自己的祭品。
交易会上，夏至白的身影不见了，可能是怕报复，干脆趁没人的时候提前离开。
剩下的人再没了对喻封沉的打量之色，言谈间把喻封沉和其他体验师放在了同一个地位。既然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机会，他们起码在表面上得做足戏，来这儿的基本都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才最好。
喻封沉很快找到了昨夜给他制造幻想的队伍，那是个陌生队伍，他没招惹过，也没任何交集，看来是纯粹的想要他神秘的力量气息。
好，记住了，下次游戏里碰上，一定会下个绊子好好回报一下。
“我们队伍倒是没什么用不了的祭品，诶小喻子你有多的没？”宁枫无聊地看着一些队伍满场乱窜，费劲口舌讨价还价，不由得升起了凑热闹的心思。
喻封沉看了看自己的祭品储备，他好久没重视地查看这些祭品了。
其实祭品也有两种体系，分别和体验师、鬼物靠近，采用的是惊怖一系列和幸存一系列的分类，分类依据可以是祭品形成原因，也可以是祭品作用。
他拥有的祭品挺多，几乎涵盖了两个体系的各种层次，比如女巫用来抵押的抗衡级的神秘书，挣扎级的【沉】、【活埋】，怨恨级的【戏勾】、【让你解脱吧】、【后悔】、【丧礼】等等。
其中，【沉】就是很典型的，由于喻封沉这个体验师的存在而出现的祭品，所以毫无悬念的用了体验师等级体系。神秘书也是同理，虽然不知道女巫为什么把看起来这么重要的祭品放在他这里，但是很明显，神秘书与女巫密切相关，所以也是体验师等级体系。
【丧礼】则是另一个典型，这是游戏中boss亲手送给他的，成因也包含在那场游戏的逻辑里，于是必然为鬼物等级体系。
他的这些祭品……暂时都是各有用处的，尤其是戏勾和活埋和让你解脱吧，组成了他的主要战力。
除了以上这些，喻封沉还有一堆攒着没用过的惊怖级符咒，这东西商城里随随便便就能买到，根本不够资格登上交易会的台子。
所以从头看下来，他也没有什么肯拿出来交换的，整个【暂未起名】小队在这个环节纯属凑热闹，真?见世面。
交易会结束后，他们就坐在楚老板车里离开了酒店，至于其他队伍各自怎么想，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停车场里，雾霾蓝色头发的女人胆战心惊地看着车辆离去，才松了口气。
“许姐，至于吗，你那么怕他干什么。”一旁的女队友看不下去她这反常模样，无视了其他队友给她疯狂打的眼色，实在憋不住了。
“你不懂。”雾霾蓝头发的许姐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楚逸……他现在看到我能当不认识，只是他心情好而已。”
她根本不相信大魔王楚逸失败一次就能修身养性，只是这次她没做什么激怒他的事情，否则……
“心情不好能怎样？”女队员气道，“他到底对你做过什么你这么怕他！还是你曾经对他做过什么？”
“……”许姐眼泪都快憋出来了，以前的黑历史足够黑，黑到她根本不敢提，“你只要知道，楚逸这个人，他娘的就不能说是个人！千万、千万别惹他……”
……
（ps：喻封沉的晋升游戏快开始了，将采用一种新的游戏模式，这种模式也会是抗衡级游戏的最常用模式，新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搬走
喻封沉返程后第一件事是回学校。
他假期已过，一边得考虑晋升游戏的时间问题，一边还得考虑各种人际关系。
包括这个学业，是否有继续的必要。如果他以后都打算以过游戏为主，那么现在专业学习无疑是在浪费时间，可如果他还想拥有正常的生活，大学就是一个退路。
路上思考了一下，他还没做出决定，倒是先被一个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项目组？”有守鹤的微信消息催促，喻封沉匆匆回去，就被辅导员召唤到了办公室，然后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前段时间，王教授不是开过一个公开课吗？”老徐喝着他的养生枸杞茶，笑眯眯地对着自己这一脸懵逼的学生道，“他看上你了，跟学校提出想让你加入他的项目组，你意下如何？”
“……”喻封沉推了推眼镜，确认般问道，“心理学的项目，我去有什么用？”
“教授这项目人手杂，各个专业的都有，他想带着你肯定是想栽培你了，对你未来的发展大有好处啊！校领导也很支持。”虽然对王教授为什么看上喻封沉毫不知情，辅导员老徐还是积极推荐着。
这是意外之喜，他都没想到自己专业的学生还能有这个荣幸。
“加入以后不得跟着教授各地跑吗，我的专业课……”喻封沉心下意识到这是怎么回事了，顺着老徐的话问道。
“这你不用担心，期末回来考个试就行，平常不算你缺勤！”老徐一摆手，特大方。
果然！
喻封沉自然是没意见，约好了一天后办理手续并且与王教授见面商讨具体项目内容，他就整理好王教授让老徐转交给他的资料往宿舍走。
资料上是可以公开的立项数据，无论怎么看都是和喻封沉八竿子打不着的东西。
“这帮忙方式还真是独一无二啊……”路上他小声嘀咕了一句，给王教授发了个微信。
“你们这么帮我，我有点慌啊。”
微信是交易会时加上的，没过多久，王教授的回复就来了：“举手之劳，以后你就不用总是请假了，哈哈。”
喻封沉嘴角微微上翘，少见的有点感激：“那我得负责些什么工作呢，尊敬的教授？”
“你就在家闲着吧，谁要你做研究啊，说不定会给我的项目组添乱呢，还有，我可给不起你工资。”王教授说的很明白，与喻封沉猜测的差不多，王教授根本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是利用职业便利给了他一个“超长假期”。
可以名正言顺不待在学校，游戏这边就方便多了。
喻封沉默默地想：这个【放逐】小队，无论是占卜师还是教授，都表现出了十足的善意啊……
为了小队的合作，提前散发出了善意吗？真是够有诚意的。
这下，他倒是根本不用纠结学业的事了，反正以他的能力，期末考及格分还是很简单的。
回了宿舍，他把这事跟守鹤一说，守鹤停了手里的笔，斜看他一眼。
“也就是说，以后也不在宿舍住了？”守鹤的瞳孔一瞬间有些浅，和窗外的阳光一样泛着透明。
“嗯，留在学校反而不好解释了。”喻封沉把空行李箱从衣柜顶上拖下来，打算先收拾一下要带走的东西。
“你不是本市人，能住哪？”守鹤干脆放下笔，看着他整理行李。
当初就是因为他俩家不在市内，大二才留在了宿舍，不像另外两个家住市内来往方便的室友，一开放居住限制就麻溜地搬走了。
“租房子呗，也没多贵。”喻封沉回答着，突然想起宁枫和楚老板的住处。
他受伤的时候去过，三室一厅，有一个卧室空着，不知道他能不能趁机搬过去。
思及此处，他掏出手机在队伍群里发了条信息。
鱼：我能不能和你们合租？典雅大老板枫叶
典雅大老板：？？？你被学校赶出来啦？
枫叶：哟，这是看上空房间了呀～
鱼：放逐队伍的人帮了忙，离开学校我再进游戏也方便些。
枫叶：可以啊，先给你置办点家具？
典雅大老板：家具我包！我品味好。
枫叶：小喻子，付的起租金吗？我这儿一个月可不便宜哦？
想来宁枫是想逗逗喻封沉，毕竟在宁枫和楚老板眼里，一个学生肯定没多少钱，喻封沉平时也没显露出自己多有钱的样子。
喻封沉笑了笑。
鱼：付得起。
感谢雪伦阿姨多年如一的阔气。
枫叶：真的假的，这么有底气啊。
典雅大老板：……宁枫，忘了告诉你，我早就想说了，喻封沉这货的大衣每一件都不便宜。
枫叶：……
枫叶：次奥
宁枫根本没想收租金，又扯了一会儿，这事就算敲定了。
“搞定。”喻封沉对守鹤笑了笑，放下手机。
守鹤面色略有一丝复杂，他蹲在一旁看了半天，还是道：“新地址能给我吗？我不会过去打扰到你队友的，只是想知道一下。”
“当然能啊。”喻封沉手顿了顿，他搬出去后，守鹤就成空巢老人……啊不是，孤家寡人了。
好像有点孤单。
他拍拍守鹤：“我不在游戏里的时候会经常回来找你的。”
……
第二天王教授如约出现在老徐的办公室，和喻封沉签了些合同，又装模作样嘱咐了些东西。
老徐笑眯眯在一旁听着，暗道喻封沉这小子真是出息了……
宁枫那边给空屋子置办家具还需要点时间，喻封沉这几天都在陆续的把东西搬过去，他要跟着王教授做项目，不再留校的事也不胫而走。
贴吧里充斥着女生们的嚎叫，点进去状况堪称惨烈。
“有事随时找我。”
正式搬走这天，守鹤送喻封沉到校门口，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
“肯定的。”喻封沉对鹤老妈子信任十足，真出了事，以守鹤的实力，绝对可以帮得上忙。
楚老板的车停在不太显眼的地方，喻封沉上车后，楚老板有意无意地看向守鹤，与其视线相对，守鹤浅色的瞳中倒映出车的轮廓。
“这是你朋友？”他问。
“嗯，也是室友。”喻封沉摇下车窗，伸手冲守鹤挥了挥，守鹤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楚老板盯着守鹤的背影：“室友么，你没说过，你的室友这么……嗯，特别。”
“放心，他没问题。”
“嗯……”楚老板沉默几秒，笑了，“也对，你又不是傻狍子，分的清好坏。”
他载着喻封沉往小区驶去。
据说这房子是宁枫的，楚老板当初找上宁枫和他绑定后就也住在这里，平时偶尔去暗箱看看营业情况，剩下的时间就窝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话说，”喻封沉下了车，突然想起来一件蛮在意的事，“江孑冷和江霜伶的晋升游戏还没结束吗？这都一个多星期了。”
团队内的队员如果死亡是会有系统提示的，所以喻封沉不担心他俩默默凉了，只是觉得奇怪。
“他们两个情况特殊，耽搁久一点没什么。”楚老板让他别担心，停好车和喻封沉一起坐电梯往上升。
宁枫在家做了午饭，菜不复杂，但是胜在好吃。
新的卧室也已经布置好，楚老板品味的确不错，根据喻封沉的品味挑了比较怪诞风的装修风格，墙纸是灰色的空旷森林，树木笔直高瘦，树叶稀少，林中藏着一些扭曲的身影，像是失色的噩梦。
“怎么样？”楚老板得意地靠在门框上等待夸奖，宁枫也凑了过来。
“很好看。”喻封沉挺满意的，他不恋地方，无论什么环境都能很快适应。
“墙纸我挑的，符合变态的审美。”宁枫笑得特别阳光。
直接用变态的审美帮我挑东西了吗喂！可是真的挺好看的……
一切都收拾完毕，他们开始讨论新的问题。
“你的晋升游戏准备什么时候去？”客厅里，宁枫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一旦来了提示，下个游戏就必然是晋升游戏，这也不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如果体验师一直没有准备好，很可能在某一天毫无防备的就进入游戏了。
“我随时可以，今晚都行。”其他人还可以根据天赋去猜测大致的晋升游戏内容，喻封沉则除了在心魔那儿买的关于鬼沉树的一些资料外，眼前一片迷雾。
