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溃败
棱堡垛口后面,一名负责瞭望敌情的亲兵大声对朱常渭喊道。
“来了就好,开炮!”
秦王一声令下,装填着铁钉碎石的两门佛朗机炮一起怒吼,与之前两炮相比,第三炮威力更大,因为装填的火药也更多,城头各人感觉脚下一阵酥软,身子微微摇晃,仿佛城墙就要坍塌似的。
“轰!轰!!”
两声轰鸣过后,透过浓烟,依稀可见,刚才已经冲到棱堡前一百多步的建奴战甲,像是被风扫过的树叶,七零八落飘洒一地,被打断的胳膊大腿到处都是。活着的建奴申请木然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
秦王朱常渭瞟了眼对面,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随即淡淡道:
“数一数,死了多少人!”
周围包衣战甲们手中鸟铳发出此起彼伏的巨响,很快的,清军阵地前升起一团团墨黑色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就像是小时候燃放鞭炮后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
曹忠清还没来得及缅怀渐渐远去的童年,耳边又响起主子金熙康夹杂着愤怒的责骂声。
“快点!杀光明军!杀光明军!”
不等曹忠清举铳,后背又是一阵鞭打,曹忠清硬着头皮将鸟铳举起来,却发现对面明军已经被己方升腾起来的黑雾完全笼罩,根本看不清棱堡的方位,更不要说隐藏在垛口后面的明军。
真是一群蠢材啊,要是一起发铳就不会这样了!”
曹忠清小声嘀咕了句,引线已经快要燃烧完毕,他连忙抬高鸟铳,只听轰一声巨响,铅弹终于发射出去。
就在包衣奴才点燃引线的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眼前升起一团团污黑色的浓烟,隐约能看见黑烟中闪耀的点点火光,
在他前面,已经
曹忠清抬头望了眼数百步之外的明军堡垒,他望见城墙弥漫的黑烟还没有散去,知道
他身体沉重,脚步踉跄,的棉甲,手持鸟铳,跟在一队包衣战甲后面,明军第一轮炮击过后,曹忠清和他的主子金熙康失去了联系,长马二狗身后,“放!“
城头镶黄旗补兵统领鳌拜当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鳌拜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立下赫赫战功,在八旗军中风头一时无二,性格越发桀骜不驯,事实,即便是在盛京,除了多尔衮豪格,没几个人能让这位杀气腾腾的“满洲第一勇士”多看一眼。
这次鳌拜奉主子豪格之命,率镶黄旗,正黄旗各一部约八千人马,前来为辅政王多尔衮助战。
说是助战,其实更多的是为主子监视正白,正蓝,镶蓝等旗的一举一动,当然最重要的是监视多尔衮。临行前,搞个特意交代,一旦发现忠亲王有什么不臣之心,便让他率麾下人马斩杀奸贼。
鳌拜本是行伍出身,又是血气方刚年龄,身为镶黄旗补兵统领,他深知这是自己建立军功的大好良机。
此时京师防备空虚,江南明军一时半会儿很难回来救援,而北直隶各省已经乱成一团,估计也顾不这位大明皇帝了。
所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相比每天枯燥乏味监视多尔衮,他更愿意统帅麾下战甲,跟随士兵们一起去战斗。
因此当多尔衮宣布这项命令后,鳌拜沉默片刻,手指指向里屋被封住了房间。
答应下来,他将跟随皆是镶黄旗精锐,不少人参与过崇祯十四年的南下作战。补兵统领鳌拜更被诩为是满清第一勇士,多尔衮相信很快会攻克眼前这十几座堡垒。
建奴当然有理由相信这是场轻而易举的战斗,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十五座棱堡大都不超过三丈,棱堡前面没有任何壕沟据马,比起京师动辄五六丈的城墙,显得单薄弱小。
而且每座堡垒面的守军不过百人,说难听点,这点人马还比不一个县城的衙役。
相信一定是朱由检到了穷途末路,兵力捉襟见肘。
望着眼前此景,多尔衮与众将脸都露出欣慰的笑容,现在看来,南下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如果八旗没有南下,可以想象,京城将很快落入李闯流贼手中,到那时再想攻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大明天子毕竟成长于夫人之手,囿于深宫,怎知战阵之事,”多尔衮边说边扬鞭指向数百步外那十几座孤零零的堡垒,脸露出深深的不屑:
“大敌当前,却还要分兵,想靠这些老弱残兵层层抵抗,这招对付流贼或许有用,遇我们八旗勇士,哼哼,“
多尔衮向来以沉稳著称,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见他对战胜明军,攻占京师已然胸有成竹。
这也不能怪辅政王太过张狂,如果换做是他来守北京城,必然会让大军蜷缩城中,固守待援,坦白说,像这样分兵抵抗,无疑是犯了兵家之大忌。
当然,如果建奴接触过西班牙工匠奇才汤姆士,如果多尔衮对十七世纪欧洲主流棱堡有必要的认识,恐怕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来京城找死。
直到这时,清军下还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躁动,根据他们的经验,如果明军胆敢出城野战,那无疑是最好的,通常情况下,只要杀光城外明军,城池也就很快沦陷了。
清军事先已经得到情报,此时北京城外兵力不过两万,其中能战的不过一万出头,一万多人镇守京师九门,已显捉襟见肘,朱由检还一下子派出三四千人分兵抵抗,这在多尔衮他们看来,完全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鳌拜,本王已经让人将红衣大炮运往关内,明日便可抵达昌平,你看,要不要等到明天再攻城?”
多尔衮试探性问道,他与鳌拜关系并不好,就在一年前,两人还差点在汗王殿兵戎相见,要不是济尔哈朗从中间拦着,忠亲王恐怕就被鳌统领一刀剁成两截。
虽然鳌拜现在名义归多尔衮辖制,而且也得到了他主子豪格的肯定,不过一想起去年在汗王殿鳌拜眼睛发红,挥刀相向的画面,忠亲王不由感觉心底一阵发憷。
“忠亲王多虑了!”
鳌拜挥了挥大手,不以为然道:“对付这些个手下败将,还用不火炮,满清骑射天无敌,我镶黄旗的勇士,不比任何早已摩拳擦掌,”
鳌拜觉得,对付这样的堡垒,甚至不用火炮,让包衣奴才们在前面填壕,消耗明军火力,八旗勇士跟在后面直接攀援17032
第一百章 追击
眼见得包衣战甲乱成一团,连身后督战队也处在崩溃的边缘。秦王朱常渭当然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将目光投向垛口后面整齐排列的那几门虎蹲炮,包衣奴才们所处的位置恰好在虎蹲炮射程内。嗯,是时候检验这些大杀器威力的时候了。
“虎蹲炮炮手准备!”
正黄旗包衣奴才曹忠拖着顺刀鸟铳艰难跋涉在泥泞小路。他皮靴进了不少水,脚趾磨破,走起路来外的慢,加身负荷沉重,很快便落在人群后面。
西安市那些争抢入城的包衣战甲,后来,就连扛着城中云梯的包衣辅兵也超过了他。
这些包衣奴才受主子蛊惑,来到大明只是想发家致富,有时候为了发财,命也可以不要的。他们想象着棱堡后面堆积成山的金银,脚下便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也不管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虎蹲炮还是佛朗机炮,只顾往前冲。
在这种背景下,当然没人关注后面这位踽踽独行的受伤同伴。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高丽棒子金熙康一直关心着命运多舛的曹忠清。
不过高丽棒子关心人的方式比较特殊,他跟在曹忠清身后,挥舞马鞭,像赶牛似的驱赶着他的奴才不停往前。
因为鞭子一停下来,包衣奴才就有逃跑的可能。事实,金熙康手下六名包衣,被火炮打死了一个,逃走了四个,只剩下曹忠清还在他手里。
“快点!给老子进城抢银子!”
“妈的,吃泡菜时跑的比兔子还快,现在怎么不跑了!”
金熙康躲在曹忠清后面骂骂咧咧,一边抬头朝明军棱堡方向张望。明军沉寂了很久,直到包衣战甲们快冲到城墙下面,城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高丽棒子心中忐忑不安,他当年还是包衣时,跟随真夷战甲出征,也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明军放过两炮后便没有任何动静,等到建奴登城头才发现,守城的人早就全部逃走了。
又想到明军火炮犀利,金熙康咽了咽口水,一把拉过曹忠清,将他挡在自己前面,如果明军还有火器打来,包衣奴才至少能帮主子挡一挡。
“主子,明军火器真的炸膛了?”
曹忠清小心翼翼问道。
“别说话,快走!”
金熙康说罢,挥手又是一鞭子打在曹忠清身,曹忠清感觉全身火辣辣的疼,也不知自己到底挨了多少鞭子,不过他早已经习惯这些,正如那位不知名的旗主所说的,做包衣要学会挨打受骂。
“狗奴才,快走!再晚些,银子都被别人抢”
金熙康挥舞马鞭不停抽打,忽然,他看见曹忠清停了下来,高丽棒子正要破口大骂时,远远听见对面棱堡传来熟悉的轰隆声。
对金熙康来说,这声音不啻梦魇,高丽棒子顿时裤裆温热,大小便失禁。
曹忠清所处抬头看时,望见冲在他前面的包衣战甲被火炮打成稀烂,最前排几位凶悍的包衣奴才被撕成碎片,激起一阵阵血雾。
“主子,明军又打炮了!快走!”
曹忠清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前拉住金熙康,拼命往后拉去,这时一枚炮弹砸在两人身边,巨大的冲击波顿时将包衣奴才掀翻在地。曹忠清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金熙康顾不再去拉包衣奴才,拽开步子狂奔而去。
往前走了几步,见曹忠清还没跟来,便站在原地大吼道:
“狗奴才!快起来!”
耳边传来巨大呼啸声,金熙康赶忙往前跑了几步,身后不远处,几名包衣战甲被明军火炮击中,脸布满铁钉碎石,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更远处,溃败的包衣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金熙康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习惯性爆了句粗口,“西巴拉!”丢下顺刀,朝着溃兵逃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明军三轮炮击后,三千多包衣战甲死伤超过五百人,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受伤和死亡也没多大区别。
包衣奴才岌岌可危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纷纷丢下武器铠甲,哭爹喊娘狂奔逃命当然,这次大家喊的都是汉语。可见他们还是知道自己祖宗是谁的。
蜂拥败退的包衣们裹挟着沿途一切,一些没弄清楚情况的战甲挡在溃兵前面,一时没反应过来,旋即被乱兵剁成肉泥。
金熙康倒吸一口冷气,暗暗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冲到前面,现在才没被裹进溃兵大潮忠,跑路起来也容易许多。
这场战斗过后,高丽棒子损失惨重,他损失了六名包衣,三个下落不明,一人被明军火炮打断右腿,血流不止,眼见得活不成了。至于那个倒霉的曹忠清,直接被炮弹砸中,估计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两个奴才换一匹马,西巴拉,眨眼之间,老子三匹马没了!“
对金熙康来说,这场从盛京出来打秋风实在是得不偿失。
加入清军,南下征服明国之前,金熙康和所有包衣想法都是一样的。发家致富,光宗耀祖,除此之外,金熙康还希望能带六个狗奴才多抢些银子。等到清军占领明国,高丽棒子便可到明国繁华之地,杭州或是苏州,买房置地,娶几房小妾,再也不用在盛京过苦日子了。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金熙康已经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失去的这六名包衣奴才,每人手都欠主子十几两银子,最多的那个直接借了五百两。
眼下看来,秦王朱常渭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转身对身边亲兵道:
“火铳手,!”
