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断翎
小野人毫无悬念地被叶羲抓住。
叶羲怕弄伤小孩，只用两只手箍住他的胳膊。
小野人见被抓住，凶狠地挣扎起来，但无论他怎么使劲都跟蚍蜉撼树似的，叶羲一点感觉都没有，依旧牢牢地箍住他的双臂。
小野人见状很快像被戳破了的气球，凶悍凌厉的气势一熄，喉咙里发出呜呜地呜咽声，一双黑眼珠子畏惧地看着叶羲，可怜兮兮地求饶。
叶羲知道他不是真心惧怕，只是迫于形势的暂时性屈服。但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叶羲也不忍凶他，只道：“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的，别怕。”
反复说了三次，小野人总算停止呜咽声，可肚子里却传来咕噜噜的鸣叫。
这小野人看起来只有六七岁左右，放在前世都还没上小学，正是被亲人千娇万宠宠成小皇帝的年纪。也不知他遭遇了什么，竟饿成骨架一般，还独自钻入丛林捕食，吃着恶心的蟹鲎却像吃到了绝顶美味一般。
叶羲放开他，摸了摸他蓬乱的头发，道：“叔叔去给你找些吃的好不好？”
小野人警惕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呼啦呼啦！
这时候有一头羽毛艳丽，展翅长达两米，长着满嘴尖利牙齿的始祖鸟飞到了水洼附近，来找水喝。
小野人看着它有些畏惧地向后退。
这种大鸟他认识，是吃肉的，而且很不好对付，他曾亲眼看过它吃一条大腿那么粗的蟒蛇。
叶羲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猛一抬手，黑色匕首立刻化为一道黑光，凌厉地射向始祖鸟的喉咙。
噗地一声。
匕首刺入喉管，那始祖鸟当时就断气了，直直地向着水洼坠去。
水洼中顿时如子弹般飞快弹射出无数只蟹鲎，想要分食它，但叶羲下手更快，屈膝一跃，下一秒身体弹跳到半空中，把始祖鸟给拖了回来。
砰！
两米长的始祖鸟尸体瞪着眼睛，被扔在地上。
小野人看看它，又抬头看看叶羲，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羲道：“我去找些柴，生火把这鸟烤了吃，你待在这里不要走。”
小野人点点头。
叶羲见他的做派虽如野兽一样，但好歹能听懂他的话，心放了些，想了想又威胁道：“如果这次你跑了，被我抓住后可就有惩罚了。”
小野人坐在地上，用行动示意他不走。
叶羲钻进蕨叶林中，很快捧着些干木头回来。
回来见小野人果然还在，但却蹲在那头始祖鸟的喉咙边，低头贪婪地吮吸着它的鲜血，听到脚步声，立刻警惕地回过头来。
叶羲见小野人满口鲜血和野兽似的凶恶眼神，脚步顿了顿，脸色不变，抱着干柴开始堆放。
小野人见是叶羲，眼神恢复了正常。
叶羲搭好木头后拿出燧石打火，火点着后，开始处理始祖鸟，他动作利落地拔毛开膛破腹再切肉，最后把肉串在树枝上，开始烤肉。
肉渐渐熟了，散发出阵阵诱人的肉香味。
小野人直直地盯着鸟肉，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不住地吞咽口水，几次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在看了一眼叶羲后，又生生憋回去了。
见肉差不多了，叶羲把腿的那部分鸟肉递给小野人：“好了，可以吃了。”
小野人眼中骤然爆发出炽热的光芒，饿狼扑食般一把接过肉，嘴巴张得老大，刚要下嘴咬时，却又停住了，抬头看向叶羲。
叶羲鼓励似的朝他点点头。
小野人再也没有顾忌，对着鸟腿狂咬起来，狼吞虎咽的，鸟肉刚烤熟还很烫，他一边吃一边哈哈地吐舌头，烫得不行。
叶羲：“吃慢点，别急，这么大一头鸟保证让你吃到饱。”
小野人好像没听到似的继续不要命地埋头狂吃。
叶羲也慢慢咀嚼着鸟腿，等小野人吃得差不多了，他问：“你会说话吗？”
也许是吃人嘴软，小野人终于开了金口：“嗯。”
叶羲：“刚刚为什么不说话？”
没有回答，小孩好像没听到似的没说话。
于是叶羲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断翎。”这次小孩愿意说了。
“哪个断哪个翎？”
小断翎一边咀嚼鸟肉，一边含糊地说：“就是断裂的羽毛的意思。”
叶羲挑眉，谁家阿父阿姆缺心眼的给自己的崽取这种名字，寓意也太不好了。
“我叫你小翎可以吗？”
“嗯。”
名叫断翎的小孩惜字如金，只顾埋头吃鸟肉。可他年纪小喉管细却吃得太心急，有些卡喉咙，他捏着脖子，费力地吞下鸟肉后站起身来走到水洼边，拨开覆盖着的蓝藻，掬一捧水就想喝。
叶羲蹲在他旁边阻止了他：“别这么喝，水要先烧一遍才能入口，不然里面可能有寄生虫的。”
断翎转头看看叶羲又看看手中的水，还是把它倒掉了。
拨开覆盖的蓝藻后，可以看到水洼里的水其实不浅，而且水很清澈，不少漂亮的鱼群在里面优哉游哉地游荡着。
叶羲先去外面摘了一片大叶子回来，然后用折纸船的方法折了个叶子船出来，然后在水洼中盛了些水。
在取水的过程中，水洼里的那些蟹鲎没有一只窜出来攻击人，看来它们也有自己的生存直觉，知道哪些生物能惹，哪些不能惹。
在小断翎惊奇的目光下，叶羲把叶子船架在了篝火上。
火舌不断舔舐叶子船的船底，可叶子竟没有丝毫要烧着的意思，里面盛着的水反而开始冒起烟，咕噜噜沸腾起来。
小孩鸟肉也不啃了，瞪着眼睛直直地看着叶子船，不明白树叶为什么没被烧着。
在他的认知中，树叶遇上火是一定会被烧着的，可眼前的叶子别说烧着了，连个小黑洞都没有！除了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战士施了什么类似巫的奇特手段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别的可能。
于是小断翎看着叶羲的眼神变得既崇拜又惊奇。
收到眼神的叶羲暗乐，也没有解释。
其实用叶子船烧水和用纸船烧水的原理差不多，是利用水和纸的沸点燃点差的一种正常物理现象。
水沸腾后，叶羲把篝火按灭，让小孩先喝水。
小孩像收起了全身刺的刺猬，很乖地捧过叶子船乖乖喝水。
叶羲看着小孩乖巧的样子，声音更柔和了：“小翎，你为什么独自出现在这里呢？”
“我肚子很饿，所以来找东西吃。”小孩的话变多了很多，没有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迸了。
叶羲：“你的部落在这里吗？”
小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叶羲有些惊讶。一开始他认为这里是某个大凶物的地盘，所以周围的猛兽凶虫都被清理掉了，可现在这小孩说他们的部落在这里，那就说明附近有威胁的生物应该是部落战士出手清除的。
可如果这个部落有能力把周围的凶物全清理掉，为什么眼前这个小孩会这么凄惨？跟狼孩似的？
叶羲：“小翎，你阿父阿姆还在吗？”
断翎没什么表情地说：“他们都不在了。”
叶羲眉心微皱。
这个部落居然这样黑心，任由一个失去父母的小孩变成这幅模样。自穿越到这里以来，他还从没听说有哪个部落，会任由失去父母的小孩饿得独自进丛林捕猎。就算是他的前身松草，也比这小孩胖点。
更别说小孩身形利落，看得出天赋极佳，绝对是战士的好苗子。就算是在万人的大部落，也值得当做重点培养对象。
可现在小断翎却瘦成块小排骨似的，脏的都成野人了。
就像断裂的羽毛一样，在风中无依无靠，最终落到泥地上。
第二百四十二章 饲虎
断翎没心没肺的继续大口吃鸟肉。
亲口说出自己父母双亡的身世好像并没有让他出现悲伤，或食欲不振的症状。他狼吞虎咽地大口吃着始祖鸟肉，好像一头饿了三天三夜的小老虎。
始祖鸟身躯很大，它的一条腿足够一个小孩吃撑了。但断翎干完一整条鸟腿后，捂着鼓出来的肚子还想再扯一条鸟翅膀吃。
叶羲阻止了他，这么硬吃会导致胃壁破裂的：“剩下的给你带回去，留着晚上再吃。”
他知道小孩为什么这么拼命吃，无非是觉得自己以后不可能再吃这么饱了。
断翎愣了愣，瞅瞅叶羲，狐疑道：“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小孩还挺警惕的，叶羲笑了笑：“因为我不想看到小孩挨饿，在我的部落，像你这样小的孩子没有一个会饿肚子的。”
以前的涂山也许会让小孩挨点饿，把食物优先供给出外打猎的战士。但现在的涂山已经不差这口吃的了，而且部落里还有山羊奶专门供应给孩子，确保他们茁壮成长。
断翎低下了头，沉默半响说：“……我不小了，我已经十岁了。”
叶羲一怔，他看断翎的身形还以为他只有六七岁呢。竟然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瘦小吗。
断翎见叶羲不说话，低声道：“我不是小孩，你，你自己吃了吧。”
叶羲站起身来收拾火堆，并把剩下的烤鸟肉用叶子包了起来递给他：“十岁怎么就不是小孩了，收着吧。”
断翎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收下鸟肉。
“谢谢您，大人！”小孩发自内心地朝叶羲鞠了个躬。
叶羲笑着摇摇头：“不用谢，既然已经填饱肚子了，你就快回部落去吧，你部落在哪，我送你回去。”