他能准备的东西不多，所以根本不在乎进游戏的时间。
“其他我们也帮不上忙，但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下游戏制度。”楚老板坐在宁枫旁边，现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了曾经拥有过的抗衡级的全部知识，喻封沉眉头一挑，做出认真听讲的姿态。
“到了抗衡级之后，由于体验师能力越来越强，为了不让各种游戏变成进去就莽的游戏，系统对体验师进行了限制。”
“什么限制？”
“一进游戏，所有能力全部消失，在游戏过程中会给出收回能力的方法，体验师只能一步步收回能力，直到游戏即将结束，才可能恢复全部实力。”楚老板继续道，“这是体验师晋升抗衡级之后，最常见的游戏制度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莫问阴都
入夜后，喻封沉坐在自己新的床上，在脑海里显现出了系统菜单。
经过半个白天的知识灌输，他已经没什么可再准备的了。更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
他打算现在就开始自己的晋升游戏。
系统里，【体验师异端已达到进阶抗衡级的标准，下一次游戏将固定为单人3.5评分游戏】一行字静静浮在那里。
他选择了主动开始游戏。
黑色雾气突然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溢出，他心头一跳，发现自己已然动弹不了。
进游戏之前就出状况还是第一次，喻封沉冷静下来，眼前开始出现一行行的半透明小字。
【触发游戏：阴都】
【评分：3.5】
【本游戏为体验师异端的晋升考核，为单人游戏】
【游戏介绍：你的名字仍是喻封沉，与师兄绝卿到处游历，路经阴都，在此停留。几天中，你们逐渐发现阴都的诡异，带着师门荣誉感，你们决定留在这里调查事情的真相】
【要求：进入游戏后不能做出违背人物逻辑的事】
【提醒：你进入游戏后，将失去全部能力。该游戏有五个剧情转折点，成功度过转折点可以恢复部分能力，失败则死。该游戏中有主线任务，有一定几率触发支线任务，完成主线任务即晋升成功，支线任务可影响结局。】
【祝你晋升顺利，游戏愉快】
黑雾在喻封沉周身翻涌，最后猛地爆开，他的脑海被冲击得一震，彻底黑暗下去。
……
“二十有三，月现下弦——”
“四方来客，莫问阴都——”
清晨的茶馆人还不多，三三两两坐在方桌边，喝茶的有，喝酒的也有。
但是茶馆实在破败，哪怕有人在高谈阔论，也撑不起生之气，也不知是谁的设计，阳光不太透的进来，入眼一片昏暗。
绝卿叫了两碟小菜，配上一壶最好的清茶，听着年迈的说书人用刻意压下来的嗓子讲阴都的传说，只觉得清茶无味，提不起兴趣。
带着师弟游历到这个地方来，实在失策——若不是昨夜天降大雨，再在林中行走不安全，他和师弟用罗盘辩位被指引至此暂歇，他恐怕永远都不会进入这个名为“阴都”的地界。
城里人不过三百来户，食物寡淡无味，建筑老旧，死气沉沉。他的地图里都没记录这片小地方。
很无趣，阴都真的很无趣，就连茶馆都无趣。
绝卿叹了口气，歪头看了看趴在方桌上睡觉的师弟，师弟大概是昨夜赶路劳累，脸色苍白，双臂枕在头下，黑色的长发低低地束在脑袋后面，眉头微皱。
平常布料穿在师弟身上倒是显得很贵气，可能是因为师弟这张脸，穿什么都比较贵气……
放在桌上的包袱布开了一个角，隐隐露出里面的桃木枝和罗盘等物件，绝卿不动声色地把东西塞好，包袱重新包好，继续听着说书人在那里吹嘘。
“话说每个月的二十三号，残月镇在天东，是阴都阴气最重的时候。”
“到时白日无太阳，万物死态，害人之物肆无忌惮，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老人家穿着白色长褂，搬了张椅子，一边喝茶一边说书，只是茶馆里零星的客人没多少乐意听的，他更像是在大声自言自语。
“他说的是真的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桌上响起，绝卿低头一看，师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揉着眼睛坐直。
“呵，可能吗？若是此地真有这等邪事，怎会无人知晓？咱们师门早就派人来清除鬼祟了。”绝卿不买账，他的探邪盘没动静，此地根本就没有什么鬼祟，都是人们夸大讹传罢了。
喻封沉笑了笑：“我倒是觉得挺有意思的。”
游戏名叫阴都，而这里正是阴都——他醒了好一会儿了，但是感受到周围嘈杂，他闭着眼睛听了半天，把年迈的说书人的故事大致听完了。
将思维转变为玩家思维的话，这段开头绝对是一种提示。
二十有三，月现下弦。
四方来客，莫问阴都。
每个月的二十三号，月亮会变成残月，挂在天东。
后一句的意思还不太清楚，四方是东西南北吗？来客指人还是鬼？莫问又是莫问什么？
这说书人眼见没人捧场，也没了继续的意思，让小二端了盘花生米就自顾自吃起来，不再给出信息。
喻封沉这才有心思打量自己一番。
进游戏之前，他照例穿着【沉】，戏勾戴在手腕上，可现在，他身上从上至下，没有半点衣物属于“自己”。
天气阴凉，他穿的居然是件暗青长袍，小臂处的袖子收紧，被一片黑色软皮革卡着，方便动作。
下身的布料则很长，盖住了白色长裤和黑色布靴，腰带上挂着荷包，往下一点还有隐蔽的口袋，他随手摸了摸，发现里面都是些朱砂绘制的黄色符纸。
最恐怖的是他的头发，原本的短发长至腰际，束在脑后，像沾了墨水一样的狼毫笔般铺在背后，两侧留了点刘海。以前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也能体会一次。
除此之外，包括沉、戏勾在内的所有祭品，以及诅咒体质、梦境空间、通灵之眼等能力也通通消失，甚至是身体素质都变得与常人无异。
这一点系统已经提醒过，喻封沉心里有数，看着自己和周围人的打扮，以及建筑风格，他在心里默默道：“古代么？难道这个游戏的大背景是……古日历？”
在他发着呆的功夫，一只手探到他额头上量了量：“还好没发烧，昨晚又是风又是雨，我还担心你这体质撑不住呢。”
绝卿放下手，给喻封沉倒了杯茶：“还是热的，你喝一杯。”
“好。”喻封沉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平淡无味，或许和白水差不了多少，好在温热，一股热流从喉间流入胃里，让身体暖洋洋的，驱散了些这具身体自带的寒冷。
他瞥了绝卿一眼，绝卿长发束成马尾，用银色冠固定，面貌可称温润如玉，穿的也是暗青色长袍，与他不同的是，绝卿袖子很大，是可以在里面装东西的那种。
他脑子里飞速整理信息。
一，绝卿是他师兄，他俩来自同一个师门，但是他却和师兄两个人在外游历，从系统的提示中暂时看不出游戏与师门中其他人有什么关系。
二，他们的师门传承与捉鬼除祟有关，这个角色本身有一定基础，在之后遇到鬼物时他可以不用表现惊慌，这点他比较满意。
三，通过刚才短暂的接触和寥寥数语，他有个猜测，他的角色似乎有些体弱多病，师兄很照顾他，由此引起了他对“师兄与他为何两人游离在外”的思考。
第四，他们现在已经身处阴都，他现在对于鬼物已经没了感应能力，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开始发生事件。
“休息好了吗？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离开这里吧。”绝卿见喻封沉脸色好看了些，放下杯子征求意见。
“为何？”喻封沉有意改了语言习惯。
“现在雨已经停了，我买了新的油纸伞，只要不是恰好在山林里，路上再下雨也无妨。这地方对你没什么好处，又小又破，早日出发去金州，我们还能赶得上金州的万花节。”绝卿道。
喻封沉现在不知道主线任务，但基本能肯定游戏内容是在阴都发生的，所以当昨夜绝卿带着师弟进入阴都，想出去就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便道：“好，听师兄安排。”
两人站起来，绝卿把看起来不大的包袱背上，带着喻封沉走出了茶馆。
街道上的行人更少，天色尚早，集市还没有形成，只在隔了几条巷道的远处隐隐传来菜市的吆喝声。
街边住户大门紧闭，灰白的墙面与褪色瓦片正好相配，房檐上挂着纸糊的红灯笼，给平淡的景色添了一点人气。
“这地方好荒凉，它为何叫阴都呢？听着就不大吉利。”喻封沉适应了一下头发和衣衫，望着周围，一种寂静弥漫开来。
“不知，或许这镇上的确有些怪异习俗，但探邪盘没反应，我又不懂风水，不会看。”绝卿偏头看着喻封沉，“莫非你有感应？”
喻封沉摇了摇头，心道：师兄都不确定的事，会问我这个师弟有没有感应，看来“我”的设定应该有些特殊能力吧。
他们走的方向是昨夜绝卿今入阴都的方向，一路上到也不是完全没人，隔两分钟就能遇到一两个，有些拎着菜篮子，有些推着手推车，脸上的表情很自然，没有喻封沉想象中的阴森。
这些人是活人吗？
喻封沉经历过枯镇这种大型地图，但枯镇中全是鬼物。
他也经历过罪恶小镇那种存在人类的游戏，但罪恶小镇的每个人都不正常。
不知阴都的居民究竟是些什么，他现在已经失去了靠气息辨别物种的能力了。
与绝卿师兄走至城外，一路上竟然没有受到阻拦，只是出来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有了生活气息。
居民们看到两个外来者也没什么表示，仿佛司空见惯。
“那是什么？”
来到城门口，一个告示牌吸引了喻封沉的注意。
他走近一看，木制告示牌被虫蛀得坑坑洼洼，上面贴着一层层的纸，纸面相似，都是上半部分画着人像，下面写着些字。
【城北徐氏次女徐嘉禾，于明和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失踪】
【城南王氏王柳树，于明和五年十月二十三日失踪】
……
告示牌上满满当当上百张纸，全部都是寻人启事！
越往下翻告示越旧，失踪年月就越早，男女老少，富贵贫贱的都有，有些是同年同月同日失踪的，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二十三日。
“这！邪门。”绝卿跟了上来，他粗略扫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
与喻封沉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茶楼里说书人的话。
每月二十三日，阴气最重，鬼祟出行，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喻封沉趁机套信息。
“十二月二十日。此事有异，想来城内人再装神弄鬼，也不会拿失踪告示开玩笑。”绝卿眉头皱起来，嘀嘀咕咕，“怎会如此呢？从前从未听过此处，万一真有鬼祟作乱，按师傅教诲，我们应该留下来帮忙解决问题。”