“人都死光了!快跑啊!”
一颗铅弹嗖嗖掠过曹忠清头顶,从他所处的位置向远处望去,只见冲在前面的包衣战甲像麦子似的倒了一片,刚才还士气如虹的包衣战甲们此刻争相逃命。在他们周围,遍布残肢剩体,还有五颜六色的人体内脏,当然最可怕的还是那些一时还没有死绝的包衣,在血泊中举起血淋淋的手撕扯着活着的同伴,希望能让他们将自己带出这个修罗场。
“修罗场,这才是修罗场啊,“
第一百零二章 援军
恭顺王孔有德放下手中望远镜,他再次亲眼目睹到明军火器威力,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道。
修罗场是佛家用语,简单说来,就是非人类存活的场所。
孔有德在投降清国后,协助建奴烧杀抢掠,大概是良心发现,从崇祯十七年也就是今年开始,吃斋念佛,经常给盛京寺庙捐献香火,希望以此来弥补自己的罪孽。
这当然是痴心妄想。
没有人能承受
被迎面冲来的一个包衣迎面撞,身体踉跄差点摔倒。
还没等包衣奴才回过神来,黑压压的人群如退潮时的海水,席卷战场。
起初,孔有德的亲兵督战队还试图控制住溃退的局面,
周围包衣战甲们手中鸟铳发出此起彼伏的巨响,很快的,清军阵地前升起一团团墨黑色浓烟,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就像是小时候燃放鞭炮后散发在空气中的味道。
曹忠清还没来得及缅怀渐渐远去的童年,耳边又响起主子金熙康夹杂着愤怒的责骂声。
“快点!杀光明军!杀光明军!”
不等曹忠清举铳,后背又是一阵鞭打,曹忠清硬着头皮将鸟铳举起来,却发现对面明军已经被己方升腾起来的黑雾完全笼罩,根本看不清棱堡的方位,更不要说隐藏在垛口后面的明军。
“真是一群蠢材啊,要是一起发铳就不会这样了!”
曹忠清小声嘀咕了句,引线已经快要燃烧完毕,他连忙抬高鸟铳,只听轰一声巨响,铅弹终于发射出去。
就在包衣奴才点燃引线的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眼前升起一团团污黑色的浓烟,隐约能看见黑烟中闪耀的点点火光,
在他前面,已经
曹忠清抬头望了眼数百步之外的明军堡垒,他望见城墙弥漫的黑烟还没有散去,知道
他身体沉重,脚步踉跄,的棉甲,手持鸟铳,跟在一队包衣战甲后面,明军第一轮炮击过后,曹忠清和他的主子金熙康失去了联系,长马二狗身后,“放!“
城头镶黄旗补兵统领鳌拜当然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鳌拜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立下赫赫战功,在八旗军中风头一时无二,性格越发桀骜不驯,事实,即便是在盛京,除了多尔衮豪格,没几个人能让这位杀气腾腾的“满洲第一勇士”多看一眼。
这次鳌拜奉主子豪格之命,率镶黄旗,正黄旗各一部约八千人马,前来为辅政王多尔衮助战。
说是助战,其实更多的是为主子监视正白,正蓝,镶蓝等旗的一举一动,当然最重要的是监视多尔衮。临行前,搞个特意交代,一旦发现忠亲王有什么不臣之心,便让他率麾下人马斩杀奸贼。
鳌拜本是行伍出身,又是血气方刚年龄,身为镶黄旗补兵统领,他深知这是自己建立军功的大好良机。
此时京师防备空虚,江南明军一时半会儿很难回来救援,而北直隶各省已经乱成一团,估计也顾不这位大明皇帝了。
所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相比每天枯燥乏味监视多尔衮,他更愿意统帅麾下战甲,跟随士兵们一起去战斗。
因此当多尔衮宣布这项命令后,鳌拜沉默片刻,手指指向里屋被封住了房间。
答应下来,他将跟随皆是镶黄旗精锐,不少人参与过崇祯十四年的南下作战。补兵统领鳌拜更被诩为是满清第一勇士,多尔衮相信很快会攻克眼前这十几座堡垒。
建奴当然有理由相信这是场轻而易举的战斗,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十五座棱堡大都不超过三丈,棱堡前面没有任何壕沟据马,比起京师动辄五六丈的城墙,显得单薄弱小。
而且每座堡垒面的守军不过百人,说难听点,这点人马还比不一个县城的衙役。
相信一定是朱由检到了穷途末路,兵力捉襟见肘。
望着眼前此景,多尔衮与众将脸都露出欣慰的笑容,现在看来,南下这步棋算是走对了,如果八旗没有南下,可以想象,京城将很快落入李闯流贼手中,到那时再想攻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大明天子毕竟成长于夫人之手,囿于深宫,怎知战阵之事,”多尔衮边说边扬鞭指向数百步外那十几座孤零零的堡垒,脸露出深深的不屑:
“大敌当前,却还要分兵,想靠这些老弱残兵层层抵抗,这招对付流贼或许有用,遇我们八旗勇士,哼哼,“
多尔衮向来以沉稳著称,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可见他对战胜明军,攻占京师已然胸有成竹。
这也不能怪辅政王太过张狂,如果换做是他来守北京城,必然会让大军蜷缩城中,固守待援,坦白说,像这样分兵抵抗,无疑是犯了兵家之大忌。
当然,如果建奴接触过西班牙工匠奇才汤姆士,如果多尔衮对十七世纪欧洲主流棱堡有必要的认识,恐怕打断他的腿,他也不会来京城找死。
直到这时,清军下还弥漫着一种莫名的躁动,根据他们的经验,如果明军胆敢出城野战,那无疑是最好的,通常情况下,只要杀光城外明军,城池也就很快沦陷了。
清军事先已经得到情报,此时北京城外兵力不过两万,其中能战的不过一万出头,一万多人镇守京师九门,已显捉襟见肘,朱由检还一下子派出三四千人分兵抵抗,这在多尔衮他们看来,完全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鳌拜,本王已经让人将红衣大炮运往关内,明日便可抵达昌平,你看,要不要等到明天再攻城?”
多尔衮试探性问道,他与鳌拜关系并不好,就在一年前,两人还差点在汗王殿兵戎相见,要不是济尔哈朗从中间拦着,忠亲王恐怕就被鳌统领一刀剁成两截。
虽然鳌拜现在名义归多尔衮辖制,而且也得到了他主子豪格的肯定,不过一想起去年在汗王殿鳌拜眼睛发红,挥刀相向的画面,忠亲王不由感觉心底一阵发憷。
“忠亲王多虑了!”
鳌拜挥了挥大手,不以为然道:“对付这些个手下败将,还用不火炮,满清骑射天无敌,我镶黄旗的勇士,不比任何早已摩拳擦掌,”
鳌拜觉得,对付这样的堡垒,甚至不用火炮,让包衣奴才们在前面填壕,消耗明军火力,八旗勇士跟在后面直接攀援
第一百零四章 向南
崇祯十七年四月十五,也就是棱堡之战开始的第二天,崇祯皇帝朱由检早早得到捷报。
秦王朱常渭在捷报中称,昨日在昌平以东棱堡群与建奴初战,杀死杀伤包衣战甲六百三十七人,丢失铠甲兵器无数,己方伤十人,亡三人。棱堡完好无损。战后建奴仓皇退却,明军夜不收禀告,叛将孔有德向昌平以西逃窜,目前尚不知踪迹。
朱常渭在捷报末尾煞有其事的向他皇兄请示,是否乘胜追击,一举将奴酋多尔衮擒获。
秦王麾下区区千人,骑兵更是少的出奇,就凭这点人马如何去追击建奴,更不要说什么生擒多尔衮。可见这完全是朱常渭的说辞,考虑到这位远房亲戚平日里喜欢信口开河说话根本没谱,朱由检随即口述诏书,让王承恩下了道圣旨,大意是说,秦王建立大功,待到班师回京,一并加赏,明军众位将士,守城有功,各人赏赐白银布帛不计,穷寇莫追,让朱常渭好自为之。
使者携圣旨离去,崇祯皇帝心情舒畅,随即诏令心腹重臣来乾清宫与他共进午膳。
当然,一起吃饭是假,商讨大明下一步何去何从才是朱由检的真实目的。
明清之战刚刚开始便已经结束,根据朱由检判断,如果秦王汇报战况属实的话,建奴绝难攻克京师棱堡群,短时期内将不会对北京构成威胁。同样的,以朱由检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与八旗劲旅进行野战,固守待援是京师明军唯一的选择。
当然,如果建奴能加紧改进红衣大炮,研制出专门对付棱堡的巨型火炮,战争的天平还是会倒向多尔衮一方。
考虑到孔有德叛变前后为后金带去大量葡萄牙工匠,如果建奴能将这些葡萄牙人有效利用起来,假以时日,研制出棱堡克星开花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崇祯皇帝估计,建奴掌握开花弹技术,大规模制造,至少需要两年时间,也就说,留给大明的,还有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朱由检当然不能将他随意荒废,实际,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比如漕运,比如江南。午时初刻,乾清宫侧殿,大明君臣围坐一座,在场中人有工部尚书张国维,户部尚书倪元璐,以及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钦天监监正汤若望,南镇抚司千户高文彩。火药局千户毕抚坚,副千户汤姆士。
在此之前,朱由检示意将捷报散发出去,宫内的太监口舌了得,只要一个时辰,明军大败战建奴的消息便在京师内外传的沸沸扬扬。
当然,从京师百姓口中传出的消息一个比一个夸张,有的说明军毫发未损,而三千包衣已全军覆没,有的说正黄旗战甲被斩杀一半,明军只伤了两个人,还有的说正黄旗步兵统制鳌拜被明军生擒,当然最离谱的说法是建奴奴酋多尔衮被一名火铳手击毙,首级正运往京师。不过所有人都承认一点,那就是,这次大胜,靠的是成祖爷或是太祖爷的庇佑。
这也难怪,以普通人的学识,根本不能理解汤姆士设计的棱堡到底有什么作用。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众位大臣早早知道消息,宴席刚刚开始,众人便纷纷举杯,向崇祯皇帝贺喜,各人感情真挚,尤其是太监王承恩,抬头望向朱由检,眼眶湿润,口中喃喃道:
“皇!大明中兴有望了!大明中兴有望了!”
