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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读书之人     血龙骄雄txt下载     血龙骄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节 偶遇

    第一节偶遇

    秋风习习,气候宜人。晴朗的天空下,能够看到一条土石小路沿着山脚蔓延而去,巧妙的绕过一个凸出的小山丘,向着远方的原野延伸。

    伴随着马蹄声和车轮声,一辆马车沿路而来。

    这是一辆典型的贵族马车。四轮,双马,车厢上挂着华丽的大红绸缎作为装饰。马车的驾驶位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赶车的车夫,一个是随时等候车厢中主人命令的仆人。两个人均穿着华丽的制服,使人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其实按照传统来说,还应该有另外两个仆人,站在马车车厢的后面等候差遣。但是不管怎么说,单单是这辆车,这两个驾驶座上的人,就清楚的表现出车厢里主人的身份和地位。如果这些还不够明显的话,那么马车车厢后方还有一个镶嵌在车身上的贵族纹章。

    或许是这条路有点偏僻的缘故,马车走了很长时间,也未遇到行人或者其他车马。长长的土石小路上,也只有这一辆车而已。

    一直保持着稳定速度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这是因为车夫主动停下了车。

    “怎么了?”车里的人发出了疑问。从声音就能听出说话的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有点年纪的女人。虽然这里算得上荒郊野外,但是附近的治安还算不错,并没有什么土匪盗贼之类的,因此车里的女主人并未有什么反应,只是好奇。

    “夫人。”仆人跳下马车。“前面好像有尸体。”

    “尸体?”女主人沉吟了一下,“好吧,我下去看看。”

    她说话的方式很直接,而仆人也并未阻止。尽管在正常情况下,一个女人是没有这种勇气去观察一具尸体的。特别是一个贵族女子。

    仆人从外面打开了车门。从车里走出来的是一个大概六十来岁,表情严肃的老妇人。虽然说她已经年华远去,青春不再,满头黑发也变得花白,但是在她的面容中依然残留着她曾经的绝世芳华。就算眼角的皱纹,也不能将这份天赋丽质完全抹消。

    老妇人穿着一件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深灰色长裙。以贵族的传统来说,这是非常符合这个年纪的衣着。她没戴帽子,头发按照传统在后脑盘成一个圈。她手上没有拿手杖,而且她下车的时候也完全不需要别人搀扶——很灵活的一跳就下了车。

    老妇人在仆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尸体边上。这具尸体非常凑巧(或者是故意)的倒在一群灌木中间。如果是行人走过,那么他就会高度不够,而被灌木遮挡视线而看不见尸体,如果是骑马的人,由于驾驭马匹,也可能会注意不到。只有那位坐得又高,又不需要关心路线的仆人才能发现这具尸体。

    “没有臭味……看起来刚死不久。”老妇人略看了一眼,然后她绕着灌木丛走了半圈,从一个没有灌木的缺口来到了尸体边上。

    “玛丽姨妈,是强盗吗?”就在老妇人接近尸体的时候,马车里又走出了两个女子。这两个是年轻的女子,外表看上去只有十五岁左右,拥有着几乎完全相同的面容和打扮,一眼就能看出是双胞胎。

    双胞胎身上穿着白色和粉红色混搭的洋装。以贵族的标准而言,这种衣服并不特别华丽,而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衣着,而且通常情况下也只有未婚少女会穿着。两个人都有着呈现淡蓝色的天生银发,并且将长长的头发梳成单条辫子。为了方便坐车的缘故,粗大的辫子此刻在脖子上绕了一圈,多余部分顺着肩膀挂在胸前。

    “胡说!”老妇人不屑的回答。“如果有强盗选择这里打劫,那他很快就会饿死……再说看不见外伤。”

    尸体斜卧在地上,四周的干干净净的,没有谋财害命通常留下的黑色血迹。空气中更加没有血腥味,甚至没有苍蝇聚集在这里。此外,尸体的腰间有一个明显的贴身小包。小包扣得好好的,明显不曾被打开过。

    如果是强盗的话,不可能不搜受害者的身的。

    “饿死的流浪汉?”双胞胎姐妹中一个发出疑问。

    “不太像……”这位玛丽姨妈虽然看上去勇气十足而且经验丰富,但是她也没有试图去接触尸体。不过从尸体的样子来看,做出判断并不难。因为他并不像是冻饿而死的流浪汉。此类流浪汉几乎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身体瘦弱而且肮脏。尸体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皮质旅行服装,这件衣服保存得很完好,不管怎么看,都算不上“破旧”。

    “我们还是去找治安官吧。”双胞胎中的另外一个提议。

    “这是什么?”玛丽姨妈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东西。那是一大块红色的金属,但是既不是红铜也不是上漆的钢铁,是一种超乎她学识之外的东西。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种金属非常坚硬,但是质地却轻得不像话。

    地上并不只有这么一块。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此类金属碎片相当的多,散乱在整个灌木丛中。

    “奇怪的东西。”双胞胎也发现了地上的这些金属碎片,并且捡起来仔细观看。能够轻易的看出,这些碎片原本应该是一个整体,可能是什么工艺品或者器具之类的,但是现在它们已经成了没什么价值的碎渣。

    “不是打劫,也不是冻饿而死。我想应该是急病发作。”玛丽姨妈得出了结论。“可怜的家伙。走了半路突然犯了急病,还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她转过头,顺手将手里的金属块给丢掉。不过在丢掉之后,她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再次从地上捡起这些金属块中最大的那一块并收起来。

    “挺有趣的玩意。”玛丽姨妈轻声的自言自语。然后她大声对着仆人们说道。“稍微记一下这个地方。等我们回家后,必须找个人向治安官报告一下,让他来收尸。”

    事情似乎到此为止。在玛丽姨妈掉头想离开的时候,她的脚突然踩到一块小石头上。虽然她手脚还很灵活,但这一脚踩空还是让她一个趔趄,向侧面踉跄了两步,踢到了那具尸体。

    斜卧的尸体被这么一踢,失去了平衡,翻了过来,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躺在地上。

    “抱歉。”玛丽姨妈赶紧后退两步,向尸体道了一声歉。接着她转过头,想离开这里了,不过在这个时候,他注意到侄女的神色似乎不太对。

    两个侄女的脸上露出非常惊讶的表情。她们这种惊讶并不是针对玛丽姨妈,而是针对地上的这具无名尸体。几秒钟后,其中一个侄女甚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怎么了?”

    “是他。”又过了一会,双胞胎中的一个才突然说道。

    “他?”玛丽姨妈回过头,再次端详地上的尸体。死者是一个年轻男人,看上去约莫二十多岁,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死人脸向来如此)。他的脸上有一个很显眼的伤疤,一眼就能看出,这条从左眉斜斜的横贯鼻梁的伤疤是由利器造成的。但是就算加上这条伤疤,他的脸依然算得上五官端正,虽然谈不上风流俊俏,但是也算得上是一个漂亮的年轻人——如果不考虑他是一具尸体的话。

    死者身上的衣服——正如她之前观察到的一样——并不破旧。事实上除了泥土之外并无任何其他的污垢。衣服的领子、袖口之类的地方也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件衣服还很新。死者的身体匀称,腰部纤细——不是那种让人感觉软弱的纤细,而是那种受过严格锻炼后,紧绷有力产生的纤细。

    如果他活着的话,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惜他死了。话说回来,既然死了,那么他到底是谁也就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艾修鲁法特……”双胞胎之一轻声的说道。“我记得我说过他的……”

    “那个强行和你们……”玛丽姨妈恍然大悟,但是她马上闭上了嘴巴。不远处还有车夫和仆人在那里看着呢。

    “不管怎么样,他死了。”玛丽姨妈马上回过神来。“还是让治安官来收尸吧。可以拿一笔小钱,好让他能够有个体面点的坟墓……”

    “他动了!”突然之间,双胞胎之一发出了一声惊呼。玛丽姨妈立刻转过身,仔细看着尸体。几秒钟后她意识到这不是侄女的错觉。这个被她看成是尸体的人身体再一次抽动了一下。

    老妇人立刻蹲下来,一只手指轻轻的放在“死者”的鼻孔下,另外一只手按在死者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鼻孔下几乎感觉不到呼吸,但是按在胸口的那只手清楚的感觉到了肌肉的抽动。这个人还没有死。

    老妇人抬起头,看着两个侄女。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征询她们两个的意见,但是下一秒钟,她嘴里吐出了很坚决的话语。

    “把他带回去!”老妇人如此说道。接着他面对着较远处的马车夫和仆人。“你们两个,快点把他抬上马车!”

    “等等,玛丽姨妈。”在两个仆人将“尸体”抬上马车的时候,双胞胎中之一来到姨妈身边,轻声的问道。“我们应该……把他带回去,太显眼了……他是一个……那个……”

    “不。”玛丽姨妈用同样的声音回答。“我看他死不了。既然这样的话……他或许会有很大的用处……对你们而言。”

    “我们?”

    “没错,对你们很有用。”玛丽姨妈迅速的瞟了一眼四周。这条路是偏僻小路,因此四周完全没有其他人在场。“当然,这只是‘可能’。”

第二节 失忆

    第二节失忆

    他睁开了眼睛。

    四周的景象是一片朦胧,几秒钟后,他才看清楚映入自己眼帘的是天花板。那是一个普通宅邸的天花板,上面画着简单的花纹。

    这里是……哪里?

    这个念头突然跳进他的脑海。这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任何一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陌生的场面,他都会产生这种本能的疑问。

    “他醒过来了?”他听见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转过头,想去看看说话者是谁,然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造成了剧烈的痛楚,使得他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呻吟。

    “你醒了?”随着这个声音,他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那是一个看上去年纪十五六岁的女孩,长着一头浅浅的,呈现淡蓝色的银发。头发打成了一条辫子,直垂至腰际。

    “这里是哪里?还有……我是谁?”他嘴唇翕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

    “这是我家……你是谁?你忘记了你是谁了?”少女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是谁……”他用简直蚊子一样的声音重复了一次。这个问题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使得他再一次昏阙过去。

    少女走出了房间。在外面,玛丽姨妈和姐姐正在那里等着。

    “他醒过来了?”玛丽姨妈说道。“很好,他没死,总算没浪费我们的时间。”

    “嗯……不过……”少女面容古怪说道。“看起来他好像失去记忆了。”

    “失去记忆?”玛丽姨妈重复了一次这个词。失去记忆并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虽然说一个人也许终生都没机会见识这种案例,但是至少有很多书籍(特别是医学方面的书籍)记载着这种现象。造成失忆的原因有多种,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脑袋上上挨一记闷棍。但是除了闷棍之外,其他原因也不少。总之,虽然说失忆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但是在普通人的概念里,却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你确定?”

    “我相信是的。因为他刚才问我他是谁。”

    玛丽姨妈点了点头,突然发出一阵笑声。“你们两个的运气真不错,马上找个医生过来为他检查一下身体吧。既然他失去记忆了,那他就有很大的价值了。他可是你们的未婚夫呢。”

    “姨妈……”双胞胎在惊讶中发出了异口同声的质疑,因为她们完全不明白姨妈到底是什么意思。“未婚夫?你说什么呀?”

    玛丽姨妈来到房间的出口,向外看了一眼以确定没有偷听的人后,把门给关上了。

    “嗯,你们说过,这个叫艾修鲁法特的人是个雇佣兵……一个无耻的流氓,此外还是一个黑魔法师,对不对?”

    双胞胎彼此对视了一眼,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虽然没看到他使用过,但是我们肯定他学习过黑魔法。”

    “很好,很好……一个雇佣兵……居无定所,出身不明,还凑巧失去了记忆……”突然之间,姨妈换了一个话题,用严厉的口吻问道,目光则盯着面前的两个侄女。“……你们知道自己多少岁了吗?!”

    “我们……已经……”这个问题非常突然,让双胞胎完全没时间反应。

    “你们已经快三十岁了!”玛丽姨妈严厉的说道。“虽然说有些人就是看起来年轻……但是那也是有限度的。这个理由不会永远管用!和你们同龄的女人,都在准备当奶奶或者外婆了!我记得拉尔文家的那个丫头,小时候和你们一起玩的那个……她女儿今年已经订婚了。嗯,她是十五岁结婚,估计再过两三年,她就妥妥的能当外婆了。”

    “可是我们……”

    “你们可以永远不结婚?终生不嫁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但是如果真的随便找个男人,那么你们那种不自然的年轻怎么隐瞒呢?化妆和打扮可以让人看起来变得年轻或者年老,这没什么,外人就算有怀疑也说不出口。但是枕边人就不一样了。话说回来,很多人学习黑魔法就是为了这个!但是可以的话,”她叹了一口气。“我不希望有天看到你们被绑上火刑架。我知道你们的秘密,也相信你们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是别人不会相信。教会从来不会放过黑魔法师……事实上,你们至今未婚已经引起一些流言,还有其他的一些麻烦了。现在你们的身边需要一个男人,而这个路上捡到的艾修鲁法特,简直是天赐的礼物……”

    “从现在开始,”玛丽姨妈用手朝着内室一指。“这个艾修鲁法特就是你们的未婚夫了。”

    她说话的口吻和动作,使得任何人都不会误解她的意思。

    “可是……别人不相信怎么办?”

    “谁会不相信?我就是证明人!这位艾修鲁法特……”玛丽姨妈低头,一边小碎步的绕圈一边沉吟着。“出身自瑞恩的一个落魄骑士家庭……因为那里很遥远,此外前几年发生了内战,一片混乱,就算有人去核对身份也是查无对证……他和他的父亲——这个父亲就叫汤玛士好了,叫这个名字的人满大街都是——由于家道中落,沦落为佣兵。但是呢,在一次意外中,他们救了你们可怜的父亲一命。因为感恩的缘故,你们的父亲许诺将你们中的一个嫁给他,条件是他必须放弃之前的身份、姓氏、纹章,入赘你们家。当然了,我恰巧在场,是这件事情的见证人。很好,就是这样。这位艾修鲁法特骑士前几年行踪不明,生死未卜,所以你们才保持单身……现在才和他相遇。嗯,很好,这样整个事情就前后连贯,无懈可击了!”

    (作者注:信口就是一个故事,哎,姨妈大人,你的节操呢?)

    “对了,你们两个注意一件事情。”玛丽姨妈转过头,看着两个侄女。“你们应该懂得,他是一个雇佣兵。”她强调道。“而雇佣兵,都是一帮没荣誉感的流氓!我相信你们都记得,他当时救了你们,但是却要你们付出贞操作为代价。虽然我承认对你们而言这是一笔合算的买卖,但是这证明了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虽然他失忆了——但是没人保证他什么时候会恢复记忆!”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你们两个一定要记清楚,他是个‘未婚夫’,而且只能是个‘未婚夫’。”

    两姐妹彼此疑惑的对视,并不理解姨妈的意思。

    “你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幌子,而不是他这个人。一定要理解这一点。只要你们有一个‘未婚夫’就行了。至于他到底是呆在你们身边还是出远门一去不归,那就一点都不重要了。那些是可以解释的通的事情!理解了吗?!”

    ……

    他再一次醒了过来,感到全身撕裂一般的痛苦。每一块筋肉都似乎有一个小钻头正在努力的钻着,在提醒他不能妄动。

    眼睛看到的依然是上一次醒来时候看到的东西。那是一个天花板,在普通的旅店过夜的时候就常常能看到此类的天花板。

    他眨了眨眼睛,理性慢慢的回到脑海里,让他明白自己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他马上又想到这个问题上来了。我在这里干什么?他努力的在记忆里搜寻有用的信息,但是却发现自己记忆一片空白。他隐约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当他朝着那份失落的记忆伸出手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只是一个幻影。

    “你醒过来了,艾修鲁法特先生?”一个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侧过头,看向说话的人。虽然这个简单的动作带来了更大的痛楚,但是他总算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再次昏阙过去。

    坐在床边的是一个年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女子,身躯肥胖,脸上挤满了赘肉。从衣着、神色、外貌等方面,可以很容易的看出她是一个女佣。

    他点了点头。艾修鲁法特?这是他的名字吗?他尝试着再一次思索,想借着这个名字作为契机想起点过去的事情,但是没用,一切都是徒劳。

    “来,喝点水吧。”女佣用勺子给他喂了一口水。“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一定渴坏了。”

    渴?但是他一点也不觉得渴。不过这可能是因为痛楚的影响。他默默的喝下了水。

    艾修鲁法特?他在心里重复了一次这个名字。说不清楚这个名字到底熟不熟悉,但是从女佣那种自然的说话方式来看,这个“艾修鲁法特”应该是他的名字。

    但是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医生说你可能是从山上掉了下来,所以身体受了撞击的伤害。”女佣继续说道。“这段时间内,你必须静养。”

    “我的名字叫做艾修鲁法特?”他问道。“这里是哪里?我……认识你吗?”很幸运,他发现自己的嘴巴活动还算利索,就算说话也没有造成更大的痛楚。

    “你不记得了吗?”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他努力向侧方看去,看到的正是上一次他昏迷之前看到的女孩。

    “记得?记得什么?”心中那种茫然产生了追求答案的强烈**,使得他甚至战胜了自己身体的剧烈痛楚,将头略微抬起了一点。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你们……又是谁?”