断翎抱着鸟肉，眼中忽然浮现出警惕，说：“您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
叶羲微微皱起眉来，不明白小孩在警惕什么，他沉声道：“虽然这片区域没什么太过危险的生物，但对你来说还有很多兽类是有威胁的。”
断翎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真的不用，我可以安全回去的！谢谢您的鸟肉，大人，我走了！”
说罢仿佛怕叶羲还要再劝，抱着鸟肉就向蕨叶林钻去，身形极其敏捷，就像一头矫健的小豹子。
叶羲挑眉，不明白小孩为什么这么警惕。
想了想，怕小孩有危险，叶羲还是决定悄悄跟在他身后，等断翎安全到部落后再离开。
小孩很机灵，在丛林里东绕西绕，还不时警惕地回头张望，绕了半天最后似乎是觉得叶羲真的没跟来，脚步放缓了些，拔腿向一座低矮的山跑去。
跟在身后的叶羲皮靴踩在土地上时，轻得好似落下一片棉絮，他看着小崽子回头张望时滴溜溜的目光，心中不觉好笑。
看来前面那座山可能就是小断翎的部落所在地，这里靠近部落应该没什么危险的生物，于是叶羲就想离开了。可正在这时，他听到矮山处传来一声沉闷的虎吼声。
叶羲眉心一皱，这吼声……应该是蛮种凶兽发出的。
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叶羲已经能分辨得出动物的叫声中包含的自身情感，这虎吼声分明含着股戾气，不像是部落自己饲养的战宠。
想了想，叶羲还是决定跟上去。
在奔跑中的断翎显然也听到了虎吼声，他脚步骤然一停，握紧了拳头，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痛苦愤恨又无力等种种复杂情绪，站了一会儿最终慢慢地向那座矮山走去。
原本轻快的脚步变沉重了许多。
叶羲跟在他身后，见小孩快走到矮山时，就地挖了个坑，把怀里的包着叶子的鸟肉往坑里一埋，才再次往里走。
穿过茂密的树林，矮山处的景象也渐渐清晰。
站在树上的叶羲看着眼前的景象，眼神蓦然变得冰冷。
只见窄小的山洞前。
一头如猛犸象般庞大的黑鳞虎盘踞在那里，它浑身覆盖着黑色鳞片，每片鳞片都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猩红色的眼睛比拳头还大，散发的恐怖气息显示这是一头蛮种凶兽。
在它的旁边有一堆和着肉沫，血淋淋的碎骨头，而这头黑鳞虎就这么懒洋洋地半趴在地上，半眯着眼睛口中咀嚼着什么，有血水自嘴角溢出来。
在它的身前不远处跪着一大群围着树叶裙，蓬头垢面浑身脏兮兮的原始人。
他们面朝黑鳞虎跪在地上，匍匐着身体瑟瑟发抖，把头深深埋在泥地上，半丝都不敢抬。
在这群人的最前面跪着一个围着肮脏兽皮，头发花白的老头，他一下一下地对着黑鳞虎磕头，泥土沾得额头一片脏污。
“尊敬的大人，请求您允许我们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吧。尊敬的大人，请求您允许我们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吧……”
他一边磕，一边卑微地祈求着黑鳞虎。
这时候所有人发现了走过来的断翎，原本把头埋在地上的原始人立刻转过一点脸来，使劲瞪断翎，包括那名不断祈求的老头。
原本嚼着东西的黑鳞虎懒洋洋地看向断翎。
断翎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垂着头，瘦小的身体一步一步匍匐着像狗一样爬向他的族人。他肮脏的头发蓬乱地垂了下来，没人看得出他表情是怎么样的。
黑鳞虎移开视线，定定地看着围兽皮的老头，喉咙里滚过一声咆哮。
老头整个人抖了抖，低头诺诺道：“是是大人，我知道了。”
接着他扭过头去，冲着身后的族人一挥手：“黑虎大人没吃饱，再来三个人！”
人群里立刻哆哆嗦嗦地爬出来三个人，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看起来都二三十岁左右，正是最好的年纪。
他们从人群中一路跪爬着来到黑鳞虎面前，然后在它面前仰面朝天躺好，把身上围着的叶子扯掉，露出肚皮来。
老头卑微地对那黑鳞虎说：“黑虎大人，这是我们部落剩下的身材最壮肉最多的两个男人，还有皮肤最细嫩的一个女人，请您随意享用吧。”
黑鳞虎突然吐出一块血淋淋的骨头来。
站在树上的叶羲定睛一看，只见这赫然是一块人的脚掌骨！上面还带着没啃干净的肉丝和筋脉！
躺在黑鳞虎口下的三个人，两个男人还好一点，只是咬着牙，微微发着抖。而那个女人却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唇，浑身像筛子一样剧烈地打颤，看得出非常害怕。
黑鳞虎张开嘴巴，露出混着血丝肉沫的尖利牙齿，低头向那个女人咬去。
叶羲心头戾气上涌，再也忍不住，一下从树上跳下来，手持黑色匕首朝它杀去！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人类的尊严
“呼！”
叶羲身形极快，几乎化成一道电光。
黑鳞虎反应也不慢，察觉到危险的它立刻敏捷地向旁躲避。
但叶羲这含怒一击有如雷霆，黑鳞虎的动作还是慢了，鳞片被匕首生生割下一道划痕，血丝立刻溢了出来。
叶羲见状却眉心微皱。
他的匕首是用纯血凶禽的喙制作的，对蛮种凶兽来说还是欠锋利了点。而黑鳞虎身为蛮种凶兽，其鳞甲无比坚硬，如果换个普通的四级战士拿着这把匕首攻击，可能连黑鳞虎的鳞片都割不破。
那些脏兮兮的像野人一样的原始人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怎么会突然窜出个战士攻击黑鳞虎。
正在这时黑鳞虎冲着叶羲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蛮种凶兽的咆哮何其恐怖，这些身穿树叶的原始人都是普通人，大部分人在这一吼之下都七窍流血地昏死过去。
叶羲心知这些人不能再承受第二声吼叫，必须得把黑鳞虎给引到别的地方才能再宰了这头畜生。
“有胆子就跟上来！”叶羲冲着黑鳞虎冷冷甩下一句，然后拔身朝丛林钻去。
黑鳞虎是蛮种凶兽，灵智不能用普通野兽估量，大概知道叶羲说的是挑衅的话。再加上它刚刚受了伤，唯我独尊的蛮种凶兽怎么可能放过叶羲这个伤害它的人，也立刻追了上去。
“簌簌！”
叶羲在茂密的蕨叶林里飞奔，衣角和蕨叶不停摩擦，发出的声音。
黑鳞虎紧追其后，它虽然身躯和猛犸象般庞大，但落地时却如猫科动物般轻盈，没有发出咚咚咚的巨响。
叶羲一直跑到水洼处才停了下来。
下一刻身后的黑鳞虎立刻扑了上来，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庞大的黑山向叶羲倾轧而来。
轮体型，叶羲还没有黑鳞虎一条腿长，但他却毫无惧色，在黑鳞虎扑过来时早有准备地向旁边一避。
黑鳞虎见没够到人，暴怒地大吼一声，声音如暴雷般恐怖。
蛮种凶兽的实力相当于四到五级的战士，如果是以前碰到叶羲一定会绕着走，但现在却未必会怕它们！
叶羲蹬地一跃，他弹跳力惊人，直接跃到了黑鳞虎的头顶，反手持着匕首，毫不留情地朝着它的头顶要害刺去！
刀刃划破空气带来锐啸声，匕首化为一道黑光眨眼便至！
叮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匕首捅到了黑鳞虎的脑门上，但紧接着却不是刀刃入肉的声音，而是刀刃断裂声。
原来黑鳞虎脑袋上的鳞片比身上的还硬，两者相击，那用纯血凶兽的喙制作的匕首根本不够硬，被硬生生折断了。
黑鳞虎发出一声得意的咆哮声，虎爪朝往地上坠落的叶羲抓去。
叶羲扔掉断裂的匕首，面对黑鳞虎的巨爪，不躲反而迎了上去，避开尖锐的虎爪，踩在它身上借力一跃，直接跳到它头顶。
既然兵器太次，不能刺伤黑鳞虎，那就干脆用拳头！
叶羲半蹲在黑鳞虎的脑袋上，左手抓住黑鳞虎的耳朵固定身形，右手握拳，手臂高高举起，把蓄力到极致的铁拳对着脚下狠狠轰去！
砰！
黑鳞虎吃痛地大吼，吼声如雷霆般恐怖，周围蕨叶簌簌掉落，水洼里的鱼类和蟹鲎顿时死了一大片。黑鳞虎疯狂地摇晃脑袋，左冲右突试图把叶羲甩下来，但叶羲的左手如铁钳般牢牢抓着它的耳朵，愣是被甩不下来。
黑鳞虎冲进蕨叶林里，茂盛的蕨叶被踩成绿泥和绿汁，弄得到处一塌糊涂。
砰！砰！砰！
叶羲铁锤般的拳头一下一下往黑鳞虎脑袋上砸。
每一下他都用了全力，没有丝毫留手，想起这头蛮种凶兽吐出来的带血骨头，叶羲就无法控制自己暴怒的情绪。
“吼呜呜……”
黑鳞虎暴怒的吼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求饶似的呜咽声。
砰！咔擦！
骨头碎裂的闷响。黑鳞虎的头骨被敲碎了，有血液从它的眼睛嘴巴耳朵以及鼻子里淌出。
轰！
黑鳞虎庞大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碎叶片。
叶羲还不罢休，即使拳头已经破皮见了血，露出隐约的白色骨头，也依然闷头继续打，每一拳都用尽全力。
黑鳞虎已经瞪着眼睛死了，它的脑袋被打得稀烂，血液流了一地，连黄白的脑浆也喷出来了。