崇祯皇帝一脸尴尬,只是击退建奴包衣就能手下臣民如此兴奋,可见大明军队从前是多么窝囊。不过这次棱堡群能起到这么大的作用,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秦王能击退建奴,多亏了汤姆士先生的棱堡设计,当然,也要感谢两万多工匠们夜以继日的辛苦!”
崇祯皇帝举起酒杯,朝西班牙人微微示意,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众人将目光投向坐在一角的汤姆士,汤姆士杯酒下肚,脸色发红,这会儿正不停嘟噜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崇祯皇帝示意众人坐定,不等他开口说话,大学士魏藻德再次站起身,振聋发聩道:
“皇攻灭建奴,功盖天地,应拜谒太庙,刻石立功,告知大明先皇!”
狗改不了吃屎,魏德藻这辈子大概也改不掉溜须拍马的毛病了。
朱由检哑然一笑,连忙摆手道:“大学士说笑了,秦王殿下只是击退包衣,至于真正的八旗战甲,两边连面都没见到呢?如何攻灭?至于说拜谒先祖,不急,等朕生擒多尔衮,将他在太庙前千刀万剐再说!”
崇祯皇帝说罢,抬头望向众人,继续道:
“从昨日战况看来,建奴不用红衣大炮,想要攻克棱堡,绝无可能,哪怕是用蚁附攻城,只要秦王火器充沛,棱堡群便能万无一失。
“据朕所知,此次八旗主力南下,另行匆忙,未能没有携带红衣大炮,近来辽阳雨雪渐多,泥泞遍地,道路难行,红衣大炮动辄千斤,此时将十多门红衣大炮运往京师,绝非易事,”
众人沉默片刻,钦天监监正汤若望低声道:“辽东距离京师千里之遥,陛下如何能得知辽阳的天气情况?”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瞪汤若望一眼,示意监正不要多嘴,崇祯皇帝见状,微微笑道:
“汤大人有所不知,朕幼年在信王府时,曾于一位欧洲友人学习过气象学,了解些皮毛知识,朕的那位老师曾预测,从崇祯十五年开始,也就是从前年开始,北半球将会进入漫长的小冰河气候,南方洪灾不断,北方雨雪增多,南北气温骤降,最冷时,广州甚至还会下雪”
汤若望愣愣的望着朱由检,望着这位博学多识的大明皇帝,虽然没有搞懂什么是小冰河气候,不过这位德意志人还是被眼前这位东方皇帝的博学多识深深震撼。
传教士没有再问什么是小冰河气候,他觉得那样会显得自己很笨,毕竟,作为一个欧洲人,他觉得他们应该是这个世界的智力中心。
“汤姆士先生。”
朱由检抬头望向对面一直忙着喝闷酒的汤姆士,大声向他喊话。
王承恩在一旁狠狠瞪向这位备受皇帝恩宠的洋鬼子,心中颇为不悦。
“皇帝陛下,有何吩咐?”
尽管已经来到京师两个多月,官话已经说的颇为娴熟,每天吃公婆饼北京烤鸭,尽管如此,这位土生土长的西班牙人身保留着难得的绅士气质。
“你设计的棱堡。”崇祯皇帝说了一半,抬头环顾四周,继续道:
“你设计的这些棱堡,真的能扛住红衣炮弹的正面射击吗?”
众人不再言语,几双筷子悬停半空。
“当然不能扛住,陛下你可知道,那可是每秒五百米,重达五千克重的大铁丸,如果直接击中棱堡正面,必然会造成严重损伤。”
崇祯皇帝听见这话,嘴巴微微张开。不等他说话,汤姆士便向他耐心解释道:
“陛下放心,棱堡设计的初衷,就是要敌人碰不到它的正面。”
众人如释重负,崇祯皇帝绷紧的神情微微缓和,和颜悦色对众人道:
“好,建奴的事情先放一放,朕决心要改革漕运了,”
第一百零五章 撤兵
大明崇祯十七年,清顺治元年,四月十二,秦王朱常渭屠戮包衣奴才的第二天。步兵统制鳌拜率正黄旗战甲,朝鲜王军,共计一万余人,朝明军棱堡群逼近。
鳌拜这次出手当然不是没有准备,在此之前,他向忠亲王多尔衮要十门红衣大炮,多尔衮只给了五门,再要却是没有了。
多尔衮颇为含蓄的告知鳌拜,八旗主力将被用来攻打北京城,眼前各旗兵力紧张,也就是说不会再派遣一兵一卒给正黄旗了。
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多尔衮与豪格互不对付,虽说这次两边合作攻打大明,不过私底下还是各打各的算盘。真正碰硬骨头,两边倒是更愿意消耗彼此实力,毕竟攻占大明后,大家还是要坐在一起分赃的。
不过鳌拜自诩为满洲第一勇士,自以为不需要多尔衮再派兵援助,所以对多尔衮作壁观的态度满是不屑。
鳌拜与明军作战屡战屡胜,从不把明军放在眼里,昨日包衣奴才惨败,只是因为他们事先不知道明军部署有火器。
“几门虎蹲炮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大清怎么会有你们这样的废物!“
鳌拜满脸不屑的俯视着几名跪在马下的包衣将官,这些侥幸不死的包衣奴才将昨日己方地狱般的经历告诉给步兵统领。他们反复强调,强调明军火器如何犀利,希望能借此平息主子怒火。
鳌拜怒气冲冲,与所有清军将领一样,这位正黄旗步兵统制对汉人尼堪极度蔑视。
“三千人打三百人,竟然能死伤过半!老子要你们何用!”
鳌拜大手一挥,几名真夷白甲不由分说将几名包衣奴才拖了下去。
片刻光景,三颗血淋淋的人头被送到鳌拜面前,瓜尔佳眉头微皱,示意将首级呈递给正黄旗战甲检阅。
正黄旗战甲中的两百多名巴牙剌站在队列最前面,瞥向三颗死不瞑目的脑袋,各人脸都露出轻蔑不屑。
朝鲜王军的两位统制呆呆的望着血迹未干的人头,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
“都看到没有!等会儿攻打明军堡垒,无论满汉,敢不用命者,杀无赦!”
巴牙剌脸升起腾腾杀气,眼神中闪烁着嗜血的渴望,他们都是从白甲中选拔出的悍勇之士,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锐。是鳌拜引以为傲的资本。
祭旗过后,鳌拜并没有立即向明军发起进攻,在亲眼目睹正黄旗包衣战甲们惨重伤亡后,这位久经沙场的战将对明军实力到底有多强心中疑惑。
瓜尔佳氏性格粗中有细,心思缜密,骨子里绝不像他表面样貌那样粗鲁。否则也不会做到正黄旗步兵统制这个位置。
对昨日之战,鳌拜心中颇多疑问,便是包衣奴才战力不及八旗勇士,可是三千多人没来及与明军短兵相接,便被三百明军杀伤过半,明军战力之强,实在是难以想象。
当然,三千包衣战甲之所以惨败,与孔有德作壁观也有关系。
孔有德这个狗奴才仗着忠亲王多尔衮撑腰,竟敢如此下作,鳌拜统制咬牙启齿,恨不能将孔有德抓住千刀万剐。
“这些个汉人尼堪,狡猾无比,平日里毕恭毕敬,到关键时候,恨不能踩着勇士们尸体逃命!等回到盛京,让豪格贝勒将尼堪都杀了,一个也不留!”
鳌拜旁边一位牛录额真压低声音道:
“咱们临走时,豪格贝勒叮嘱,要以大局为重,不要过早和多尔衮他们火并,这些汉人尼堪,无非是想要银子,官位,给他们便是了!”
鳌拜沉默许久,抬头望向远处,此刻豪格贝勒心中的担忧他当然知道。
离开盛京时,多尔衮已经掌握八旗中的四旗,分别是正蓝旗,正白旗,镶蓝旗,正红旗,相对比豪格贝勒掌握的正黄,镶黄,镶红三旗,优势明显。这些年多尔衮屡次南下,在明国北直隶各地豪强关系根深蒂固。会换句话说,出了盛京,豪格贝勒根本不是多尔衮对手。万一双方火并起来,鳌拜他们必然会吃亏。
“那就再忍他几天,等大军回到盛京,新账老账一起算!”
就在鳌拜咬牙启齿愤愤不平之际,多尔衮承诺送来的红衣大炮终于到了。
站在鳌拜身后的正黄旗战甲目光投向这五尊样貌丑陋的铁疙瘩,不少年轻建奴战甲一边用手指指点点,一边小声议论。
对他们中的第一次战场的新兵来说,红衣大炮还是很稀奇的玩意儿,清军已经很久没有和明军发生大规模战斗,这种级别的重型火炮也很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鳌拜转身望了望远处连成一片的堡垒,一种不祥预感涌他心头。
这是堡垒他从未见过,从表面看来,坚固程度甚至比不明军在辽东修筑的堡垒,不过形态却与辽东圆形城堡完全不同,十几座城堡呈扇形排列,堡垒的垛口也比普通城墙多出很多。更重要的是,明军完全可以同时从多个方向向清军发动攻击。
“将军,要不要先对明军开几炮?“
那名固山额真热情洋溢道。
“现在攻城还太早了,再等等,”鳌拜果断回绝,不过他这次是误会了固山额真的意思。
“主子,奴才是想试试这几门红衣大炮会不会炸膛,主子您知道的,咱们正黄旗炮手本来就不多”
鳌拜听了这话,愣了片刻,眉头微皱,不过片刻之后,他便嘿然笑道:“你多虑了,他多尔衮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鳌拜此言倒不是盲目乐观,这次多尔衮率八旗主力南下,除了攻占京师,还要援救被困山西的济尔哈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也不敢与正黄旗发生冲突的。
半年前,在盛京汗王殿,正黄旗步兵统制鳌拜手持利刃,迫使多尔衮放弃觊觎皇位。半年后,这一对仇人竟然要一致对阵明军,不得不说命运诡吊。
“先不要开炮,如果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当然更好。”
鳌拜说罢,目光落在身后几名朝鲜统制身,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有人会讲明国官话吗?”
突然听鳌拜这样问,站在旁边的几位朝鲜统制一时没反应过来,都不敢搭话。作为被征服者,这些朝鲜人在军中地位很低,勉强比包衣奴才高一点。
他们被迫从汉城来到北京,参加与自己并不相关的战争,甘做建奴炮灰。
“你们几个,有人会讲明国话吗?!”