    “这里是北郡,或者说,是北郡郊外,我的庄园——我的家里。至于你,你的名字是艾修鲁法特,是我的未婚夫。”

第三节 环境

    第三节环境

    他单手拄着一根拐杖,在拐杖的帮助下,慢慢的穿过庄园的后院,从一片草地上走过。

    医生说了,恢复性运动对他的健康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那位可敬的医生也说了,他是他所见过的最古怪的伤员——虽然是从山上掉下来造成的的跌伤,但是骨头却都没有断,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淤青之类的,只有莫名其妙的剧痛。根据医生的推论,这可能是因为受到了震伤。但是如此严重的震伤,皮肤上却没有任何痕迹——就算是那位技术高明的医生,也只能说这是个未解之谜了。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格鲁尼王国西部的阿卡内亚省,或者具体点的说,是这个较为偏远省份内的一个较为偏远的郡中的一座较为偏远的小城城郊的一座庄园里。

    说句不客气的话,完全就是个乡下小地方。

    格鲁尼是星域诸神的教团圈最外围的一个国度。数百年来,这个国家一直作为防波堤,抵抗着来自北方荒原,那些崇拜邪神的野蛮人的威胁。而这个阿卡内亚省则是这个国度内一个平平无奇的省份,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产,也没有什么著名的人物,远离国家政治中心,除了在地图上占据了一块不大不小的位置,每年为王室提供一笔不大不小的税金之外,简直如石头一样不起眼。而这个北郡,则是距离首府最远的一个郡。如果不是正好有一条商路通过这里,不断的带来各种商品和信息,那么或许这地方够得上“鸟不拉屎”这个评语。

    “艾修鲁法特大人。”随着这个叫声,艾修鲁法特看到两个双胞少女从另外一边走过来。“今天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艾修鲁法特尽力的笑了一下。这一对双胞胎是这个庄园的主人,一个名字叫做卡秋娅,一个叫做帕拉。不过艾修鲁法特已经知道这是正式场合的称呼,在私下里,她们一般被称为星刻和星见。

    她们自称是他的未婚妻——二选一的未婚妻。根据两人所说,这是因为彼此的父辈定下了亲事,使得他可以挑选她们之中任意一个作为妻子。艾修鲁法特觉得这应该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似乎并没有撒谎的必要。这一对姐妹其实出身不凡,她们是格里芬家族的成员。而格里芬家族是格鲁尼王族的旁支,完全担得起“血统高贵”这个评语。

    不过,实际上格里芬家族相当庞大,林林总总男男女女有几百号成员。这一对姐妹也不过是格里芬家族的一个分支,在家族中的地位并不显赫,也不富有。但即使如此,她们也不可能拿自己的婚事来骗他——骗他这么一个平凡的流浪佣兵。

    双方的联姻完全是一个偶然。据两姐妹所说,这是因为他的父亲汤玛士——尽管他完全想不起这个名字——意外的救下了两姐妹的父亲,才使得双方有机会结成亲家。而他这一次来这里也正是为了这桩婚事——他的父亲汤玛士已经死了,所以他是独自过来,结果不幸路上失足掉下山崖,受了伤。

    虽然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但是他也得接受这个现实。因为除了这些别人告诉他东西之外,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从理性分析来说,两姐妹也没有骗他的必要。再说了,这一桩婚事还有一个见证人——她们的一位姨妈。

    几天前这位姨妈过来了一次,和艾修鲁法特也见了一次面。不过那个时候,艾修鲁法特还卧床不起,所以也就是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证明了两姐妹之前所说的话而已。

    大概正是因为这位姨妈作为见证人,所以两姐妹并不能反对这桩婚事吧。艾修鲁法特清楚的感觉到姐妹两个那种冷淡。嗯,其实也不能算作冷淡,事实上两姐妹相当有礼貌,而且很客气。但是那种态度是主人对客人的态度,而不是对情人或者对未婚夫的态度,隐隐能感到拒人千里之外。

    “恢复的情况如何?”双胞胎中的姐姐,星刻,或者说卡秋娅很礼貌的问候道。

    艾修鲁法特苦笑了一下。“很好,今天能够自己走了。昨天还需要人搀扶的呢。”他发觉自己很轻易的辨别出了这一对双胞胎姐妹,尽管她们总是打扮得一模一样。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人以未婚夫的身份突然冒出来,也难怪星刻会是这种态度。

    这座宅邸,或者说,这片庄园是两姐妹的共同财产,继承自她们的一位远方长辈。

    说起来,其实这两姐妹属于一种特殊的群体。这个群体通常情况下以贵族自居,但是实际上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爵位(就算有,也是那种无实际收益的荣誉头衔)和封地,更别说俸禄、年金什么的了。他们的土地实际上并不是来自册封,而是来自购买,从某个真正的领主手上购买下某一片土地的所有权。但是他们所拥有的也只有土地的所有权。他们不能合法的拥有军队,不能判决,不能收税,不能拥有那种真正贵族领主对自己封地所拥有的各种权利。在他们的土地上,所有的人在理论上都是自由民,人身自由并不受到他们的控制。从理论上上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时离开他们的土地,而他们却无权阻止。

    这个群体的人很大部分被尊称为“骑士”或者“爵士”,但是他们却并没有战争的义务,和那种真正披坚执锐,战场厮杀的骑士又有很大的不同。在没有各种贵族权利的同时,他们也没有各种相应的义务,不需要披甲上阵,驰骋沙场。事实上,这个群体正是介于平民与贵族的中间阶层。他们的来源很多,主要是那些能够买下一片足够大土地的富商及后裔,或者是那些贵族家族中那些被剥夺继承权的成员后裔(按照传统,贵族的身份并不能无限的被子孙后代继承,只有长子才是真正的继承者,次子如果未能挣得自己的爵位,那他的子孙就算不上贵族)。他们如果足够努力或者蒙命运的眷顾(比如说联姻),就能轻松的进入贵族阶层,其所拥有的学识、礼仪使得他们不会受到贵族群体的排斥,而是很容易就被接纳为其中一员。但是他们一旦遭到不测,失去了土地的所有权,立刻就会沦落入平民之中,经常会变成那种普通的市民。他们和贵族一样鄙视商人,但是却因为经济的缘故,常常不得不和商人来往。

    这个群体,在书面上,比较正式的称呼是“乡绅”。尽管这个“乡绅”后面常加上“贵族”两个字。他们是贵族阶层的后备军,他们的血统也通常无可挑剔,这让他们不会受到阶级歧视。但是他们又不是真正的贵族,使得这个群体远比贵族圈子要容易加入。

    如果是真正的贵族的话,或许艾修鲁法特这样的流浪佣兵压根就没有和这两姐妹联姻的资格。因为双方地位实在相差太远。

    为了表示自己康复的很好,艾修鲁法特用手中的棍子戳了戳地面。不幸的是,这个动作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太冒险了一点,他的脚上一软,差一点摔倒。

    一只手从侧面伸过来,扶住他的胳膊。那是两姐妹之中的妹妹,帕拉,别名叫做星见。两姐妹之所以拥有两个名字,完全是因为家族的传统。格里芬家族的女性全部拥有一个额外的名字,而这个名字里都有“星”这个字眼。大部分情况下,这个名字都作为小名,只允许被亲昵的人称呼,不过这两姐妹似乎更习惯于别人称呼她们的小名。

    “不要太勉强了啊。”星见说道。

    其实艾修鲁法特分辨这两姐妹并不是靠她们的外表——双胞胎在外貌上从来都是几乎相同的——而是看她们的态度。两姐妹虽然是一奶同胞,但是性格上却差异很大。作为姐姐的星刻个性十分强硬,是两姐妹中的主导者,而且对他有着一种隐隐的敌意(尽管在言谈举止上很有礼貌)。但是作为妹妹的星见个性就温柔很多,对他的态度也好上一些。

    在家里的各种事务上,似乎大小事情都是姐姐做主,妹妹听从。这也符合她们的性格。

    “没事的。”艾修鲁法特站稳了身体。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恢复,一个月以前,他可是连抬抬头都会痛得昏厥过去,而现在,他已经能够拄着手杖出外走走了。

    一阵风吹来,带来食物的香味。说起来,他这次“恢复性运动”好像维持了太长时间了,都已经吃午饭的时候了。今天午饭似乎不错,艾修鲁法特闻到了熏鸡和烤香肠的气味,此外还有各种新鲜的蔬菜。但是虽然说能闻得到,也能分辨出香味,但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自己缺乏食欲。

    “走了很久了,还是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星见建议。“而且也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艾修鲁法特点点头,在拐杖的帮助下开始朝着宅邸的位置走去。

    两姐妹的这栋住所并不是那种富豪之家,只是一栋典型的庄园房子罢了。房子的主体由石头砌成,虽然年代久远但依然十分坚固。房子的外墙粉刷过不久,内部也中规中矩进行了适当的装饰。但是这些远谈不上富豪奢侈。

    一小段时间后,艾修鲁法特来到了餐厅。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到餐厅吃饭,因为直到现在,他才能走动。

    餐桌是一张大桌子,足够十几个人一起用饭。但是现在只坐着三个人。艾修鲁法特本能的感到一种局促。

    女佣们很快将饭菜送上来。就和艾修鲁法特鼻子闻到的一样,今天午餐的主菜是熏鸡和烤香肠。星刻拿起餐刀,很灵活的将熏鸡和香肠切成合适食用的小块。

    艾修鲁法特拿了一小块香肠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着。他能够感受到香肠肥美的滋味,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却对如此美味的食物提不起劲,缺乏那种想要尽快咀嚼完毕,并将其吞入腹中的**。

    大概是因为身体还没有恢复的缘故吧。他在心里想着。

    “艾修鲁法特。”星刻突然说道,让艾修鲁法特惊了一下。“啊,什么事?”

    “我问你,你考虑好了吗?”星刻一边用优雅的动作吃着鸡肉,一边问道。在她身边的星见着看起来有点不安。

    “考虑什么?”

    “你打算娶我们两个人中的哪个?”星刻老实不客气的问道。

    说实话,艾修鲁法特倒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这段时间以来,他受到身心的两方面困扰。在身体方面,是伤势始终没有痊愈,在心理方面,则是对于失落记忆的茫然。他压根就没想到过星刻会如此快就提出这个问题。

    “我……可以再考虑一下吗?”

第四节 婚约

    第四节婚姻

    “这个……姐姐……”星见轻声的建议道。“他的伤势还没有好,现在……”

    “嗯,我知道。”星刻的脸上毫无表情。艾修鲁法特现在隐隐感觉到某些不太正常的地方,但是要说,却也说不出来。

    “明天,玛丽姨妈会来这里。”星刻继续说道。她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盘子,而不是艾修鲁法特。“说实话,她主要是来看你的。”

    艾修鲁法特已经见过这位姨妈一面,所以知道她是这场婚姻的关键见证人。不过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卧床不起,所以双方也只是简单的交谈了几句而已。根据两姐妹的说法,艾修鲁法特在失去记忆之前首先去拜访了这位姨妈,在得到这位姨妈的确认之后,他才出发来到两姐妹的家里以图履行婚约。导致他失去记忆的这场意外正是在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他当时可能是想要爬山抄近路,结果不幸从悬崖上跌下受了重伤。最后还是玛丽姨妈和双胞胎找到了他,将他带回来。如果不是这位热心肠的姨妈,艾修鲁法特恐怕现在已经躺在荒郊野外的某个地方发臭了。

    “我想,她可能会问你这个问题。”星刻说道。“所以我希望早点知道你的答案。”

    艾修鲁法特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婚姻是一件大事情,就这样简单的……选择下来,好吗?我的意思是……一辈子和一个不喜欢的人……”他试探的问道。

    “父母定好的婚约,我不想违反。”星刻毫不客气的回答道。“如果要违反这种东西,那唯一的方式就是放弃自己的一切——舍弃所有的继承权,并且从此脱离家族,甚至要放弃姓氏。如果这样的话,确实不用受到婚约之类的东西束缚,但是也就等于失去一切,变成流浪者……我做不到这些,所以只能接受。”

    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的回答啊。艾修鲁法特在心中饶有兴趣的想到。难怪自己作为一个陌生人来到这里,姐妹两个也不能拒绝他。他放下餐具,眼睛看向两姐妹。作为姐姐的星刻正在用勺子喝汤,眼睛压根没有看他。而在另外一边吃着烤香肠的妹妹却在偷偷的打量——不止是打量他,还打量自己的姐姐。

    艾修鲁法特已经知道两姐妹的年纪相当大了——这不是说她们年老,而是说她们已经到了适婚年龄的尽头。理论上说,女人从十五岁成年到三十岁为止,都是适合结婚的恰当年纪,但是实际生活中,对于贵族(也包括乡绅)而言,刚成年就结婚是很常见的事情。

    当然,如果她们早一点结婚,那么也就没艾修鲁法特什么事了。虽然彼此之间有婚约,但是要是两姐妹拿着“未婚夫行踪不明,生死未卜”为理由,那么任何人,包括那位作为婚约见证人的姨妈,也无法阻挡她们的婚事。一旦木已成舟,那么就算艾修鲁法特赶到也只能徒呼奈何。

    不过,艾修鲁法特却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尚未结婚。在一般人的观点中,年近三十还没有结婚的都是珍稀品种。这种女人,通常是那种压根嫁不出的(比如说声名狼藉的荡妇、或者长相实在对不起观众的丑女),或者是某种特殊的理由(比如说是某位大人物的情妇)。但是,这一对姐妹却明显不是如此。

    说外貌吧,两姐妹的外表和她们的实际年纪完全不相称。单从外表来说,她们的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而且这份年轻并不是刻意的化妆、打扮以及其他一些辅助品的效果,而是真真正正的天赋本钱。她们皮肤细致,面容光洁无痕,五官精巧,天生的银发更有一种难言的异域风味。而且两个人的气质也很好,细细感觉的话,姐姐的身上有一种自信而高傲的风采,妹妹则显得温柔甜美,楚楚动人。

    一句话,哪怕是最苛刻的评论者,也不得不承认她们都是美人。要说这样的美人居然没有追求者,像两朵娇嫩艳丽的花朵,等着他这个陌生的未婚夫的话,艾修鲁法特觉得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说生活吧,艾修鲁法特清楚的感觉到两姐妹生活十分平静。通过和仆人们只言片语的交谈,他知道她们两个似乎和外界往来很少——当然,这个往来很少并不是真的没有来往,而是指她们除了正常的社交生活之外,很少出去串门,来这里拜访她们的亲戚朋友也不多。最主要的就是那位玛丽姨妈。这样的姐妹两个,怎么样也不像是声名狼藉的那种类型吧?

    那么,只可能是某种特殊原因了。

    艾修鲁法特这么想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盯着星刻的脸看。就像世界上所有的礼貌规则一样,盯着别人的脸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星刻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脸上微微一红,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说实话,被这样的美少女(尽管实际上已经不是少女了)怒视一眼,一点也不会让人生气。艾修鲁法特低下头,继续啃着自己的香肠。

    午餐就在这样略显沉闷的气氛中结束了。把桌上的食物都吃完之后,星刻用一件餐巾擦了擦嘴,离开了餐桌。妹妹也随之离开。餐桌边只剩下艾修鲁法特。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整顿饭就吃了一根香肠。

    果然,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其实并不受欢迎啊。其实想想也正常,就算有婚约,一个有骨气的男人也不会这么空手上门当未婚夫吧。肯定是混得实在不行才来这里想要来这里呆着,下半辈子靠老婆吃软饭……嗯,这种情况下就算受到蔑视也很正常。

    但是,他又有一种感觉,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失败的男人。他真的叫做艾修鲁法特吗?他又是为何而来这里的呢?真的是为了这桩亲事吗?

    ……

    玛丽姨妈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严厉的老妇人。

    虽然说艾修鲁法特已经见过了她一次面,但是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为严重的伤痛所困扰,只能勉强的和玛丽姨妈说了几句,既无精力也无心思去认真端详这位长辈。所以说,本质上而言,他还是第一次和这位长辈见面。

    老妇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她的身材却依然苗条,看不到一丝赘肉。她身穿一件黑色的长袖上装,下身穿着同颜色的长裙,耳朵、手指、脖子之类的地方没有佩戴任何的饰品。不过,这种俭朴的装扮和她的财产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她的衣服的料子非常高档,而且一眼就看出出自上等的裁缝之手,手艺精巧而且是定身裁制。

    此时此刻,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双胞胎姐妹都被这位姨妈叫了出去,因此这里只有他们两个。很明显,玛丽姨妈是打算和艾修鲁法特好好谈谈。

    艾修鲁法特其实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只不过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使得他只能保持尴尬的沉默。

    “看来你恢复的很好。”玛丽姨妈首先打破了沉默。她锐利的目光仔细的打量着艾修鲁法特上下。那种程度已经超越了长辈端详晚辈,而是一只狼在审视一只被栓住的羊。

    “嗯。”艾修鲁法特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只能点点头示意。他想说话,却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称呼这位老妇人。

    “既然你是那两个丫头的未婚夫,那么你也可以叫我姨妈。”老妇人察觉到艾修鲁法特的犹豫,轻笑起来。“我看得出,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是不是?”

    “姨妈,我……”艾修鲁法特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我好像把什么东西都忘记了。我不知道我来自哪里……我又为什么要来这里……我到底是谁……我甚至不知道,艾修鲁法特这个名字是不是我的。”

    “嗯,果然。”玛丽姨妈轻叹了一口气。“有人告诉我,失忆是一种很麻烦的病,看来真的是如此。”她正视着艾修鲁法特。“说实话,你的这些问题,我都无法回答。”

    “无法回答?就连名字也不能确定?”