“师兄说得对。”喻封沉顺着他的话来了一句，同时对绝卿和师门有了一个正面评价。
绝卿似乎是很有正气的人。
“但是……师兄一人搞得定吗？”喻封沉半开玩笑地问。他自己肯定是帮不上什么忙，游戏开局他什么能力也没有，就意味着游戏中的他的角色一开始也是普通人，最多会借助符咒和桃木剑之类驱驱鬼罢了。
“你师兄我的实力还需要质疑吗？再不济也保护你这么多年了。”绝卿轻笑一声，回头看看，“现在你长大了，总是挑衅我了，还是以前乖巧的你可爱些。”
认识时间很久，且他因为某种原因有着保护我的责任？喻封沉迅速反应过来。
他配合着打趣两声，系统没限制他的人物性格，想来做自己就好。
“那便在此地多留几日，我们……先找个客栈留宿吧。”过了一会儿，绝卿与喻封沉告别城门，重新进入阴都。
太阳藏在云层后，天色没多大改变，街道上的人却多了起来。
“白菜——”
“鸡蛋，早上刚下的！”
“来瞧瞧新到的字画吧！”
他俩在聚集起来的早市里买了两块圆饼，当然，绝卿付的钱。
卖圆饼的大爷见两人相貌生得好，不由得多问了两句：“两位从阴都外来啊？”
“是啊大爷，恰巧路过，这里风景独特，我和我师弟打算在此地多待几日。”之前还说这里破败无聊呢，此时套路起居民来，绝卿改口改得也是面不改色。
还算靠谱，看来这个便宜师兄经验很足，没有一上来就询问异常，而是先拉近距离。喻封沉一口咬在饼子上，只觉得这饼子比茶楼里的小菜有味道多了：“这里食物也好吃，我超喜欢的。”
“哈哈哈，那赶巧了，两位说不定能见到三日后的盛会呢！”大爷笑呵呵地看着喻封沉吃饼，露出老父亲一般的慈爱神色。
三日后！？
三日后不就是二十三号，会造成人口失踪的日子吗？失踪人数都那么多了，这里的人竟然还在二十三号举行盛会？
喻封沉手微不可查地一顿，和善笑道：“大爷，是什么盛会啊？热闹吗？”
“热闹，全阴都的人都等着那一天呢！”大爷神神秘秘地、带着自豪感地小声道，“二十三号城里该张灯结彩，由咱这儿最有名的许氏来主持盛会，每家每户都能派出一个代表去参加祭祀活动呢！”
“祭祀活动？”绝卿一边盯着喻师弟不让他把袖口弄脏，一边装作感兴趣地问。
“对啊，就是——”大爷还想说，突然，一旁传来尖叫声。
喻封沉胯骨那里骤然发热，别误会，是口袋里的符纸有了反应。
他快速伸手抓出了发热的符，只见黄纸上用朱砂绘制着一个大字：生！
一股阴风迎面吹来，喻?体弱多病?封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只来得及朝尖叫声处看去，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突然扔下了菜篮子，眼睛通红，皮肤枯槁，朝一卖菜的扑了过去。
现场一阵骚乱，喻封沉什么都做不了，却见身旁的绝卿身形一闪，宽大的袖子带起一阵风，从包袱里抽出桃木枝，对着发狂的妇人脑袋上就是一下。
“啊！！！”妇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口鼻中渗出鲜血，通红着眼睛锁定了绝卿，面上露出怨毒。
第一百九十八章 王家娘子
桃木枝甩动两下，妇人喉咙里发出凶狠的低吼，朝绝卿跃来。
绝卿后退两步，从容地将桃木枝竖在身前，口中缓缓念道：“雷引三道，末道让行！”
霎时间，枝条的颜色变得黝黑，还隐隐散发出一种焦香
“是雷击木么？”喻封沉心里一动，绝卿侧身躲过妇人的爪子，再次将枝条抽在妇人头上，妇人叫声越发凄惨，整个人蜷缩了一下。
喻封沉看见绝卿的动作，只来得及心里赞一声好身手、好反应力。
但是他发现，妇人的动作更加僵硬，尤其是关节，仿佛失去了弯曲的能力。
喻封沉眼睛跟着发疯的妇人，看见妇人皮肤很粗糙，甚至光是看着都觉得质地坚硬。
桃木的攻击对她来说并不致命，充其量让她叫两声，绝卿身手很好，却也抵不过一个身体素质完全不似常人的“妇人”。
喻封沉沉默两秒，直接喊道：“桃木对付鬼魂有大用，对付僵尸就不太行了，师兄，有铜钱剑吗？”
他以前就喜欢看灵异小说，玩恐怖游戏，古代的某些文化他也了解过一些。
桃木据说克制百鬼，什么类型的鬼物都能对付一二，但是有句话说得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付僵尸这种鬼怪，还是铜钱剑、墨斗线、糯米这些东西有效一些。
僵尸还怕阳光、火等自然事物，阴都没有阳光，现场也没火，指望不上。
问完喻封沉就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包裹一共就那么点大，他也就看见桃木枝和桃木剑了，哪可能再多一把铜钱剑。
想到这，他改口：“有糯米吗师兄！”
僵尸？糯米？
绝卿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妇人。
妇人身体前倾，像个棍子一样笔直向他跳过来，双手伸得长长的想抓他。
还真变成了僵尸。
绝卿想到，他以前见过尸变的尸体，也见过被尸毒感染的活人，可是没见过自顾自化僵尸的活人啊！
一开始她发狂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难道这也是僵尸化的过程吗？
这才导致他没第一时间认出僵尸，这不符合常理，他根本没往那块儿想。
“糯米昨天晚上被淋湿，我扔了，没来得及补！”绝卿一咬牙，顿觉倒霉。
喻封沉哑然，大街上出现僵尸，他们还没糯米……等下。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荷包，成功摸到一把糯米。
昨晚绝卿的糯米被淋湿了，是因为暴雨来临时师兄把油纸伞全部撑在了师弟头上。
所以他荷包里的糯米还好好的。
喻封沉看准了时机绕到僵尸身后，一扬手，一捧糯米就砸在了僵尸妇人的身上。
“吼！”这妇人僵尸太过弱小，糯米上身她瞬间开始冒烟，没过几秒就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喻封沉看她应该是死了，才上前蹲下摸了摸妇人脖子上的皮肤，坚硬如铁，还泛着淡淡的紫色。
这是连最低级的紫僵都还没化成功。
“师弟干得好！”绝卿过来把喻封沉拉离了妇人尸体，伸手探查半天，甚至掰开妇人嘴巴看了看她的獠牙：“……死透了，不会再尸变了。话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还没见过獠牙这么不明显的僵尸。”
“不知道。”喻封沉摇了摇头。
刚才这件事并没有触发主线任务，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场事故来得太突兀，阴都本就不多的烟火气瞬间消失在被袭击的买菜人的尖叫，妇人的倒地和周围看热闹的窃窃私语中。
“你们居然还有这种能力！”卖饼的老大爷一脸惊诧，喻封沉仔细看了看，大爷眼里除了惊讶，似乎没有对突发事件的恐惧。
周围人也是如此，只听到人们兴致挺高：“来了两个厉害人物呢！”
“是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这种能力真让人羡慕，像仙家一般。”
“怎么又出事了啊，王氏会派人来看的吧……”
“害，这不是快到二十三了吗，正常，正常。”
喻封沉使劲支着耳朵听，奈何听力不够，只从周围人的碎嘴子中辨别出这几句。
“大爷，这事很常见？”绝卿也察觉到不对，收起桃木枝凑过来问。
“是吧，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卖饼大爷感叹，“这是保命符要失效了，盛会那天尤其多，只有让王家的娘子做法，才能再保一个月安生。”
“王家娘子？”喻封沉一副好奇的样子，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弱，看得出大爷口中的王家娘子在阴都地位超凡，而且提她也没有避讳，于是顺着问道，“我看其他人也在说王氏……我们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您给我们讲讲王氏呗？”
二十三号的盛会，王氏，王家娘子，保命符失效，做法，这中堪称直白的提示已经几乎把主线摆在喻封沉面前了。
越接近盛典，阴都人发生异变的频率越高，这时候需要王家娘子做法才能抵得住这种异变，维护阴都人民一个月安全，到了下个月还得来一次。
要么王氏有问题，异变与王氏脱不开关系，他需要调查王氏找到真相；要么王氏是游戏里的大腿，与鬼物对立的势力，体验师需要帮助王氏彻底解决异变根源。
至于异变根源……他本身的体质有点透题，他就不信这和鬼沉树没关系。
大致上应该是这样了，喻封沉相信自己亥杂诗猜的**不离十。
绝卿师兄又拽着他在集市上打听了一番，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惊叹地对他说：“绝了师弟，这阴都问题这么大，怎么以前都没人提起过呢？”
喻封沉习惯性想插兜，发现衣服只有下摆装符纸的口袋了，随即作罢，对师兄开了个恶劣的小玩笑：“可能知道的都死了？”
“……师兄胆子小，你不要吓师兄。”绝卿捂着胸口，一点看不出哪胆小了，贫嘴一句后才转为正经，“如若事情真是此地居民所说的那样，那么这里一定有个厉害的大鬼，或者僵尸王。我看我们得和王氏接触一下，向王氏的人问问这里的具体情况！”
“正该如此。”喻封沉点头同意，这是他找到主线任务的好机会。
“那我们走吧！”绝卿拍了拍喻封沉的肩，没怎么用力，然后兴冲冲朝着一处路口走去。
喻封沉眼睁睁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那是出城的方向，我们刚才打算离开的时候也没遇见什么特别的人家啊……你确定认识路吗师兄？”
“……死小孩，明知道师兄我路痴，还找我确认一遍，挑衅呢？”绝卿停下脚步，回来朝反方向走去。
喻封沉：“……”对不起我还真不知道你路痴。
他们顺着路走向没去过的方向，打算一路上找人问问王氏的地址。
结果，没等他们走到地方，倒是有人先来找他们了。
“二位小友请留步。”
阴沉沉的天空下，一个老人挺着笔直的腰背，出现在两人的后方。
喻封沉心头微动，他已经很久被体会过被人突然接近的滋味了，感知力没了，现在他才后知后觉体会到这晋升游戏难在哪。
力量得来许久，突然全部失去，仿佛一个不会游泳的人被抢走了救生圈，独自在三米的河中扑腾。
让人心中不免产生了着恐慌。
喻封沉和绝卿随着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他们背后不到两米的地方，老人面无表情的站着。
老人穿着镶金丝的黑色长衫，头上戴着顶圆顶黑帽，脸上的眉毛胡须是硬朗的黑色，皮肤略白。眼睛小小的，一眯起来有种怪异的威严感。
这老人给喻封沉的感觉非常不舒服，不像个正常人。
“老先生有何事？”绝卿心中警惕，面上还是很有礼貌。