鳌拜脸色阴沉,目光死死钉在朝鲜统制身。
朝鲜承袭儒家文化,受明国影响很深,衣食住行,到处都有明国影子,因此有小中华的外号。
讲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对朝鲜文武官员来说,应该算是必修课。
见忠亲王暴怒不已,高丽棒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倒在地,忐忑不安。
鳌拜心烦意乱,一把揪住其中一人衣领,将他拽起身来。
“在下曾多次跟随使团前往北京,与明人交往颇多,略懂汉语”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小人乃是仁川道下洞人氏,姓都名俊明,是”
不等都都俊明说完,鳌拜大人便伸出他那双熊掌似的大手,在他肩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再说废话。
“都俊明,你现在立即出使明国,招降明军,只要能说服亲王朱常渭投降献城,攻破京师后,大明的金子银子女子,任你挑选!”
所谓出使明国,眼下看来就是进入棱堡,劝降亲王,这无疑是痴人说梦。
“大人,这个”
鳌拜许诺的条件颇为诱人,实际,有明一代,朝鲜的确做过不少次中间调和的角色,比如万历年间明日战争期间,朝鲜人便当了几次使者。
然而这一次,傻子也看得出清军是要朝鲜人做炮灰。
“求大人开恩,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都俊明脸色煞白,他在汉城做统制时便是出了名的贪生怕死,碌碌无为,统领一万朝鲜王军竟然被多尔衮麾下三千正白旗战甲击溃。
“赴汤蹈火就不用了,都统领前几日不是还说想要为大清出力吗?现在,该你出力的时候到了!”
都俊明脸色惨白,额头汗珠如雨点落下,跪在地磕头不止,希望鳌拜能放自己一条生路。
鳌拜脸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抬头望向都俊明,神色冷峻道:“怎么?你想抗命不遵?!”
高丽棒子脑袋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朝鲜现在的处境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朝鲜王国被夹在清国与日本两大势力之间当然此时建奴占据绝对优势,不敢轻举妄动。不要说普通百姓,就是朝鲜国王,也要看建奴脸色。
“那就现在动身!进入堡垒,用你的方法,和亲王朱常渭好好谈谈,让他向我大清投降!”
鳌拜话未落音,两名巴牙剌前不由分说扯着都俊明铠甲向棱堡方向推去。
待都俊明被推出几步远,鳌拜自言自语道:“要是让三千朝鲜王军知道都统制被明军杀死,待会儿攻城,他们一定会努力杀敌的,”
第一百零九章 海军
半崇祯十七年四月中旬,大明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与他妻子益田素子奔驰千里,历经半月终于抵达浙江东部。
指挥使与娇妻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如胶似漆,此行目的当然不是度蜜月或是仿效徐霞客做长途旅行。
崇祯皇帝密令李若琏他们南下筹建大明海军,而浙江舟山群岛正是他们此行的第一站。
除了舟山群岛,李若琏还将奔赴澳门,与驻留当地的葡萄牙人谈判,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浙江东部尚以渔业为主,浙江沿海对外贸易十分发达,海禁什么的还要等康麻子收取台湾时才会流行,不过显然康麻子没这个机会了。
李若琏此行目的便是招募浙东当地水手,崇祯皇帝的计划是,将这批水手编入海军,加以训练,日后成为大明海军的基本盘。
八十年前,戚少保从浙东矿场招募旷工,严加训练,终于将其训练为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兵,在浙江福建,九战九捷,将倭寇赶出中华。
戚继光可以做到,朱由检为何不能?
事实,浙东一带,民风彪悍,百姓重然诺,轻生死,这样的好苗子,只要方法得当,必然能将其训练成强军。
当然,建设一支近代化的海军仅凭这些水手是不够的。
舟山群岛附近还活跃着数以百计的日本武士,准确说是浪人,这些人擅长海战,如果能够将他们吸纳入海军,为大明效力,当然是最好的。
流落到浙东沿海的武士浪人们和嘉靖年间的倭寇完全不同,这些武士贫困潦倒,无力反抗,已经沦为当地人的帮工杂役。
这些人来到大明前都是日本大名织田信长的家兵。关原之战后,被德川幕府追杀,在日本不能容身,只得流亡明国。浙东一带,宗族势力强大,遇有械斗,两边宗族加起来人数过万,三眼铳鸟铳什么的一起,直接碾压什么关原之战,岛国武士哪见过这阵势,自然被当地人收拾的服服帖帖。
不过平心而论,让这些武士浪人打杂干农活实在是可惜了。
按照崇祯皇帝计划,大明海军将采取募兵制,准确来说是雇佣兵制,从世界各地招募兵源。
朱由检的野望当然不止是辽东,不止朝鲜,甚至不止日本。在彻底灭绝建奴,平定江南后,大明还要和这个时代的最强者,远在欧亚大陆另外一端的西欧强国决一雌雄,虽然那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十六世纪是海洋的世纪,十七世纪也是。大明要想称霸全球,就必须建设一支最强大的海军。
大明海军的兵源构成,大致由以下构成。
首先是漕运改革后被裁撤的漕兵,人数约在一万左右。
据兵部尚书张国维统计,驻守运河各关卡连同运河漕兵总数约在十二万至十五万之间。
之所以没有一个确切数字,是与漕运制度荒废有关。
与大明其他制度一样,漕运制度到明中后期后已经烂得透顶。
据史料记载,在万历年间,一位御史发现,往来运河之的漕船不仅装载着粮食布匹,还有大量破衣烂衫,食不果腹形同乞丐的漕兵家眷。这也不足为奇,漕兵饷银微薄,而且经常拖欠,大多数人无钱买房置地,所以全家人只好举家泛舟过着少年派式的生活。
实际,朝廷在发放饷银时,这些家眷会被被当成漕兵计量其中,当然,和所有时代一样,银子不会真正到底层手里,而是被面克扣。
总而言之,十多万漕兵真正存在的恐怕不足一半,剔除老弱,真正能战的也就区区数万人。
常年奔波运河的漕兵,肩背手都有厚厚肉茧,这是长期拉纤的结果,和浙东水手一样,这群人也是理想的海军兵源。
其次,便是浙东渔夫水手。
第三部分,是流落浙江福建一带的日本武士。
除此之外,还有栖息在澳门一带的东方冒险家们,其中以葡萄牙,西班牙,荷兰人为主,只要价钱合适,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大明雇佣军。
大航海时代快要结束,现在开始培养大明百姓的海洋意识为时已晚。
再说,指望素食为主的大明百姓像中世纪维京海盗那样拎起斧头乱砍乱杀显然是不现实的。
所幸,有一种力量可以跨越种族,跨越国籍甚至跨越性别而存在,那就是金钱的力量。
所以崇祯皇帝决定下血本,无论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无论是日本人还是马来西亚人,只要能为我所用,花费些银子无可厚非。
朱由检要用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武器,最先进的战术武装雇佣兵,将他们锻造成这个时代最强大的海军。
第一百一十章 清廉
彻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对崇祯皇帝忠心耿耿,朱由检的海军建设计划将会被他彻底贯彻执行。
崇祯十七年四月初二,李若琏与一天素子进入浙江台州境内。
在此之前,锦衣卫番子们已经将指挥使大人进入台州的消息禀告知府。
台州知府陆向清听闻朝廷派锦衣卫来到江浙,在苏杭等地并不停留,径直往自己治下的台州而来,心中甚是惶恐。
陆向清已近花甲之年,他是天启六年的进士,崇祯三年补缺为天台知县,在天台做了五年知县,于崇祯八年升为台州知府。
陆向清人如其名,他生性贪婪,在任期间,贪贿甚多,所以向往清廉,自号为青莲居士。
和大明众多文官一样,这些年陆向清在台州毫无建树,台州百姓贫困,不过这并不妨碍陆知府贪污受贿。
因为背靠陈演周奎等大山,虽然多次被御史弹劾,他也能安然无事,不过继续升迁却是不可能了。
好在陆知府生性豁达,不以仕途为意,眼见得升迁无望,便转身专心致志捞钱受贿了。
台州知府官邸后院,陆知府与幕僚孔师爷坐在梨花木圈椅,一边饮用今年新出的龙岩红茶,一边压低嗓音道:
“锦衣卫指挥斯李若琏亲自来到台州?消息可靠吗?”
孔师爷追随陆知府多年,算是陆的心腹手下,闻听此言,沉吟片刻,放下手中青花瓷茶杯。
“青莲兄,此事千真万确,从杭州来的几个锦衣卫番子借此向咱们敲诈,说不给钱便将咱们在台州所为禀告给李指挥使。“
陆向清冷冷一笑,拂袖而起:
”锦衣卫在江浙一带势力衰微,几乎快要饿死,平日里服服帖帖,既然现在个个尾巴翘了天,那肯定是朱由检派人来了,老夫为官清廉,两袖清风,哪有银子给他们?“
孔师爷微微一笑,沉默片刻,接着道:”这些番子已经被我派人赶走了,只是难保其中没有李若琏的心腹。”
“不妨,老夫形正影直,不怕姓李的来台州,“
孔师爷连忙附和道:”听说此人也是近两个月才被崇祯皇帝提拔起来的,估计是想钱想疯了吧,竟然来台州滋事!”
陆向清目光越过孔师爷,投向远方,徐徐道:“老夫记得,朝廷次派锦衣卫高官到台州还是在嘉靖年间,当年是为督促戚继光抗击倭寇,距今,恐怕有八十多年了。”
孔师爷在旁边掐指算了算,连忙点头:“是有八十多年了。”
陆向清微微摇头,长长叹息道:“事情恐怕不是咱们想的这么简单,老夫看这姓李的,不单是为财而来,”
陆向清心知肚明,他不过一介知府,怎会劳锦衣卫指挥使大驾,朝廷想要处置他这种级别的官吏,南北镇抚司堂指挥带几名锦衣卫番子便足够。
虽说江浙远离京师,朝廷控制不紧,然而崇祯皇帝要是真的想惩办地方几个官员,也是能够办到的。
“你去准备两千两银子,还有些古董字画,老夫先去会会这位李指挥使,”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战甲
皮“建奴想要议和?”
昌平城东南,明军棱堡群主堡,秦王朱常渭从虎皮藤椅惊跳起来。
不久之前,朱常渭的亲兵从棱堡下来,向秦王禀报说鳌拜派使者来了。
朱常渭揉了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长长打了个哈欠,和他那位远房亲戚朱聿键不同,即便孤立无援,与建奴血战之际,秦王仍然能做到每天按时作息。
昨夜建奴夜袭扰人清梦,秦王彻夜难眠,今晨醒来双眼都有些浮肿了。
“老子刚睡着,就把老子叫醒!来了多少人?”