    “我之所以知道你叫艾修鲁法特,那是因为你自己是这么自称的。至于你有没有其他的名字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玛丽姨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道。“至于其他的问题,比如你从哪里来……到这里干什么。真的说起来,我实际上也不知道。因为我只能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会透析人心的魔法,所以我只能知道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事情。而嘴里说出来的话,既可以是真实,也可以是谎言。事实上,就算是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所知道的也不完全。因为人总是不自觉的用很多逻辑推断,在很多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上,反而不会问得太多。”

    必须要说,玛丽姨妈没有一句话说谎,但是这些真话产生的效果和谎言几乎没什么不同了。

    “你很迷茫对吗?”玛丽姨妈突然话锋一转。“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不过,我相信医生告诉过你关于失忆症的事情。”

    “是的。”艾修鲁法特点了点头。此类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失忆症本身就是一种罕见的疾病,而且是那种全然没有任何治疗手段的病。确实有极少数患者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恢复记忆的例子,但是那种案例一般被认为是“天赋的幸运”,而不是受到正确的治疗。那位可敬的医生已经向艾修鲁法特建议过了:与其在那里苦苦追求那已经无法唤回的记忆,不如干脆的抛开一切,将其视为一次重生的机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开始。

    “对你来说,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再重要。”玛丽姨妈说道。“你应该把它看成诸神的意志。无论你过去有什么样的想法,有什么样的计划,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不要让过去影响你。你应该……开始一段新的生活。我必须要说,这一次的起点不错。”

    艾修鲁法特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他猛的看向玛丽姨妈。

第五节 访客

    第五节访客

    “姨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

    “我……过去是个怎么样的人?在你眼里是怎么样的人?”他凝视着面前的老妇人。

    在老妇人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丝阴霾,它同八月麦田上飘过的阴云一样,很快就消失了。可是不管它多么快,艾修鲁法特还是看到了。

    “我很难评价。”玛丽姨妈回答道。“但是你是一个漂亮的小伙子。我想,我的两个侄女应该会接受。”

    “但是……她们两个……似乎并不喜欢我。”艾修鲁法特认真的回答。“我理解她们的心情,这么一个跳出来的未婚夫……因为一个她们没有决定权的婚约……”

    “不,其实,这是因为另有原因。”老妇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的光芒。她慢慢的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种气质,一种莫名的吸引人目光的气质。他虽然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但是在一起的时间稍微长久一点,就能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那并不是伪装,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在一言一行中流露出的风采。她再一次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男人,突然间意识到他心中的那份高傲不羁。就算失去记忆,就算被抹去一切,这这种源自天性,源自人类内心深处最本质的东西依然如旧。

    “另外有原因?”

    老妇人站了起来,走到窗口位置,看着窗外的风光。她表面上是变换一下心情,实际上却是想避开那种令她喘不过气的感觉。这个房间的窗子正对着这座宅子的花园,不过,和大部分乡下住所一样,其实花园保养的并不是很好,草皮长得并不整齐,远谈不上精致和美观。粗粗一看或许无所谓,但是经不起再三细看。

    “这份婚约……”老妇人的眼睛看着窗外好几秒钟后才开始说道。“这婚约是你们的父亲定下来的,而我则是见证人。一切都是合情合理合法,事实上我也问过她们两个的意见,她们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你要做的,就是选择她们中的一个就行了,这很难吗?如果真的难以取舍,那不如拿一枚硬币来丢一把,看看命运的选择好了。”

    “不是无法选择……而是……”艾修鲁法特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忘记了过去所有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来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也许我真的像别人说的一样,是打算依靠这段婚姻过着吃软饭的日子。但是现在的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艾修鲁法特已经检视过自己双手很多次,他的手上并没有多少老茧——事实上,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白皙而细嫩,说明他一定不是一个干粗活的人。至今为止,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自己能够断文识字——失忆归失忆,那些学习到的技能却不会被遗忘。“就像您刚才说的一样,我已经得到了新生。”

    “那两个丫头,可是拥有这整个庄园的所有权的……其实这里没有你想的那么小。”玛丽姨妈说道。“她们的庄园和我的土地相连接,而那两个小丫头也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我在这里有一片很大的土地。这里有一片旷野,一片很漂亮的旷野,是个狩猎的好地方。这里还有一片美丽的森林,前两年还在这旷野和森林间里举办过一次秋季狩猎会,受到所有人的一致好评。”她微笑着说道。“虽然那两个丫头并不是很有钱,但是这座庄园每年可以为她们提供大概一百五十个大金奥利的收入。除此之外,她们还在城里一个商会里拥有股份。这里也能为她们提供差不多同等数量的收入。应该说,勉强还能凑合吧。”

    “大金奥利?”艾修鲁法特下意识的重复了一次这个词。不知道为何,这个名词让他脑子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但是这也仅仅是一瞬间。在他想要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灵光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已经空空如也。

    “大金奥利。”老妇人愉快的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也对对于真正的大富大贵之家不算什么,但是说起来也是一笔不菲薄的收入呢。就算给三四个人用,也能维持的很好……”

    “金奥利……”艾修鲁法特再一次重复了这个词。可惜的是,刚才那种灵光一闪彻底的消失了,无法重现。他放弃了抓住记忆的努力。

    不过至少他知道“奥利”是什么东西。事实上,尽管这个词是他失忆之后第一次听见,但是他很容易就想起来了,就好像他对于“奥利”原本是很熟悉的。具体的说,“奥利”是一种货币,分成大金、小金、大银、小银之类好多种,每一种都分为纸币和钱币,纸币和钱币之间可以自由兑换。与其他的钱币不同的是,这种货币分量是十足的,绝对没有像普通货币一样有一定程度的折扣。不止如此,无论是钱币和纸币,都制造精美,极难模仿。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铸造这种货币最初的动机就是为了让它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攻占了各国的市场,成为各国都接受流通货币。最终目标是为了让所有东西的估价都是用“奥利”来计算。

    现在看起来,好像这个目标已经成功了。

    说句老实话,这是一件好事情。原本各国都有铸造金银币,产生了一个庞大而杂乱无章的货币系统。现在,这种混乱的局面终于在一个权威力量下变成了简单直接的东西,使得各地商业得到了很大发展。

    老妇人转过头,看着艾修鲁法特。她毫不意外的看到艾修鲁法特完全没有动容。这个男人没那么简单,至少这种程度的财富是打动不了他的。突然之间,她发现自己的心里,一个声音正在笑。

    “我……可以知道一下,”艾修鲁法特继续说道。“那个另外的原因……是什么吗?”

    老妇人压下心里的那种触动,转而用理性考虑这个问题。虽然说编织了一个似乎很完美的故事,但是似乎这个男人却不是适合这种故事的角色。想要让他乖乖呆下去,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就必须添加点其他料。

    “你一定要知道吗?”她回答。“你要知道……有时候,不知道真相会比较好。”

    “我想知道。”艾修鲁法特很坚定的回答道。“就算是很残酷的事实,我也想知道。”

    “你强暴了她们。”玛丽姨妈用很平静的口吻回答。

    “我?”艾修鲁法特不禁愕然。“两……两个?”

    “两个。”老妇人点了点头。“现在你明白了吧。她们对你的那种敌意和提防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可是……”艾修鲁法特其实想说“这压根不可能”。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老妇人没必要说谎,这种谎言对她(或者说对两姐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了,就算要说谎,也不会选择这种理由吧。

    “嗯,说句老实话,如果不是你的特殊身份,那么这桩罪行就会直接让你上绞架。”老妇人说道。“你就不要问我细节问题了。有些伤害只能隐藏于人类的心灵深处,是无法拿出来和别人共同分担的。”她注意到艾修鲁法特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沮丧表情。“你应该很庆幸,她们两个最后决定原谅你,因为你已经失去了记忆,和那个‘过去的你’并不是同一个概念的人了。”

    “我……”艾修鲁法特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艾修鲁法特沉默了许久,再一次开口。

    “问吧,只要我能回答的,我都会回答你。”

    “如果我按照婚约中的一样……娶了她们中的一个,那么另外一个……会怎么样?”

    “那种事情是对女人永久的伤害。”老妇人回答。“我想,她大概也不会嫁人,只是默默的吞下那种秘密,隐藏一生吧。”

    “那么,嫁给我的那个……”

    “嗯,那个就比较简单了,大概可以自我安慰一下,觉得那只是未婚夫妻之间提前的洞房吧。时间长了也就接受了。”因为艾修鲁法特低着头,所以并未看到老妇人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你该不会想告诉我……你想要负起责任来?”

    艾修鲁法特没有回答。刚才说的这些事情实在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让他头脑一片混乱,一时之间想不出任何东西来。

    “说起来,其实我的第一任丈夫,也娶了不止一个妻子。”玛丽姨妈突然说道。“我是他第六个,嗯,侧室。但是说实话,我并没有感觉什么别扭。和其他人相处的也很好。”

    啊啊,艾修鲁法特现在才想起,他好像不知道这位姨妈的家庭情况。不过,一个总是穿着一身黑色衣服(不管这衣服是什么式样的)的女人,如果说是个寡妇那实在是没什么值得惊讶的……等等,第一任?

    “但是呢,我的第二任丈夫,却只有我一个。其实他连‘一个’都没有。因为我还有一大把的情人,三天两头可以出去约会……至于我的第三、第四任丈夫就更差劲了。哎,有时候想起来都奇怪,我干嘛要和他们结婚呢?”

    艾修鲁法特突然觉得这位姨妈很不简单。

    “其实按照我的观点,男人如果能压倒女人,那么其实三妻四妾也无所谓。反之,一个老婆都太多。如果,”她的声音变得有几分古怪。“仅仅是如果,你能够成为这个家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能够给她们幸福快乐,那么其实她们两个都嫁给你也是可以的。相反,如果你既没有能力照顾好她们,也不能给她们幸福快乐,那么哪怕是双方长辈定下来的这一个婚约,也没有执行的必要。”

    “……”

    “其实结婚一事,也并不是仓猝之间能够完成的。”玛丽姨妈微微一笑。“不急着一时。事实上就算你再犹豫上个一两年也无所谓。作为她们的唯一直系长辈,我可以等着你给我答案。”

    这个时候,他们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响亮的马嘶鸣声。玛丽姨妈掉头走向另外一边的窗户,正好看到一匹高头大马停在庄园大门口。一个仆人正打开了门。

    有客人?艾修鲁法特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他注意到老妇人正盯着从马背上跳下来的人,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第六节 约定

    第六节约定

    那确实是一个客人。隔着窗户,艾修鲁法特看到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年纪大概二十岁至三十岁之间,身上穿着绣金的华丽衣服,头上戴着一顶礼帽,没有携带武器。他骑过来的马是一匹雪青色的骏马,是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神骏不凡的良驹。这位年轻人握着自己的马鞭,鞭子的柄部分散发着金色的光泽,说明上面缠绕着金丝。

    总之,这种种迹象足以证明,这个来客是个有钱人,而是是那种喜欢夸耀自己豪富的有钱人。此外,从他的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态,从他那种安闲自得的动作,能够看出他是这里的常客,至少不是第一次上门拜访。不过,不知为何他就站在大门口的位置,没有进来。

    两姐妹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莱尔先生,你又来做什么?”单从语气,就能听出星刻对这个男人没什么好感。

    “我来向美丽可爱的帕拉小姐求婚。”这个名字叫莱尔的男人微笑着对两姐妹行了一礼。“请给我这个机会。”

    “就算我想给机会,你也得先有这个资格才行。”星刻的声音冰冷冷的。“无论如何,我可不能把妹妹嫁给一个债务累累的男人。”她轻蔑的看着男人手中的鞭子,还有他骑过来的雪青马。“这匹马……你该不会是借过来的吧?”

    “哦,你的态度深深的刺伤了我。”莱尔用很夸张的声音说道。“难道我在你眼中是如此不堪吗?难道我就不能清偿完我的债务,以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再一次来求婚吗?我就不能骑着自己的马,穿着自己的衣服上门来吗?对一个男人来说,那么一点欠债又算什么呢?”

    “看来你最近赌博的手气不错。”

    “哦,你误会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赌博。因为爱情真正的改变了我。”莱尔将脸转向星见。“帕拉小姐,自从那一天见了你之后,你的芳容始终在我的梦里回旋。让我夜不能寐。你夺走了我的心。哦,请不要这么残忍。在对我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之后,为何还对我不理不睬?让我只能在痛苦中度过每一天。如果没有你,那么我那颗失去的心,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体,让我感受世界的美好?只要你的一个应承,一句话,就能将我从这相思的地狱中拯救出来,给我一个新的生命!”

    星见低着头,双手不安的绞动着,不敢正面和莱尔对视。

    “你真的还光了债务?那可不是小数目。”星刻上前半步,将妹妹挡在身后。

    “难道我是那么没有信誉的人吗?我当然有我的收入。哦,请不要质疑我,我这颗为爱而深深痛苦的心,已经无法承受其他的打击了。”

    “……”星刻再次看了看那匹雪青马。这么好的马可是价值不菲……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些疑惑,但是她又不能直截了当问对方的经济来源,因为那样就实在太不礼貌了。不过话说来,这应该也不是谎言,因为这种谎言实在太容易被拆穿了,以至于毫无意义。

    莱尔向斜刺里走几步,避开了挡路的星刻,再次和星见面对面。

    “哦,帕拉小姐,你的容颜,你的一眸一笑,一直在梦中围绕着我……你的温柔和美丽,已经彻底的征服了我。我已经是你爱情的俘虏,只能任由你来处置。”他深深的鞠了一躬。“为何你总是没有回应我的热情?”

    “那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星刻再一次挡在妹妹的身前。

    “一厢情愿?我宁可用另外一个词:相思。它在折磨着我,让我时时忍受着地狱的煎熬。”

    在房间里的艾修鲁法特撇撇嘴。但是他也知道,不管这些甜言蜜语中有几分是真,但是确实有不少女人吃这一套。

    “姨妈,这个叫莱尔的男人是谁?”他问道。

    “一个求婚者。”玛丽姨妈面带微笑回答。在她面对着艾修鲁法特的时候,眉头已经完全舒缓开来,“你可别以为我这两个侄女是没人追求的类型哦。不过,这个男人是一个喜欢赌博的人,所以姐妹两个才不会喜欢……说回来,这种情况,有点麻烦呢。”

    “麻烦?”

    “说起来,星见那孩子性格太软弱了,不太擅长拒绝别人呢。如果她在慌乱的情况下随口答应下来,或许会……嗯,让事情变得……很难办。”

    ……

    “我的热情,我的真心,你都不能体会吗,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承诺……你是谁?”莱尔正在加紧攻势,却不料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陌生男人。

    这个男人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身材略显瘦削,头上没戴帽子,手中拄着一根拐杖。他身上的衣服很简单,但是那却绝不是仆人的衣服。莱尔很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的脸上,面孔正中央,有一道显眼的,斜横过鼻梁的伤疤。这种伤痕通常会让人显得面目狰狞,但是不知为何,这个陌生人的脸却并不显得凶恶。

    如果在其他地方遇到,莱尔或许会花个半秒钟看他一眼,甚至可能压根不会注意到,但是现在,这个男人却是从姐妹的家里走出来的。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我叫艾修鲁法特。初次见面,深表荣幸。”艾修鲁法特走上前来,来到两姐妹身边。他突然丢下自己的拐杖,用一只手抱住星见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很抱歉打搅,但是我觉得我有责任声明:这位帕拉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两个男人四目相对。不知道为什么,艾修鲁法特感觉对方的眼里没有那种情敌见面的那种充满的嫉妒的憎恨。当然,这不是说莱尔的眼睛中没有敌意,他的嫉恨表现得如此明显,以至于让人绝对不会弄错。但是,这并不是情敌之间的那种嫉恨。

    莱尔沉默几秒钟,似乎在掂量这个声明的可靠性。随即他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另外一边的星刻。

    “没错。”星刻现在也只有如此回答了。“父辈定下的亲事。”

    “……真的很遗憾。看来我的一腔热情在命运的作弄下……卡秋娅小姐,你总没有定下亲事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得到您的垂青呢?我知道,您是一个保守的女性,所以我会向玛丽安伯爵夫人……”

    不管莱尔这句话到底是无心的随口之话还是某种暗示,艾修鲁法特立刻就断绝了他的期待。他用另外一只手搂住了星刻的肩头,将她的身体靠在自己的身边。

    “非常抱歉,但是还是不得不声明一下。和我下亲事的,是她们两个。”

    “两姐妹?这不可能!”莱尔的脸色大变。“我不知道你这个无赖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但是我提醒你,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为什么不可能?”另外一个声音响起。接着,有人走了过来。

    “玛丽安伯爵夫人。”莱尔认出了对方是谁,“很高兴见到您。”他虽然主动问候,但是声音听起来很勉强。

    “莱尔先生。”老妇人用一种傲慢的态度说道。“虽然你钟情我这两个侄女,但是很不幸,她们已经有未婚夫了。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艾修鲁法特,我两个侄女的未婚夫。他们的亲事是双方家长定下来的。而我正是见证人。”

    不管莱尔心里到底是怎么感觉,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强压下心头怒气。几声客气话之后,他飞身跳上自己的雪青马,策马飞驰离开。

    “现在,可以放开了吗?”看着莱尔走远之后,星刻冷冷的说道。艾修鲁法特放开搂住两姐妹肩头的手,却感到身体一软,差一点就跌坐到了地上。刚才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但是却已经超过了身体的负荷。

    一小会之后,他躺回到自己的床上。现在,房间里又只剩下玛丽姨妈和他两个人了。

    “你做的很好,但是也很冒失。”老妇人对他说道。“想要去抓两头老鼠的猫,经常一只老鼠也抓不到。你虽然赶走了那个家伙,但是你实际上什么也没得到,只是增加了她们两个对你的反感。不过呢,站在我的角度,我觉得还不错。”

    “那个莱尔……是什么人?”艾修鲁法特还记得莱尔之前的那种神色,那种气急败坏的样子,可实在有点不同寻常。

    “这个人你倒不用太在意。附近的一位花花公子罢了。”老妇人回答。“听说他因为喜欢赌博,欠下了不少债务……原本大概是打算找个有钱的老婆混吃等死,可是偏偏他这种类型,要说勾搭女人那是没问题,要找个老婆就难了。因为就算小女孩不懂事,至少他的父母不会那么愚蠢。没人看得上他这种女婿……大概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找上我那两个侄女吧。”

    艾修鲁法特没有反驳。但是他心里觉得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别的不说,那匹神骏的雪青马,那个缠着金线的马鞭……能够拥有这种东西的人,可不像是一个落魄子弟啊。

    “不过你说了那种话……”玛丽姨妈突然说道,“你已经下了这个决心了吗?”她看着对方,“这不是婚约的内容……不过说句实话,既然我是她们唯一的直系长辈,那么如果我允许,如果她们两个同意,那么就算改变婚约也是合情合理的。”

    “一年时间。”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艾修鲁法特,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你能用这一年时间来证明自己你能够给她们幸福,那么你娶她们两个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至少我不会反对。”她的声音停了一下。

    “一个月后,城里有一场大规模的跳舞会。你一定要参加,藉此进入社交圈。”

第七节 作弄

    第七节作弄

    玛丽姨妈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

    姐妹两个都知道,姨妈今天过来主要就是看望艾修鲁法特的。所以姨妈要求和艾修鲁法特单独谈话,她们两个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你们两个,过来。”玛丽姨妈招手示意,她也知道两姐妹正在等着她。

    “姨妈,情况怎么样?”星刻首先开口。

    “你说艾修鲁法特?身体情况好像还很不错,如果我估计的没错,一个月左右应该大体恢复了。只要不是过于剧烈的运动应该都没问题。”玛丽姨妈微笑着回答。

    “不是这个,是刚才……”

    “你是说刚才那个事情啊?话说回来,很难办呢。虽然让莱尔那个小家伙彻底放弃也是一件好事,但是……你们两个决定好谁做正室谁做侧室了吗?如果没决定好的话,那么就让他随便选择也不错。嗯,我觉得你这孩子肯定要输给妹妹……”

    “姨妈,不要开玩笑了!”星刻又气又急的说道。“我们都知道,那只是赶走莱尔的借口罢了!”