“我是王家的大管家，夫人听闻两位小友临街杀鬼，表示钦佩，特来邀请两位小友去府上做客。”管家弓了弓身，似是鞠躬，双手合在袖子里，语气不咸不淡，既看不出主人家的热情好客，也看不出半点恶意。
“王管家好！”喻封沉笑着打了个招呼。
“王管家”看了他一眼：“我姓杜。”
“杜管家好！”喻封沉用同样的语气重新来了一次，“你家夫人，消息挺灵通的嘛？”
“府上佣人买完菜回来提起的。”杜管家仍然面无表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老的失去了做表情的能力。
“哇，王氏一定很气派！您这样的管家都穿着如此讲究，衬得您很年轻啊！”绝卿笑道。
“……小友不必如此，老奴只是一届下人，你们是夫人邀请的客人……”杜管家说着，回到了正题，“请两位小友随我回府上，马车已备好，就在不远处。”
马车的确在不远处，只是喻封沉和绝卿上车时，看见了管家眼中一闪而过的阴冷，和一个让人心慌的微表情。
喻封沉记住了那表情，在车里坐坐好，不多时，管家也钻进车里，眼中已经恢复成一潭死水的样子。
外头的马交给马车夫。车厢内三人就开始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开口说话。
杜管家坐的直直的，像一个泥塑的俑。
喻封沉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
第一百九十九章 桃花桃叶
这管家表现有些诡异，直觉告诉喻封沉，王家不是个好地方。
但这是他推进剧情的最好选择，恐怖游戏不就是这样吗，哪儿危险去哪儿作死。
马车摇摇晃晃走在街上，路边的人看见皆是一脸欣喜：“王家的马车，今天看见王家马车了，真是幸运呐！”
看见居民对王家的态度，喻封沉对王家更加好奇。
王家在阴都的东边，府邸气派，朱红大门两边镇着两只石狮子，颇有豪门大家的派头。
下车时，管家回头对他们说：“夫人此时还在休息，我带你们进厢房，二位小友可以吃些点心，中午与夫人一同用午膳。”
“劳烦杜管家。”绝卿大袖子一挥，朝管家施了个小礼。
喻封沉还真没亲身见识过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他学着绝卿的样子跟着施礼，然后进入了大门。
系统提示就在他一脚踏进去之后出现出现。
【主线任务（大致）已触发：在王家借住，参加二十三日的盛会】
【要求：以活着的状态参加盛会】
喻封沉看着短短两行字，在脑子里随便分析了两下，接到任务推理后续，已经是他成为体验师后养成的习惯了。
首先，这个主线任务非常笼统，一点不辜负“大致”两个字，它基本就是给喻封沉下了个指令，侧面提出了游戏情节和时间——目前的线索都指向二十三号的盛会，恐怕游戏**就在盛会上，也就是说，这个晋升游戏的时间跨度是四天——现在是二十号早上，如果结束点在盛会末尾，就是近四天。
四天中，他会经历五个剧情转折点，虽然说的很隐晦，他也基本能猜到所谓的剧情转折点就是玩家最容易死的时候。
之后主线任务应该会逐渐完善，给出更明确的任务吧。
理好这些念头，他跟着杜管家，抬头看了看。
门内是个大庭院，布置得很漂亮，花草颜色艳丽，与阴都大片大片的灰色反差明显。
右边是回廊的入口，几个穿着体面的佣人正好端着木桶从廊上经过，看见管家带着客人来，他们面无表情的让到一边，恭敬地说：“管家好。”
管家对他们点点头，于是佣人们又带着桶离开了。
从头到尾，他们都没给两个客人任何一个眼神，反而是绝卿皱了皱眉头，等人走远悄悄碰了下喻封沉的胳膊，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管家，小声道：“你闻到桶里的味道了吗？”
“闻到了。”喻封沉道。
从盖着盖子的木桶里溢出来的浓稠的血腥味，恐怕只要是个嗅觉正常的人都无法忽视。
“王氏有问题，这地方死气沉沉，我本来以为管家就是这个性格，但是你看那几个佣人，也是这种活死人一样的状态。”绝卿给喻封沉的印象就是在为人处世上很敏锐，有时候又会犯迷糊，心思很单纯的根正苗红年轻人。
他声音压着，生怕师弟没察觉：“别说师兄阴谋杂书看多了，我开始怀疑王家是被鬼怪控制了……”
这个说法不是没可能，但信息太少，难以得出结论，喻封沉不打算浪费时间在无法得出准确结论的猜测上，同样压低声音把话题掰了回来：“你说，桶是空的还是满的？”
“这？”绝卿迟疑了一下。
“佣人搬着木桶毫不费力，看起来是空桶，但空桶怎么会有这么浓的血腥味？就算是被血水浸了一遍也不应该。”喻封沉道：“桶里一定有东西，要么是东西不重，要么是佣人自身有问题，到这都不是重点，我们得想想，王家佣人拿着这些木桶和里面的东西究竟用来做什么。”
“嗯，我们之后注意点，我有预感，阴都的古怪和王家脱不了干——什么啊多大了还拽我头发玩，快松手！”绝卿说到一半突然大声，顺势把喻封沉的手往旁边打开。
喻封沉心头一凛，一边立刻委屈地回了一句“切，不给玩算了”，一边装作不经意朝前头看去。
管家不知为何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对他们，小眼睛里残留着探究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森。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老人特有的沙哑嗓音将两个客人“惊醒”，两人演技都不错，随便扯了点不相干的东西，管家这才半信半疑地转身继续带路。
只是那眼中的狐疑神色让喻封沉心中发寒。
一般来说，老人家耳朵都不会太好，可是……这个管家刚才听到了什么？
剩下的路两人不敢再讨论什么，都打算进了厢房再说。
沿着回廊左拐右拐，经过了中庭的草坪和假山，他们终于来到一个院子外。
院子与府邸整体风格相似，取名为“修身院”，三个大字的白底墨字牌匾就挂在院门上。
“这是夫人特地修建的院子，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杜管家领着他们到了一处厢房门口，“二位的房间挨着，我们安排了婢女伺候，请二位等夫人传午膳。”
他沙哑的声音刚落，两个房门就一前一后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衣着稍显暴露的美貌女子。
女子身穿桃红色衣裙，画着淡妆，梳着普通的丫鬟髻，脸上带着微笑。
这是喻封沉进入王家府邸之后看到的第一个会笑的人，当下甚至没怎么理会婢女裸露的小臂和锁骨下方，多看了两眼。
管家却把他的表现归类为很喜欢夫人安排的婢女，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神色：“二位小友休息吧，老奴先走了，有何要紧事，打发桃花桃叶来找我便可。”
“有劳了。”绝卿目送管家离开，这才与喻封沉面面相觑，又瞅了瞅两位婢女。
“你们……是双胞胎？”他想了想，随意找了个话题。
“回公子，是的，奴婢叫桃叶，与妹妹同时出生。不过侍候人的资历老些，几乎一出生就在王家了，不像妹妹，早年读过书，还可以与公子聊聊诗书雅事。”从左边厢房里出来的女子笑着回答，她语气特别温柔，总算给王家府邸带来了点正常气氛。
“奴婢桃花，”另一个婢女也说话了，居然和姐姐桃叶声音语调也一模一样，让人难以分清，“负责侍候这位公子。”
她看的是绝卿，绝卿一愣，随即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哈，没想到你们夫人还挺了解男人的。”
桃花脸色微红，小声道：“夫人也很年轻，很照顾我们。”
桃花是王家娘子给绝卿配的婢女，桃叶自然是喻封沉那个房间的。
桃叶跟着点点头，对喻封沉道：“公子，何必站在屋外说话？进屋歇息吧，夫人嘱咐了，她想着公子一定对阴都有所好奇，让奴婢好好给您讲解一番。”
“行，那就进屋吧。”喻封沉礼貌地回道。
他和绝卿房间分开，进屋势必落单，也不知这王家娘子是有意还是无意。
进屋前，喻封沉收到了绝卿操心和警告的眼神，这眼神太明显，就差没把“别被美色迷惑了，万事小心”写在脸上。
喻封沉回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便进了屋，桃叶转到他身后关上了门。
“公子，您一定对阴都的事感到疑惑吧？”桃叶笑吟吟站在那里，“奴婢自小长在这里，坊间奇闻都知道一点，若是公子有兴趣……”
她脸上突然浮起飞霞，羞涩的偏过头：“奴婢可与公子在床上交流。”
“……”喻封沉一阵沉默，打量了这个婢女一番，眼中不乏审视。
过了两秒，他笑笑：“天色尚早，似乎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就坐桌上说吧。”
“是。”桃叶没有坚持，也没有失望，与喻封沉一同坐在了房间的圆桌边。
“公子想知晓些什么？”她一边问，一边伸出玉手给喻封沉斟了一杯茶。
茶从壶中倒出，香味立刻飘逸出来，喻封沉神色微动，捏着杯子尝了一口。
茶香浓郁，和阴都其他地方的无味茶形成鲜明对比。
“好茶。”他意味不明地赞了一句，“我想知道，二十三日的盛会究竟是为何而开？具体有些什么活动？”
“公子是当街杀鬼才被夫人看中，带入府中的，应当不会排斥鬼神之说。”桃叶求证般看了看喻封沉，见喻封沉点了头，她才继续，“其实，阴都是个被诅咒的地方。”
“很久以前，城内总会时不时出现有人变成鬼怪的事件，僵尸、厉鬼、水鬼，无奇不有。过了很多年，这样的情况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本加厉的增多，有一年甚至差点毁了整座城。”
“直到夫人嫁到王家，她是个有能力的人，在二十三号那天进行了做法，竟然让人变鬼怪的事减少到了十分之一，大家都很感激她，夫人规定每个月都得进行一次盛会，慰藉鬼神。”
“后来老爷病倒了，没过多久就去世了，王家由夫人掌管，全城人都很信服。”
桃叶说着，歪头盯着喻封沉。
“怎么了？”喻封沉挑眉。
她笑着，那笑容却从温柔变成了有些诡异的感觉：“剩下的问题，我都可以详尽告诉公子，不过，奴婢也有个不情之请。”
“请说。”
“公子，听完我说的这些，你觉得……我是桃花还是桃叶，是姐姐还是妹妹呢？”美貌之下，婢女充满期待的看着喻封沉。
喻封沉却感觉到，她正在期待从面前公子口中听到错误答案。
第二百章 异端的处理方法
“你是……”
喻封沉一怔，万万没想到第一个坑这么快就来了。
桃花桃叶长得一模一样，声线，性格也差不多，如果互换名字，不熟悉她们的人如何分得清？
万一回答错了，美女是不是会瞬间变厉鬼？
桃叶说过，她和妹妹同时出生，但资历老些，几乎一出生就在王家长大。
但她又说，她对坊间奇闻知道得很多，如果是一个从小在王家的丫鬟，应该不能整天在外面跑吧，相反，读过书的妹妹桃花应该经常在城内活动，知道这些事的几率大很多。
喻封沉轻出一口气，笑道：“你就是桃叶。”