叶羲双目充血，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鳞虎吃人的一幕对他的冲击很大，他以前从没想过会有人类作为食物被同族献给野兽，以祈求野兽庇护的事情。
虽然来这里这么久了，很清楚地知道人类不再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依然隐约觉得人类应该是最顶级的生物。
在以前的世界里，人类是毫无疑问的万物之长，在智人时期就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所有对人类有威胁性的生物在人类的铁腕之下要么消亡绝种，要么变成濒危动物反过来要靠人类保护。
我们给予其他物种怜悯，却从不被任何物种践踏在脚下，动物对我们来说可以是食物是宠物是家人，却唯独不会是敌人，因为它们统统不够格！
人类就是这么一个无比牛逼的种族！除了人类自己，任何其他种族都无法伤害他们！
结果……他在这里却看到了人类像狗一样卑微地匍匐在凶兽脚下，把自己当食物献祭这悲哀的一幕……
有压抑的，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从蕨叶林后钻出几个原始人脏兮兮的脑袋来。
他们脸上还带着血迹，看着躺在地上的黑鳞虎，眼中流露出震惊，恐慌，不敢置信等种种情绪。等确认黑鳞虎确实死的透透以后，他们脸上浮现的感情却不是喜悦，而是心如死灰。
所有人脸上笼罩着一层灰气，看着死去的黑鳞虎仿佛看着天塌下来了。
事到如今，叶羲已经知道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大部落，这些人中甚至一个战士都没有。之所以这片区域没有猛兽凶虫，纯粹是因为这里是这头蛮种凶兽的地盘。而这些原始人就是靠人肉和谄媚获得了在这里的居住权，得以苟延残喘下来。
叶羲冷冷地对着他们呵斥：“把它扛到你们部落去！”
叶羲对他们这种生存方式及其看不起，人类的尊严都被他们丢尽了，所以语气也好不起来。
这些人听到之后抖了抖，偷偷看了叶羲一眼，见叶羲脸色森寒地看着他们，丝毫不敢反抗他的话，全部乖乖地走到蛮种凶兽尸体旁，搬腿的搬腿，搬身体的搬身体。
蛮种凶兽可怕，能杀死蛮种凶兽的外族战士何尝不可怕？他们全都惹不起。
叶羲看到他们的反应深吸了口气，用手撸了把脸，颓然地垂下了肩。
他不应该责怪他们，毕竟他们也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啊。
第二百四十四章 救人
山洞口的空地上。
那些被蛮种凶兽吼声震昏的人依然七窍流血地躺在地上。
情况最糟糕的是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虽然没有昏迷，但脸色蜡黄，气若游丝的。眼睛直直地瞪着天空，转都不会转一下，已经快不行了。
其余没有昏迷的人在老头旁边跪了一圈，他们身体状况也不太好，脸上都是血污。但没人在乎这个，他们只眼眶通红地呆呆地看着老头，不时低头抹一把眼泪。
他们知道酋长之所以撑着最后一口气没咽下去，是因为想知道黑鳞虎和那不知名战士的结果，想知道黑鳞虎是不是还活着。
“那名战士是谁？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部落？”有女人抹着眼泪低声问身边的男人。
“不知道，他出现的太突然了。”
此时断翎还昏迷着，谁也不能为他们解答。
“你们说是那战士赢，还是黑虎大人赢？”
“当然是黑虎大人了，那还用用么，黑虎大人可是蛮种凶兽！”
……
剩下的人互相讨论着，脸上都带着不安之色。
这时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所有跪着的人立刻朝外望去。
只见十几名围树叶的族人共同扛着黑鳞虎向他们走来，而那黑鳞虎脑袋被打得稀烂，一路走来，还有血淅淅沥沥地淌下来，显然是死的透透了。
跪在老头身边的野人犹如被雷劈了一下，全都傻在了原地，心中一片冰凉。
叶羲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他们一幅死了爹的表情。他们被蛮种凶兽庇护久了，已经不知道失去它之后要怎么生存了。
经过一番搏斗，他的麻衣依然整洁，工陶部落出品的麻衣如果沾上血渍，只需要用水揉搓一下就能洗掉。
在一众围树叶的人当中，这样身穿麻衣，脚踏皮靴的叶羲与他们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而躺在地上的老头察觉到动静，费力地抬起头来。当看到死去的黑鳞虎后，他当即瞪大了浑浊的眼睛，一口气哽住，立刻就要背过气去见祖先。
叶羲大跨步向他走去。
原本围在老头身边的野人见叶羲过来立刻面色惶恐地让开。
叶羲一把掐住老头的人中，吊住他的气。同时一只手从兽皮袋中掏出那装七叶草的石盒来，从里面取出一根，折了一半后，捏开老头的嘴巴，把那半根草塞了进去。
“快拿水来。”叶羲对旁边愣愣的野人们说。
立刻有机灵的人反应过来，爬进山洞取出一个脏兮兮的硬皮水囊，打开塞子后双手递给叶羲。
叶羲一手扶起老头，一手喂他喝水。
老头费力地把七叶草和着水吞了进去。
在众人屏息的目光中，只见老头脸色迅速变得红润，呼吸恢复正常，连头发似乎都变黑了许多，一下子起死回生了。
只是人虽救回来了，神却没了，他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黑鳞虎的尸体，口中喃喃念叨：“死了，死了，居然死了……”
叶羲也懒得管他，他站了起来，取出石盒中的第二根七叶草，把它和那剩下的半根草一起撕成碎片，然后给地上其他七窍流血昏迷的人一一喂了下去。
七叶草是异草，就算撕成碎片了，所存在的能量救这些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
而异草虽珍贵，但黑鳞虎咆哮因他而起，看着他们的惨状他不可能袖手旁观。
有些野人见状，连忙钻到山洞里，小心翼翼地抱出几个脸色青紫，七窍流血昏迷着的婴儿。
这些模样凄惨的婴儿让叶羲眉心一跳。
他还是有些鲁莽了，当初应该先把黑鳞虎给引到外面再出手的。
不过幸好他有工陶部落赠予的异草，叶羲把异草碎片给这些婴儿服下，很快他们脸色恢复了正常，有几个当场就睁开眼睛大哭起来。
这些被救回来的人清醒之后有些看着黑鳞虎的尸体又哭又笑，有的傻傻呆呆，有的则在不停感激叶羲。
山洞前乱糟糟的一片。
与他们反应都不相同的是断翎，他握着拳头咬着后槽牙看着黑鳞虎，眼中有着畅快和惆怅。
叶羲走到他身旁蹲下，看着他的眼睛说：“之所以先前不肯让我去你们部落，是因为不想我杀了这头蛮种凶兽吗？”
断翎一愣，摇了摇头老实说：“原先我不知道您这么厉害。”
“那是为什么？”
断翎还没说话，这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让我告诉您答案吧，尊敬的大人！”
只见那个原本还不能接受事实，不停念叨的老头已经恢复过来，大步朝叶羲走来。
这老头向叶羲恭敬地行了个礼，脸上带着几分羞愧地自我介绍道：“尊敬的大人，我是这个部落的酋长狳，刚才让您见笑了。”
不愧是做一部落之长，恢复得还算快。
叶羲微微点了点头。
狳酋长叹了口气道：“我们部落自一百多年前失去了巫，于是就想办法迁移到了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自五十年前我们又失去了最后一名战士……后来我们没办法，只能靠着这头黑虎苟活至今。”
叶羲还见过另外一个失去巫的部落，那就是部落，想必如果他们不是有着地利的话，处境比眼前这个全员沦为野人的部落也好不到哪里去。
狳酋长看了一眼断翎继续道：“而断翎这小子之所以不愿告诉您我们部落所在地，是因为我们不愿让其他部落的人发现，从而让我们的族人沦为奴隶。”
这个叶羲就不太理解了。不愿成为人的奴隶，却愿意成为兽的奴隶吗？
狳酋长说到这里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并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大人！如今我们部落是再也活不下去了！请您带我们走吧，我们愿意成为奴隶，让我们成为您部落的奴隶吧！”
叶羲急忙扶起狳酋长。
狳酋长是不肯起来的，但在绝对力量面前他想跪也跪不了。
叶羲皱着眉头道：“不是我不肯带你们，而是我的部落离这里非常远，我也是意外才来到这里，没法保护你们这么多的普通人回部落，可能到最后只有两三个人能跟我一起平安到达。”
狳酋长听后愣在了原地，颤巍巍地问：“有……有多远呢？”
叶羲看着他可怜的样子简直不忍再说：“最起码走半年吧。”半年还是最保守的估计，照叶羲心中估计，没个一年是回不去的。
得到这个回答，狳酋长脸上迅速蒙上了一层灰。
“这可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他背一下子佝偻下来，哆嗦着手四处打转。
其他野人脸上也失去希望，有些女人低声哭泣起来，男人也颓丧地坐在地上。
断翎却握着拳头激动地说：“大家振作点！就算我们只是普通人，也未必活不下去啊！”
大多数野人听了，嘴角都流露出一丝苦笑，这真是小孩子的想法。没了蛮种凶兽坐镇，很快其他猛兽凶虫就会过来霸占地盘，他们怎么可能斗得过它们呢。