    “已经不是借口了。”老妇人脸上的笑容转瞬而逝。“现在开始,他就同时是你们两个的未婚夫了。我已经在莱尔面前公开承认了这一点。那个小家伙从来都不是一个擅长保守他人秘密的人……你们希望我有朝一日不得不承认我公开撒谎?”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玛丽姨妈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回去。“这样一来也许更好。你们姐妹两个就完全没有值得怀疑之处了。牢牢记住你们最初的目的……”她的眼睛看向星见,“记住,无论你们到底对他抱有什么样的感情,都要确保一件事情: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庄园、宅邸、股份等等所有的东西,都是属于你们的,这个所有权一定要掌握在手里。他要呆在这里无所谓,就算给他一点日常开销的钱也没关系,但是也到此为止。一定要记住,不管他是不是一个黑魔法师,他毕竟失忆了。你们不能轻易暴露你们的秘密。”

    两姐妹都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们都接到相关的邀请函了。一个月以后,拉乌尔男爵家将会举办一次大型的跳舞会,那是为了为他的孙子成年礼而举办的。嗯,往年那个时候差不多已经下了初雪了……在冬季举办一次大型跳舞可不寻常,所以我想很多人都会去……应该说绝大部分的人都会去。这是一个介绍艾修鲁法特进入社交圈的好机会……也是他要面临的第一次考验。”

    “但是他只是一个……”

    “不管他过去是什么,既然他要作为你们的未婚夫,那么他就必须出场。他必须要被介绍给公众……你们必须……像真正的未婚夫妻一样,不要给别人看出破绽来,懂了吗?”

    两姐妹再次点了点头。

    告别两姐妹之后,老妇人登上自己的马车。伴随着一声令下,车轮开始滚动,马车离开了两姐妹的宅邸,走上了大路。稍微要说明一下,这辆车正是之前将艾修鲁法特运到这里来的车,而车夫和仆人也正是上一次的那两位。这两个都是玛丽姨妈的老仆人,其忠诚可靠和嘴巴严实得到过足够多的考验,能够值得信赖。

    “老夫人。”那位乖巧的仆人突然从车厢前面把头探进来。“您怎么了,长吁短叹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我只是嫉妒那两个小丫头的运气罢了。”玛丽姨妈挥挥手。“随便路边都能捡到宝。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不是配得上……”

    在玛丽姨妈坐着马车回家的时候,在大路的另外一个方向,莱尔在一个树林边停下自己的雪青马。

    在树林边上,停着一辆很普通的轻型马车,而莱尔就停在了马车边上。

    “你失败了?”马车里的人甚至没有拉起车窗帘子。“没用的家伙!你就不用说了,我的人已经把整个过程都告诉我了。”

    “这不是我的错,谁知道会冒出一个未婚夫来,还有一个婚约……”莱尔辩解道。

    “就算没有婚约,你也不能成功的吧。”由于隔着窗帘,使得马车里的人说话声有点瓮声瓮气,但是口吻中那份轻蔑却是掩盖不了的。“我不是反对那种过分热情和夸张的言辞,但是不管什么事情,都要因人而异才对……特别是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

    “就是应该这样的。”莱尔说道。“我说那些话不是让她立刻答应我的求婚,事实上,哪怕是出自矜持的心理,女人也不会就这么直接答应。这是话为了给下一次打基础。下一次如果能创造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环境,那么今天说的那些话就会起很大的作用……”

    “好了,不要卖弄你追求女人的本事了。”马车里的人说道。“不管怎么说,冒出一个未婚夫来,事情就变得很麻烦了。这段婚约,必须破坏掉。”

    “但是……玛丽安伯爵夫人是见证人,事情很不好办……”

    “莱尔先生,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是谁帮你偿还全部的债务?是谁让你能重新过上体面的生活而不是变成流浪汉?又是依靠谁才让你弄到了稳定的收入?”

    “我知道……全部都是公爵大人的恩惠……”

    “知道就好。公爵大人花了那么多钱,不是为了听你的抱怨,而是为了让你来解决问题。除了你和他是远亲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让他只能选择你。没有了公爵大人,你只是一个无能的花花公子,一个烂赌鬼和一个废物!而没有了你,我或许可以找一个更能干的帮手。”

    “我懂,我会想办法的。”受到如此侮辱性的评价,莱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怒意,但是却不敢反驳以表示自己的不满,只能隔着马车车厢在那里私下里咬牙切齿罢了。他甚至不敢转头,生怕自己的表情会被马车夫给看见。“毕竟要解决这个突然出现的麻烦,需要时间。”

    “这确实是一个没有预料到的麻烦。”马车里的人同意了。“我给你一个提示吧。毕竟这段婚事是长辈定下来的……其实只要那两姐妹坚决的反对,那么婚约很可能无法兑现。而让她们坚决反对……这个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能作弄作弄他……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让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无赖在公开场合上出个大丑?”莱尔心领神会。“没有女人会喜欢一个让她丢脸的男人……”

    “这是一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马车里的人如此说道。

    谈话到此为止,马车很快离开了树林边。在马车驶远之后,莱尔才把自己心头的怒意发泄在无辜的树枝之上,用自己的马鞭子将身边的几根树枝都抽断了。

    “混蛋!”他诅咒着。他再一次想起艾修鲁法特左拥右抱的那副得意姿态,让他深深的恨上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

    离开的神秘人当然看不到莱尔在那里咬牙切齿的发狠。车夫快马加鞭,使得马车以很快的速度在路上飞奔。

    “主人,我看这事情悬乎。”车夫大声的对车里人说道。道路上并没有其他人,所以他尽可以说话而不必担心有人听见。“那个莱尔实在不靠谱,他很可能搞不定这件事情。玛丽安伯爵夫人没那么好对付。”

    “没关系,如果真的这样,那也是她们两个自找的。按我说,嫁给莱尔是她们最好的选择了……我已经知道,玛丽安伯爵夫人明年春夏之交的时候,很可能会去王城处理一些私事。这一去前后没有三五个月是回不来的。等她回来了,那么我们的事情也应该能够搞定了。”

    “但是,那一对姐妹……有一个谣言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

    “谣言?”

    “前几年传出来过,说那对姐妹是黑魔法师。她们用黑魔法换来了不正常的青春永驻。不过在玛丽安伯爵夫人的干涉下,谣言很快就消失了。”

    “真有趣,有这种事情?这种传言没有引起教会的关注?他们对这种事情可是很敏感的。”

    “当然关注了,一位高阶祭司上门拜访,但是一无所获。但是我总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空穴来风。如果这个事情背后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我们应该做好必要的防范。”

    “如果是高阶祭司上过门,那么应该不会有问题。我听说使用黑魔法的人,身上都有使用黑魔法的痕迹……嗯,我记得这件事情了,也许这是一件可以利用的机会。”

    ……

    艾修鲁法特独自躺在床上。

    今天他可以说是活动得最多的一天。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得相当不错,现在证明他距离“康复”还有很大的距离。此时此刻,那些已经久违的疼痛杀了一个回马枪,在他全身上下肆虐。

    果然,距离恢复到自由活动的程度还早得很吗?

    艾修鲁法特尽力不去注意身体上的痛楚,转而思考眼下的局势。虽然说玛丽姨妈说了那样的话,但是现在想起来,好像那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啊。先不说其他的什么东西,眼下的情况很清楚:他必须依靠姐妹两个养着。当然,这是因为他受了严重的伤害,一时之间无法活动自如,什么事也干不了。但是艾修鲁法特知道,就算他此刻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也改变不了什么。这种情况之下,要说“幸福快乐”,也实在是不太靠谱的说法啊。

    他过去是依靠生活的呢?根据两姐妹和玛丽姨妈的说法,他是一个流量佣兵。虽然说出身骑士家庭,但是父亲那一辈(或者更上一辈)就失去了领地,沦为佣兵了。佣兵是什么?是那种居无定所,依靠战争来赚钱的人。必须要承认,干这行就是刀头舔血的买卖,远比其他的行当要赚钱,发横财的机会也很不孝。但是反过来说,就像大家都知道的一样,巨大的压力会让佣兵们挥金如土,将好不容易赚到的钱统统丢到酒馆、妓女或者赌场里面去。

    我是那样的人吗?艾修鲁法特扪心自问。应该是的吧,不然的话,也不会同时强暴姐妹两个吧……虽然说过去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但是……这应该不是谎言。

第八节 往事

    第八节往事

    在艾修鲁法特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的未来的时候,在宅邸的另外一边,两姐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要说明的是,这一对姐妹虽然说早已经成年,但是她们并没有分房。就算睡觉也是一张床上睡的。

    时值深秋的傍晚,从北方吹来的风已经带有浓浓的寒意。特别是晚上的时候,这份寒意更加明显。再说这里也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只是一个偏远小城的城郊而已。所以天还没有黑透,大部分用过晚饭的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最多也是三五个人聚在一起,闲聊打发睡觉之前的这段闲暇时光。两姐妹早早的回房休息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两姐妹的房间位于这栋房子的二楼。前面说过,这是一幢乡下庄园的宅邸,也就是说,既没有像大贵族的乡下府邸(通常情况下,这种府邸就是城堡)一样奢华壮丽,也没有像普通平民的房子那样简陋平凡。整个宅邸共由四座建筑物组成,正中央的是两层的主楼,一楼是客厅,二楼是主人的起居室。主楼的一侧是拥有六、七个房间的客房(艾修鲁法特就住在这里),另外一侧则是厨房和仆人们的住处。此外还有一座距离主楼较远的仓库。

    天色不早,但是窗外并不是黑到伸手不见五指,透过窗户还能看到晚霞的余晖。

    “姐姐,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星见关好房间的门,首先问道。“我是说……艾修鲁法特这件事情。”

    其实哪怕是外人也看得出来,两姐妹中,作为姐姐的星刻是领导者——虽然说是双胞胎,但是双方的性格方面却有很大的差别。

    “姨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星刻回答道。“管好我们自己的一切,财产,庄园、宅邸、股份等等所有的东西,所有权一定要掌握在手里。他是个‘未婚夫’,但是也仅仅是个‘未婚夫’而已。我觉得姨妈说的很有道理,这确实是一个最好的对策。至于艾修鲁法特……他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流氓还是流氓!”

    星刻之所以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其实她们认识艾修鲁法特已经有十几年了,或者具体点说,在十几年之前,双方有过一次接触。

    这是她们始终保密的一段经历。这一对姐妹小时候父母因为意外而过世。不过两姐妹幼年的时候,因为展现出了魔法的天赋而被教会的魔法学院选中。对于失去双亲的双胞胎来说,这看上去是一个不错的发展方向,如果她们学习有成,一定会成为教会的高层,从而成为整个家族的有效助力。因为这个缘故,当时格里芬家族的相关成员几乎全部一面倒的支持姐妹两个远赴他乡,却魔法学院学习。

    事实也似乎证明这个选择不错。她们两个很快就因为杰出的表现而得到提升,并且一度成为学院的老师。不过,就像那些故事中发生的曲折情节一样,两姐妹因为学者专研的精神,开始涉足对黑魔法的研究。

    在做这种研究的时候,她们原本想的很简单。教会之所以说黑魔法是禁忌(而黑魔法也确实有很大的危险性),是因为黑魔法的使用方式不对。如果能以实际范例证明黑魔法能量是一种安全可控的魔法力量的话,她们研究也就一定等得到大家的认同吧。不幸的是,她们根本没有得到申辩和说明的机会,在被人发现她们研究黑魔法之后,隶属教会的神圣骑士们很快就找上门——甚至不是来逮捕她们的,而是直接来处决她们的。

    接下去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两姐妹受到‘学习黑魔法’的指控,遭到了神圣骑士的千里追杀。正是这场逃亡之中,他们认识了身为雇佣兵的艾修鲁法特。或者说,她们通过一个约定得到了身为雇佣兵队长的艾修鲁法特的帮助。

    那场逃亡的结果算得上是出人意料,峰回路转。她们一度以为自己成功的逃离了追杀,但是却在最后一刻遭到了神圣骑士的攻击——在她们自以为已经彻底安全,完全放弃了警惕的情况下遭到了致命的攻击。

    艾修鲁法特虽然是个佣兵,但是却在和姐妹两个的讨论中表现出了对黑魔法方面有着相当多的认识和见解。在接下来两姐妹受到致命重伤之后,那个艾修鲁法特更是使用了某种姐妹两个无法理解的魔法(很有可能是某种独特的黑魔法)救了她们,治愈了那本是必死无疑的伤害。

    如果事情单纯到此为止,那么艾修鲁法特无疑是一个拥有奇妙力量的侠士,就像那些儿童故事中的主角一样。但是不幸的是,艾修鲁法特也乘着姐妹两个重伤未愈,无力反抗的机会,反复的占有了她们的身体,然后在她们完全恢复之前离开了她们,从此不知去向。

    随后,伤势恢复的两姐妹回到了故乡,得到了她们的直系亲属,也就是玛丽姨妈(或者叫做玛丽安伯爵夫人)的庇护。她们一开始隐名埋姓,生怕被教会知道自己还活着。幸运的是,没几年就传来了绿皮大举入侵,攻陷圣城奥伦的事情。要知道,绿皮可没有什么科研精神,更不会对人类文字档案什么感兴趣。奥伦沦陷,教会的相关档案资料被绿皮付之一炬,神圣骑士们几乎全部死在战场上,就连传说中蒙神庇佑永生不死的大主教卡尔也被绿皮杀了。和两姐妹相关的档案资料,甚至连关联当事人也都死了个干净。

    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两姐妹才能够逐渐以真正的身份抛头露面。并且最终变成眼下的这种情况。安安心心的在乡下地方——如果没其他意外的话——过上一辈子。

    “姐姐,我一直觉得……也许当时有其他的什么理由。”星见突然说道。“那个时候,我们明明答应他……但是他又没有……”

    “流氓就是流氓。”星刻回答道。“佣兵们都是一群人渣、败类和流氓。无私可不是雇佣兵的天性,乘人之危才是他们最擅长的。”

    “但是我觉得……”星见欲言又止。

    “什么觉得不觉得的!乘人之危的男人最差劲了!哼。我们还是认真的管好家里的事情吧,免得被他使坏了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姨妈说了,我们必须要带着他去参加跳舞会对吧?”

    “这也没办法的啦。既然让他扮演未婚夫,那么总得让事情看起来像那么一回事。”星刻回答道。她来到梳妆台边上,开始卸妆。

    和大部分有钱人家的女子一样,两姐妹也是日常化妆的。不过,同年龄的女性都是借助化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一点。而这两姐妹则是借助化妆,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点。这应该就是练习黑魔法的效果——两姐妹虽然是自发研究黑魔法,并不是源自黑魔法的正统,吸血鬼的国度卡莱安,但是也知道黑魔法的效果。就像书上所说的一样,黑魔法师都会有一种不自然的年轻,年过古稀的老头能够看起来像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使得黑魔法的学习者就算在教会的严厉打击下,也始终不乏后来人。

    “对了,姐姐,最近你有没有听说关于吸血鬼的谣言?”