“共有三人,其中一人像是大明官员,另外两个是建奴战甲,殿下,要不要见他们?“
“大明官员?“朱常渭揉了揉鼻子,怒气冲冲道:”是辽东投降的汉人么?这群狗杂碎还敢来见本王?!”
“回殿下,对方离得远,小人也看不清楚,”
建奴兴起辽东,辽东一带投降建奴的大明文官不计其数,这些人中大部分只为养家糊口,不过也有些人是铁了心要做建奴走狗,比如佟养性范文程为代表。
朱常渭对辽东汉奸说不憎恶,建奴与他有杀父之仇,与崇祯皇帝相比,他更愿将这些汉奸千刀万剐。
此地出现汉奸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是建奴突然要与明军和谈,颇有些出人意料。
莫非是多尔衮见到包衣昨日惨败,无心再战,准备撤军了?
不过朱常渭旋即否定了这个推测。这次八旗主力倾巢而出,看得出是下了血本,非拿下京师不可,断不可能因为伤亡千余人的包衣奴才就裹足不前。
想到这里,朱常渭嘴角浮出淡淡笑意,冷冷道。
“建奴和谈是假,想要拖延明军才是真。不过这也正合我意!”
朱常渭虽然不知道鳌拜拖延攻城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不过他知道,崇祯皇帝派他镇守昌平棱堡群,为的就是让明军尽力拖住建奴,好为京城防御争取更多时间。
毕抚坚他们研发的新式火铳装备中卫军不久,还在磨合之中,形成战力尚需时日,明军同样需要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建奴既然想要和谈,那就谈吧。
“带使者进来!”
亲兵应声而去,刚走出几步又被秦王叫住。
“让城头炮手和铳手加紧戒备,小心建奴趁乱攻城,本王倒要看看,鳌拜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正黄旗步兵统制鳌拜的确玩不出什么花样了。
他之所以派遣都俊明前往棱堡与秦王和谈,无非是想拖延时间,等从盛京运送而来的红衣大炮到位。
亲眼目睹包衣战甲伤亡惨重,这位自诩满洲第一勇士的悍将也意识到,没有重型火器,单凭汉人尼堪或是朝鲜王军填壕,很难攻克眼前明军堡垒。
所以从某种程度说,派去明军堡垒中谈判的都俊明算是炮灰的存在,其作用无外乎尽量拖延时间,万一此人被明军处死,多少能激发朝鲜王军的斗志如果那些高丽棒子还有斗志的话。
在确认壕沟外没有建奴哨骑后,昌平东边棱堡终于缓缓打开大门,从里面走出来十几名明军夜不收,众人皆是清一色战甲装扮,身披锁子甲,手持顺刀火铳,一边警惕注视周围,一边快步来到都俊明等人面前。
不等建奴使者反应过来,便被明军夜不收前后簇拥着朝棱堡方向走去。
朝鲜统制都俊明跟在这群明军夜不收后面,穿越壕沟,走向城门甬道,一路,明军锁子甲咔咔作响,听得都俊明心底发毛。
都俊明出身贫寒,家中世世代代都是渔民,崇祯初年在忠清道做小兵,能一步步爬到统制位置,靠的是那张俊秀的脸蛋。高丽军中短袖成风,都俊明靠着几分姿色取悦官。
不过也正是因为仪表不凡,都俊明才被鳌拜一眼相中。
棱堡前壕沟被包衣奴才尸体填的满满当当,明军还没来得及清理,这些尸体被暴露野外,昨夜引来不少野狗啃食。
壕沟与棱堡之间横七竖八摆放着半人多高的据马,据马缠绕铁丝,铁丝悬挂着流血至死的包衣战甲,这些人都是负伤后被困在据马壕沟之间,在凛冽寒风中流血而死。
不过为大清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都俊明踩着尸体走过壕沟,在据马之间穿梭前进,小心翼翼不被锋利铁丝挂伤。他举目四望,目测周围战死的包衣超过千人,堡垒前面宛若修罗场。
昨日攻城之惨烈,高丽棒子早有耳闻,他心中多少有了准备。然而现在身临其境,望着棱堡下堆积成山的尸体,都他还是被深深震撼。
如果不是这群包衣奴才,昨天阵的就是朝鲜王军,而都俊明很可能也会死在壕沟与据马之间。
穿过最后几道据马,终于来到棱堡甬道前。
都俊明抬头望向棱堡前门,前门又窄又小,估计仅能容一匹马车通过。朝鲜统制和两个建奴战甲相互看了眼,眼中都露出惊诧表情,这种城门还是他们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城门,对攻方来说不啻是噩梦的存在。
城门甬道站着两排明军战甲,各人手持长枪,腰挂顺刀,三眼铳,都用凶狠眼神望向都俊明一行。
第一百二十章 和谈
气统制都俊明未敢与对面明军对视,因为他隐约感觉到这股明军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气。他们打量都俊明的眼神好像是在观察一具尸体,这让朝鲜统制感觉很是不安。
都俊明目光游移,在棱堡下晃动,昨日包衣奴才们明军阵前付出惨重代价,想来让人不寒而栗。
朝鲜人不经意间瞥见垛口后面站着个明将,他身边被十多名甲兵簇拥,都俊明意识到,这人应该就是大明秦王朱常渭,也就是明军的统帅。
进入昌平前,都俊明对这位藩王多少有些了解,传言朱常渭桀骜不驯,之前是辽南一带有名的青皮,杀过人,也不知大明皇帝看了他什么,竟然封他做秦王。
都俊明越发意识到这次凶多吉少,不知道这位青皮藩王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谁说这龟孙子是我大明官员,不过是个高丽棒子!高丽奴才!你们眼睛都瞎了?连大明和高丽的官服都分不清?”
就在都俊明忐忑不安走进棱堡时,朱常渭正站在城头,望向他的亲兵们,怒气冲冲道。
朱常渭在辽南做青皮时,经常敲诈来往商旅,其中也包括南下走私皮毛的朝鲜商人,也经常携带皮草平跑到朝鲜他对高丽棒子颇为熟悉。朝鲜服饰虽与大明服饰相似,不过仔细辨别,还是能发现其中不同。
当然,对他手下这些从没去过朝鲜也没见过高丽棒子的大头兵来说,当然分不清大明与高丽官服之间的区别。
“让他们在大帐等!本王要好生招待这个高丽棒子!”
半个时辰后,都俊明和两名正黄旗战甲被朱常渭的亲兵带入大帐。
大帐之内烟雾缭绕,让人恍惚置身仙境。
秦王朱常渭仍旧像往常那样,坐在那张虎皮圈椅,翘起二郎腿,嘴里叼着一片福禄膏鸦片,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眼前众人。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需要鸦片来刺激一下自己。
和他那位远房亲戚唐王朱聿键不同,朱常渭提神的办法不是啃大葱,而是吸食鸦片。
鸦片作为中药药材,早在唐朝中期便传入中国,明中期以后,层吸食鸦片并不罕见。
隔着缭绕的烟雾,朱常渭漫不经心打量着账内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都俊明身,大帐内响起他那沙哑的嗓音。
“这么说来,你是鳌拜派来的?”
“回殿下的话,正是如此,小人奉正黄旗统制鳌拜之命,与殿下商谈停战事宜。”
都俊明抬头望向虎皮圈椅,迟疑片刻回道。
“哦,你是朝鲜人?”
朱常渭放下手中烟斗,目光炯炯。
都俊明不敢迟疑,连忙道:“回殿下的话,小人是王军统制,原本在忠清道”
都俊明话说一半忽然停住,他抬头望见朱常渭正抓起案前马鞭,翻身站起,杀气腾腾,径直朝自己走来。
“朝鲜奴才不想着报答大明,还要和建奴勾结在一起!狗日的东西,你知道建奴昨日杀了本王多少人马吗?鳌拜还敢派人来和谈?建奴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
朱常渭边说边抡起马鞭都俊明身抽去,马鞭打在棉甲发出啪啪的声音,片刻之间,朝鲜美男子便被彻底毁容。
“狗日的鳌拜,龟孙儿多尔衮,让你谈!让你谈!”
秦王丢下马鞭,抡起沙包似的拳头一顿暴打。
站在旁边的两个正黄旗战甲听不懂汉语,不过见都俊明被揍,正要前,帐内明军纷纷拔出顺刀,两名战甲不敢再动。
秦王在辽南做青皮的时候,便以好勇斗狠著名,几拳下去,都俊明那俊秀的小白脸已经皮开肉绽,算是给做了次整容。
眼见得差不多了,朱常渭收起拳头,抓起烟斗,猛吸一口。
都俊明倒在地痛苦挣扎,两名亲兵前夹着胳膊把他扶起来。朝鲜统制鼻子嘴巴耳朵全都在流血,眼睛也火辣辣的疼,他全身哆嗦,像是得了伤寒。
朱常渭缓缓凑到他身旁,伸手擦去都俊明嘴角的血迹。
“把那两个建奴头砍了,用木盒装好,给本王带过来,“
都俊明眼中闪过绝望神色,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朱常渭迎头一拳打昏过去。
盏茶光景,两颗血淋淋的脑袋被装进木匣送到了秦王面前。
亲兵用冷水泼醒昏迷的都俊明,都俊明望见整齐摆放在眼前的人头,差点又要昏死过去。不过秦王朱常渭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放心,本王不会杀你,只要你留下一只耳朵,然后带两颗人头,回去见你家主子,告诉他,本王就在这里等他,等他来送死!滚!”
一声惨叫之后,朱常渭一手捂住流血不止的耳根,一手拎着木匣,跌跌撞撞往清军阵地跑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弃子
一“殿下不是要与建奴和谈,好为皇拖延时间,为何又要如此这般,羞辱建奴使者?”