叶羲见状摇了摇头。
就算黑鳞虎没死，这个部落也生存不了多久了，因为现在他们整个部落就剩一百多人了。黑鳞虎一次就要吃四个，就算它半年来一次，就算他们拼命生，也最多能撑二十多年而已。
叶羲扬声道：“我可以教你们制作一种特殊的武器，只要用得好，你们是可以继续生存下去的。或者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附近的部落，请他们收下你们，路上我也会尽量保护你们。”
众人一片沉默。
只有断翎兴奋地问：“大人，你说的是什么样的武器啊？”
叶羲正要回答，狳酋长忽然沉声道：“断翎，你先退下。”
等断翎闭嘴离开后，他脸色凝重地对叶羲行了个礼，然后道：“大人，实不相瞒，我刚刚欺骗了您。”
叶羲讶异地挑眉。
第二百四十五章 隐匿骨牌
狳酋长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其实，断翎他不是因为怕族人沦为奴隶所以警惕外族人的。而是，外面一直有敌人在寻找我们，他是在警惕我们部落的敌人。”
这狳酋长如此反复，叶羲对他的话持保留态度：“你们的敌人？”
狳酋长人老成精，看出叶羲态度有变，咬了咬牙干脆和盘托出：“是，是西岭氏！”
西岭氏？叶羲砸吧了一下这个名字，觉得有些新奇。在他有限的阅历里，遇上的由异人组成的群落都叫“族”，比如穴兔族，树人族。而由普通人组成的群落都叫“部落”。这个“氏”又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狳酋长见叶羲没有露出震惊或者恍然的神色，反而神情疑惑，不禁脱口问道：“大人，您难道没听说过它？”
叶羲坦然道：“我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确实没听说过这个西岭氏。”
听叶羲这么说，狳酋长反而高兴起来，搓着手道：“看来您的部落确实非常遥远，这样更好！”
叶羲：“你不怕我是那个西岭氏的人？”
“西岭氏的人额头上都有刺青，您一看就知道不是他们的人。您也莫怪断翎，我们部落的小家伙老是听我们老一辈的人说要小心外面的敌人，久而久之，弄得他们对所有外族人都很警惕了。”
叶羲点点头，抛出疑问：“那么现在为什么又要告诉我这些呢？”
“因为我还是想让族人跟着您去您部落！”
“跟我回部落不现实，路途太远了。”
狳酋长：“这个问题可以解决，我们有东西可以在路上保护我们自己，不会拖您后腿的。”
叶羲看了看躺在血泊里的黑鳞虎，沉默不语。
这么远的路就连他都不敢说能保护好自己，猛兽凶虫一定无数。而如果他们有宝贝的话，怎么可能连一头蛮种凶兽都抵抗不了呢？
狳酋长急道：“我确实没骗您！”
“您可能不知道，我们部落在悠久岁月前也曾辉煌过，祖上曾出过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巫，至今我们部落在祖地还保留着少许那位先祖制作的祝福骨牌。”
“其中有两块祝福骨牌是隐匿骨牌！它可以帮方圆十米内的生物隐匿气息，让我们的气息跟石头一样，从而令猛兽凶虫对我们失去兴趣！”
“当初我们部落破灭时，就是靠它们逃出生天的！”
“我们人数不多，挤一挤是可以克服的！那两块祝福骨牌，足以庇护我们所有人一路回到您的部落了！”
能隐匿气息的祝福骨牌？
因为被狳酋长骗过一次，这一次叶羲很仔细地观察周围其他人的表情，见每个人表情都没有异常，能肯定狳酋长这次说的应该是真的。
“既然有这样的骨牌，你们应该不会怕黑鳞虎才对。”
狳酋长苦笑道：“它再强大，也有期限，我估摸着它们最多够我们连续不断地使用一两年了，我们又怎么舍得一直用。而且它必须要战士才能激发，后来我们一名战士都没有，连激发都激发不了。”
叶羲点点头表示理解：“还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执意要跟我回我的部落？”
狳酋长看着叶羲一字一顿道：“因为您心肠好。”
“您因为黑鳞虎吃我们族人而大怒，愤而杀黑鳞虎，后来见我们因虎吼声受伤，又拿出珍贵的异草给我们服用。”
“我不知道您部落其他人怎么样，但您肯定不是恶人。”
狳酋长慢慢道：“如果您出生于小部落，那以您能杀死蛮种凶兽的实力而言，在贵部落的地位肯定很高。而如果您出生于大部落，以您的年纪和天赋而言，在部落里的地位肯定也不会低。”
“我们族人跟随您回您的部落，您一定有能力庇护我们，不会让我们被践踏。”
人老成精啊，哪怕是这个看似卑微的老者也有自己的生存智慧。
叶羲长叹一声，道：“确实，如果你们真的一路跟我回到部落的话，我会让我们酋长把你们收为族人，而不是奴隶。”
周围所有人听到后都很兴奋，居然不是成为奴隶！而是族人！狳酋长也很兴奋，觉得自己赌对了。
叶羲笑着道：“好吧，既然你们有隐匿气息的祝福骨牌，那我也不怕带上你们。”
狳酋长听闻却慢慢收敛笑意，而是红着脸嗫嚅道：“大人，要取这骨牌，还……还需要您帮忙。”
叶羲：“你说。”
狳酋长：“骨牌被放置在一个特殊的地方，只有我们部落的历任巫和酋长才能进去。”
“巫可以在那里随意进出，但酋长要进去则必须激发特殊信物。我们部落现在没巫了，只有我这么一个老头当酋长。可我虽名为酋长，实际上却只是个普通人，连战士都不是，所以我连信物都激发不了，根本进不去那个地方。”
叶羲点点头。
狳酋长进了趟洞穴，从洞穴里拿出一块拳头大类似黄玉的东西：“这就是我们部落历任酋长的信物。大人您虽然不是我们部落的人，但只要激发它，在短时间内冒充我们部落的酋长还是没问题的。”
狳酋长手心握着那块散发莹莹光芒的黄玉，眼巴巴地看着叶羲。
叶羲想了想道：“我要先去那里看看，才能决定是否答应你。”
需要信物才能进去的地方一定很凶险，他不能贸然答应。
狳酋长收回黄玉，看得出有些沮丧，嘴里却连连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叶羲：“这件事不急，黑鳞虎的地盘里一定有奇花异草存在，我先去把它取来，免得它被其他东西截走，回来再商量取骨牌这件事吧。”
狳酋长：“大人，黑鳞虎的巢穴就在我说的那处地方！”
叶羲顿了顿，道：“那你们就跟我一起去吧。”
…………
叶羲和狳酋长一行人穿过丛丛蕨叶林来到黑鳞虎的巢穴前。
这是一座高大俊秀的山，位于底端的山洞又大又深，从石壁边缘来看像是人工开凿的，很光滑，一眼望过去黑洞洞的，看不到尽头。有兽类独有的腥臭味从山洞里迎面吹来。
狳酋长感慨地看着山洞，老树皮一样褶皱的脸上露出伤感的情绪，他声音沙哑地慢慢道：
“很久以前我们部落就住在这里，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全族搬迁到外面去了。结果部落被攻破了，我们又回到了这里，可是黑鳞虎又霸占了这个地方，我们没办法，只能在附近另找住处。”
叶羲：“还没问你们部落叫什么名字。”
这原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可狳酋长听到后整个人却僵住了，好半响才道：“我们如今变成这个样子，原本是没有脸再提部落名字的，但既然是您问的，我肯定得回答您。”
“我们部落叫夏部落。”
第二百四十六章 炎纹蕨
叶羲他们制作了几个简易火把，点燃火把后就走进了黑暗的山洞。
这个山洞不愧是大部落曾经的驻扎地，岩壁平整光滑，越往里走空间越大。只是如今却有夹杂着黑鳞虎排泄物臭味的风不时从黑暗深处吹来，让人忍不住皱眉。
走了大约两三百米后，山洞壁上出现了一个像耳室一样的小洞穴。里面有一株半人高的，像玉一样美丽的异花在微微摇曳。
叶羲眼睛一亮。
这应该就是黑鳞虎所守护的异花了！
这株异花是双生花，共有两朵，每朵都有碗口这么大，它们的花瓣是半透明的，质地就像青玉一样，就连茎叶也像是用墨玉雕琢的，精致异常。
只是其中一朵异花少了三片花瓣，看起来有些残缺。想必是黑鳞虎以前吃的。
叶羲没有蛮种凶兽那种一直守着不舍得吃的想法，将它连根拔起后，先吞下一片花瓣。
这玉花虽然看起来像玉，但触口还是花瓣的柔嫩感觉。
他也不担心这玉花会不会有毒。因为这种夺天造化的东西如果含毒的话，那它的毒素肯定使得周围几里内都不会有生物存在。换种思维来想，兽巢穴中的异花尤其不可能有毒，因为没有兽类霸占异花是为了给某个生物下毒用的。
花瓣下肚，化为一道沁凉的泉流涌向全身，叶羲感觉自己的实力有些微的提升。第二片花瓣下肚，实力又提升了一些。但这提升幅度相当于在一池两亩见方的水塘里加了两瓢水，虽然有提升，但帮助并不大。
叶羲干脆掸了掸它根部的土，将整株花揉成一团，嚼巴嚼巴全部吃下去了。
整株异花下肚，浑身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实力提升的幅度大了些，和之前比相当于什么程度呢？大概是水瓢跟水盆之间的差别……
叶羲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视力听力嗅觉都没有什么改变，不觉微微皱眉。
这异花看上去这么好看……不会这么没用吧？
叶羲直觉认为这异花应该有其他作用，但他暂时也想不出来，干脆就先把它放下。反正实力有所增强就好。
叶羲走出小洞穴，问站在外面的狳酋长：“我好了，那特殊地点在哪里？”