    “你是说那个吟游诗人说的那些故事?上一次我们在姨妈家遇到的那一个?我想十有**是假的吧。说什么卡莱安幸存下来吸血鬼已经在人类世界的南方重新建立了黑暗国度,有很多黑魔法师或者有志于学习黑魔法的人,都在向那边而去,以求从吸血鬼手中获得第一手资料,在黑魔法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如果真出现那种事情,教会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就连全盛时期的卡莱安都被教会组织的联军消灭了,残存的吸血鬼就更谈不上什么气候了。”

    星刻的见解比较理性。她们两个曾经是教会的中坚份子,当然知道教会真正实力。虽然说奥伦失陷,神圣骑士覆灭和大主教被杀是对教会的重大打击。但是这种打击影响不了教会的真正根基,教会正在从这场意外打击中恢复过来,或者说迟早会恢复过来。不管这个传言是真是假,那帮残存下来的吸血鬼都没有什么机会——至少是没有未来。

    “我们还是不要管那些遥远地方发生的不相干事情,还是考虑考虑舞会吧。”

    “舞会?”星见问道。

    “首先我们必须弄一套男装过来……哎,毕竟他也算我们的未婚夫,总不能穿着那些仆人的衣服或者日常生活的便装出席舞会吧。我们得找个裁缝过来……这恐怕要花不少钱。”星刻的思绪已经完全沉浸在柴米油盐的日常生活中,计算着金钱方面的问题。

    虽然说两姐妹的收入勉强也算可以,但哪怕以下级贵族的标准而言,她们的生活还是略显拮据的。其实要判断一个家庭是不是有钱,有一种百试百灵的招数:看马。因为根据传统,马匹是显示自己地位的最佳标志。好马和劣马的价格相差十分悬殊,一匹合格的战马顶的上十匹普通的驮马。而一匹名马通常被认为是无价之宝,是一个贵族最值得炫耀的财产。

    两姐妹的马厩里一共有四匹马,全部都是那种普通的杂色拉车马,没有一匹能够够得上“骏马”的称谓。从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说起来,这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进行实验了呢。”星见突然说道。“自从艾修鲁法特来这里之后。”

    “嗯,没办法,家里多了一个病人,如果我们离家去秘密基地做实验,那么就实在太显眼了。”星刻已经卸妆完成,坐到了床上。“不要忘记,失忆只是失去过去事情的记忆,但是技能、学识什么的都会保留下来。如果艾修鲁法特真的是个黑魔法师,那么他一定会察觉我们的魔法实验。因为他对于黑魔法能量一定有着敏锐的感应。但是姨妈又强调过,不能让他知道我们研究黑魔法的事情。因为他毕竟已经失去了记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家里多了一个男人……还真的很麻烦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各个不同的人,带着各自不同的心事进入了梦乡。

第九节 准备

    第九节准备

    北郡一共有四座城市,布拉西安正是其中一座。一个偏远的地方城市理所当然就是一座小城。事实上也是如此。按照比较严格的人口统计标准,也就是不考虑城郊居民的情况下,布拉西安城内的居民只有一万人左右。以三个人一个家庭计算,整个城市也就只有两三千家。

    幸运的是,这座城市却恰巧位于商路之上。人们经常会把商路形容“血管”,这是因为一个地方一座城镇只要靠近商路,哪怕城市的统治者什么也不做,城市也会在不知不觉越来越繁荣。金钱和物资会慢慢的积聚起来。布拉西安所在的“血管”虽然称不上什么“大动脉”,但是源源不断的商队带来了金钱、各种物品以及世界各地的消息,使得这个城市显得与众不同。

    别的不说,城里的制衣店一共有四家,如果算上那些零散裁缝的话就更多了。

    时间正是上午,城内的一家制衣店迎来了几个顾客。一位年轻的男士在两个女伴的陪同下,来店里买一件礼服。

    店主十分欢迎——和很多制衣店一样,虽然说店里缝制出售的大部分都是女装,但是真正赚大钱的却是男装。这是因为男人通常不喜欢讲价,也不会浪费时间反复的换衣服。特别是在有女伴陪同的情况下,一个男人是很不愿意表现出自己在金钱方面的斤斤计较的。

    “这件衣服怎么样?”店主殷勤的将店里最贵的那件衣服拿过来。这是一套真正的礼服,包括四个部分:榴红色天鹅绒的上衣,上面钉着闪闪发光的金色纽扣;绣花的缎子背心;一条和衣服十分匹配的淡蓝色领巾;天蓝色的天鹅绒长裤。此外,作为附送品,店主还愿意赠送一条鹿皮长筒靴和一条挂着五色丝带的帽子。

    “真的太适合您了。”等到客人换上全套礼服走出更衣室的时候,店主发出了一声惊叹。“这简直是……为您专门定做的一样!”

    必须要承认,虽然店主的惊叹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商人想要把买卖做成的天性,但是却也不是完全的空穴来风。首先就是这个男人身材很好,一看就知道属于那种经常锻炼的类型。有了好身材,穿什么衣服都不至于显得太过于难看。其次呢,他长得也不错。男人的脸上有一道伤疤,斜斜的横过他的鼻梁,通常情况下,这么一道显眼的伤疤会让人的面目显得有几分狰狞,但是这个男人却是个例外。就算有了这道伤疤,他看起来依然面目温和,至少没有显得凶恶。他戴着帽子走出来的时候,甚至潇洒的弯下腰,对着两个女伴行了一礼。

    俗话说人要衣装,这话确实是真理。艾修鲁法特穿着便服的时候尚没有明显的感觉,但是当他这么打扮完整走出来的时候,却让人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真的是个贵族。他的神态、举止和眉宇之间自然流露的风度,使得他看起来完全是那种居于众人之上的人,是那种习惯于发号施令,让他人垂首服从的大贵族。

    如果不是姐妹两个很清楚艾修鲁法特确实一个雇佣兵,她们甚至会以为自己弄错了。她们原本担心艾修鲁法特就算穿上贵族的礼服也会显得土里土气,但是事实证明她们多虑了。

    “真的是太好了,如此完美。”店主绕着艾修鲁法特的身体走了一圈,观察着一些衣服上的细节,忍不住大发感慨。“先生,这对您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好运气。您得到了一件好衣服,而我让我的得意之作有了一个最佳归宿。相信您这两位可爱的……女伴也会这么想的。”

    “多少钱?”艾修鲁法特随口问道。

    “很便宜,看在您如此合身的份上,我只要三十五个大金奥利就行了。”店主回答。

    艾修鲁法特注意到一边的星刻直接变了脸色。他几秒钟之后才意识到这个价格是一个相当昂贵的价格,差不多是姐妹两个的庄园年几个月的收入。然而,自己他的潜意识里却本能的没有对这个价格有任何反应,就好像这笔钱对他而言从来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数目,以至于他懒得将其挂在心头。

    我过去……很有钱吗?艾修鲁法特在心里问自己。当然,他的记忆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但是,他确实对这个金额反应很迟钝,这说明要么他是一个对金钱不敏感的人(一个贵族子弟或许会如此,但一个雇佣兵几乎不可能会这样),要么他就是很有钱,以至于对这些小数目完全不上心。

    现在的艾修鲁法特已经放弃了通过思索、追溯以及偶然的灵光一闪来寻回失落记忆的努力,不是他不想这么做,而是每次他这么做的时候,他总会在脑海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壁。就好像在他脑子有一个围栏,每次他想要探出围栏之外的时候,就会被坚固的栏杆挡了回去。所以他现在只能选择另外一个途径——通过自身的一些本能的反应,来“推测”自己过去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种办法或许很没什么效率,但是总算偶有所得,比苦苦追忆但是一无所获要好。

    等等……艾修鲁法特回忆着自己从更衣室出来时候的行礼。毫无疑问,他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做来一个动作而已,但是他的身体却非常熟悉。很明显,他一定曾经仔细学习过某种礼仪。一个刀头舔血的雇佣兵通常是没有闲工夫学习这种玩意的,这说明她们所说的事情,说自己出身自一个落魄的骑士家庭……应该确实如此。

    在他思索的时候,这笔买卖也被敲定下来了,三十五个金币在讨价还价中被削减到二十个。必须要说明的是,就算差不多被砍掉一半,可敬的店主脸上也完全没有任何沮丧的神色。这充分的说明他在这笔买卖中赚头相当不错。

    “两位可爱的小姐,您们这位堂兄……”店主看了看双方的相貌,估计了一下这三个人的身份。虽然他其实说错了,但是两姐妹懒得予以纠正。“真的很合适这件衣服。不过,您们不觉得女士也需要与其相配套的衣服吗?”

    店主开始将目标集中到两姐妹的身上,并且努力的开始说服让她们两个试衣。尽管他努力的强调这只是“随便试试”,但是谁都知道这只是一种高明的生意手段罢了。大部分女人对于购买漂亮衣服方面是很缺乏抵抗力的。

    “抱歉,我们只想买这么一件衣服。”星刻用一种礼貌而冷淡的口吻打消了店主再捞一笔的美梦。

    “我们这里也有全城最好的裁缝……”店主不死心的继续说道。

    “很遗憾,我们买衣服是为了参加舞会。”星刻回答道。“时间上已经没几天,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只能买成衣而不是找裁缝缝制的原因。”

    店主有些惊讶。他看出来,三个人中,居然是这位看上去娇小的女孩占有主导权。这两姐妹他也依稀有点印象,而这位男士却是第一次见到。嗯,根据一种常见的逻辑,他以为这三个人是亲戚关系,姐妹两个是主人,而这位年轻男子是远方来的亲戚(从年纪来看,应该是表兄堂兄之类)。但是现在看起来又有点不像,因为哪怕是远方来投奔的没出息的亲戚,也不会受到这种待遇——至少在自己的穿戴衣服上是有一点发言权的。而这一次的购买过程中,两姐妹始终没有征询这个年轻男子的意见。事实上,除了随口问一句价格之外,这个男人没说几句话。

    艾修鲁法特已经习惯两姐妹对他的冷淡对待了。或者可以这么说,从他醒过来开始,两姐妹对他的态度就是这么一回事。另外,艾修鲁法特眼下主要精力还在尝试寻找自己失去的记忆,没有余暇顾及这一点。

    ……

    和大多数人类的国土一样,布拉西安城附近的贵族和乡绅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圈子。这种社交圈子是内部人士消息流通,经济交往乃至联姻的一个重要方式。一个外地来的人,除非他真的是来自王城的达官显贵之类,否则是很难进入这种封闭的圈子的。进入这种圈子通常需要圈子内的一个很有声望的人作为介绍人,并且他自身也要保证自己能在这里长期呆下去。事实上,正如很多人知道的,某些商人虽然在本地做了一辈子生意,积累了可观的财富,他也不被视为本地贵族圈子的一员,而被视为外人。如果他遇到某些风险,也不会有人出面为他提供支援。巡回法庭的法官也绝不会卖他一点面子。

    圈子内外的人,最大的不同点,就是各种社交活动的的请帖。

    其实类似布拉西安这样的小地方,社交活动并不多。和大城市那种夜夜笙歌不同,这里只有三个固定的活动:春季的赛马,夏季的跳舞会,秋季的狩猎。这三种大规模活动都是在节日性质的活动,并且拥有稳定的政府预算。除此之外,就是地方人士的零星事情,大都是一些庆祝活动。比如说这一次,拉乌尔男爵为祝贺自己的孙子成年,特地在自己的城堡里举行了一次大型跳舞会。由于冬季是一个空闲无聊,贵族乡绅们无所事事的季节,因此毫无疑问这次舞会规模将会很大。

    根据消息灵通的人士宣称,拉乌尔男爵之所以举行这种花费不菲的跳舞会(一次舞会意味着大规模的装潢准备,邀请乐队,大量的美酒和食物,以及临时聘用的仆人、厨师、餐具等等等等开支),主要的目标还在于为自己的孙子寻找一个合适的未婚妻。

    这位男爵倒是一个名符其实的贵族。他拥有自己的实际封地——虽然是一个靠近荒原,十分危险,随时可能遭到野蛮人袭击的土地——所以他是一个真正的贵族。和那些不擅长打仗的领主一样,男爵将自己的领地“托管”给他人,换来每年大概七百个大金奥利的收入。除此之外,男爵还有其他的一些地产和商业收入,使得他成为了布拉西安附近一个既有名望,又有财富的贵族。总之,成为他的孙媳妇是一件不错的买卖,不止一个家庭对这桩婚事有兴趣。

    总之,这个传言有效的增加了参加跳舞会的人数,使得那些天冷懒得出门的人也对舞会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

    艾修鲁法特坐在车上,感受着车轮的颠簸。

    其实这路况相当不错了,但是他依然感觉到自己很不舒服。根据这一点,艾修鲁法特确定自己绝不是一个经常坐马车的人。

    车厢的气氛十分沉闷。他和两个未婚妻坐在马车车厢,在这个狭窄空间内他才能真正的感觉到两个女人对他的态度——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挡在双方之间。姐妹两个对他采用一种“无视”的态度,星刻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和他面对面却仿佛视而不见。而星见则将自己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到车窗之外。

    “我们到哪里了?”大概是长时间沉闷感到不耐,星刻终于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

    “我能看见戴尔骑士的城堡。”星见立刻回答道。“很漂亮的小城堡……”她眼睛盯着窗外。艾修鲁法特也看向马车车窗,此时夕阳未下,能够很清楚的看到窗外的风光——在路边不远处,有一座形状别致的城堡。

    那是一座优美的山谷,山谷深处静静的躺着一座可爱的小湖,就好像一颗蓝宝石被镶嵌在绿色的底座上一样。而这座外形别致典雅的城堡坐落在湖畔,一个可以说完美无瑕的位置。这是一座极其漂亮的城堡,几座塔楼神气的俯瞰着整个山谷的风光。一条两旁整齐的排列着柏树的道路从大路分叉出去,直通城堡正门。

    艾修鲁法特看着城堡,他心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这城堡修建的不够牢固,很难对抗一场有组织的攻击。不过一小会之后,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和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城堡一样,这“城堡”并不是是一座军事建筑,而是一座宜居型的城堡,讲究的是美观、高雅和方便、舒适,以彰显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我一定是很习惯于战争……他在心中暗暗告诉自己。

    “每次看都是很漂亮呢。”星见用很低的声音说道。她的声音里有很明显的羡慕。

    “听说戴尔骑士正在出售这座城堡。”星刻的声音比较冷静,但是她同样盯着窗外的城堡,半天没挪开。“可惜要价过高,一时没能出手。”

第十节 舞会

    第十节舞会

    “这么好的城堡为什么要出售?”艾修鲁法特插上一句。

    “据说他为自己谋到了一个官职,所以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所以他还需要一大笔款子。和前途比起来,一座城堡就没那么重要了。”星刻回答道。能够看出她眼睛里那份渴望的光芒,不过着光芒很快就黯淡下去。

    “可惜的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买不起。”她叹息道。这座城堡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家,特别是对她们来说更是如此。因为这座城堡有很好的地下室,可以让她们从事隐秘的研究而不必担心被人发现。此外,虽然这是一座宜居型的城堡,但是城墙还是能够挡住那些不请自入的客人。她们现在居住的庄园就没这种优势了。

    但是不管那位戴尔骑士怎么迫切希望出售以换取现金,这座城堡也不可能卖出一个两姐妹能够接受的价格。再说了,哪怕真的发生奇迹,卖出这么一个价格,也轮不到她来买。对这个城堡眼热却钱不够的人,可不止那么一个两个。

    马车一路前行,一个拐弯之后,城堡再也看不见了。

    ……

    拉乌尔男爵举行舞会的地方是距离城市很近的一处大庄园。艾修鲁法特和姐妹两个到达的时候,马车早已经停了整整一排。他走下车的时候,注意到很多人似乎在看着自己。

    不过这不怪他们。在这个时代,坐车是女人、老人和小孩的专利。身体健康的成年男子,除非是生病或者受伤之类特殊情况,否则从来都是骑马的。至于没有马的那种类型——没有马的人还有闲工夫来参加跳舞会吗?不幸的是,两姐妹并没有一匹可供骑乘的马——她们只有也只需要拉车马。而骑着一匹劣马来到舞会,那还不如坐车过来呢。至少后者还能找个理由推脱一下,前者就实在是丢脸到家了。

    贵族乡绅的生活,是必须依靠金钱维持的。别的不说,这种社交活动就是最好的证明。姐妹两个身上的衣裙,以及艾修鲁法特身上的衣服,加上马车、马匹、车夫,这些如果算作钱的话,大概总价格为一千左右的大金奥利。换句话说,这么一笔钱就是进入贵族圈子的基础,没有这么一笔钱,你压根就进不去这个圈子。当然了,也幸好这些是一次开销多次使用的东西。

    “格里芬家族的卡秋娅小姐、帕拉小姐以及艾修鲁法特先生到。”门口唱名的仆人按照名帖上内容大声宣布。

    和外面那成排的马车一样,此时参加舞会的人已经足够多了。艾修鲁法特一进场就注意到很多人在看自己。这是一种很明显的充满好奇心的打量。艾修鲁法特一开始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很陌生——这本来是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但是随即他发现另外一件事情。那些人一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另外一边轻声的彼此嘀嘀咕咕。

    艾修鲁法特行了一礼,来到了桌子边。他立刻发现自己似乎并不受欢迎,因为其他人都刻意的避开他。

    他假装自己去拿饮料,实际上则是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几个正在轻声交谈的女人身上。在之前养伤的时候,他就发现自己拥有非常敏锐的视觉、听觉和嗅觉——他能够听见仆人们压根听不见的远方声音,看清楚远方的细节,还能清晰的分辨出厨房做饭的细节,不要说做了菜了,甚至连用了什么香料都一清二楚——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天赋条件。

    “这个就是艾修鲁法特?看起来不像啊……不是说他是个粗俗无礼的雇佣兵么?”