婢女脸上顿时浮现出不加掩饰的失望：“公子说对了。公子是怎么知道的呢？”
“王家这么大的府邸，不至于在接待客人时撒谎，有些失风度了。”喻封沉猜对了，顿时感觉自己抓到了一点规律，“你们的夫人，应该是个很注重礼节的人。”
婢女给出诱导，提供迷惑性信息，但本质上主人还是王家娘子。
“但是，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他又喝了口茶，把散在肩上的头发拨到了后面。
“没，奴婢很高兴。”桃叶勾了勾唇，看起来有些勉强。不过她很快恢复了常态，继续道，“公子，我再给您讲讲盛会的事？”
“好。”
盛会作为一月一次的祭祀类活动，肯定在某些方面是有点血腥的。
桃叶告诉他，盛会从辰时就开始，家家户户会挂上红灯笼和彩纸绳，穿上大红衣服，杀一头牲畜，
当天一定会出现人变鬼怪的情况，人们得合力把它们抓住，送到祭祀厂的牢笼里，每多一只鬼怪，祭祀台上就会有王家请的法师吟唱一段经文，抓得越多，下一个月就会越安稳。
到了酉时，祭祀正式开始，被抓住的鬼怪用适合的方式杀掉，血染在祭祀台上，然后一把火烧掉。
戌时，每个人都要上前领一杯混杂了鬼怪骨灰的汤，喝下去，下个月就有很大概率不会变成鬼怪。
这方法沿用了十几年，每个人都习惯了。
“每次有人变鬼怪，速度都很快吗？”喻封沉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早上那个妇人几乎没有半点预兆，就从一个人变成了那副样子，失去了理智。
“各有不同。”桃叶温声道，“有些人只有一点点症状，比如出现了特殊纹路，或者肢体僵硬……他们可能不会继续恶化，留有神志。”
“这种人，我们不称为鬼怪，而称为异端。”
异端？喻封沉瞳孔一缩，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们怎么处理异端？”
“夫人怜悯他们有人的神志，却没有人的身体，会把他们接到家里来养着，也算是对城里居民的保护。异端的亲人可以定期来看望他们。”桃叶说着，脸上浮现出向往的神色，“夫人真的很善良啊。”
真的是这样吗？
在恐怖游戏中，这样的做法基本上伪善**oss的认证。
“往年抓来的异端，都在贵府上？”他试探着问。
“在的。”桃叶点头。
“我能看看吗？”
“……”桃叶突然没了声，喻封沉抬眼看她，只见她的神色有些难以描述，说不出的诡异。
“这个要听夫人的，公子可以在用午膳时与夫人提一提。”她轻笑。
一股阴风吹过来，窗户咯咯作响。喻封沉后背莫名寒毛乍立，沉下心来。
肯定是不对劲的。
王家把“异端”们禁锢起来，然后用来做什么了？总归不会是好事。
晋升游戏已经把他的处境摆在明面上了，按照规则，他撑过了剧情转折点就可以恢复部分能力，到时候不就会被居民当做异端给抓住，然后理所当然被禁锢在王家？
他凝神，总结出了这次游戏的第一个铁律：不能在城里人面前暴露出鬼物体质的任何能力。
盛会的要求也很奇怪，他第一次玩古日历背景的游戏，之前已经找楚老板了解过，这个世界不存在神仙地府，所以所谓的祭祀，如果真有回应，那也不是善类的，而是鬼物的。
鬼物借助王家娘子给阴都人安全的承诺，他不相信王家娘子是什么好人，她肯定对阴都人隐瞒了很多东西，比如，为什么当天居民得穿红衣？
为什么要喝混杂了鬼物骨灰的汤？
喻封沉对王家娘子更加好奇，好在中午就能见到，他趁着这段可能是整场游戏里最安全的时间继续收集着信息。
“如果变成鬼怪的是自己的亲人呢？”喻封沉忍不住问，“不会有包庇行为吗？”
“有过的。”桃叶笑靥如花，轻声道，“包庇者虽是人身，但神志已经被鬼怪迷惑，没有救了，与鬼怪们一同处理。”
此话一出，喻封沉暗道一声果然。
就知道王家不会表现的那么“尽善尽美”。
权利一大，没有人制衡，就会出现一手遮天的情况，到时候，无论怎么洗脑，普通民众都无法反抗强权。
普通人因为血缘关系，对亲手把亲人送去杀掉和禁锢的迟疑，变成了被鬼怪迷惑。
这样，整个阴都将不会有反对和迟疑的声音，久而久之，就是真的洗脑。
离午饭还有点时间，喻封沉站起来，桃叶忙问：“公子去哪？”
“去找我师兄。怎么，我不能出房间吗？”喻封沉转头。
“自然可以，公子请让我跟着。”
喻封沉没法拒绝，明显这是王家娘子监视他们的手段。
他主要得去问问绝卿，有没有桃花有没有问同样的问题，绝卿有没有答错。
离开屋子，他转了个方向，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
好在里面没出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绝卿翘着二郎腿在看书，桃花坐在一边，带着愉悦的笑容，介绍着阴都的文化。
见他进来，绝卿一抬头，嘴角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
喻封沉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绝卿“腾”地站起来，丢下书拉住喻封沉胳膊往外走。
“公子！”
“公子？”
两个一模一样的婢女试图叫住他们，绝卿回头：“我和我师弟去茅房，两位姑娘要跟着？”
第二百零一章 支线选择权
桃花桃叶一脸遗憾的留在了原地没有跟上来，他们一路上问了几个面无表情的仆人，很快找到了最近的茅房。
但是显然，绝卿拉着喻封沉过来不是要一起上厕所促进感情的，他谨慎的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严肃道：“我答错了。”
“什么？”喻封沉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你猜错桃花桃叶的身份了？”
“对，我就感觉没事为什么突然要来这么一出，于是根据她们的只言片语推测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我屋里的婢女是桃叶。”绝卿脸色不太好，之前一个人在屋里忍着和桃花聊了那么久，其实心里一直在打突突，“她回答我猜错了，神情很不对劲，她好像特别高兴，但是也没做什么。师弟，王家绝对有问题，我觉得这里的人精神有问题。我要是没猜错，你屋里的也问你了吧？”
“问了，我答对了，她不太高兴。”喻封沉瞥了绝品一眼，他想的和绝卿想的有点不太一样，他比较在意绝卿在这个游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
绝卿不是体验师，游戏不需要给他带来恐怖体验然后威胁他的生命，所以绝卿答错问题属于必然，游戏又会对他这个“npc”做什么？
游戏中的npc也是分很多种的，有些属于推进剧情的必需品。有些属于给玩家提示的人，有些是负责保护玩家的，有些人需要玩家保护的。
这些功能并不冲突，喻封沉就在想，绝卿属于哪一种或哪几种？
他答错了，会有什么样的成罚呢？
绝卿眉头皱起来，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枚八卦盘一样的东西：“你看。”
这是一块有棱角的盘，指针在八个棱角间静止不动，针下方有一个墨色的“邪”字。
这是绝卿随身携带的探邪盘，当邪祟出现在一定范畴内，指针就会自动旋转，指向邪祟所在方位。
自从进了阴都后，探邪盘就一直安安静静，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阴都没有鬼怪，可是在方才妇人变僵尸时，它也没有提示。
“阴都有某种能压制探邪盘的东西在，这探邪盘是师父做的，能压制住它，阴都的鬼祟一定比我们想象中还强大。”绝卿观察了一下师弟的表情，发现师弟没有害怕，“这样的鬼祟，能力覆盖范围说不定能有整个王家府邸这么大，我们说不定已经进入危险区了。”
不是可能，是肯定了……
喻封沉暗自叹了口气，压制住探邪盘的鬼祟肯定和鬼沉树有关，他得趁在王家的机会好好搜索一下。
根据梦魔卖给他们的情报，鬼沉木是整棵树里最精华的一截木头，只有鬼沉树成年了才能抽取出来另作他用。
在鬼沉树成年之前，体型并不大，需要靠人血和尸体、怨气的喂养才能不断成长。
他怀疑王家藏着一棵未成年的鬼沉树，才需要仆人们用诡异的木桶“施肥”。
阴都所发生的一切灾厄，都不过是王家暗中操作的结果！
“师兄。”喻封沉道，“你刚才说怀疑王家人精神有问题，我倒是有个其他猜想。”
“什么猜想？”绝卿精神一振。
“王家这些仆人，包括杜管家和桃叶桃花，会不会根本不是活人？”喻封沉认真地问。
绝卿顿时瞪大了眼，脸上浮现起错愣。
“这——我倒是没听说过有这么多不惧阳光的鬼祟，而且鬼祟除去修行久的，其余神智都很有限，王家这么大……不太可能吧。”他低低说着，突然伸手扳正了喻封沉的肩膀，“你是不是感应到什么了？”
没有啊，我应该感应到什么啊喂？
喻封沉是真的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相反，他对自己这个角色原本的情况产生了好奇。
目前他得到的信息是自己这具身体很弱，绝卿一直由于某种原因在照顾和保护他。
恰好，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信息提取器”npc。
他灵光一闪，装作困惑地说：
“师兄，到阴都后，我感觉身体变好了。相对的，我对那些东西的敏感度好像下降了……”
“什么！？”绝卿差点没压住自己的高声，他生动地给喻封沉表演了什么叫瞳孔地震，“不可能的。”
他反应过大，喻封沉趁热打铁：“师兄，我是不是情况不太好了。”
“等下，你别担心，你先告诉我，到什么程度了？”绝卿这表情比提起王家异常还严肃。
“没有身体发冷，头晕，四肢无力，总是听见鬼祟的声音吗？没有时不时感觉狂躁，想动手吗？没有想自尽吗？”
这一连串问题问得喻封沉眼睛发亮，原来他的角色有这些症状！
游戏里不会给没用的设定，每多套出来一些，就代表他猜测真相的角度又多了一种。
他语气拉长，看上去也有些不可置信：“都……都没有了，我感觉我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怎么会，师父为你找了这么多年的方子都没用，为何一到阴都，就有这种抑制作用！”绝卿激动起来，喻封沉能感觉到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都在颤抖。
【触发支线任务：师弟的多年隐疾】
就在此时，系统提示在喻封沉脑子里出现，他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听绝卿道：“我们游历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治疗你的方法，没想到居然在这儿遇见，我要通知师父！”
通知师父？
喻封沉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