狳酋长他们刚刚一直不敢发出声音打扰叶羲，现在见叶羲出来，狳酋长才恭敬地说：“大人，它在洞穴最深处。”
叶羲点点头，举着火把和他们一起继续往里走。
叶羲一边走一边对狳酋长说：“跟我讲讲那个地方吧。”
狳酋长落后叶羲半步，听到叶羲的话，立刻恭敬地说：“是。”
“我们夏部落搬到外面太久了，对于这里我知道的也不太多。但听说这里是全族的禁地，每任巫和酋长在临死前都会悄悄回到这里，包括我的前任酋长。”
“只可惜我们最后一任巫，死在了敌人手里，连尸首都没有留存，所以没有回到禁地……”
“禁地的出入口传说有祖先留下的炎纹蕨镇守，除了巫和酋长，没人能闯入……”
狳酋长声音清晰而有力，在山洞里引起阵阵回声。
叶羲带着一行人继续向里走。扑面而来的风渐渐变大了，前方出现了隐隐的光源。
渐渐的，叶羲脚步变缓了，因为他感觉山洞尽头处存在着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而且越往里走，四周的温度越热，仿佛尽头处有一个大火炉在熊熊燃烧似的。但同时让叶羲令人震惊的是，他体内的力量竟然在缓慢增加。
终于走到尽头处。
看着前方的场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个巢形的宽阔空地，在岩壁的最顶端有一口直径约一米的洞口，白色的光芒从顶端洒下来，照亮整个巢形空地。
而在这个空地的最中心处，有一个不知多大的地洞，有无穷无尽的发着光的炎纹蕨像泉水般从地底下疯狂冒出，覆盖了周围足足二十米的范围。
每一片炎纹蕨叶上都有着岩浆一样的发光纹路，繁复神秘，像活着一样在缓缓流淌。
炎纹蕨丛热度惊人，叶羲他们离它还有十几米，却仿佛有火焰扑面而来似的，炙烤得皮肤发烫。夏部落人更是热得汗都出来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最恐怖的是，这庞大的炎纹蕨丛像是有生命一样在不断蠕动，它们有的在地上像蛇一样爬来爬去，有的像柳条在半空中挥舞，有的则直直地伸向头顶处的洞口中，好像在触摸阳光一样。
叶羲相信，黑鳞虎是绝不敢靠近这恐怖的炎纹蕨丛的，它的生活区域应该是在种异花的区域附近，因为那里有很多动物骨头。
想必黑鳞虎既害怕这恐怖的炎纹蕨袭击它，又舍不得它能增强实力的好处，所以才一直待在这个山洞中。
夏部落人看到这幅场景激动异常。
他们骄傲，这样强大的炎纹蕨，是属于他们部落的！
狳酋长看着眼前的炎纹蕨，浑浊的老眼中浮出闪闪的泪光。汗水从他额头像瀑布一样地滑落，但他丝毫没管这个，只是哆嗦着嘴唇，颤巍巍地对叶羲道：
“大人，这就是入口，炎纹蕨是从地底溶洞里长出来的。激发酋长信物后，请您立刻钻入炎纹蕨丛中，那禁地就在地底下！”
叶羲回过神来，没有回答狳酋长的话，而是回到小洞穴那里，在附近捡了一根黑鳞虎吃剩下的长骨头。
这是一根两米长的纯血凶兽腿骨，分量不清。
叶羲回到山洞尽头，抡起胳膊，把这根硕大的腿骨向炎纹蕨丛扔去！
只见腿骨被抛到炎纹蕨上空时，那些闪闪发光的蕨叶好像疯了一样，疯狂地像柳条一样舞动起来！那根硕大的腿骨瞬间被无穷无尽的蕨叶条包裹，不见一丝缝隙。
半息后。
这些炎纹蕨恢复了正常，像柳条一样在地上重新散开，而那根纯血凶兽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骨头渣子都看不到。
周围响起了吸气声。
有些胆小的夏部落人甚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凶兽骨连一息都撑不到，他们无法想象如果活人过去会怎么样。
这些夏部落的遗族包括狳酋长全都没进到过这个山洞里面过，更没见过这传说中的炎纹蕨，都不知道它这样的恐怖。
叶羲吸了口气，转身对狳酋长说：“对不起，我不能帮你们了。”
这炎纹蕨丛比他原先想的还要恐怖，他可不认为自己的血肉比纯血凶兽的骨头硬。
万一狳酋长的信物失灵了呢？他会瞬间被绞成灰烬的。
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在自己有能力的范围内帮助他人，叶羲义不容辞，可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他人就不可取了，而且对方还不是亲朋，只是萍水相逢的人。
再退一步来讲，夏部落就算不能跟随他回涂山，只要他把弓弩的制作使用方法教给他们，只要夏部落人小心一些，他们在这里也不是生活不下去。
现在抽身，是最正确的选择。
第二百四十七章 枯骨
狳酋长听到后脸色都变了，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跪下，掏出黄玉双手递到叶羲眼前。
“大人，小老儿拿性命保证，这酋长信物是绝对有效的，您进去绝不会出事的！求您了！”
其余夏部落族人也跪了下来，不住地哀求叶羲。
看着狳酋长他们的样子叶羲有些不忍，但他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叹了口气，把狳酋长扶起来，诚恳地说了一声：“抱歉。”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踏出第五步时，叶羲突然感觉在他的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着他，让他过去。而身后狳酋长和其余夏部落人还在不断劝叶羲，哀求声不断。
叶羲定了定神，继续往外走。
啪嗒、啪嗒、啪嗒。
皮靴踩在石地上的声音。
走了十几步后，那若隐若现的召唤感终于消失了。可叶羲心中却茫然若失，仿佛失去了什么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一样。
他站在了原地。
两秒后，叶羲闭了闭眼睛，毅然大步向回折去。
狳酋长他们还跪在地上不断哀求，看到叶羲大步向他们走来，全都仰头呆呆地看他，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叶羲再次扶起狳酋长，向他伸手：“给我吧，我去。”
绝望后又获得希望的狳酋长哆嗦着嘴唇，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他用双手捧着黄玉，控制着不住颤抖的手郑重地将黄玉放到了叶羲的手心。
叶羲接过被手捂得火热的黄玉，深吸了一口气。不就是赌命吗，试一次又何妨？
“用战士之力激发后拿着就可以了吗？”
狳酋长忙不迭道：“是是，只是时间很短，您只有一百息的时间，无论找没找到骨牌，都要从里面出来了。”
“好，我知道了。”
叶羲握紧手心的黄玉，坚定地向和岩浆炉一样恐怖的炎纹蕨走去。
身后的夏部落人抓着自己的手，紧张地看着叶羲的背影，心跳如鼓，呼吸都不敢加重。
离炎纹蕨只有四米的时候，叶羲皮肤被高温灼热的刺痛起来，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麻衣，出现了一个个仿佛被烟头烫过似的黑色斑点，甚至他闻到了自己头发烧焦的味道。
眼前那庞大的流转着光芒的炎纹蕨丛，就像是个静静蛰伏的史前炎火巨兽般危险。
汗水不住地从毛孔溢出，叶羲没有放缓脚步，继续坚定地往前走，却没有激发黄玉。
见叶羲距炎纹蕨丛这么近还没激发黄玉，狳酋长他们忍不住焦急地喊道：“叶大人！危险，快激发信物啊！”他们怕惊动炎纹蕨，是压着嗓子喊的。
三米，两米，一米，半米。
叶羲充耳不闻，在离炎纹蕨只有一步之遥时，那庞大的炎纹蕨仿佛苏醒的史前巨兽一般猛然狂舞起来！那带着惊人热度的蕨条如蛇般狂乱地卷向叶羲。
就是这个时候！
叶羲体内的战士之力瞬间注入黄玉，那黄玉立刻爆发出太阳一样亮眼的黄色光芒！
顿时，那快触碰到叶羲的铺天盖地的炎纹蕨像被按了暂停键，在空中僵住了。下一刻，所有炎纹蕨蠕动起来，在叶羲面前裂开一条窄窄的通道。在蕨叶丛的最中心处，也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漆黑地下入口。
黄玉激发之后，有一层蒙蒙的光笼罩在叶羲的身围，隔离了炎纹蕨炙热的温度，火烧一样灼热感很快退去。
叶羲猛地提速，沿着这窄窄的通道向尽头奔去！
奔跑中，除了他脚下的这条窄窄的通道外，两边都是像巨浪一样的炎纹蕨，只要被沾上一片，可能就会被融掉一大块肉，比岩浆还恐怖。
但叶羲却在里面狂奔，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止，看着前方出现的黑洞洞的入口，叶羲没有一丝犹豫，奋不顾身地一跃跳进了洞口。
咚！
叶羲屈膝落地。
洞口离下面的地大约有十米的高度，落地时发出了不小的响声。
叶羲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个不小的地下溶洞，岩壁很潮湿，洞顶到处垂挂着钟乳石，地上每两米就矗立着一处高耸的石笋。
那些恐怖的炎纹蕨像爬山虎一样，贴在地下溶洞的洞顶岩壁和地面上，每一片叶子都有岩浆一样的纹路在流转，数不尽的亮着火光的蕨叶共同照亮着这个地下空间。
到地下之后，那神秘的召唤感变得清晰了些。
但叶羲决定先把它放一放，把夏部落的祝福骨牌找到再说。