    “应该不会假的,毕竟是入赘呢……不过外表还可以啦……”

    “嘻嘻,我听说,这套衣服都是那两姐妹买的呢!”

    “衣服都是未婚妻买的?这不等于说是……嘻嘻……靠老婆养一辈子,永远抬不起头的那一种吗?”

    “很正常啊,雇佣兵哪里来的钱?……”

    “只是外表罢了。要说长得帅的人哪里都有,但是一会以后他就会露馅了。”

    艾修鲁法特听着别人对他的评论,有些奇怪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不过这份惊奇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人群里。

    那正是之前他见过一次的莱尔。此时此刻,莱尔也穿着华丽的礼服,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被孤立的艾修鲁法特。

    艾修鲁法特几乎立刻领悟到这是莱尔干的。其实莱尔要这么做很容易。他只需要花几个小钱,找人来庄园里打听打听就行了。在庄园内部,几乎每个人仆人都已经知道了艾修鲁法特的来历。其实站在一个情敌的角度,这也实在没什么,他最多只是提前暴露了艾修鲁法特的秘密。

    莱尔站在较远的位置。他知道对方已经注意到自己了,所以他特别露出一副笑容,希望能从对方脸上看到愤怒或者沮丧的表情。不过事情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因为艾修鲁法特没有露出明显的神色,至少没有露出他期待的神色。

    哼!莱尔冷哼了一声,没趣的掉头离开。他走向大厅边上的一个小房间,这种房间是为那些需要休息——亦或者是需要密谈——的客人准备的。通常在舞会进展过程中,这种房间是一房难求,不过此时因为舞会尚未正式开始,因此房间大都空着。

    房间里是七八个年轻人。这些人都是莱尔的朋友,和他一样都是擅长花钱的花花公子。和很多有相同爱好的人一样,花花公子们也是很容易就聚集在一起的。通过这群朋友,莱尔很容易就将艾修鲁法特的身份来历的消息流传出去。他原本以为这样会给对方造成一个打击,但是看起来,他低估了那些肮脏的雇佣兵的脸皮厚度。

    “朋友们。”莱尔走进房间,立刻说道。“恐怕这个家伙比我们预想的还难对付。”

    他早已经在这个小圈子里表达了自己的目标——这些不需要掩饰,并且得到了众多花花公子的支持。今天,他们的目标就是让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雇佣兵当众出丑。

    “让蓝妮来。”有人提议。“她会帮忙搞定一切的。”

    “蓝妮?那个出名的交际花?你和她搞上啦?”另外一个人笑着问道。

    “花费了一点钱而已。只要有钱,要把她勾引到手不是问题……不过她的跳舞水平可是有名的好。”之前那人回答。“只要她愿意,她能够让那个艾修鲁法特当众出丑。”

    “他会接受跳舞吗?”

    “他不能不接受。这可是跳舞会,如果一个女子当面邀请跳舞,怎么可能被拒绝呢?我倒希望他干脆的拒绝呢,这样的话就真的名声扫地了。我可以给那些乐手一点钱,让他们开始就演奏双节拍舞蹈的曲子。这是一种复杂的舞蹈……如果不是多次练过的话,就很容易跳错。”

    “但是你要考虑到……他差不多有了一个月时间的准备,那对姐妹应该能够教给他很多。”另外有人提醒。

    “所以就要看蓝妮的水平了。”说话者笑吟吟的说道。一场高难度的双人舞需要两个人的密切配合,如果一方准备好了使坏,那么自然会有很多的机会让舞伴出乖露丑的。对于舞蹈高手更是如此。

    “可是……”莱尔沉吟着。“最好我们准备一个后手。”

    “什么后手?”

    “一个比起舞蹈上出乖露丑更加严厉的警告。朋友们,你们的建议很好,但是我觉得一个厚脸皮的雇佣兵压根不在乎在大家面前出丑。而玛丽安伯爵夫人……嗯,也不是那种简单就能改变心意的长辈。在一场复杂的舞蹈中跳错舞没那么大的效果……我们需要更多的准备,也许我们应该……教训他一顿!用拳头和棍棒!”

    “好!好!”有人赞同道。

    “但是他是个雇佣兵。”有人质疑。雇佣兵或许无耻,但是防身之术却必不可少。

    “雇佣兵怕什么!我们有这么多人!”另外有人叫起来。“如果说拿着武器来作战,那雇佣兵倒真的不容轻视。但是这里是舞会,没人携带武器。用拳头和棍棒来打的话,我们这么多人没理由会输的!”

    来客逐渐增多,舞会的气氛越来越浓烈。根据传统,在舞会上,男客和女客是分开的,各自有各自的圈子。就算是夫妻,彼此之间也没有在一起的。由于之间的传言,艾修鲁法特事实上已经被孤立了。

    他一个人站在桌子边,手里端着一杯酒,耐心思考着打破这种僵局的机会。客人已经很多,主人虽然尚未正式宣布舞会开始,但是乐队已经在那里演奏了。每个人都知道,只要再过上一小段时间,主人就会出场宣布舞会开始。

    “一个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艾修鲁法特转过身,发现一个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

    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舞会的盛装。这个女人手中同样端着一杯血红色的葡萄酒,眼睛则看着艾修鲁法特。她很漂亮,但是漂亮两个字其实是不足以形容她的。她有着一种娇美的闲花野草的美丽,比普通贵族女子那种矫揉造作的高雅仪态诱人得多。特别是那双眼睛,那双眼睛眼波流转,仿佛会说话,稍微不小心就会将人的视线牢牢的吸引在身上。

    “嗯,有点意外呢。好像没见过你……第一次来布拉西安?”女人问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艾修鲁法特。”艾修鲁法特礼貌的回答。“这确实是我第一次来参加舞会。”

    “艾修鲁法特?好名字耶。我叫蓝妮……既然是跳舞会,一起来跳个舞怎么样?”

    “好像还没有正式开始吧。”艾修鲁法特有些迟疑的问道。

    “没关系。”蓝妮凑近过来,并且将手中的酒杯放到一边。“现在跳舞的话,就会成为众人的中心呢。不想来试试吗?”

第十一节 手段

    第十一节手段

    “姐姐,你看!”星见拉了拉双胞胎姐姐的衣服。两个人刚才正在和几个年轻女性闲聊,以消磨时间。在谈起她们的未婚夫的时候,其他人无不表示了深刻的惋惜。和一个雇佣兵出身的穷光蛋结婚——而且是由上一辈定下来的亲事,这实在是一件不幸的事情。

    在星见发现意外的时候,很多人正在给姐妹两个出主意以摆脱这次悲惨的婚约。当然了,这些主意很有女人闲谈的特色——也就是不靠谱。

    两姐妹转过头,看到艾修鲁法特挽着一个女人的手臂来到大厅的正中间。这是一种很明显的暗示,所以乐队的演奏立刻一变,从欢快的迎宾曲转为优雅的舞曲。

    其实在主人出场之前跳舞不是什么离谱的事情。这是一种炫耀的方式,就好像正餐之前的开胃菜,音乐剧之前的小曲一样,是舞会中那些舞蹈高手展现自己技巧的机会。正式舞会尚未开始,所以大部分来宾都会充作观众,给予那些炫耀技巧的家伙一个最合适的舞台。当然了,要是在这种表演性质的舞蹈里里出了错,那么造成的后果也远比正常的要严重很多。几十对舞伴在舞池中起舞的时候,某一个人跳错了舞步,乃至出了较大的错误动作也很难引起别人的注意,而这样一对舞者在这么多双眼睛注意下跳错,那可真的要被人鄙视的。

    “那个是……蓝妮?”一个女人认出了舞池中间的女性。“她怎么……”

    “姐姐。”星见有点急。在原本的计划中,今天艾修鲁法特根本就不用出来跳舞。他过来的唯一目的就是进入社交界——本质上来说就是让别人认识他一下。接下来,他还需要很多时间才能真正加入这个圈子。

    但是现在,如果他在众人面前出丑,他就会立刻沦为一个笑柄。甚至连累着姐妹两个都要沦为笑柄。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上千,将这个女人从艾修鲁法特身边拉开。但是这样一来,“悍妇”的帽子可就逃不掉了啊。糟糕,早知道不该放任他一个人的……

    “没事。”另外一个声音响起。两姐妹不由自主的看向另外一边,看到她们的姨妈正一袭黑色礼服,微笑着站在边上。

    “姨妈……”

    “我说过没事的,对你们的未婚夫要有那么一点的信心。”

    大厅中间,人们已经自然而然的分开,形成一个大圈子。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个准备跳舞的大胆家伙身上——布拉西安是一个保守的地方,这种公开炫耀卖弄的人可不多。

    就在众人的注视下,即将起舞的两个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动作。乐队开始卖力的演奏,以烘托气氛。

    “你很勇敢。”蓝妮轻笑着说道。她的手搂着艾修鲁法特的背部,隔着衣服,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身体健壮有力。“很少有男人在如此之多的目光下还能保持镇定的。”

    “那一定是因为我已经习惯被人注视了。”艾修鲁法特也微笑着回答。

    “呵呵……顺带说一下,”蓝妮的笑容更加浓了。“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舞蹈,你会跳吗?”

    “我想我会的。”艾修鲁法特回答。在他接受邀请开始,他始终没有想到过“我不会跳”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没有任何人指导就摆好了准确无误的起舞预备姿势。而这个音乐,这种气氛,面前的舞伴……他的本能告诉他,他一定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

    音乐节奏到了,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迈出舞步。大部分舞会的音乐伴奏都是那种高雅而节奏缓慢的类型,以适应不同人群。但是这一次乐队奏出的是双节拍的调子,这是一种激烈、快速,极其考验舞者的技术的音乐。而正在跳舞的这一对也完全没有辜负乐队的卖力——两姐妹有些惊讶的看到艾修鲁法特舞步和动作非常正确,和蓝妮配合得非常好,没有犯任何新手会犯的错误。很明显,这不是他第一次参加舞会了。

    “注意到他的这个左回旋了吗?”玛丽姨妈突然说道。

    “左回旋?怎么了?”

    “这个左回旋,原本需要两个节拍。”玛丽姨妈解释道。“但是他只用了一个节拍,用另外一个节拍等待舞伴的返回。这么做有一定难度。当然,这不是一种错误……而是一种特殊的需要。”

    “姨妈,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在宫廷里看到过这种舞蹈方式……除了那里之外,很少有人会选择这种高难度的方式,而且这种方式几乎没什么特别好处……但是如果在宫廷内和女性跳舞,那么就必须用这种方式。因为这样一来,他才能留好余裕,万一舞伴来不及回旋可以帮忙稳定平衡。这是一种特殊的礼仪需要,因为舞伴有可能是王族的女性……”

    “姨妈,你的意思是……他曾经参加过宫廷舞会?”

    “我没有任何意思。”玛丽姨妈回答道,然后继续看着大厅中央的舞蹈。“这也很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毕竟有很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家伙。”

    蓝妮有些惊讶的发现对方居然跳的很不错——尽管她向来都以自己的舞蹈为傲,但她这位舞伴却完全跟上了她的节奏和动作。没有任何拖沓,也没有任何的阻碍。对于擅长舞蹈的她来说,和这种舞伴跳舞真的有一种淋漓尽致的快感,比和那些跳得乱七八糟的舞伴强上太多了。

    不过,虽然是个漂亮的年轻人,而且跳舞也跳的这么好……但是还是很可惜了呢。她已经答应了别人。

    这段结束之后,将会有几个高难度的动作。正如人们知道的,双人舞蹈,特别是那种比较炫,比较华丽的舞蹈,绝对是一件需要两个舞者彼此配合的事情。如果舞蹈出了什么篓子,外人(哪怕也是舞蹈高手)很难判断到底是哪一个犯错。而某些特定动作甚至能完全掩盖这一点。蓝妮已经想好了一个最佳机会,一会舞蹈中,将会出现一个搂抱后仰的大动作。这是一个极其需要平衡的动作,艾修鲁法特将会单脚点地,做出后仰的姿势。只要她的脚尖在关键时刻不起眼的在艾修鲁法特的腿上轻轻一擦——甚至仅仅需要一擦,艾修鲁法特就会结结实实的摔个仰面朝天。而艾修鲁法特事后却无法追究蓝妮的小花招,因为他无法指正,再说了,就算他找到证人,蓝妮也只需要不痛不痒的在事后私下里道个歉就行了。至于艾修鲁法特自己,则会永远成为人们的笑柄。一个能力不足却喜欢表现的人,总是会成为人们的笑柄的。

    她期待的时间到了。如舞蹈中固定动作一样,艾修鲁法特搂着她向后做了一个单腿后仰的姿势。就在艾修鲁法特后仰到最高,也就是最危险的位置的时候,蓝妮脚上轻轻一划,给这份脆弱的平衡一个额外的小小推力。

    艾修鲁法特应该会控制不住向后摔倒——对于一向以舞蹈技艺自傲的蓝妮来说,她对于这一点很有信心。虽然这只是很小的一点力气,但以人类的平衡神经是绝对无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得住。

    然后她发现自己的经验似乎失败了。艾修鲁法特身体宛如铁板一样,丝毫没有任何动摇。时机转瞬即逝,在她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舞蹈动作已经反过来,成为她向后后仰,艾修鲁法特单手搂住她的身体。现在,艾修鲁法特只要手上稍微使一点坏,她就得结结实实的躺到地板上去。和刚才的情况一样,假如发生这种事情,别人十有**就会认为是她舞艺不精,而不是艾修鲁法特手上使坏。

    她尝试让自己不要落入这种危机之中,但是她在刚才的震惊中已经失去了对舞蹈节奏的掌控。除非她立刻甩开艾修鲁法特,退到一边,否则就得把自己身体的平衡交到对方手上。

    艾修鲁法特的手轻轻一滑,但是并没有放开。两个人重新恢复面对面的站立姿势。

    “是谁让你来的?”艾修鲁法特轻语道。

    “可以不要打听女人的秘密吗?”蓝妮微笑回答,尽管她的心中依然十分震惊。“会被讨厌的哦。”

    “我总得知道阴谋背后的源头吧。”艾修鲁法特一边紧跟着节奏一边问道。他凭借自己力量上的优势,已经完全掌握了舞蹈的节奏,使得蓝妮不得不随着他起舞。双方此时已经不再是彼此合作,而是艾修鲁法特让对方配合自己的动作。当然,这是对于舞蹈者而言,第三者是看不出的。他们最多只能看出双方动作越来越亲昵,两个人身体之间的的距离越来越小。

    “好吧,是亚拉。”蓝妮承认道,她的嘴轻轻一撇。艾修鲁法特抽空朝着她撇嘴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大概是因为看到蓝妮以如此亲昵的姿态和艾修鲁法特跳舞,使得这个叫做亚拉的男人脸上完全变色了,成为一种混合着愤怒、失望和嫉妒的表情。

    “你的情人?”艾修鲁法特再次搂紧了舞伴的腰肢,迫使她做出一个夸张的后仰动作。

    “情人两个字用得很妙。”蓝妮回答道。她已经放弃了舞蹈主导权的争夺,完全配合艾修鲁法特起舞。“不过你也不要死盯着他。看看你那两个老婆,她们可一点也不逊色呢。”

    艾修鲁法特用眼角的余光找到了星见和星刻。星见看起来很不安,而星刻则咬紧了嘴唇,面色阴沉。倒是她们两个身边的的玛丽姨妈神色如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你的水平可以当舞蹈教师了。”蓝妮轻声的说。“在布拉西安这个小地方不成问题。”

    “男人沦落到去教授舞蹈……那实在有点可悲。”艾修鲁法特回答。同时他轻易的将舞伴原地连续旋转了三圈。

    “看不出你还挺高傲的。”旋转结束后,蓝妮再一次扑回他的怀里,有些喘息着回答。“不过,总比刀头舔血的雇佣兵要好吧。”

第十二节 混乱

    第十二节混乱

    这场表演舞蹈终于结束了。必须说明一下,在他们跳了一半的时候,舞会的主人,也就是拉乌尔男爵已经出来了。不过他和所有其他的客人一样,站在边上观赏这两个舞者的表演。在舞蹈结束的时候,观众都为刚才精彩的舞蹈而鼓掌,拉乌尔男爵则是一边鼓掌一边走上前来。

    “非常棒的舞蹈。”他来到艾修鲁法特和蓝妮的面前。“让人赞叹。”

    毫无疑问,由于出场较晚,所以这位主人尚未从别人嘴里听说艾修鲁法特的事情。他的目光从蓝妮身上扫过,停留在艾修鲁法特的身上。

    “请原谅……但是,这位先生应该是我第一次遇到。”

    “他叫艾修鲁法特。”这个时候,玛丽姨妈从斜刺里走了上来。“男爵大人。”

    “哦,玛丽安伯爵夫人。请问这位艾修鲁法特先生是您带来的?”男爵问道。

    “可以这么说,他是我那两个侄女的未婚夫。”

    “两个侄女?”男爵眼睛向两姐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随即释然。这种事情虽然说不多,但是也不算罕见。在贵族家庭中,女儿通常是很重要的资源,在政治联姻方面有很大的意义,所以通常情况下不会嫁给同一个人。不过这两姐妹明显是个例外。虽然她们血统显赫,但父母早亡,现在直系亲属长辈也就剩下这个六十来岁的玛丽安伯爵夫人,而且一起居住在布拉西安城这个小地方。换句话说,她们的这个婚约大概就只是单纯的婚约,没太大的政治因素了。嫁给一个男人只是为了保证她们的财产不会因为婚事而被分割。