棱堡城头,监军杨浩望向朱常渭,脸露出不悦之色。
秦王行事唐突,私自与建奴议和,又在议和忠斩杀建奴战甲,凡此种种都没有和杨公公商议,分明是不把他这个监军放在眼里。
杨公公说话的时候,被割去左耳的都俊明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在夕阳余晖中穿过城门甬道,跨过堆满包衣尸体的壕沟,仓惶向西逃去。
众人立于棱堡城头,眺望清军阵地,听见杨浩问话,纷纷回头朝秦王望去。
朱常渭哈欠连天,狠命抽了口鸦片,揉了揉血红眼睛,嘟噜着鼻子,摊开双手,充满歉意道:
“的确如此,本王是想和建奴好好谈谈,最好别打了,咱弟兄人也不多,死一个少一个,建奴越来越多,崇祯皇帝的援兵可是迟迟不到。”
“可是,瞅见建奴,本王就忍不住了,”
“忍不住什么?“
朱常渭语气亲切,充满煽动力,周围明军聚精会神听他讲话,不过杨浩显然不吃这套,继续追问。
“忍不住想杀人?殿下对建奴可真是恨之入骨啊,”
杨浩是崇祯皇帝派给朱常渭的监军,虽是太监出身,身手却十分了得,尤其擅长用暗弩,天启末年,杨公公曾手刃过好几个东林党渣渣,魏忠贤倒台后,杨浩多方打点,才保住身家性命,隐匿乡野,朱由检在京师大杀四方时,这位煞星便重出江湖了。
杨浩阴狠毒辣,自诩为皇心腹,根本不把暴发户朱常渭放在眼里,毕竟同类相斥。
“杨公公此言差矣,本王和建奴没有任何过节,更谈不什么恨之入骨,“
朱常渭搓着手,鼻子通红,不知道是因为鸦片瘾发作还是情绪激动。杨浩睁大眼睛,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他知道这位辽南暴发户有话要说。
“杨公公,你我都知道,皇不会再派一兵一卒到昌平,换句话说,你我都是皇的弃子。“
杨浩脸色阴沉,听见这话,嘿然一笑,阴阳怪气道:
“这个还真得分人,不过秦王殿下,皇让你镇守昌平,还给你这么多火器粮草,要是出了什么差池,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杨公公这只鹰犬,正是朱由检用来克制青皮藩王的棋子。
“既然殿下斩杀建奴已成习惯,如此拳拳之心让皇知道定会颇为欣慰,“
”只是现在棱堡内九百人不到,其中还有一百多伤兵,而对面的建奴,人数超过六万,皆是八旗战甲,殿下把鳌拜惹急了,建奴全力来攻,你如何守得住?殿下不会真信那个西班牙人的话,五百人就能守住这里?”
朱常渭转身望向垛口周围,佛朗机炮手正在装填弹药,火铳手则忙着朝枪管忠装填铅弹。
“哈哈哈哈!”秦王沉吟片刻,忽然仰天大笑,转身望向杨浩,双眼充血道:
“我手下这些兄弟,追随我多年,都与本王有过命交情,老子这次来守昌平,不是为了什么大明,也不是为了崇祯皇叔,只是想抢钱,抢建奴的钱,他奶奶的,钱没有抢到,还折损了这么多兄弟,血债要血偿,老子不灭了多尔衮,誓不为人!“
杨公公脸色铁青,不再说话。
朱常渭神色稍稍平复,继续道:
”建奴之所以如此猖獗,屡屡侵犯大明,无非是靠蒙古,朝鲜等地,给他们输血,当然还有晋商,唐王朱聿键在山西把晋商灭的差不多了,本王当然不能落人之后,现在建奴胁迫高丽棒子来侵犯大明,正是天赐良机,灭掉朝鲜,就相当于斩断了建奴的左膀右臂!“
秦王说到这里,情绪又激动起来,眉下的刀疤在夕阳映照下熠熠生辉。
”杨公公,我问你,你砍过人吗?砍断过活人手臂吗?“
杨浩抬头用奇怪眼神打量着朱常渭,目光像是在观察一个疯子,在确定秦王没有和自己说笑后,杨公公微笑着点点头。
“殿下莫要取笑,杂家确实没砍过人,东厂用刑,很少用刀子,天启年间,杂家在北镇抚司做番子时,敲碎过几个文官的脑袋,用的都是狼牙棒,”
朱常渭恍惚的神色忽然清晰起来,眼前一亮,快步前搂住杨公公肩膀,嘴里发出献媚笑声。
“原来公公也是同道中人啊,幸会!幸会!”
杨公公一把将朱常渭推开,他虽然是个阉人,但对同性却没有什么需求,在短袖成风的东厂,也算一股清流的存在。
“本王就经常砍人,当年在辽南,被我砍下的胳膊少说也有百条,实不相瞒,本王对砍人手脚颇为擅长。不惹怒鳌拜,他如何会决心攻城?不决心攻城,高丽棒子又怎么能当炮灰,来这里送死?”
杨浩闷哼一声,抬头望向朱常渭,眼神中充满怪异神色。
“如此看来,看来殿下已然成竹在胸,不过老夫还是要多说一句,若是棱堡失守,皇追究下来,杂家可是要将今日之事如实禀报,”
朱常渭眼中闪过凌厉之色,收敛起笑容。
明军被红衣大炮打了个措手不及,瞬间便损失过半,幸存的铳手躲在垛口后面,就地朝清兵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熊掌
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公虽是皇派来,可也不要忘了,在这里是谁说了算!要再敢胡说八道扰乱军心,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不等杨浩反驳,朱常渭继续道:“无论是流寇还是建奴,只要是大明仇敌,皇绝不会与之和谈,兵部尚书陈新甲是怎么死的,莫非公公已经忘了?杨公公,亲兵们在你账内搜出足足两斤千年高丽参,好像是从建奴那边弄过来的,公公向皇禀告时,可不要忘了说此事啊,”
“你敢威胁杂家?“
杨公公眉头紧皱,顿生杀心,手指伸向腰间短弩,正准备将朱常渭一箭射死,却被身边侍卫拦住。
“等建奴来攻,就看殿下好好杀敌!”
公公闷哼一声,头也不回朝城下走去。
朱常渭望着杨浩远去背影,脸露出得意之色,片刻过后,又脸色阴沉,皇派这个硬茬子来做监军,可见对自己已然起了疑心。朱常渭并不是胆怯之人,不过每每想起朱由检在京师对付百官所用的手段,不由让他感觉脊背发凉。
“监军大人没有异议,那就开始备战吧!建奴很快就要来了!都给老子奋勇杀敌,斩杀首级者,除朝廷赏赐的十五两白银,本王额外再赏二十两!有人砍下鳌拜的脑袋,赏银一千两!有胆敢后退者,老子就把他皮剥了!就想太祖爷当年做的那样!”
秦王朱常渭已是一贫如洗,为了这次出征,他还欠下京师一红院头牌三百两嫖资,另外还向朱由检借了两千两银子。
尽管如此,却并不妨碍他在手下面前吹牛。
无论战胜战败,银子都是没有的,因为对在场的大多数明军来说,战争过后,他们都不存在了。
“杀奴!杀奴!”
“多好的脑袋啊,朱常渭为何要砍啊?”
昌平棱堡五里之外,镶黄旗步兵统制鳌拜伸手抚摸着木匣子里盛放的人头,脸色阴郁,忽然,满洲第一勇士的目光聚焦在被明军斩首的脑袋后面两条稀疏的金钱鼠尾鞭,他凝视了很久,竟然说出了那句颇为有名的话。
“留发不留头!明军这要留发不留头啊,”
鳌拜生性冷,平日寡言少语,很少能见到他像今天这样生出无限感慨。
不过眼下还不是他浮想联翩的时候。
左右两边坐着镶黄旗旗中各位牛录额真,约有二十人下,除了这些牛录额真,还有三个固山额真,这三人地位尊贵,与鳌拜不相下。
无论是牛录额真还是固山额真,无不是百战余生,是精锐中的精锐,坐在帐中,便是一言不发,也让人感觉杀气腾腾。
小半个时辰前,众人突然被鳌拜召集过来,本以为是要与明军开战,没想到却在中军大帐见到了狼狈不堪逃回来的朝鲜统制都俊明。
美男子都俊明手捧木匣跪倒在地,全身颤抖。半个时辰前,他带着两名战甲首级回到清军大营,然后一直跪倒在地,他左耳匆匆包扎,伤口处还有血迹渗透出来。
各人目光纷纷投向这位倒霉悲催的朝鲜人,众人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倒是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都统制,明人怎么说的?为何只有你活着,镶黄旗的勇士却被明狗杀了!!”
鳌拜竭嘶底里吼叫,他马扎站起身,浑身下都是膘肉,一双树根般的毛茸茸的手掌更赋予了他人熊一般的存在。
都俊明身体颤抖,显然还没从失去左耳的疼痛中恢复过来,他不敢抬头,只望见鳌拜那双毛茸茸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条马鞭。
都俊明惶恐不安,因为这条马鞭和刚才朱常渭抽打自己的那条是一样的。
“说,明军为何要杀咱勇士!”
马鞭抽打在都俊明身,鲜血飞溅,朝鲜人倒在地,来回翻滚。
众人漠然望向都俊明,眼中没有一丝同情。
这时从坐席中站起来个牛录额真,冲到都俊明面前狠踹一脚,怒吼道:
“鳌拜主子,少和这高丽奴才废话,把他杀了,给我手下那两个战甲报仇!”
说话的是镶黄旗牛录额真克塔谭,被朱常渭砍头的两名战甲就是从他牛录里调拨的。
克塔谭今年不过三十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刻恨不能将朱常渭碎尸万段。
鳌拜朝这位年轻牛录额真挥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旋即扬起马鞭,抵在都俊明下巴,一字一句道:
“召集你手下人马,准备攻城。”
“啊,”
都俊明惊叫一声,跪在地没有动。
他缓缓抬头,脸都是恐惧神色。
就在不久之前,都俊明刚从昌平城堡前壕沟跨过,双脚踩在堆积如山的包衣奴才尸体,那种绝望感不亲身经历是不能体会的。
第一百二十章 幻灭
一此时攻打明军,无异于送死。
都俊明深知,朝鲜王军与包衣奴才战力相近,然装备更差,相比汉人包衣,建奴对朝鲜关系更为疏远。
让朝鲜人去攻打明军棱堡,只会比包衣死得更惨。
鳌拜一眼就洞穿朝鲜人心中所想,目光死死盯在都俊明脸。
“怎么,不敢去?”
忠庆道统制连忙摆手,大帐之中杀气腾腾,都俊明意识到自己说错一字便会招来杀生之祸。
“主子明鉴,不是小人胆怯,只怕王军攻不下明军城池,耗费主子时间,贻误战机。”
“贻误战机?你要是攻不下,左边耳朵也不必要了!”
鳌拜凑到都俊明身前,忽然扬起手臂,都俊明下意识的用手遮住脸。出乎意料,那双熊掌没有落下,只是轻轻拂拭他额头。
“只管攻城,本将会派两千镶黄旗战甲观战,必要时会援助你们,盛京的红衣大炮到了,明军城堡再怎么坚固,也挡不住红衣大炮轰击。”
“有红衣大炮助阵,你还有什么顾虑么?”