尽管有黄玉的光芒保护，叶羲还是不敢大意，他小心地避让开地上的炎纹蕨，眼睛四处搜寻起来，同时心里继续计时。
地下溶洞地形复杂，叶羲花了二十息的时间，终于在一排粗壮的石笋后发现了一张石台。
石台上赫然摆放着一排散发着曦光的祝福骨牌。
叶羲松了口气，急步过去把这些骨牌一把抄走，放进了兽皮袋中。
拿到祝福骨牌后，叶羲心中估摸了下时间，咬了咬牙，用最快的速度向召唤发出的方向靠近。
时间越来越少。
叶羲花了二十五息的时间还没赶到。那召唤发出的地方仿佛是这个地下溶洞的尽头，可这时距离他激发黄玉，总共已经过了四十七息了！
时间一到，黄玉就会失去效果，叶羲会被视为入侵者，被炎纹蕨给绞灭，他必须留好返回的时间。
终于，在叶羲已经都决定放弃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看着眼前的一幕，叶羲的心脏重重一颤，脑海中不停旋转的秒针停止，他彻底忘记了计算时间。
溶洞的最尽头处，静静地矗立着一根高大的骨杖。
这根骨杖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看上去既暗沉又不起眼，不停召唤叶羲的就是它。
而在它的周围，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的枯骨和尸体，足有上千具，它们全都面朝骨杖的方向呈跪拜姿势，五体朝地，头颅深深地埋在地上。那跪着骨杖的虔诚姿态，仿佛是在跪自己全部的信仰。
叶羲看着这一幕既震撼，又悲伤。
他不知道心中的悲伤从何而来，但就是不能控制地越扩越大。
这时那根被众人跪拜的骨杖，突然出现了异动，它微不可见地震颤了一下，覆盖在它身上的厚厚灰尘瞬间全部落下。
叶羲感受着它的召唤，避过地上密集的尸骨，无法控制地向它走去。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忘记了时间，他不知道他刚才在原地呆很久，不知道他的时间已经快到尽头，不知道黄玉的光芒已经变得微弱。也不知道等在地面上的夏部落人看着炎纹蕨丛已经心急如焚。
在最后一秒，叶羲的手遵从自己的内心，握住了骨杖。
在触碰到的一瞬间。
轰地一声。
骨杖的杖身骤然浮现出密集到极致的发光巫纹，同时地下溶洞里凭空出现了一股狂风！狂乱地卷起了叶羲的头发和衣角！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夏苍
狂风骤生。
溶洞四周的炎纹蕨叶被吹得簌簌摇晃，火焰一样的纹路变得更亮，好像有岩浆要流出来似的。
狂风沿着洞口吹到了地面上，在附近等待的夏部落人猝不及防被风吹得倒退几步，年纪最大的狳酋长腿脚不稳，直接被吹得趴在了地上，身边夏部落族人赶紧过来扶住。
狳酋长花白的头发被狂风吹成一团凌乱的杂草，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向炎纹蕨丛处望去，失声道：“这，这是……”
地下溶洞中。
叶羲继续握着那根骨杖，此刻他丝毫感觉不到四周狂风呼啸，整个人陷入到一种奇特的状态中，在与一种神秘的力量在发生共振，仿佛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那神秘的骨杖散发出缕缕绿芒，像丝带一样互相缠绕在杖身上，然后向四周散去。
“祖巫啊，我的老师，您的弟子壤来见您了。”
身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叶羲从那种状态中脱离，愕然地回头望去，这一望却把他吓一跳。
只见他身后跪着的遍地尸骸，竟一具具全部复活了！他们有血有肉，从枯骨变成了一个个大活人！他们虔诚地跪在地上，好像是在看他，向着他情绪激动地念念有词，或哭或笑。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围着兽皮裙，瘦骨嶙峋的老者，他跪在地上望着叶羲的方向，继续诉说：
“自您走之后，几十年来有数次兽群袭击我们，部落差点被攻破，但我们族人都很英勇，为了部落和族人，大家浴血奋战，最终还是保住了我们的部落。”
“现在部落又增加了两千多的人口，其中有一千多是在外寻找到流浪人族，现在整个夏部落已经有五千人了……”
“谢谢您创立部落保护人族，只是壤有罪啊，壤无法达到您这样的境界，难以兴旺人族，人族在外依旧是猛兽凶虫的猎物……壤无用啊！”说到这里，那瘦小的老者从干枯的眼眶中流出泪来，深深地把头贴在地上。
一名深受重伤，浑身淌血的雄壮战士看着叶羲的方向，一字一句道：
“祖巫！羌起有罪，有强大的凶兽袭击我们部落，共杀死了五百三十七名族人，羌起纵使拼死也只能驱逐它，不能报仇！羌起无用！”
这名战士说完之后，有无数名夏部落的巫和酋长同时开口，四周一片嘈杂。
“祖巫啊，同辛无用，终我一生也没有成为大巫，无力庇护族人，眼睁睁看着族人在兽口中惨死。”
“阳无用，在任期间共六百七十名族人死在虫兽口中……”
“祖巫啊……”
那些穿着兽皮的酋长和巫泣声自责完后，一名身穿丝衣的老者跪地，平静地说：“祖巫大人，我是夏部落第十一任酋长翟。现在夏部落人口多达十万人，人族越来越壮大了，周围也有新的部落在诞生，您播下的种子发芽了，人族在振兴……”
过了会又换了个老者，满脸坚毅地道：“有凶兽潮自西方席卷而来，沿途的小部落们无法抵抗，我夏部落位于东部，本可偏安一隅，但遥颗想起您建夏部落的初衷，是为了庇护人族，所以夏部落上下最终决定去抵挡兽潮……”
中间有十几名年轻的巫和酋长汇报战况，叶羲听到夏部落战士为了保护小部落几千几千的死，巫和酋长几乎每过两天就换一任，不由眼眶微湿。
最后一名身穿染血麻衣的酋长，既自豪又悲哀地轻声说：“祖巫啊，凶兽潮成功挡住了，只是我们族人死伤惨重，夏部落再也不是大部落啦。”
中间又隔了几百人，有老者悲凉的说：“……各大部落在兴起，只是现在没有人再记得大地上的第一个部落叫夏部落，也没有人记得为人族抵抗凶兽潮的是夏部落了……”
上千名夏部落的巫和酋长嘈杂地看着骨杖说完后重新垂下头，一动不动归于安静。
最后只剩两个人没说话了。
其中一名伤痕累累的战士流着泪抖着唇望着骨杖的方向，久久才开口道。
“祖巫，夏部落破灭了，我们……我们没巫了，您一手创建的夏部消亡了……”
最后一名是个断了胳膊，满脸疲惫的中年汉子，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骨杖磕了个头，抬起的脸上是无尽的悲凉。
“祖巫，我是豕，是夏部落的酋长也是最后一名战士。如今整个夏部落只剩几百人，没有战士也没有巫，难以狩猎也难以进丛林采摘果实。”
“但豕相信会有奇迹出现的，我告诉我的继任者狳，夏部落永远不会灭亡，只要存在就有希望，他会做到的……”
声音越来越轻，至此，所有夏部落的酋长和巫都诉说完毕，他们跪在骨杖面前，把头颅垂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的。
地下溶洞重新归于死一般的沉寂。
而叶羲耳边却仿佛还回响着或凄怆或悲凉的声音，在他们的诉说中，他几乎见证了一个大部落的诞生和消亡。夏部落因保护人族而存在，因保护人族而衰弱，最后却被人族所灭。
这份沉重感犹如一块千斤巨石压在他心头，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忽然，这几千个垂着头颅的活人晃眼间重新化为无血无肉的枯骨。
而握着骨杖的叶羲在恍惚间，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是一片苍茫的大地，那时候的人类活得像最底端的兔子，他们没有尖利的爪牙，消化系统可以消化树叶和草根，一般十几二十个人住在一起，任何野兽都能以他们为食物。
他们东躲西藏，生活在最贫瘠的地方，努力避开野兽袭击，就像所有的食草动物一样。
这时候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位名叫夏苍的强大祝巫，他四处寻找零散的人族，把他们团结在一起，帮助他们用凶兽核觉醒成为战士，选其中有天赋的人教导他们成为巫，还教导他们语言。
他怜惜同族，把四周的人族全聚集起来，创建了第一个人族部落夏部落。夏部落越来越壮大，像被压在石子底下的杂草，渐渐顽强生长。他像一颗巨树庇护着所有族人，人类在他的庇护下，终于不用时刻担心生命安全了。
但夏苍并不满意人族现在的境况，他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范围里，还有很多同类在为生存挣扎，可是他已经老了，没有办法再壮大人族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天，白发垂地的夏苍坐在了地下溶洞里，以生命为祭，释放了最后一个巫咒祝福。
那是一串生涩的巫语，但叶羲不知却怎的听懂了。
他在说：“我祝福，将来会有那么一人，代替我将我没做完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夏部落拜见巫！
祖巫的巫咒祝福一共念了两遍。
第二遍时夏苍直直地看着前方，那柔和慈祥的眼睛仿佛了时间与空间，与万年后的叶羲对视在了一起。