    “很荣幸见到您,男爵大人。”艾修鲁法特弯腰行礼,不管是动作还是语气都无可挑剔。这种礼貌的方式让男爵大有好感。

    “年轻人,很高兴认识你。”男爵高兴的说道。“我的客厅永远欢迎你。”

    说完这个,他就走到大厅正中间,宣布舞会开始。

    必须要说,男爵的这番发言或许只是随意的,但却起了很大作用。因为刚才那些还嘲笑着这个“粗俗无礼的雇佣兵”并等着看他出丑的人很快就不再讨论艾修鲁法特的话题,而舞会开始之后,艾修鲁法特也能够站在其他人身边而不受到明显排斥远离了。

    和大部分舞会开始时候一样,第一曲舞蹈永远是集体的舞蹈。大概四十来对男女在大厅中间排列成舞蹈队形开始跳舞。由于之前的精彩表演,艾修鲁法特也受邀加入第一批舞蹈者之内,不过他的舞伴已经换了一位——换成了两姐妹中的星刻。

    这种集体舞蹈当然节奏缓慢很多,以适应不同人士的跳舞水准和体力档次。因为参加跳舞的人很多,就算有一些动作上的小失误也很难被人看出来。

    “你从没告诉过我你会跳舞。”两人开始旋转的时候,星刻突然问道。

    “我自己也不知道。”艾修鲁法特真心实意的回答。现在他能够确定自己参加过这种舞会,因为他的身体几乎不需要记忆,就本能的随着音乐声而动作。

    “刚才跳的很得意嘛!”艾修鲁法特有些惊讶的发现星刻的表情有些咬牙切齿。话说回来,刚才在他跳舞的时候,她也是有着这种类似的表情。

    “我觉得打入社交圈,稍微表现一下自己是应该的。”艾修鲁法特回答。

    星刻不再说话,两个人继续跳着舞。

    舞曲变得更加轻松缓和,不知道为什么,艾修鲁法特突然之间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首曲子……他努力回忆着,这一点情况要好上很多,那道看不见的墙壁或许也被这音乐和舞会气氛所隐藏,很多点点滴滴的东西慢慢的浮上心头……那个时候他也在一个类似的大厅里……一个很大的大厅……数不清的达官显贵聚集在这里……而他也是其中一个。那不是普通的人家,而是一个宫殿……在一个宫殿的舞厅里,无数勇敢的骑士和美貌的少女翩翩起舞……公主……骑士……宫殿……舞会……战争……伙伴……导师……叛徒……

    他的神智陷入一种因为沉思而迷茫的状态,一个又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词和概念在他心头浮现,此起彼伏。那是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感觉,而且其中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悲伤和失望。

    接着,他的脚上受到了重重一击,将他从这种恍恍惚惚的状态中拉回现实。这是因为星刻用自己的靴子结结实实的踢了他一脚。

    “和自己未婚妻跳舞就这么无聊吗?”星刻质问道。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已经知道艾修鲁法特虽然身体在跳舞,但是完全是魂游天外,心不在焉。

    “没有。”艾修鲁法特收回心思。他这一次将注意力集中到星刻身上,突然之间,他觉得面前的女子皮肤细致,容姿秀丽;五官精巧。那是一种那种即将成熟而尚未成熟的花蕾所拥有的美。虽然说她年纪其实不小,但是她看上去真的完全是一个刚刚成年(甚至尚未成年)的年幼少女。就算她努力把自己打扮得成熟也是徒劳的。

    “盯着我看干什么?”星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没有,只是觉得你很漂亮。”他悄悄的凑近一点,在下一个搂抱的舞蹈动作之时,他紧紧的抱住对方的腰身。少女的腰部纤细而富有弹性,而且拥有着似乎很强的力量。因为艾修鲁法特的这种搂抱几乎瞬间就被对方用蛮力给挣开了。

    第一曲舞蹈结束。乐队开始演奏一曲比较轻松的曲子,宣告中场休息时间的开始。接下来的主角就轮到拉乌尔男爵和他的孙子了。男爵将这位少年带到舞会当中,向大家介绍他,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转眼之间,男爵和他孙子就被一群人包围住了。必须要说明的是,其实很多来宾的兴趣并不是在于聚会、社交和跳舞,而是这位刚刚成年的年轻人。而其他对这位年轻人不感兴趣的人,则开始分散开来,休息、闲聊或者吃点喝点,等待着下一场舞曲的开始。

    在距离人群的一个偏僻位置,或者具体点说,在男爵宅邸的后院,一个其他客人都没有光顾的无人区域,之前和艾修鲁法特跳舞的蓝妮迎来了她的麻烦。

    她的麻烦其实也很简单:她原本是为了让艾修鲁法特出丑才去和他跳舞的,但是结果不但没有让对方出丑,反而让对方接机大大表现了一方。站在客观的角度,她确实努力的尝试兑现自己的任务,但是前面说过,这种秘密手段是外人无法体会到的,只有跳舞的舞伴才能通过身体感受到。

    在亚拉,也就是她的情人眼里,蓝妮只是和对方高调的跳了一支舞,而且后面还做出了极其亲昵的贴身动作。这当然会让一个男人恼火之余,再添加几分浓厚的醋意。

    “蓝妮,我交代过你,你任务是让他出丑!”年轻男子有些声嘶力竭的喊道。因为四周无人,加上远方喧闹的声音,所以就算他这么大声喊着也吸引不到什么人,最多也只是男爵府上几个仆人听见罢了。“结果你反而是和他们这么亲密。”

    “我试过了。”蓝妮回答。“但是没用,他早就有准备。”

    “胡说!我在一边全看着呐!你根本就是看到小白脸就什么都忘记了!”

    “你也不相信我也没办法。”蓝妮也生气起来了。“再说他确实也比你长得帅气!”

    这句抢白让亚拉所有话都直接被压回喉咙里。他的脸色在青白之间交替着。说句老实话,其实蓝妮说的也没有错。亚拉是个年轻人,衣着华丽——但是面容之上却实在乏善可陈。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他长得不算丑陋,但是也仅此而已罢了。他的脸离“漂亮”这个评价确实有点差距。

    但是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自诩花花公子的年轻男人,被自己的情人用这种话抢白,这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了,而是够得上“心理打击”的层次了。暴怒之中的亚拉突然之间举起手,用有力的一击打在蓝妮的头上,打得她踉跄后退,后背一直靠到墙壁才停住。昏眩的感觉褪去,她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的,嘴里传来血腥味。

    打了她之后,亚拉掉头大步离开,朝着他们一帮人聚会的那个房间冲去。

    房间里还是他的一帮狐朋狗友,莱尔也在内。他们一开始还想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看到他那副脸色,每个人都猜了个**不离十。大家都不说话了。

    其实在他们目睹了那一段堪称精彩的舞蹈之后,他们就知道亚拉的计划失败了。特别是舞蹈的后半段,双方那种看上去很亲昵的动作,更是让人明白了背后的理由。就算是这帮人也得承认,其实那个肮脏的雇佣兵穿戴整齐之后,外表还是很不错的。

    “别难过。”这一次轮到莱尔来安慰自己的朋友了。“我们马上就会去教训他一顿!”

    这倒没错,因为他们原本就计划好这么做了。只是他们选择的时机未到。此时客人们还精力充沛,很多人四处走动。必须等到第四、第五首曲子,参加舞会的客人感到的疲乏的时候才方便他们动手。他们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包括遮掩身份的面具好套住艾修鲁法特脑袋的黑头套。

    “不!”亚拉乖戾的说道。“不要这么做!”

    “你的意思是……”

    “我要宰了他!”亚拉发出了一声骇人的笑声。

    莱尔愣了一愣。他肚子里感到一阵兴奋,但是他脸上可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干掉艾修鲁法特?那真的是莱尔最巴不得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最完美的结果了!只可惜,杀人这种事情总会引起比较严重的后果,所以之前权衡再三之后,他不得不遗憾的将这个选择从自己的行动中剔除。

    但是现在有人主动出来要承担这个任务,他当然乐见其成,绝对想不到要反对。

    “你是认真的?”他假意的问道。

    “当然!”亚拉的表情扭曲,他心中想象着艾修鲁法特在自己面前哭泣求饶,然后被他一刀一刀的猛刺着的画面。“我的马背上正带有一把短剑。”

    这是跳舞会,因此来宾都是没有武装的。就算他们身上携带了自卫或者装饰用的武器,也必须留在马车或者马鞍袋中。

    “我有一把手枪。”另外一个人热心的说道。“也在鞍袋里。”

    “手枪不合适!”莱尔直截了当的否决了这个提议。“惨叫声还能掩盖一下……如果动作够敏捷甚至可以无声结束,但是枪声是无法隐瞒的。”

第十三节 本能

    第十三节本能

    第二轮舞曲结束了。

    艾修鲁法特离开了舞池。他感觉到自己依然精力充沛,甚至气都没有喘上半口。但是他能看出来,其他的舞者,特别是他的舞伴(这是一个主动邀请他的女子,不过年纪偏大)已经有点累了。跳过一轮舞之后,这位中年女子已经显露出明显的疲态。

    能够看得出来,一曲舞蹈对人的体力消耗挺大的。但是艾修鲁法特却发现自己全然没有任何感觉——他已经连跳了三曲,但是半滴汗都没有流,更别说疲劳了。

    我一定是受过严格的锻炼。艾修鲁法特在心里告诉自己,非常严格的锻炼,所以拥有很良好的体力,甚至是超凡的体力。

    不过这没什么奇怪的。要是一个刀头舔血的职业军人没有良好的体力,那才叫一件稀罕事呢。

    和刚才一样,每两轮舞曲之间都会演奏节奏轻松愉快的曲子。在他打算做点其他事情的时候,一位穿着制服的仆人急匆匆的来到他身边。

    “艾修鲁法特先生?”仆人问道。

    “是我。”艾修鲁法特回答。仆人马上递给他一条小纸条,然后就走了。

    小纸条上用一种娟秀的笔迹写着。“我在后院花园的边上等着您。”不过后面没有署名也没有其他什么标志。除了这些字迹之外,纸条上还有着比较浓的香水味,看上去是出自一个女人之手。他回头想去找那个仆人,却发现那位仆人早已经消失在人群中了。

    真有趣!艾修鲁法特心里想着。不过他也知道一些此类的传闻,舞会是社交的场合,而社交这个概念十分广泛。除此之外,贵族家庭中不乏那种保持着夫妻的名义,但是实际上却形同陌路的类型。难道自己被哪个女人看上了?

    艾修鲁法特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前面已经说过,这间属于拉乌尔男爵的宅邸是一间很大的建筑。虽然它不是一座城堡,但是它实际的占地面积比起城堡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舞会所在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前面的大厅而已,在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艾修鲁法特没费什么工夫就问到了通往后花园的路。必须要说,虽然说这次舞会客人数量很多,但是几乎都集中在宅邸的前厅部分。艾修鲁法特来到花园口位置就发现四周没几个人了,走来走去的也只是男爵府邸里的仆人而已,一个客人也看不到。当然了,一个客人出来透透气,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也没啥值得奇怪的。所以仆人们没有对艾修鲁法特的行动造成任何障碍,他们最多只是擦身而过的时候向他问声好罢了。

    “后院花园的边上”是一个含糊的词语,并没有说明具体的位置。换句话说,艾修鲁法特很有可能需要绕着花园走上一圈了。这位神秘女子挑选的地方也很有意思——既然花园入口处人都这么少了,那么里面,也就是所谓的“边上”,那里恐怕就是一个无人的角落,随便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也不必担心有第三者偶然的撞上。

    “艾修鲁法特先生。”一个声音响起。艾修鲁法特循声看去,看到的正是之前和他跳了一曲的蓝妮。

    话说回来,刚才跳完舞之后,他就再也没看到这个女人了。

    蓝妮站在那里,用一条手帕捂住自己一侧的脸。

    “你……发生什么了?”

    “没事,只是我不小心跌了一跤。”蓝妮微笑着回答,尽管她的微笑有点勉强。“您该不是打算去花园里吧。”

    “很抱歉,我正有此意。”艾修鲁法特回答。“怎么?”

    “我转告一个消息——我听说有人打算对你不利。他们已经在花园里埋伏好了,而且我几分钟前,亲眼目睹几个携带了棍棒的人进了花园。”

    “对我不利?”艾修鲁法特反问一下。

    “是的,所以我特地来警告你一下。”蓝妮回答。“我这样子恐怕不能继续跳舞了,我得回去啦。请不要无视女人的警告。”

    “我会小心的。”艾修鲁法特回答。

    蓝妮转身离去,只留下艾修鲁法特一个人,看着手中那张香气扑鼻的纸条。携带了棍棒?嗯,舞会确实是禁止携带武器的,但是棍棒这种东西在任何地方都很容易找到。艾修鲁法特想了一下,他觉得不论如何,自己必须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些针对自己的密谋。比如说今天这个亚拉,他就是第一次见到。

    他毕竟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如果那是是他失忆之前惹下的仇恨,那么他也最好借这个机会将问题解决掉。有些仇恨会随着时间而冲淡,但有些仇恨是会发酵的,拖得越久越不利。

    他开始走进花园。正如之前说过的,男爵的这间庄园拥有一个很大的花园,里面甚至有一个小树林。此时此刻,所有的仆人都忙着为舞会服务,花园里寂静无声,只有月光静静的照耀在头顶。

    艾修鲁法特早已经发现自己有很敏锐的黑暗视觉。不过这没啥,因为书上也说过,一个人如果经过足够的训练和合适的饮食,就能够培养出黑暗视觉。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黑暗视觉可能有点夸张——因为他在晚上看东西和白天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纤毫可见。

    他在树林边上止步。如果这里要埋伏人的话,附近这一带应该就是最好的位置了。而且他的听觉也清楚的告诉他有人埋伏在树丛之中。

    “这里没有其他人,”他大声的说道。“所以我们还是出来谈谈吧。”

    树林中走出三四个身影,每个人都穿着舞会的那种华丽衣着,而且脸上戴着面具。艾修鲁法特看到他们手中几乎都拿着棍棒,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强烈的敌意。

    啧,好像不是可以沟通的对象啊。艾修鲁法特环视了一下四周,就和之前的跳舞一样,他此时完全没有任何的畏惧。这并不是深思熟虑,而是一种本能。在蓝妮邀请他跳舞的时候,他压根就没考虑过“我不会跳”这个事情。现在在这里遭到一帮人袭击,他也压根没考虑到“我打不过他们”这个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从侧后方迈步上来,挥动手里的棍子朝着艾修鲁法特的头上打来。

    这是真的是最拙劣的攻击——艾修鲁法特的脑海里下意识的冒出这个念头。他甚至懒得躲避,只是一瞬间伸出手臂抓住那个人的手腕。蒙面人挣扎着,艾修鲁法特全力用力一捏,以恐怖的力量直接捏碎了他的腕骨。

    骨头碎裂的清脆声音响起,接着那个攻击者发出惨叫,捧着自己的手踉跄后退。他抬头看着艾修鲁法特,眼睛中充满了惊讶和恐惧。

    艾修鲁法特下意识的明白,他非常熟悉这种目光。他一定曾经无数次看到过别人用这种目光看着他。

    一股警兆突然在心头升起。艾修鲁法特斜退半步,向后看去,正好看到有人从后方朝他猛扑过来。这个人手中拿的不是棍棒,而是短剑。这不是一次私下里泄愤的冲突,一次斗殴,而是一次袭击,一次谋杀。

    艾修鲁法特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急袭而来的短剑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激活了他的本能。脑海里刹那之间有无数个画面掠过,既清晰又朦胧,让人一瞬间产生喘不过气的感觉。他的喉咙肌肉在抽动着,但是这不是恐惧,因为他明白这一剑看上去气势十足,实际上单调而愚蠢,完全不值得畏惧,就连动作也缓慢得像一头乌龟。

    他在最后一瞬间侧身避开了短剑。艾修鲁法特原本能够在闪避的同时夺下短剑,但是在看到持剑者那双嫉恨的双眼之时立刻改变了主意。他的手只在剑柄上轻轻擦过,然后伸出脚,在那个冲过来的家伙的脚上勾了一下。

    拿短剑的家伙冲得过猛,被他勾得失去平衡,导致失去平衡扑倒在地。而他手中的短剑被掉了一个头,剑尖从他下巴刺入,后脑勺刺出,贯穿了他的脑子。

    原本寂静的花园里,响起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惨叫声。和刚才那声惨呼不同,这是人类死亡之刻才会发出的可怕叫声。声音宛如一根尖锥一样直刺人们的耳膜。虽然说在此的这帮人都是抱着谋杀的心思而来的,但是死亡真正光临,而且不是光临在他们的猎物身上,而是光临在他们的一个同伴身上的时候,他们心中恐惧就战胜了勇气。

    不知道是谁开始第一个逃走,转眼之间所有的袭击者都四散逃走了。艾修鲁法特没有追赶,而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个家伙,掉头离开。

    他离开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回到舞会现场并不特别久,拉乌尔男爵就急匆匆的宣布暂停舞会。

    “各位先生们,报告大家一个很不幸的消息。亚拉骑士在宅子花园里突然自杀了。”男爵大声宣布。

    看起来,那声临死惨叫实在太刺耳太尖利,以至于引起了花园边上的佣人们的注意。

    “自杀?为什么?”很多人私下里讨论着。

    “治安官呢?”另外一些人大声的说道。

第十四节 故事

    第十四节故事

    一段时间后,一位身体粗壮,穿着棕色绣金礼服的男人出现了。虽然艾修鲁法特不认识他,但是从对方的那种带有威严的动作,从那种眼神中睥睨众生的神态,就能看出这是一个官员,而且是那种位居要职的官员。

    “他是谁?”艾修鲁法特轻声的问一位身边的人。

    “本城的治安官法洛德。”那个人回答。

    原来治安官也在邀请的客人之列——不过这实在没什么好奇怪的。

    “各位,”法洛德开口了。“我刚才已经检查了亚拉骑士的尸体。”他大声的说道。“仆人们听见奇怪的声音,所以第一时间通知了我。各位。”他环顾四周,“这是一次悲剧,一次意外。”

    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从他激动的神色来看,他一定和这个死掉的亚拉有亲戚关系。“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侄子死了,而你却说是自杀——现在又说是一个意外!到底是自杀还是意外?”