都俊明在松山之战中见识过红衣大炮的威力,这种大杀器曾对明军造成过重大伤亡。
事实,在红衣大炮面前,普通城池根本不堪一击。
倘若有红衣火炮助阵,攻下明军堡垒应该不成问题。
都俊明正准备问鳌拜盛京来了几门红衣大炮,鳌拜朝旁边战甲使了个眼色,两名镶黄旗巴牙剌便拖着都俊明,不由分说走出大帐。
大战在即,众人沉寂无声,不知多了多久,恭顺王孔有德低声道:
“统制大人,据本王所知,红衣大炮一门还没到,没有红衣大炮,这些朝鲜奴才是攻不下对面城堡的,看他们这德行,只怕伤亡会更加惨重,”
鳌拜抬头望向孔有德,阴沉的脸色和缓:
“恭顺王手里不是有几门佛朗机炮吗?前日攻城就该拿出来用了,现在用倒也不迟。”
孔有德微微一愣,他手确实有十多门佛朗机火炮,都是吴桥兵变时的老家底,因为倍加珍惜,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拿出来用。
更重要的是,通过前日与明军交战,孔有德发现,明军在城头使用的火器射程远在己方之,贸然对城堡开炮,只会暴露己方佛朗机位置,被明军火炮摧毁。另外包衣奴才们斗志涣散,根本无力承担与明军对射造成的伤亡。
鳌拜见孔有德颇为为难,不以为然道:“恭顺王所虑,我当然知道,不过你放心,高丽棒子与包衣奴才不同,他们死多死少,各旗旗主不会在意的,”
“所以是要他们推着佛朗机与明军对射?”
孔有德和八旗旗主一样,也不会真正关心朝鲜人死活,他唯一关心的是他的火器,一旦开战,明军必然击中力量攻击这些佛朗机炮,孔有德担心,己方火器不是明军火器对手。
不过鳌拜已经把话说到这份,恭顺王也不好再说什么。
“八门佛朗机炮足够了,我前日看过,明军真正能威胁我们的,只有两门火炮,只要在火器前面堆盾车,便不用再担心。”
孔有德听了这话,嘴角发出冷冷微笑。
“本王最多给你三门,”
一番讨价还价后,五门佛朗机炮被一队战甲送到朝鲜王军大营,朝鲜炮手立即对着火炮比比划划,恨不能立即将火药塞进药池,向明军射击。
这次被镶黄旗胁迫入明作战的朝鲜王军达到八千之众,这八千人是各旗争夺的香饽饽,各旗旗主都希望乘机扩大本旗包衣人数从前建奴的包衣只是汉人,人手颇为紧张,现在来了朝鲜人,各旗自然挤破头想将其收入自己旗下。
鳌拜作为豪格贝勒的心腹将领,自然不希望这些朝鲜人被多尔衮夺走,然而现在,忠亲王接着伐明之便,实际掌握了八旗的指挥权。
如果有可能,鳌拜当然要千方百计阻止多尔衮势力扩张。
这些高丽棒子早晚都会是正蓝旗包衣奴才,既然如此,不如将他们赶尽杀绝,不给多尔衮留下一人。
孔有德作为多尔衮心腹手下,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待众人散去,鳌拜抬头望向孔有德,嘴角浮现出阴冷笑意:
“恭顺王处处为朝鲜人着想,莫非是想替朝鲜人去攻打明军?”
孔有德神色不变,鳌拜的心腹固山额真们跟着哄笑:
“恭顺王倒是想去,恐怕包衣奴才们不敢跟着了,”
“恭顺王,听说忠亲王给你赏了三万两银子,拿出来,都拿出来,汉人尼堪虽然无用,不过重赏之下,肯定会有人去打明军的”
大帐中响起刺耳的哄笑声,恭顺王孔有德脸涨得通红,眉毛挑动。不过此时的他再也不是吴桥兵变时的那名莽夫,他已经稳重内敛了很多,倒是军头吴九成在场听见这话,恐怕会当场发作。
再加经历昨日惨败,他率领的包衣奴才死伤千人,现在各旗旗主对他都是恨得牙痒痒。
孔有德在军中影响已大不如前,这种时候,再与鳌拜发生冲突,那就太不明智了。
鳌拜环顾四周,脸杀气腾腾,正在说笑的固山额真们连忙不再说话。
鳌拜收起凶狠目光,抬头望向孔有德,和颜悦色道:
“恭顺王放心,此事我会亲自与忠亲王说,”
孔有德不再说话,拽开步子离开大帐。
不等他走出大帐,就听后面响起一片满语咒骂。
“汉人尼堪!”
“狗奴才!”
被包衣奴才们填满大半,趁着棱堡城头短暂的混乱,
第一百二十一章 炮击
一鳌拜斥退众人,心烦意乱,独自一人在账内来回踱步。
派使者与明军谈判现在看来完全是个昏招,可谓得不偿失。原本计划用议和来拖延时间,等待红衣大炮到位。没想到朱常渭不按常理出牌,直接斩杀了使者。
“朱常渭!哼!”
鳌拜攥紧拳头,指节噼啪作响,恶狠狠道。
“老子要让你和朱聿键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镶黄旗中已有不少人知道使者被杀消息,要不了多久,其他各旗也会传的沸沸扬扬。
身为步兵统制,如果不作出反击,就这样算了的话,不要说影响镶黄旗士气,让豪格贝勒知道,也不会饶了他。
所以必须要加紧攻城。
可是对付眼前这些城堡,没有红衣大炮助攻,根本无解。
“派人催促忠亲王,红衣大炮怎么还没送来!”
希望在朝鲜人死绝之前,翘首以盼的红衣大炮能够到位。事实,只要能顺利攻下城堡,哪怕高丽棒子死绝,对建奴来说,也不算失败。
“把那个都俊明押着,绕着大营走两圈,让朝鲜人都知道,明人是怎么对他们的。看以后谁还敢投靠明国!”
“传令下去,下至辅兵,至固山额真,到阵前准备,只等朝鲜人打开缺口,便冲进城中,杀光明人!”
在包衣奴才佟养颜的精心安排下,朝鲜统制都俊明如祥林嫂般在同胞面前展示他在明军那里受到的非人待遇。
事实证明,都俊明经受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在目睹统制被明国藩王羞辱,连耳朵都被割去,朝鲜人愤怒了,各人像娘儿们似得尖叫不止,嚎啕大哭,捶胸顿足,如丧考妣。
“好了!都不要嚎了!”
“都不要嚎了!”
忠心耿耿的包衣奴才佟养颜在一群建奴战甲簇拥下来到朝鲜人中,示意激动不已的高丽棒子暂时安静下来。
他用流利动人的朝鲜语大声吼叫:
“思密达,,明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思密达,前日,忠顺王率大军将明人消灭大半思密达,剩下的明狗现在成了丧家之犬思密达。“
”豪格贝勒安插在京师的细作回来禀告说,明国皇帝朱由检决定抛弃秦王朱常渭,不会派一兵一卒来昌平救援思密达。“
”因此,”
包衣奴才佟养颜猛一甩头,风度翩翩,后脑勺稀疏的猪尾巴辫如丝一般顺滑。
“是时候向你们主子效忠了思密达!杀进城堡,击败明军,豪格贝勒说此战不需要俘虏思密达,豪格贝勒会给你们抬旗,在八旗之外,新建朝鲜旗!你们都是旗主思密达!汉人尼堪就是你们的奴才思密达!女子会有的!银子也会有的!你们大概不知道,本官从前也是名普通战兵,靠着战功被豪格贝勒赏识,一步步成了主子的!”
“没有贝勒爷,就没有奴才啊!”
佟养颜当然是在胡说八道,这些高丽棒子只是炮灰似得存在,什么银子女子根本没他们的份,
另外,佟养颜能成为高级包衣奴才,当然不是靠什么战功,他在辽阳时时名讼师,佟家投靠建奴后,佟养颜充分发挥忽悠人的长处,负责给包衣或者蒙古朝鲜人洗脑。
除了倒霉悲催的都俊明,在场数千高丽棒子都没有亲眼目睹过前日包衣奴才们惨烈的战斗。
听到说银子女子还有抬旗,朝鲜人沸腾了。
这些士兵日子过得艰难,从朝鲜带来的军粮被建奴抢去大半,经常食不果腹,如果真能抬旗,至少以后不会再饿肚子了。
仓促准备一番后,两千多朝鲜王军作为前锋部队,组成松散的方阵,朝明军棱堡进发。
朝鲜人手武器相对前日参战的包衣战甲,更加简陋劣质。
甲兵身只披两层铠甲,里面穿着棉甲,外面一层是涂着墨汁的木甲。
这样的护甲勉强能抵挡弓箭射击,若是遇明军三眼铳或是鸟铳射击,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他们手中握着的火器也颇为落后,是早已被明军清军淘汰的火绳枪,这种火器不仅发射速度极慢,而且不能防水,遇阴雨天气就不能使用。
大部分朝鲜士兵背还背着一张朝鲜弓,朝鲜弓工艺精良,射程远在清弓之,也算是高丽棒子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武器。
五架草草搭建的盾车被放在战阵最前面,盾车内装满了黄土,用以抵消明军炮弹杀伤力,装满黄土的盾车异常笨重,十多名辅兵在后面推着,一步步往前走。
都俊明骑在马背,精神恍惚,周围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包衣战甲尸体。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左耳的伤虽然并不致命,风吹在伤口还是火辣辣的痛。
“这是要去送死吗?”
都俊明抬头眺望着远处城堡闪烁的红缨,思绪翻飞。朝鲜统制麾下有五百多战甲,说是战甲,其实大多数人和普通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崇祯十七年四月初,建奴向朝鲜征兵八千,朝鲜兵力枯竭,于是不少农夫渔民临时被从各道征调来,用以充数。好歹凑够了八千人。这样拼凑的军队战力有多烂,可以想见。
都俊明被手下甲兵簇拥着,极不情愿的往东走去,在他身后数百步之外,两千多名镶黄旗战甲正虎视眈眈望向这边,清军说是支援,更像是在督战。
如同朝鲜半岛永远不能自主,忠庆道统制都俊明亦不能左右自己命运。
他骑在马背,迎着淡淡的晨曦,一步步走向死亡。
朝鲜人意识到,无论往哪边走,无论投靠明军还是投降建奴,结局都是注定的。
“或许我们朝鲜人天生就是奴才吧,”
都俊明尝试着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感觉好受许多。
他俯身打量着周围一张张狂热的脸,每张脸都闪烁着对幸福生活的向往,都俊明也被这莫名的狂热所感染。眼前浮现出攻破堡垒,烧杀抢掠的画面。
第一百三十章 沦陷
当今晨曦微发,断肠人在天涯。
秦王朱常渭登棱堡,手举单筒望远镜,如同时代的黑骷髅海盗船船长,微笑着眺望来自天际的猎物。
蜂拥前的朝鲜王军踏着包衣战甲的尸体,义无反顾走向死亡之地。
“是高丽棒子,是高丽棒子,”
朱常渭喃喃自语,脸洋溢着喜悦的神色。他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一个人,一把刀,屠尽异族。
犯中华者,虽远必诛。
何况远方的豺狼已经到了家门口。
“都给本王听好了,待会儿打起来,不要活口!”