能通知师父的话绝卿应该早就通知了啊，怎么会等到现在？
他手一用力，拦住了绝卿往袖子里掏东西的动作：“师兄，通知师父的话，你要付出什么？”
“别担心我，用传讯符的代价不过是半个月内法力下降三成而已。”绝卿小心地拂开他的手，安慰他不用这样。
“可是，”喻封沉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我们现在身处阴都，安全未知，师父赶过来需要时间，而你的法力下降三成，万一在有需要的时候——”
不错，这是个选择题！
他回想起游戏开始时系统说的，支线任务会影响结局。
他触发的这个支线，就让游戏产生了第一个明显的剧情走向选择：通知师父，大概在之后会有帮助，但绝卿师兄实力下降，可能面对王家异常时无法保全自己，顺带保护他这个便宜师弟。
不通知师父，一切会暂时维持原状，但师父这个点就错过了，也不知会造成什么影响。
绝卿显然由于激动一下子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到这话他的手顿了一下，目光犹豫起来。
“可是……算了，师弟，这事与你密切相关，你来选。”
第二百零二章 睡梦
黑暗的思维中，两个光点伏行很久，终于在半空相撞。
喻封沉收回了所有阻止的动作道：“还是通知师父吧，阴都这边，我们再多加小心一点就好——”
“好！你先离开，我就在这里通知师父，你别让那两个古怪的侍女起疑心。”绝卿点头，用一种接近命令的严肃语气让喻封沉离开。
他好像不希望当着我的面使用传讯符？喻封沉古怪的想，不过他没说什么，依言出了厕所，朝房间方向走去。
结果踏入自己房间，他发现那两个侍女都不见了。
去哪儿了？
……是他和绝卿去厕所的时间太长了吗。
思及此处，他刚准备趁机在王家府邸到处走动找找线索，突然一阵困意袭来。
这股困意来的毫无预兆，如突然涨潮的大海，瞬间就把他这个海岸边的石头淹没。
“？”他下意识走向床铺，等躺到床上，意识才短暂恢复一些，惊出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么困？这算是强制剧情吧，不，不排除是我在不清楚的时候中了那什么王家娘子的陷阱，有事件要发生了吗？
他眉头皱起来，却抵不过那种从灵魂深处袭来的困意，终于眼前一黑，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喻封沉好像做了很多梦，无数个破碎的片段在他脑海里疯狂闪烁，可当他陷入半梦半醒之间，那些梦又忘的一干二净了。
而且他总能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床边游移，那是衣服布料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有什么人就在他床边，但无论他怎么努力睁开眼睛都醒不过来。
良久，他眼皮颤动，突然感到床一低，一股气流喷在他鼻尖。
那是别人的呼吸。
这一刻，他仿佛抓住了噩梦的突破点，思绪突然清晰，彻底清醒过来，从睡梦中挣脱。
他意识到有个人正趴在他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地注视着他……他立刻装作没有醒来，专心听着周围的动静，
脸前的东西静止了，过了一会儿，喻封沉感到一根冰冷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眼皮。
他面色平静，仿佛无视了那根手指上随时可以戳进他眼球的压力。
“咯咯咯……”嘶哑难辨的笑声响起，手指被收了回去，下一秒，呼吸的气流也远离了。
悉悉索索的摩擦声朝门口移动去，喻封沉眼睛脩的一睁，果然看见一截衣摆从门口闪过。
外头天色大亮，阳光从敞开的门中投进来，也照亮了……地上密密麻麻的血手印和拖拽痕迹。
他一骨碌坐起来，低头看去，满地都是血手印，包括他躺着的床单旁边。
“是什么东西来过……”喻封沉眼睛眯起，起身下床，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能一边避让着地上的血迹，一边向外走。
这种痕迹，只能是有人浑身沾着血，在地上爬行才能形成。
那截衣角是桃红色，会是桃花桃叶中的一个吗？
他神色一紧，立刻跑向绝卿的房间。
他大概睡了很久，绝卿一定完成了通知师父的任务，应该早就回来了，那会不会和他一样，陷入了沉睡呢？
面前是绝卿的房门，他一抬脚，“彭”的一声，直接给踹开。
躺在床铺上的绝卿被踹门的声响惊醒，一个激灵坐起来，肌肉紧绷摆出戒备的姿态来，看见是师弟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等等……我怎么会睡着，该死，我在这种地方还能睡着……”绝卿没说两句就懊恼起来，翻身下床，快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喻封沉只见他大袖子上下翻飞，居然迅速就收拾得整整齐齐。
他房间里没有血手印。
“刚才，你有没有感觉有人来过？”喻封沉问。
绝卿沉思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和思考：“好像……没有。我回来之后突然感到很困，就睡了，本来打算撑住别睡的。”
“……我也是。师兄，刚才我房间里多了些东西，但是没有伤害我。”喻封沉领着绝卿回了自己房间，绝卿一见满屋子血，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黄符，符纸一接触到血迹就自行燃烧起来。
绝卿盯了一会儿符纸的燃烧速度，骇然：“是大鬼，这房间里进过大鬼！”
大鬼？看样子起码怨恨级吧……
“通知师傅是对的，这地方太凶险了。”绝卿还想说什么，突然噤了声。
“有人来了。”他耳朵一动，悄声道。
几秒后，两个桃红色的身影就出现在门外。桃花和桃叶动作相同，盈盈一笑：“两位公子，时间到了，夫人让我们带两位去梨花轩用饭。”
喻封沉眼睛不着痕迹地一瞟，看见其中一个婢女的裙子上沾着不易察觉的血迹。
“行，带路，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王家娘子到底有多好。”绝卿微微一笑。
“在此之前——”两个婢女齐声问，“我们谁是桃花，谁是桃叶？”
之前好歹有迹可循，这次两个人直接站一块，光从外表看完全分不出区别。
她们的脸上隐隐透着兴奋。
绝卿瞳孔一缩，他可没忘记早上的时候他貌似就猜错了。
“你是桃叶。”喻封沉却直截了当的一指衣上带血的那位。
后者一愣，不甘心地低下了头：“公子猜对了。”
桃花嘴角也扁了扁，转身：“两位随我们来。”
绝卿暗松一口气，想问问师弟是怎么知道的，又想起之前在老管家身后说悄悄话被察觉的事情，顿时憋回去了。
眼下桃花桃叶两姐妹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即将见到的那位，王家娘子，王夫人！
梨花轩在整个府邸的西北角，两人跟着婢女绕了点路，正好碰上从梨花轩出来的府中厨子。
这个男厨子穿一身灰色麻衣，身形消瘦，面色雪白，长发盘在后脑勺上，看见桃花桃叶两姐妹，他似乎有点瑟缩，老远就弓着身子退让。
“……”喻封沉从厨子清秀的脸上看到别样的情绪，他心下一动，不动声色地从厨子身边经过，装作身体虚弱踉跄了一下。
厨子有一瞬间似乎下意识伸出了手想扶一把，随即猛地缩了回去，旁人看来他好像没动似的。
番外 这破队伍吃枣药丸！
漆黑一片的房间里，挂在墙上的钟滴滴答答地响着，睡在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不知为什么，在睡梦中蹙着眉。
夜越来越越深，窗外，秋风瑟瑟。
小区内的路灯昏暗，将周围的叶子脱落的树影照得张牙舞爪，像极了巨大的鬼影。
月光轻薄，带着淡淡的冷意，透过透明玻璃照射在床上，睡着的青年动了动，无意识地把被子往上拉，盖过脸，只留下一个黑头发的头顶。
一副金属感强烈的细框银边圆形眼镜放在床头柜上，旁边是正在充电的手机。
突然间，卧室的门把手悄无声息地向下压动，打开一条小缝来。
一只眼睛凑到缝隙里，打量着卧室内的景象。
青年的手机屏幕在这时亮了起来，锁屏中央出现一个微信消息。
上面只写了两个字——
“小心！”
但是青年睡得很死，显然看不到来自别人的提醒。
门开得更大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身影从缝隙里挤了进来，手中握着一个看起来就不小的古怪东西，幽灵般来到床边。
床边的东西将手抬起，拉住青年的被子，缓缓往下拽，试图让青年的脸露出来。
谁知就在这时，受到惊扰的青年刷的睁开眼睛，发现身边多了个东西后，反应迅速地打开那东西的手，随即一条勾索长了眼睛一般从被子边缘射出，直冲向白影！
“啪。”
白影迅速退开，在房门边站定，随手开了灯。
顿时，卧室内一片明亮，喻封沉上身从被子里坐起，眯了眯眼，在勾索即将扎穿白影的时候手腕一抖，将其收了回来。
他望着门边笑吟吟的人，没起床气也要被整出起床气了，余光瞥见还没暗下去的手机，楚老板发来的那小心二字分外醒目。
刚睡醒带着点鼻音，喻封沉声音闷闷的透着不爽：“宁枫……刚从游戏里回来不休息一晚上，发什么神经跑我房间来闹鬼？”
昨天下午的时候宁枫刚走，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穿着标志性的白大褂，头上还扎着小揪揪，刘海微卷，一看就是半夜刚回，还没来得及洗漱。
宁枫站在原地不动，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理了理被勾索袭来时带出的风刮乱的头发，嘴角带笑：“这不是一天多没见你，十分想念嘛~你不知道，这次游戏可危险了，我差点都回不来！太吓人了唔。”
喻封沉盯着他，目露怀疑。
他视线偏移些许：“手里拿的什么？”
“什么都没有哦~”宁枫说着就打算离开，还嘱咐道，“好好睡觉——”
喻封沉的手机又亮了一下。
来自楚老板的第二条信息姗姗来迟。
这次信息有点长，锁屏看不全，他干脆指纹解了锁，朝内容看去。
“宁枫这个逼刚才回来就显得很兴奋，鼓捣半天，最后拿了个大水壶！我发现不对问他要干什么，他说在游戏里找到个秘方，溶在水里能让植物生长加速，打算去给你浇水……你可千万小心啊，别把他打死了。”
喻封沉：“……”
发现小喻子看完手机就一脸危险地看着自己的宁枫：“……”
“楚老板卖我了？”他也不溜了，大大方方将藏在后面的水壶拿出来，还挺惋惜，“本来想趁你睡觉浇水的，我实在是好奇你会不会长叶子啊~”
“我不会长叶子，但你会坟头长草。”喻封沉肯定地说。
他作势要下床动手，宁枫眨眨眼估摸了一下打起来他占不占便宜，然后果断转身跑出了房间。
喻封沉揉了揉太阳穴，小声嘀咕：“这玩意儿居然是队长……这破队迟早要完！”
番外 人心险恶