    “自杀,也是一个意外。”法洛德回答。“我检查了尸体,没有任何第三者加害的痕迹。亚拉骑士致死的原因是一把短剑刺穿了他的头颅,但是这把短剑却是握在他自己的手里的。”

    “也可能是杀人之后,再把短剑塞到他手里。”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手紧紧的握着剑柄。”法洛德大声的回答道。“如果一个人死了,那么他身体就会慢慢松弛,他的手就再也无法第二次握紧。犯罪份子可以掰开死人的手将剑塞进去,但是任何人没办法让死者的手再一次紧紧的握住剑。”

    “事情很显然——亚拉先生不知道为什么独自来到花园里,而且他手中握着一把剑,还向上举着。我想这可能是想要寻求一份诗歌方面的灵感,亦或者是再现某一场歌剧中的场景——但是不幸的是,他跌了一跤,摔倒在地。结果就在这个意外中,他的短剑刺穿了自己的头颅……回到这里之前,我第一时间去询问了门口的车夫和马夫们。根据几个人共同的证词,这把剑确实是亚拉自己所有,而且之前正是他自己亲自从鞍袋里取出并携带进入舞会会场的。”

    法洛德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就像我刚才所说的,这是一场意外,而且只能归于自杀。”

    治安官的声音很自信,而且他的逻辑也无懈可击,那位中年先生不得不闭上嘴,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少数几个人在窃窃私语。

    很多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拉乌尔男爵。原本这样一个喜庆的跳舞会,就这样被一个倒霉的浪荡子给搅黄了。

    “最后,男爵大人,很抱歉。因为我的职责缘故,我必须马上组织人手来收敛尸体,并交付给他的亲人。”

    这位可敬的治安官结束了这一番讲话后就离开了。拉乌尔男爵有些尴尬的来到人群之中,向大家道歉,并且宣布舞会暂告结束——因为一小段时间之后,尸体就得从他的府邸里抬出来,来参加舞会的客人可不会愿意看到这个。再说了,听闻这个噩耗之后,大家也没跳舞的心思了。

    艾修鲁法特随着姐妹两个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他马上就注意到人群中的莱尔。从莱尔的衣着,他就能看出此人正是在花园里袭击他的人之一,而且目光中混合着惧怕和憎恨。不过莱尔察觉自己被发现之后,立刻扭开了头,顺着人流一起离开。

    看起来……好像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艾修鲁法特在心里告诉自己。

    ……

    他带着部下沿着街道前进。

    天空好像燃烧着火焰,激烈的战斗正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进行。然而,任何的抵抗都已经阻止不了胜利者前进的脚步了。他一马当前,部下们紧随身后,前方的街道上有一场小规模的战斗,阻挡住了他的路……

    艾修鲁法特猛的翻身坐起。几秒钟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床上,看着房间的天花板。

    做梦了……又是这样的梦……他擦了一下额头,幸好额头上并没有汗。

    自从那天晚上受到攻击以来,这几天他一直在做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他的自己的内心隐约知道自己做恶梦的理由,那是因为他受到了攻击,威胁生命的敌意攻击,以至于让他内心早已潜伏的一部分再一次活跃起来。

    他摇了摇头,将多余的念头从脑海里甩开。接着他发现时间已经不早,厨房那边已经传来烹饪早餐的气味。他单单凭嗅觉就知道,早餐是煮鸡蛋、玉米和豆子。艾修鲁法特微笑了一下,这几天,两姐妹的餐桌似乎很节俭。

    今天是医生就诊的日子。虽然艾修鲁法特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是那位老医生上一次特别强调过,必须要进行最后一次诊断。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的身体状况,并且判断是否留下了后遗症。艾修鲁法特不确定医生所指的这个“后遗症”到底是指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但是他在庄园里找到了一本书,上面说过濒死体验会给人带来强烈的精神创伤。很多人尽管在身体上能够最终恢复,但是精神上却会留下永恒的伤害。书中还举了雇佣兵的例子。就算雇佣兵已经退役,在完全和平的外部环境下,他们也常常会不自觉的让自己处于战斗的激情中,并且对周围其他人带来很大的威胁。

    那位可敬的医生真的很准时,他完全是在约定的时间到来,而且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说客套话,迅速就投入了一丝不苟的身体检查中。具体点说,他让艾修鲁法特脱掉上衣,并且用一根软木短棒在艾修鲁法特的全身上下敲了一圈。

    “脖子的感觉如何呢?”

    “完全不痛。”艾修鲁法特回答。医生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惊异——因为他曾经看到这男人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以至于全身僵硬得宛如一具尸体。但是现在,短短两三个月,这个男人的身体却已经彻底恢复了正常。不仅如此,他体力也恢复得很出色。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再试试后背。”医生提示,“做一个这样的动作。”他比划了一个姿势。

    艾修鲁法特依言而为。这没什么难的,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不过医生倒是为此大表惊奇。“真不可思议……”他用小棍子轻轻捅了一下艾修鲁法特的后背。“一点也不痛?有没有发酸?或者其他一些感觉?”

    “一点也不。”艾修鲁法特回答。“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

    “关节也没有任何影响。”医生满意的下了结论。“我恭喜你,孩子,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将棍子放回自己箱子里,然后掏出纸和笔开始做记录。“您的身体受过非常良好的锻炼,或许这正是你能迅速恢复健康的原因。”

    “我完全恢复了吗?”艾修鲁法特问道。

    “是的,就身体来说,我的孩子,你完全恢复了。”医生微笑着回答。“记忆方面……就像我之前告诉过您的一样,那完全取决于诸神的裁决,而不是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凡人医生。”

    “这个……”艾修鲁法特沉吟了一下,最后决定说出来。“医生,我有些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讲。”

    “您可以相信我的专业经验。”医生停下了手中的笔,看着艾修鲁法特。

    “我最近……都在做梦……我的意思是,我都在做同样的梦。”

    “做梦这种事情本身很正常。”医生回答。“我的意思是,有很多记载中说明了,失去记忆的人特别容易做梦,而他们的梦其实都是真的,都是那些过去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孩子,有什么东西困扰着你吗?”

    “我梦到的事情……有很多……大部分都是战争。”

    医生点了点头。“他们说你是一个雇佣兵。”他说道。

    “但是其中有一些……事实上,有大部分,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个不可能?”

    “有一些梦的片段里……都是一些非人类的战争。那是一些和人类无关的东西……您知道鼠人吗?”

    “我听说过。据说他们是一种地下世界的智慧生物。”

    “在梦里,我很清晰的梦到我和很多鼠人在一起……很多……很多。在地下世界里,”艾修鲁法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在梦里,我看到自己拥有一条长长的尾巴。”

    “你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鼠人?”

    “不是变成……而是……在那个梦里,我就是一个鼠人。还有很多类似的梦,只是类型不同。”

    医生点了点头。“艾修鲁法特先生。”他突然换上一种极其庄重的口吻。“这确实会让一个人困惑。不过我想,或许我可以告诉你几个真实的故事。其实也不是什么故事,只是我亲身经历,以及从同行的朋友那里听到的一些病例。”

    “我曾经遇到这么一个病人……请恕我不能讲出他的姓名……总之,他和你一样,因为一场意外而连续几天昏迷不醒。不过诸神庇佑,他最后还是战胜了死神醒了过来。这个时候,他的家人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他说话突然带上了其他地方的口音。”

    “口音?”

    “是的,一种完全不属于他家乡的特别口音。这种东西是很容易辨别的。普通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我作为医生,曾经行走四方。所以我能听出来,那是一个遥远地方,一个这位病人从未去过的远方城市的口音。因为我在那个城市呆过一年,所以我能够确认我不会弄错。不过,也就如此而已。除了口音改变之外,他身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异样。”

第十五节 目标

    “另外一个事情则是我听说的。具体的说是我从一位同行朋友那里听到的。至于这位同行朋友,我可以保证他绝非那种喜欢夸张造谣以吸引别人注意力的人。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有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我们姑且称他们为a和b。a和b两人有一天意外搭乘同一辆邮政马车赶路,不过路上发生了意外,马车失控掉下了悬崖。a不幸当场遇难,b则连续昏迷了好多天。”

    “不过等到b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何,他坚决否认自己是b。他一口咬定自己是a,而且他还能明确辨认出a的家人,并且讲出一些只有a知道的隐秘事情。这种情况是在太怪异了,以至于勾起了我那位朋友的好奇心。所以他就想方设法,仔细的调查了a和b两个人的事情。”

    “最后的结果非常奇怪。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a和b都是彼此完全无关联的人。他们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全部是截然不同的圈子。在他们因为偶然而登上那辆马车之前,他们两个从不认识,甚至压根就没听说过对方。换句话说,这绝对不是一个阴谋。”

    “最后怎么样?”艾修鲁法特问道。

    “我不知道。”医生回答。“我那位朋友和我一样,只是一个医生。他唯一确定的是这两个人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他所了解的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了。”

    艾修鲁法特沉默了好几分钟没有说话。

    “我可以问问,您对于这种事情有什么看法吗?”艾修鲁法特问道。

    “如果是我个人的看法的话……我觉得这事情符合一种灵魂上的假说。在我还是教会的学校里的一个学生的时候,我就看过此类假说。根据这种假说,这是一种灵魂穿越现象。”

    “灵魂穿越?”

    “每个人——其实不止是人类,还包括其他的智慧生物——都是由**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两者通常紧密结合在一起,**死了,灵魂也随之从这个世界上消亡,进入诸神的领域。但是灵魂被破坏或者被毁灭了,**并不一定就会死。比如说我们偶然能够看到的疯子,就是灵魂残缺而**完整的典型范例。”

    “而灵魂穿越,是一种特殊的情况。某人死后,灵魂从身体上脱离,但没有进入诸神的领域,而是进入另外一个身体。它要么压制这具新身体上原有的灵魂,要么和新身体上原有的灵魂结合在一起,组成一个新的灵魂。这种例子很少,而且可以如此猜测:这种穿越之所以发生,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的灵魂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变得残缺或者完全被消灭。”

    “我懂你的意思了,这么说……”

    “不,你还不懂。”医生微笑着说道。“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假说罢了。你这种情况,也许真的是灵魂穿越,但是也有可能仅仅是毫无意义的梦罢了。一个荒诞的梦,仅此而已。至于到底怎么看待这个事情……我只能说我可以给你一个建议。”他看着艾修鲁法特。“不要再去苦苦追求你过去到底是谁,到底是什么样的。从过去的记忆残片中寻找对自己现在有帮助的东西,其他的,就不要管好了。”

    ……

    玛丽姨妈走进房间的时候,艾修鲁法特依然在沉思着。自从那位老医生告别之后,他一直沉浸在思考之中,直到老妇人用力的发出“咳!”的咳嗽声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才警觉的跳了起来。

    “啊,姨妈……”艾修鲁法特这才发现自己依然**着上身,只穿着一条齐膝的短裤。

    玛丽姨妈倒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示。她的目光停留在艾修鲁法特的身体上,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夹杂着赞叹的微笑。

    玛丽姨妈已经见过艾修鲁法特很多次:艾修鲁法特有着修长却不会显得太瘦的身材,而且身上散发着一股傲慢、野性却又高贵的气质,不过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他**的上身。

    在老妇人眼前的,是一具锻炼到足以去参加角斗比赛的身材,紧实的身躯上看不到半点赘肉。确实,艾修鲁法特的身体看起来并不特别粗壮,但是身材匀称,肌肉分明,有着一种充满了优美感的阳刚之气。任何人都能看出这幅身体中蕴含足够的力量,随时可以迎接一切挑战。

    “真是赚了。”在艾修鲁法特急匆匆的跑到里面穿衣服的时候,老妇人微笑着自言自语。“那两个小丫头,还真让人嫉妒啊……”

    艾修鲁法特动作很快,几分钟后,他就穿戴整齐出来了。

    “姨妈,抱歉,刚才我……”

    “没事。”玛丽姨妈用一种和她完全不同的神情上下打量了艾修鲁法特一番,看得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有什么事情吗?”艾修鲁法特一时之间吃不准这位老妇人找他干什么。

    “我其实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亚拉是你杀的吗?”

    艾修鲁法特张开嘴,什么话也没说。老妇人微笑着看着他,透过那种坚定的目光,他知道对方其实早就有了结论,撒谎是没有意义的。半响,他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是你干的……我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他想杀我。”艾修鲁法特回答。“他们一群人对我有一种强烈的敌意。这种情况下,我认为示弱不会带来和解,忍让只会招致他们更加猖獗的攻击。再加上我正好找到了一个不弄脏手的机会,所以我就这么做了。我想这么一来,剩下的几个人大概就会变聪明一点,至少是变谨慎一点。”

    “你的逻辑很正确,但是你的行动错了。”玛丽姨妈保持着笑容。“你不应该就这么结束。如果我在场,我就会建议你把他们全杀了。”

    “全杀了?”

    “都进行生死战斗了,你还奢望着和解和退让?不管是战场还是其他什么地方,放敌人逃走都是一种愚蠢的错误!哎,虽然说你是一个久经沙场的雇佣兵,但是看起来你依然很天真。”虽然面前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妇人罢了,但是玛丽姨妈话中那份意味还是让艾修鲁法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噤。“如果不是敌人,或者至少是尚未显露敌意的人,那么怎么做完全可以自己看着办,主动攻击亦或者加强警惕都是不错的选项。但是如果已经出现了一个要谋害你性命的敌人,而你又侥幸的避开了他的第一次打击。那么你就决不能薄施惩戒就住手。除非他们已经从**上被抹杀,或者他们已经卑微到再也无法对你造成威胁,否则你就决不能停下攻击的脚步!”

    玛丽姨妈站起来,绕着艾修鲁法特走了半圈。

    “艾修鲁法特,你要知道,在你的未来生活里,不管是出自丈夫的职责亦或者男人的本能,你都应该肩负起保护妻儿的责任。这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不想有朝一日我两个侄女和我一样当了寡妇,得去找一个不那么出色的男人改嫁。我已经证明那种事情实在不怎么美妙了。”

    她停顿了一下。“医生怎么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仆人们说医生已经来过了。”

    “啊,他说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没有后遗症。”

    “很好。”玛丽姨妈点了点头。“那么,艾修鲁法特,现在你告诉我你下一步想干什么?”

    艾修鲁法特半天没说出口。

    “嗯,我是一个讲究实际的人,不喜欢用虚假的言辞来掩饰现实的困难。虽然你之前在舞会上大获成功,但是你也一定看到了别人对你那种轻蔑的态度。还有那两个丫头。”她说道。“虽然我觉得男女之间并无本质差别,但是现实中的偏见就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一个被丈夫养的女人,总是被视为理所当然,甚至会引起其他人的羡慕;但一个要靠着老婆吃饭的男人,在哪里都是被人看不起的。也许有朝一日这种偏见会得到改变,但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是没希望看到的了。”她看了看艾修鲁法特,然后继续说道。“除此之外,那两个丫头对你保持着很深的警惕。虽说你们是未婚夫妻,但是她们这种警惕使得未婚夫妻这层关系变得有名无实。偏偏这种东西又不是靠外力能够解决的,我虽然是她们的唯一长辈,照样无能为力。”

    她看着艾修鲁法特,后者默默的点了点头。“所以你应该要干什么,你应该很清楚了吧。”

    艾修鲁法特急切的想开口说话,但是玛丽姨妈用一个眼神阻止了他。

    “做点什么事情,改变别人对你的态度。”玛丽姨妈说道。“最简单直接的做法就是靠着自己力量挣点家业下来……你可以有空去城里看看有没有机会。至于后一点,就看你个人的本事了。其实你很有魅力,但是要打破她们的心防不是简单的事情。”

    “我不日将启程出一次远门。”玛丽姨妈继续说道。“估计回来至少也要半年以后。当我回来的时候,”她笑着,又露出那种狼审视一只被栓住的羊时候的表情。“我希望你已经和她们的关系进展到一个很良好的程度……最好是能把她们两个一起睡了。”

    (作者注:瀑布汗啊,姨妈,为老不尊啊……)

    艾修鲁法特发现自己完全跟不上对方的这种思路。“可是……”他犹豫的提出质疑。

    “这没啥值得惊讶的。你知道未婚夫妻是什么意思!未婚夫妻和正式夫妻的区别,就在于多一场或者少一场婚礼罢了。”玛丽姨妈的态度十分豁达自然,反而让人无从质疑。

    “还有,这里是你的随身物品。”玛丽姨妈说着,拿出一个男人才会携带的贴身小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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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龙骄雄介绍:
当艾修鲁法特从黑暗中醒过来的时候,卡莱安之战早已经结束,所有的吸血鬼尽数陨落在这场战争中。现在,他必须独自一个在这个充满敌意的世界上活下去,并且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血龙骄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龙骄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龙骄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