骨杖杖身上浮现出刺目的光芒，巫咒祝福中的每一个字符蓦然化作了肉眼可见的绿光巫纹，每一个玄奥的巫纹都拥有着无上的力量，像是从天而坠的流星，一颗颗轰然砸在附近的空间上。
在这样庞大的力量下，空间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与嗡鸣声，然后渐渐扭曲。
叶羲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看到这些绿光巫纹向自己身上飞来，然后如雪花落在水面上一样，一触碰到他身体就消失不见。渐渐的，随着融入的巫纹越来越多，他的意识海中似宇宙尘埃凝成星球一般，凝出了一个繁复的图腾印记。
这个印记不是叶羲在刚才的记忆中看到的夏部落图腾，而是和涂山的图腾结合后，诞生的一个全新的图腾。
这个图腾有代表莽苍的山，有追逐太阳的人，也有代表希望的曦光，比叶羲看到的任何图腾都要繁复神秘，吸引目光。
它微微发着光，在叶羲的意识海中滴溜溜地旋转着。
四周的画面像被揉成一团的画布，扭曲着渐渐缩小。
而叶羲分明看到，夏苍祖巫在念完咒语之后，瞬间沙化为了一地尘埃，而原本光芒万丈的骨杖也一下黯淡下来，孤零零地独自伫立在地下溶洞中。
轰！
所有画面骤然消失。
叶羲重新回到冰冷的地下溶洞里。
风停了，身后几千具枯骨依然保持跪拜的姿势，似忏悔似祷告。
一切恍然若梦，叶羲呆立了一会儿。
然后放开已经隐没光芒的骨杖，退后两步，和千具枯骨跪在一起，对着骨杖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此刻他心潮无比澎湃起伏，但最终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我已经来了。”
您放心吧，您的愿望也一直是我的愿望，
谢谢您熬尽心血为人族做出的一切。
叶羲站起身来，迈过遍地的枯骨，重新握住骨杖，然后一用力，将骨杖彻底从地里拔出。
此刻的骨杖已经重新变成那朴实无华的样子，但叶羲知道，它的力量强大到可怕。祖巫把一部分巫力封存在了这根骨杖里，以供他的继承者在遇到困境时使用。
叶羲把掉落在地上的黄玉捡起来，又对这遍地骸骨鞠了个躬，才往溶洞外走去。
四周的炎纹蕨依旧大放光芒，岩浆一样的纹路似乎要流出火来，原本伸展在入口处的蕨叶条猛然缩到洞口中，像蛇一样绕在叶羲附近，叶片无风自舞，沙沙作响。
叶羲手中的黄玉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在了地上，可这些炎纹蕨丝毫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他甚至一点热度都感觉不到。
甚至叶羲有一种感觉，它很激动，很想把叶片也贴在他身上。
叶羲知道，这炎纹蕨是夏苍祖巫在寻找同族的路途中，生了恻隐之心，偶然从虫口底下救出来的。在临去前，又亲手放到碧水池中，嘱咐它好好守护这里的。
过了近万年，这丛炎纹蕨还是原先的那一株吗？如果真的是，那么它就这么在这个小小的山洞里，渡过了近万年的孤独时光吗？
它现在这么激动，是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夏苍祖巫的熟悉气息吗？
夏苍祖巫啊……叶羲心中长叹一声，对这万年前的绝世人物憧憬不已。
一路上，炎纹蕨自动把蔓延在地面上的蕨条给收拢起来，给叶羲让出道路，它们不远不近地聚拢在叶羲身边，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半包围的空心球。
“叶大人！叶大人你怎么样，还活着吗？！”
“大人！！”
远方传来夏部落人担心的叫喊声。
他们见叶羲久久不上来，后来洞里又吹起狂风，现在还看到炎纹蕨蓦然全部钻入洞口。再也忍不住全都忍不住跑到洞口旁，趴在洞口处向下张望大喊。
叶羲脚步顿了顿，转身对身后的炎纹蕨道：“送我上去吧。”
话音刚落，庞大的炎纹蕨丛立刻像柳条一样缠了上来，卷住叶羲。如今的炎纹蕨叶已经不会伤害叶羲了，他被这么缠绕着，甚至一丝热度都感受不到。
炎纹蕨丛像流水一样卷着叶羲，把他包裹成一颗球，然后猛然加速，不到半息时间就把人从几百米远的地方送到洞口底下，然后像喷泉般轰然钻出地面。
夏部落人猛然看到炎蕨纹冲上来，惊慌地后退了几大步，后来却发现根本没有热度，才勉强止住了脚步。
缠成球状的炎纹蕨一根根散开，露出里面握着骨杖神情柔和的叶羲。
夏部落人震惊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炎纹蕨没有热度？为什么它会把叶羲送上来，刚刚在地下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狂风？还有他手中怎么会有骨杖，刚刚在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狳酋长是夏部落的酋长，是知道这根骨杖代表什么的，他倒吸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那骨杖一动不动，好一会儿，浑身像摆子般剧烈颤抖起来。
噗通一声，狳酋长结结实实地跪下，头对着叶羲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下去，再抬起时，昏黄的老眼中已然全是泪水，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
“狳……狳，拜，见巫！”
叶羲连忙扶起他。
想到刚才在地下溶洞里夏部落最后一个战士豕说的话，叶羲心里就对这个老人满心愧疚。他知道自己以前冤枉狳酋长了。
他看不起这个老人谄媚凶兽，匍匐在凶兽脚下。可其实，这个老人只是不想让夏部落就此消亡啊！这个老人能力有限，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夏部落继续艰难地存活五十多年。
而狳酋长百般哀求叶羲去山洞取骨牌，想跟叶羲去涂山，也只是觉得这是最有可能保住夏部落人的方法。
他们一边艰难地活着，一边等待希望。
好在，他们真的等到了。
其余夏部落人愣在原地，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狳酋长一边擦泪一边呵斥他们：“还不快拜见巫！”
见其余夏部落人呆立的样子，狳酋长恨铁不成钢地打他们：“叶大人继承了我们祖巫的传承，他是我们夏部落的巫啊！我们的巫啊！！”
“夏部落……的巫？”
“我们夏部落又有巫了？！”
几名夏部落人呆了好一会儿，眼眶越来越红，然后哆哆嗦嗦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一个个说。
“夏部落伶……”
“完伦……”
“木青……”
然后一齐声嘶力竭地大喊：“拜见巫！！！”
第二百五十章 绿墙
叶羲带着狳酋长等人回到夏部落。
夏部落那一百多名族人知道他们部落有巫后全部喜极而泣，跪下来感谢他们伟大的祖先夏苍的馈赐，然后热烈而恭敬地向他们的新巫叶羲行礼。
他们原本木然而灰暗的眼神如今变得熠熠生辉，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因为实在太高兴了，很多人忍不住相拥而泣，而沉默如断翎，竟然也兴奋地在地上打起滚来，彻底变成了一只泥猴子。
叶羲拄着骨杖笑看欢呼庆祝的人群。
狳酋长走到叶羲身边，他双手托着片新鲜大叶子，上面是洗干净的朱红色果实：“巫，您饿不饿？”他的眼睛依然通红，还没从喜悦中平静下来。
叶羲没有拒绝老人的心意，拿了一颗红色果实尝了尝，然后笑着说：“很甜。”
老人像得了什么无上夸奖似的，高兴得不得了：“哎，您喜欢就好，洞里还有几颗，我去全部拿出来。”
叶羲连忙阻止他：“不用了。”
但话音未落，老人已经矮身往洞里钻去了。
这个山洞洞口极小，人要进去必须半钻半爬才行，要是稍微胖点的人可能就直接卡在洞口了。
叶羲想了想，在夏部落人的劝阻中，也弯腰亲自钻进山洞去看了看。
这是个扁球型的黄土山洞，里面的空间很局促，在里面他甚至伸不直腰，也不知道夏部落一百来号人晚上是怎么睡觉的。
蹲在地上挑拣果实的狳酋长察觉有人进来，一回头发现是叶羲，不禁惶恐道：“巫，您怎么进来了。”这里这么简陋窄小，绝不是巫能待的地方。
“等会我们就搬走吧。”叶羲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狳酋长一愣。
叶羲微笑着解释道：“如今那黑鳞虎已经死了，夏部落完全可以回到祖地，让族人们收拾一下就动身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狳酋长回过神来，捧着果子的手微微发颤：“好，好……”
他做梦都想不到竟然还有一天可以回到祖地。祖地，那是他们夏部落诞生的地方啊，不知道夏部落未来会不会在那里兴起？
两人钻出山洞，和所有夏部落人宣布了这个消息。
夏部落人狂喜不已，他们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只有几块破破烂烂用来过冬的兽皮，随便在身上一裹，就激动地回复说已经收拾好了。
叶羲看着他们身上那已经烂成抹布的兽皮，心中微微一叹，道：“把它们丢掉吧，以后用不上它们。”