喻封沉单手拎着盒子打开门的时候，云肆刚和罗珈结束一局枪战游戏。
云肆的两把长管手枪被好好的放在床头柜上，他顶着一头刚补过色的奶奶灰，穿着短袖t恤，盘腿坐在床上，用一种一言难尽地表情望着罗珈，而罗珈则一如既往的阴沉沉默，只有眼里的光才能让人察觉到，他现在其实很高兴。
开门的声响让屋里的两人朝喻封沉看去，喻封沉停步，靠在门上歪歪头：“怎么？打游戏又输了？”
这话是对云肆说的。
这几天，云肆和罗珈喜欢上了solo，最有意思的是在现实里枪法已经算得上出神入化的猎物云肆竟然无法在残酷的虚拟网络世界获得同样的快感，已经被罗珈一声不吭地打爆很多次了。
“我——你——他——”云肆气得往床上一躺，丝毫不顾形象，罗珈幽灵般移动到他旁边，伸手拽好了他卷起来的衣角，将八块腹肌遮得严严实实。
罗珈道：“有碍观瞻。”
“随便吧，哥哥我已经体验到了挫败感，如果喻封沉不把手里那盒蛋糕分我一半，我就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云肆说着，瞥了一眼看好戏的喻封沉，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对方手里的盒子。
“蛋糕？”罗珈瞬间扭头盯住喻封沉。
的手。
“啧，嗅觉很灵敏。”喻封沉夸奖了一句，才走进屋，把蛋糕放在桌上。
云肆毫不费力地以一个常人难以捕捉的动作下了床，冷静地坐在桌前，一点看不出活不下去：“那是，我可是猎物——猎人也行，别小瞧我的五感。”
他在罗珈渴望的目光里打开盒子，取出了里面的一份蛋糕，有些狐疑地停下了动作。
凭借危险预感，他本能感觉到有点不对，凑近问了问：“原材料是来自楚老板的暗箱咖啡馆没错，但是我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担忧……”
“因为这是宁枫做的。”喻封沉垂眸，“他专门、特意嘱咐我，要带给‘身体素质最好的猎物小哥’，你考虑考虑吃不吃，反正我已经带到了。”
云肆更加狐疑了。
首先，他不觉得宁枫这疯子能有什么好心思。
第二，喻封沉这么直白说出来，好像又没什么大事。
第三，这香味还是很接近楚老板平时给他们做的蛋糕的，宁枫能学到这种地步？
奇怪，真奇怪。
喻封沉把罗珈带走了，察觉到罗珈欲言又止，还绷着脸一副不打算主动说的样子，他笑了笑：“想吃？”
罗珈点点头，又摇摇头：“宁枫做的，我不敢吃。”
是什么让活了好多年的鬼物亲口说不敢？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喻封沉已经深刻感受到宁枫这个所谓的队长在日常生活中给队员们留下的印象到底有多可恶了。
他压下笑意，随口说道：“其实是红做的。”
罗珈脚步一顿，匪夷所思起来：“……”
有钱了之后，大家一起出资买了一处比较大的市内别墅作为集合地点，尤其方便了无家可归的红和远道而来死乞白赖不愿地回去的米格尔，这地方离暗箱不远，楚老板和宁枫也一并搬离了原来的小区。
住到一起之后，队员们之间迅速熟悉起来，红也好不容易才融入进来。
但她还是喜欢独来独往，经常不见人影，偶尔，大家会在浴室的浴缸里看见一池血色的水，然后和被惊醒、从血水状态化为人形的红相顾无言。
两三次之后，喻封沉有点头疼地告诉红，不要在浴缸里睡觉，会着凉。还有，下次恢复人形要提前化衣服，不要出人形了之后才慢吞吞用血勾勒红裙。
红听进去了，之后洗澡快了很多。
为了这件事，米格尔差点没找喻封沉打一架，那天，所有没进游戏的人都能听见优雅的吸血鬼口出狂言：“你不让我吸你的血就算了，连红的血味都不让我享用，你是不是欺负人！”
喻封沉淡淡反问：“你是人吗。”
具体过程众人不得而知，好像是米格尔先动了手，然后……然后喻封沉发现自己下手有点重，为了道歉，允许米格尔吸了个痛快。
“封沉这可不对，怎么下这么重的手，可把我们尊贵的血族委屈坏了。”江霜伶在大厅和江孑冷下棋，笑嘻嘻的，亲眼看着米格尔几乎是挂在喻封沉身上，翅膀都出来了，缓缓扇动着，一边吸血一边嘟嘟囔囔。
喻封沉实力提升很快，还不能稳定掌握，这次米格尔确实倒霉。
江孑冷不置可否，他其实还是很喜欢米格尔的，因在在不饿不想吸血的时候，米格尔很讲礼节，哪怕是经常说出些奇奇怪怪的话，也不会影响到他。
所以他在此时放弃了毒舌嘲讽，没让米格尔听到“真菜”两个字。
当天晚上，红终于出现，对米格尔吸喻封沉血的行为表示了谴责。
这个队伍可以说是一物降一物，米格尔天克红，刚见面的时候，还让红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和实力差距，红一度很不想和米格尔接触，也是最近才好一点。
听说，当时米格尔衔着一束玫瑰，穿的很少，想来个美男计，让红答应成为他的食物。
然后被红叫来喻封沉，又打了一架。
……罗珈对红的印象停留在冷漠、狠厉，最近学会了找喻封沉告状上，没想到她还会做蛋糕？
喻封沉其实也就带着罗珈走过了一条不长的走廊，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解释道：“红最近在楚老板那里学做点心，担心自己做的不好，所以找了一个身体素质最强，不会被毒死的人试吃。”
“……”罗珈更害怕了。
人心险恶。
番外 新年好（上）
大年三十，一大早，所有人和鬼都被江霜伶从房间里赶起来，催促他们布置点有年味的东西。
楚老板的暗箱几天前就关门了，准备初五再开门，而他们最近也恰好没有游戏要进，大家都很闲，赖在别墅里吹空调。
别墅幽静，不过大家住在一起，自成一个圈子，也不觉得孤独。
江霜伶的热情没能传递到别人身上，宁枫开门的时候打着哈欠，兴趣缺缺，和她那倒霉弟弟一个德行。
“还睡懒觉，去贴春联！”江霜伶神采奕奕，手里却拿着一根染血的生锈长钉，面带微笑地威胁着宁枫。
宁枫刚到嘴边的“不去”被吞回肚子里，他低头看了看，没有衣衫不整，就只能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是我？这事儿你不能找云肆去？他肯定乐意。”
“他被米格尔和罗珈拉着研究中国过年文化，没空。”江霜伶嘟囔两句，“我弟弟和楚老板出去买东西去了。”
听了一会儿，宁枫后知后觉地发现，就他一个没起床？
不对不对。
“小喻子和红呢？”
话问出口，宁枫就觉得白问了，喻封沉这么勤快，不可能没起。
果然，江霜伶道：“他在准备年夜饭，顺便做喜庆布置。行了别赖了，你的活跑不掉，去贴春联！”
宁枫被拽到别墅大门口，顶着外面的冷风，委委屈屈贴春联，过分的是江霜伶把他拽过来自己居然走了。
赶紧贴完吧，去看看小喻子做的什么菜。
他……也很久没和别人一起过过春节了。
“请问，喻封沉住在这里么？”突然，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从宁枫身后响起，他手一顿，眯着眼睛回头，就见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青年。
宁枫很快习以为常地挂上阳光笑容，将手从对联上放下，歪头问：“你是哪位？”
“我是他的……”青年似乎考虑了一下，才笃定道，“最好的朋友。”
宁枫：“？”
“你什么？”
他又好好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青年，大冬天，青年衣着很单薄，面貌清秀又优雅，还有种只有经历过，才能看得出的，淡淡的诡谲气质。
“可以把他叫出来吗？我只是想见见他。”青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指，礼貌地补充，“自从他从学校搬走，我们很久没见了。”
“既然是熟人，为什么不干脆进来坐坐？”宁枫眼中闪过一丝异芒，邀请道，“如果是‘最好的朋友’，小喻子应该会很高兴吧。”
青年低低地重复了一遍：“小喻子？”
“看来他交到了很好的新朋友。”他颔首，“但是看样子，你们在准备过年，我进去不合适。还是麻烦你……帮我叫叫他吧。和他说，我是个商人。”
……
喻封沉放下菜，匆匆跑出去的时候，宁枫和正好来厨房参观的云肆、米格尔面面相觑。
“他怎么了。”云肆摸着下巴，狐疑道，“这么着急，外面的人很重要？”
“没听他提过呢。”米格尔在和菜抢地盘，半坐在台子上凹造型，“说不定是什么时候偷偷交的——”
“是他大学同学。”宁枫打断他，“别瞎猜。”
……
“守鹤！”
远远的，喻封沉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门外，之前下过一场雪，虽然不大，树上还是积了一点雪白，那人站在树下，笑吟吟地等着他。
“好久不见。”
曾经在寝室里面面俱到，像个管家一样的守鹤温声道。
“……”喻封沉看着他，一向淡定的表情有些古怪。
几秒后，他才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直接灌入肺里，但已经无法对解除了鬼沉木芯封印的喻封沉造成任何影响。
他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露出淡淡的笑：“你去哪儿了？”
从寝室搬出去后，他也回学校看过。
但——守鹤消失了。
不是失踪，不是请假，而且在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没有留下“守鹤”这个人的半点印象。
就像守鹤从没出现过。
就连鬼商的校园怪谈，都没再从任何同学口中出现。
社交账号，电话号码，通通消失。
喻封沉知道，守鹤有办法做到这些，但他也没途径找到守鹤了，明明当时守鹤还问他，能不能去他搬走的地方看他来着……
“抱歉，发生了一些急事，我只能逃走。”守鹤歉意地笑了笑，“现在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了，还有些需要收尾，先来看看你，一会儿就要走了。”
喻封沉犹豫了一下，还没张嘴。
“明天事情完全解决，我就再来，介意屋子里多住一个人么？”
喻封沉愣了一下，突然结结实实笑出声。
“行，我替他们同意了。”
“他们应该不会拒绝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鬼商。”
“那我就不客气了。”守鹤也不说别的，朝喻封沉点点头，然后上下看了看，“围裙。是你在做饭？”
“嗯，年夜饭，等另外两个会做饭的买完东西回来，我就不是一个人做了。”喻封沉推推眼镜，“今天赶不上，明天给你做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
“……好啊。”守鹤高兴了，“对了，新年礼物。”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对你一定会有帮助。”
番外 新年好（下）
四四方方的扁盒子被精致包装，红色卡纸将盒子包裹得严严实实，又点缀上了浅金色蝴蝶结。