朱常渭早料到鳌拜会派朝鲜人过来报复,只是没想到对方来的这么快。高丽棒子毫不妥协的奴性精神让他诧异不已。
“这群棒子当奴才当瘾了吗?万历年打日本,也没见你们这么卖力!狗日的!”
秦王忍不住破口大骂,转身望向垛口后佛朗机炮炮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等棒子进入射程后再开火。
朝鲜王军队列颇为凌乱,前军与后军间隙太小,用争先恐后来形容他们此刻状态再好不过。
“你们都急着来送死吗?
朱常渭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让棒子如此癫狂。对故国大明如此凶狠。
除了骨子里的奴性,再无其他解释。
“建奴不行了!前日靠包衣奴才打仗,今日靠高丽棒子!“
朱常渭大声对周围火铳手炮手喊道,估计是想以此来鼓舞明军士气,然而大家都忙着装填弹药,根本没人搭理大明秦王。
“乖乖啊,那是啥!”
在敌我两边数千人注视下,五六辆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大车被朝鲜人从战阵后面推出来,缓缓朝往明军棱堡而来。
站在朱常渭旁边一位火铳手组长小声对秦王道:“殿下,这是建奴攻城用的盾车,用来遮蔽弓箭火铳的。”
“要你多嘴,老子当然知道,那是盾车,是用来遮蔽弓箭的!”
在来到昌平之前,朱常渭从未有过带兵打仗的经历。没过战场,当然不知道盾车为何物。
“用佛朗机炮打一打,看看怎样!”
推在最前面的盾车歪歪斜斜,士兵们手中武器更是低劣,甚至比不包衣奴才。
“连包衣奴才都不如,看来鳌拜是要让他们来送死啊,”
朱常渭嘴角浮起淡淡笑意,目光扫过对面凌乱的战阵,都俊明出现在他视野中,在望远镜中,都俊明脸还是刻着怨妇式的表情。
“等会儿把你右边耳朵也割了!”
朱常渭自言自语,棱堡城头两门佛朗机炮发出震天怒吼,敌人已经进入火炮射程。
两发炮弹准确击中在朝鲜两架盾车,单薄的盾车剧烈晃动,木屑横飞,周围朝鲜士兵有人被碎屑击中,翻滚在地。
“好!”
朱常渭拍打城墙,大声交道。
惊恐之下,朝鲜王军原本凌乱的阵线很快濒临崩溃。
朱常渭兴致勃勃望着对面凌乱的战阵,就在他得意洋洋之际,视野中忽然出现两门黑洞洞的炮口。
“红衣大炮!”
不等秦王反应过来,清军阵地出现更多的红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一律指向明军棱堡方向。
朱常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手的佛朗机炮虽然威力惊人,但于红衣大炮相比,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远不是对手,更重要的是,崇祯皇帝调拨给昌平的佛朗机炮只有两门,而据朱常渭目测,清军阵地至少已经架起了十门红衣大炮。
“完了!”
朱常渭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今天会死在这里,他对未来所有的想象终将化作虚无。
对付一个小小的昌平,清军竟然下这样大的血本,多尔衮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都给老子躲好,炮手“
朱常渭还没说完,高速飞行的炮弹准确砸在前面那座棱堡,大地微微震动,青石砖火星四溅,炮弹并没有砸碎垛口,而是弹跳着落在棱堡后面,几名铳手躲闪不及,被炮弹砸成重伤。
建奴在瞄准佛朗机炮!
秦王顾不周围尘土飞扬,从砖石瓦砾之间爬起来,剧烈咳嗽着,举起望远镜望向对面。
“乖乖的,还有红毛鬼子!”
红衣大炮前,十多名红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荷兰人正忙着调试炮口位置,手中拿着卡尺对朱常渭这边指指点点。
朱常渭在汤姆士那边见到过这种卡尺,所以并不感觉陌生。
“赶紧都躲起来,把佛朗机抬下去!”
秦王命令完毕,却发现垛口后面静的出奇,爬过去看时,佛朗机炮手已经全部阵亡。
“我草你”
十多发炮弹在半空划过一条抛物线,准确落入棱堡垛口附近,垛口砖石瞬间被打倒一片,炮弹躲在垛口后面的明军铳手中间,城头方向传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鳌拜举着单筒望远镜望着红衣炮炮击,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三轮炮击过后,明军惨重伤亡,鳌拜对炮击结果还算满意,他转身对副将道:
“让请加死士登城,将这群明军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壕沟外围不远,准备已久清兵战兵趁着红衣大炮猛烈轰击,开始对最前面一座棱堡发动攻击。
将近三百名清兵辅兵一边清理据马,一边运土填壕,更远处,辅兵更役们推着盾车,抬着云梯,快速朝壕沟逼近。
遭受攻击的棱堡只有五门虎蹲炮,虽说经过改进,然而与红衣炮相比,射程明显不足,几轮对射下来便被清兵炮手锁定位置,一门接着一门被红衣炮摧毁。
一时之间,城头惨叫声不绝于耳,垛口多次的玄护已经被红衣炮击穿,地横七竖八躺着十几具明军尸体,除了五门虎蹲炮炮手,还有五名来不及躲闪的明军铳手。
明军辅兵连忙登城头将伤兵拖入棱堡内,死者就地收敛。
“建奴登城了!建奴登城了!“
秦王朱常渭隔着垛口玄护朝前面望去,接近千人的清兵战甲蜂拥而至,在辅兵掩护下向最前排棱堡逼近。
与昨日交手的包衣战甲相比,眼前此次攻城的建奴战甲装备更加精良,气势也更加凶悍。各人手持圆盾,手握长枪短斧铁骨朵,身披两层或是三层铠甲,除了普通的铁甲,还有些银白色战甲,不用说,这是建奴精锐白甲兵。
棱堡前壕沟昨日已经
第一百三十章 力竭
崇祯十七年五月初四,辰时三刻,早朝结束,崇祯皇帝令兵部尚书张国维与锦衣卫堂指挥高文彩在乾清宫侧殿召见建奴使者。
朱由检本人则在南北镇抚司几位千户簇拥下往皇庄而去,与荷兰人西班牙人商讨大明舰船设计事宜。
张国维与高文彩端坐于侧殿之,各人手捧一碗热气腾腾的普洱,埋头品饮,大殿之中,侍立着数十名锦衣卫番子。
盏茶功夫,佟养颜与阿克苏在明军战甲的严密监视下,徐徐进入乾清宫侧殿。
建奴使者进入大殿后,张国维与高文彩还聊得不亦乐乎,甚至连头也不抬一下。
阿克苏身为正红旗旗主,桀骜不驯,连多尔衮豪格也不放在眼里,哪里受得了这种非礼,正要发作,却被身后两名明军铳手用三眼铳死死顶住后脑勺,冷汗从鼠尾鞭根部流淌下来。
佟养颜老眼昏花,远远望见崇祯皇帝就要跪拜,忽然发现“皇帝”身边竟坐着名武将,便觉事情不对,正在诧异之际,远处张国维已经放下普洱茶,也不站起身,目光睥睨:
“皇日理万机,百忙无暇,没空召见你们,所以由老臣与镇抚司堂指挥高千户在此会见,你家主子要谈什么,说罢!”
“你是何人!崇祯皇帝人呢!”
佟养颜也不是善类,见明国皇帝不在,心中不由大怒。
好歹他也是清国特使,代表忠亲王多尔衮以及豪格贝勒,明国竟然只派两名大臣来和谈,而且是在侧殿,这如何不让他恼火?
张国维与高文彩脸色顿变,尤其是千户大人,手指按向顺刀刀鞘,就要霍然而起,却被张国维拦住。
“我乃大明兵部尚书张国维,这位是镇抚司堂指挥高千户,至于皇去向,当然不需要你知道,”
佟养颜听了这话,脸色铁青,怒不可遏,转身对目瞪口呆的阿克苏道:“看来明人无意和谈,阿克苏,我们走!”
张国维朝高文彩使了个眼色,高文彩拔刀而起,拦到众人面前,低声道:
“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怎么,当真以为紫禁城是你家马场吗!”
阿克苏两颊青筋暴涨,还没动手便被旁边锦衣卫番子死死按住,佟养颜高声叫道: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们,你们想干什么!你们可要思量清楚,我大清十万大军就在昌平,到时玉石俱焚,可不要后悔!“
包衣奴才本位用十万大军就能吓住张国维,没想到张国维听了这话竟然扬天大笑。
“十万大军?怕连五万都没有!据老夫所知,前几日秦王已经灭掉了一万,京师棱堡可比昌平坚固多了,倘若多尔衮愿意,随时来攻,我大明将士必将奉陪到底!”
佟养颜顿时哑口无言,这些天清军攻打昌平,各旗战甲伤亡超过两千,连汉人包衣与朝鲜王军,不下万人。
实际,这是从老奴努尔哈赤起兵以来,建奴遭受的最惨重的失败,可以预见,继续攻打京师,还会有损失更多八旗战甲。而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多尔衮还是豪格,都是绝不能承受的。
“不要忘了,秦王朱常渭还在我大清手里!还有昌平至张家口一带的数十万大明百姓,大明皇帝要是敢不和我大清谈判,哼哼,”
佟养颜嘴角浮出狰狞笑意,像是突然抓到根救命稻草,双眼放射出一抹亮光。
张国维听了这话,不由怒火中烧,手指佟养颜骂道:“你这个包衣奴才,汉人中的败类!还敢和大明讨价还价,高千户!”
高文彩抬头冷冷望向包衣奴才,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两名番子前抓住佟养颜,不由分说挥手打起耳光。
这些锦衣卫番子大都在在镇抚司诏狱待过很多年,平日里干的是严刑逼供的勾当,对打人这件事格外有心得,几个耳光扇下来,包衣奴才已经满脸是血,连连跪地求饶。
正黄旗旗主阿克苏以及两名镶黄旗巴牙剌恨不得前将高文彩撕成粉碎,可是他们被锦衣卫与战甲团团围住,金钱鼠尾鞭后面还有几十把鸟铳三眼铳。
看明人凶悍之色,不用怀疑,建奴只要有任何轻举妄动,怕是小命不保。
“真不愧是条狗,一打就老实了,皇说的没错,你们这些二鞑子,天生欠抽!”
高文彩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便前抽了包衣奴才一耳光,他这一耳光力道拿捏的很准,没有使出全力,不至于将佟养颜打成残废。
佟养颜捂着光秃秃的后脑勺,仿佛条委屈的狗,蜷缩在地不敢动弹。
高文彩还要继续打他时,被张国维叫住,兵部尚书冷冷注视着躺在地狼狈不堪的包衣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