喻封沉摸到礼物的一瞬间，就觉得入手有点分量。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问道：“这是……？”
无人回应。
就这么一瞬间，带来礼物的守鹤就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喻封沉凝望了一眼守鹤消失的位置，细框眼镜上反射出一丝雪的冷芒，但眼神却是有温度的。
最终，他对着已经没人的位置，温声道：“谢谢。”
……
回到别墅里，喻封沉先是进入自己房间，将这份新年礼物拆开来看了看。
礼物盒里躺着一块纯金色的怀表，仍在走动，表盘不知是什么材质，肯定不是金的，散发着一种很是诡异又足够惊艳的感觉。
表链同色，触之冰凉。
想了想，喻封沉极具信任地把怀表戴上了脖子，用毛衣掩住，然后才回到厨房去。
厨房里，宁枫和云肆正在等他解释。
与**无关，他们是队友，突然出现一个连宁枫都不能提前感知到的强大存在，又和喻封沉有关，自然得说清楚，免得出意外。
“喻封沉，那是你从哪儿招惹的人啊？”云肆的奶奶灰有点凌乱，灰色中还透着星星点点的红，“听宁枫说，那人自称你最好的朋友？”
猎物小哥明显很好奇。
喻封沉看了他一眼，又细看了一会儿云肆的头发，发现那些红点点是一种亮粉。
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竟然为了凸显过年氛围，给自己短暂地“染了个发”。
被云肆的头发吸引注意力后，喻封沉回过神来，解释道：“他是鬼商，是活人，但经常做鬼的生意。”
“他不在游戏系统内，但是对这个系统知情，并且人脉鬼脉都很广，手里的道具……”
一说就是好一大段，喻封沉给宁枫和云肆介绍了各种守鹤的优势，却没说名字。
由守鹤明天自己来讲比较好，毕竟，守鹤的真名或许压根不叫这个。
“就是说，他现在搞定了自己的事，以后也要住过来？”等喻封沉讲完，宁枫靠在厨房门框上，抬手理了理自己三七分的刘海，“也不是不行，待会儿去和他们都说一声吧。”
短暂的插曲，没有影响别墅里的过年气氛，等众人把过年的准备做得差不多，江孑冷和楚老板也回来了。
只见江孑冷从不离身的兔子玩偶耳朵上被绑了一个铃铛蝴蝶结，一看就是楚老板的手笔。
那兔子气得眼睛通红，却在江孑冷手下无比乖顺。
只有高中生年纪的少年冷冷淡淡看了一圈，淡漠道：“买好了。”
他们买了一些年货，红色塑料袋里装着很多中国结、贴纸、生肖工艺品和毛绒玩偶，都是按照江霜伶给的购物单配齐的。
剩下就是菜，喻封沉穿着围裙出来，拿到了新原料，便拖着楚老板一起做。
他最多做做热菜，楚老板却精通各种糕点，暗箱咖啡馆里的很多甜品都是楚老板自己设计的。
罗珈从影子里蔓延到喻封沉脚下，便看见楚老板正在教喻封沉做小份蛋糕。
全队最高的男人在厨房里略有点委屈，施展不开，但心情很好：“啧，做得不错嘛，有没有兴趣来我店里当个糕点师？”
“免了吧，你又不给工资。”喻封沉轻笑。
“真来我肯定给啊。”楚老板小麦色的皮肤不知为何，特别适合做巧克力蛋糕，大概是看起来都很温暖吧……
“别别，我可不是个愿意给别人服务的人。”喻封沉把糕点台让给楚老板发挥，突然想起个事，“对了，你之前不是在教红做蛋糕吗？今天怎么没见她？”
别墅里哪儿哪儿都没那个女孩的身影，连米格尔馋了想喝点血都找不着人。
之前红做了个蛋糕给云肆试毒，居然意外的还不错，虽然卖相一般，但味道不赖，最重要的是吃不死人。
“她……好像被江小姐拉去做布置了。”楚老板回忆着，不太确定地说，“我看她们走的时候拿着红丝带，应该是在做场地吧？”
……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江霜伶的“布置”是什么。
她完全就是布置了红。
红穿着鲜血勾勒出的连衣裙，长长的黑发编程麻花辫，静静地坐在餐桌正中央。
没错，她上桌了。
红的头发两边夹住了喜庆的红色发卡，脖子上绑着红丝带，像一个漂亮的礼物。
“怎么样！大过年的有这么吉祥如意的女孩给你们拜年，就很有仪式感！”江霜伶兴致勃勃地宣布。
围观的众人：“……”
从来都是被骂不详，第一次被称作吉祥如意的红：“……”
其实她只是因为不想动，所以才任由江霜伶摆弄的！
江霜伶：“她还可以用血给我们编织红桌布！”
喻封沉：“……”这是要把红当工具人用啊。
“这么做不合适，江小姐。”米格尔第一个嚷嚷开了，他作为一名绅士，一名爱惜食物的绅士，红这种无限造血的存在简直就是福星，他把红从餐桌上抱下来，爱惜地打量了几眼，直到红皱眉准备骂他的时候才罢休。
“红，你不应该把珍贵的血浪费在织桌布上，或许，让它们流进我口中会是更好的选择？”
喻封沉叹了口气。
吸血鬼的脑回路真离谱啊。
看着餐厅里很快变得鸡飞狗跳的场面，宁枫也叹了口气。
队里的人各个都跟精神病似的，他真是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啊。
真骄傲。
番外 新来的
喻封沉今天心情很不错。
商场里人来人往，一楼摆了个台子，用于今日的亲子活动，幼儿园小朋友排着队做表演，家长们便坐在塑料椅子组成的观众席上说说笑笑。
他趴在三楼栏杆上往下望，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小朋友方阵里有一个掉了队，舞蹈姿势极为敷衍，偏偏短手短腿的十分可爱。
欣赏了一会儿，喻封沉转过身，取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还早，和他有约的人大概会过会儿才来。
旁边有几个结伴而行的女生冲着他的身影嘀嘀咕咕，其实说了些什么他都能听到，只不过选择性无视了而已。
身边的橱窗玻璃上映出喻封沉的身影，米色毛衣和牛仔裤运动鞋，和他平时喜欢的穿衣风格不太一样，只有雕塑一般俊美的脸上架着的那副银框眼镜能透出些许斯文感觉。
手机发出震动，他点开，看到微信群里几个人正闲的没事艾特他看图。
枫叶：幽灵墙纸.jpg@鱼
枫叶：你看这个墙纸怎么样？很酷炫很阴暗，专业对口，他肯定喜欢~#链接#
典雅大老板：你有毒吧？
肆：毒性不小，建议某个精神病提高一下自己的审美素养。
我是要成为公爵的：……天呐，简直是灾难，我的眼睛。看这个，玫瑰城堡墙纸.jpg
不行：这个我姐应该喜欢。
把弟弟扔了行不行：你不要污蔑我，这么梦幻花哨的东西和我这种拿着铁钉打棺材的就不在一个画风。
红：还好。
我是要成为公爵的：我就知道红小姐和我审美一致~
红：我说幽灵那张。
枫叶：啧啧，今晚奖励红来我房间。
枫叶：打牌。
典雅大老板：你意思是让我上一边儿去？
枫叶：你要帮新来的整理房间，哪还有空打牌，去去去。
看了半天的喻封沉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忽然，耳旁传来一个温和清雅的嗓音，因为离得近，呼吸间还带着几分热乎乎的气息。
喻封沉一转头，就看见了守鹤那张带着淡淡笑意的清秀的脸。
守鹤也穿着毛衣，不过是深色的，工装裤很适合现在的气温，他背着个双肩包，充满了活人气。
虽然提前联系过，但能见到他，喻封沉的心情变得更好了。
过年的时候，守鹤就来找过他，送了份礼物，然而他说的新年的第一顿饭终究还是没能实现，因为说好了事情已经在收尾，守鹤却又失踪了两个多月。
现在已经四月了，初春的季节，守鹤才开始在网上联系他。
承诺的要一起住，好歹没有食言。
前两天，一些行李陆陆续续到达别墅，喻封沉先替守鹤整理了一下，还缺一些东西，便打算干脆和守鹤一起去离别墅最近的商场买。
今天，是时隔两个多月的见面。
“他们在讨论你的墙纸。”喻封沉在守鹤面前从来不见生疏，他将屏幕反转，大大咧咧举到守鹤面前。
守鹤凑过来看了会，摇摇头：“我可不阴暗。”
“是是是，你特别光明。”喻封沉嘴上应着，又有点疑惑地拿出怀表，“你怎么提前到了？这不像你啊。”
离约好的时间明明还有七八分钟。
一向普通机器人一样精确的人，怎么破天荒的没有卡点来？
“用我送你的东西质疑我？”守鹤目光落在被喻封沉随身携带的怀表上，还挺开心，“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来见你。”
许久不见，只想立刻看见人。
这种时候，谁还会记得“准时”呢？
一年多的室友默契让他们不用再多说，喻封沉带着守鹤在商场闲逛起来。
缺的东西，他用手机备忘录列好了，每买完一个，就让商家寄快递，总之等全部买齐，两人还是双手空空，分外惬意。
他们走出商场大楼，春日微寒的风扑面而来，阳光照射在广场上，守鹤伸手遮了遮，瞳孔在光里变得有些浅淡。
“上次和你一起逛商场，是什么时候了？”喻封沉感叹一声。
他们在学校的时候也会出门玩，几乎就是同进同出，一起去上课、一起去图书馆，连偶尔为了学分兼职打工都会一起报名。
守鹤喜欢晨跑，会带早餐给他；图书馆总是给他占着座位；替他筛选课程，调查导师风格，准点抢课……想来，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自从成了体验师，他要做的事渐渐脱离了生活，也渐渐脱离了守鹤。
有那么一瞬间，喻封沉分外庆幸守鹤并非正常人，而是半人半鬼的鬼商，起码这样，他们仍旧位于同一个世界观，不会离得更远。
守鹤静静往前走着，身上的气质比以往还要深不可测些，他转头，笑眯眯道：“也没多久，不过是一年三个月零五天。”
喻封沉：“……”
守鹤：“需要精确到小时吗？”
喻封沉：“不了不了。”
再次被这种惊人的记忆力打败，他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我听说，今晚星月广场那边有音乐节的主题活动，搭了很多小吃摊位，要不要去？”
“不回别墅收拾行李吗。”守鹤一歪头，“还有你的队友们，也一起来？”
“明天再收拾嘛，你今晚睡我房间就是了。”喻封沉理所当然，“至于那群……不用理会，他们没有艺术细胞，听不懂音乐。”
……
“啊嗤！”躺在别墅客厅沙发上的云肆打了个喷嚏，惊疑不定。
他正刷体验师系统论坛呢，忽然有种被谁念叨了的感觉，不由地转头：“我这强壮的体质，不能感冒吧？医生解答一下？”
宁枫坐在靠窗位置，翻看一本和精神病有关的小说，闻言笑着抬头：“你忘了我是什么医生了么？果然，你一直觊觎我的患者之位啊。”
云肆逼逼赖赖两句，翻了个白眼。
毫无预兆地，他又打了个喷嚏。
“不对劲！”身为猎物的他预感极为强烈，云肆一骨碌坐起来，仔细思考了一遍当前不在别墅的可疑人员名单。
两分钟后，他得出结论：“小喻子肯定有好玩的不带我！我要去找他！”
宁枫意味不明拖长了音：“人家和鬼商一块玩儿呢，你去干嘛？小喻子哪有空理你。”
“你好酸。”云肆鄙夷摇头，“正好我先去和鬼商熟悉熟悉，万一他打牌比你厉害呢，以后我就抱他大腿了。”
宁枫：“……”
究竟是谁先提出晚上打牌的！
哦，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