叶羲话音刚落，夏部落人立刻就把兽皮给扔掉了。
对他们来说巫就是天就是信仰，信仰让他们把兽皮丢掉，他们绝对毫不犹豫。尽管他们曾无比珍惜这些兽皮。
叶羲让大家把黑鳞虎尸体给带上，拄着骨杖，一路带领他们回到那黑鳞虎的巢穴，也就是夏部落的祖地。
这个山洞又高又宽敞，和夏部落原来的洞穴就有如狗窝和豪华古堡差距这么大。
他们大部分人都没到过这里，看到这个山洞里后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上了，有人不敢置信地低声问族人：“这么大哇，这可以住好几万人了吧，我们以后真的就住这里吗？”
那族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山洞，头也不转地道：“当然啊，不然巫为什么让我们收拾东西来这里，而且这里可是我们的祖地！”
“可是这里这么好，万一有别的凶兽看上这里，想霸占怎么办？”又有人忧心忡忡地问。
“你傻啊！我们有巫啦，那可是巫，而且我们的巫还是这么厉害的战士，哪个凶兽敢来打这里主意！”
“是哦，我们有巫了……”那人一脸梦幻地说。
此时山洞里还有一阵阵含有黑鳞虎排泄物味道的风不停从深处吹来，夏部落人觉得没什么，叶羲却不禁皱了皱眉。
狳酋长察言观色，立刻道：“别傻站着了，咱们快把山洞清理一下！”
众人回过神来，齐齐地大声应道：“是。”然后立刻动起手来。
搬到新山洞的族人又兴奋又激动，干起活来热情高涨，很快把黑鳞虎的排泄物给处理好了。
令他们无比惊喜的是，他们还翻出很多雪白的凶兽骸骨，看着如小山般的凶兽骨，大家高兴得都快晕了。
这么多好材料，可以做成多少优质兵器啊！
叶羲留下一地兴奋激动的夏部落人，独自走到洞穴深处。
洞穴深处，那庞大的发光的炎纹蕨丛依然待在那里缓缓蠕动着，散发着高温，就和过去那漫长的岁月一样。
炎纹蕨丛一看到叶羲，立刻收敛了热度，长长的蕨条如柳枝般亲热地围上来，蹭了蹭叶羲的衣角。
“如今山洞里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守护的东西了。”叶羲看着它慢慢道。
炎纹蕨缓缓蠕动，庞大的叶片簌簌作响，似在回应他的话。
叶羲摸了摸炎纹蕨的叶片，低声道：“离开这里，去山洞外晒晒太阳吧，今天外面的阳光很不错。”
炎纹蕨顿了顿。
然后那位于地下溶洞的蕨丛突然如一道粗壮的绿色喷泉般喷涌而出！
庞大的姜黄色根系从底下溶洞里的碧水池中拔出，时隔万年之后，重新站在了地面上，不适地在地上踩了又踩，好像刚学步的婴儿。
叶羲笑了：“走吧。”
说罢拄着骨杖率先向山洞口的方向走去，庞大的炎纹蕨条立刻像蛇一样蜿蜒地爬行着跟在他旁边。
还在抚摸凶兽骨的夏部落人，突然感觉山洞深处有沙沙作响的声音。
所有人停下动作，齐齐转头望向黑暗。
片刻后，黑暗深处出现了火星一样的亮光，密集的就像天上的繁星。有人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叫：“着火啦！”
啦字刚说完，庞大的炎纹蕨丛像风一样呼啸着经过他们身边。
那人张着嘴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炎纹蕨丛，瞪大了眼睛。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炎纹蕨的存在，在此之前，也从来不知道会有这么庞大的，叶片上有岩浆般纹路的，会自己爬行的植物存在。
叶羲安抚了他们几句，就带着炎纹蕨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阳光晴好。
炎纹蕨丛一爬进阳光中，整片蕨丛都精神了，叶片上流转的纹路一闪一闪的，似在欢呼雀跃。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晒过太阳了。
叶羲让炎纹蕨把根扎在山洞口处。
炎纹蕨听话地把根扎进了土壤里，然后整个身躯突然暴涨起来。
以前山洞空间有限，炎纹蕨丛不敢尽情地长，在外面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它使劲伸展着伸展着，直到长到原来身躯的两倍多才停了下来。
它似明白叶羲的想法，庞大的身躯在山洞口的空地处绕了一圈，如一道绿色的篱笆，圈出了一块面积足有一千平米的空地，像为夏部落人制作了个独属于他们的后花园。
所有夏部落人都跟了出来，此刻他们站在山洞口，怔怔地看着这幕场景。
知道炎纹蕨威力的狳酋长和木青很激动，他们知道只要有它在，哪怕夏部落没有一名战士，也没有凶虫猛兽敢过来打他们主意了。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叶羲拄着骨杖，对炎纹蕨说：“去附近抓些动物来吧。”
炎纹蕨叶片簌簌摇晃，似在回应叶羲的话，然后几十根炎纹蕨条突然暴涨，如柳条般探进深林中，不一会儿就捆回来几十头肥壮的长毛鹿。
还可以这样？夏部落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还有这么多头鹿，是把一整个长毛鹿群给端了吗？
蕨叶条松开，它们被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叶羲脚下。
叶羲夸奖它：“做得很好，多谢了。”
炎纹蕨簌簌摇晃。
它刻意收敛了热度，这些长毛鹿都是被勒死的，毛皮都很完整。
叶羲回头看向夏部落人：“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先好好吃一顿，再把长毛鹿的皮剥了制成兽皮吧。”
夏部落人很感动。
他们没想到他们的巫居然这么快就解决了皮毛的问题，知道他们肚子饿，还贴心地让他们先吃肉。
“咕噜！”
不知谁的肚子突然大叫了一声，众人相视了一眼，突然全部哈哈大笑起来。
而大笑声到最后不知怎么的竟染上了哭腔。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有刀
夏部落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自出生以来就生活在那个贫瘠的山洞中，终日为食物发愁，为黑鳞虎的到来而提心吊胆。如今看到这么多的猎物摆在眼前，真是幸福得嘴巴都要咧歪了。
炎纹蕨圈出的空地上，升起了一堆又一堆的篝火。
火焰舔舐着长毛鹿的肉，四周散发出阵阵诱人的焦香味。
所有的夏部落人虽然饥肠辘辘，肚子咕噜声和咽口水声此起彼伏，但他们居然一个动手开吃的都没有，连小孩子都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没有伸一下手。
叶羲有些讶异，正要问他们的时候，却见完伦动手割了一大块肉下来，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到他眼前。
“巫，肉熟了……”
眼前的鹿肉刚烤好热腾腾的，散发出缕缕白色蒸汽。完伦把握的火候刚刚好，这肉再多一分嫌老，再少一分就嫌生。
“原来夏部落人不吃，是在等他先吃吗？”叶羲恍然之下有些感动。
在完伦的屏息等待中，叶羲很快接过烤肉，咬了一大口后微笑地赞扬他：“很好吃。”
得到了巫的夸奖，完伦激动得脸都红了，嘿嘿地摸着后脑勺腼腆道：“巫您喜欢就好。”
叶羲举着烤肉对所有看着他的夏部落人道：“你们也开始吃吧！”
轰！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所有夏部落人顿时如饿虎扑食般猛地对肉扑了上去，不顾烫嘴地大口大口撕咬起来！他们就像一头头饥饿的野兽，连咀嚼都没怎么咀嚼，就把肉吞到了肚子里。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只有断翎了，他在水洼那里吃过一顿撑的，眼下还没怎么消化，正努力地把鹿肉嚼得烂些，好多吃一点。
叶羲知道他们是饿怕了所以看到食物都有些疯狂，不过等以后食物充足了，他们就不会再这样狼吞虎咽的吃东西了。
三下五除二地吃完鹿肉，叶羲站了起来转身走向山洞。
鹿肉只是普通野兽，很难填饱他的肚子，当初在水洼边吃的那始祖鸟也根本没法满足他，所以他这会儿有些饿了。
山洞里。
庞大的黑鳞虎静静地躺在那里。
肚子饥饿感传来，但叶羲看着它却一时犯起了难。因为他现在什么刀具武器都没有了，杀黑鳞虎靠得还是一双拳头，该怎么解剖它呢？
身后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叶羲没有在意，继续打量着黑鳞虎，心里想着要不要挖一片它的鳞片，把锋利的鳞片当做刀子暂且用一下。
“巫，您可是想割了这畜生的肉烤了吃？”身后传来狳酋长的声音。
叶羲：“嗯。”
狳酋长顿了顿又问：“您是不是因为没有刀而烦恼？”
叶羲回过头来对他赞赏地笑了笑。这个狳酋长脑子转得很快，而且他跟过来应该不仅是为了问这个问题。
果然下一刻狳酋长就道：“巫，我们部落的寻常刀斧肯定是奈何不了这蛮种畜生的。但幸好，我们族里还藏着一把祖先的好刀。”
“哦？”叶羲眉头一挑，立刻来了兴趣。
不过他转念一想，夏部落搬迁的时候，他可并未看到他们有拿什么锋利的刀。
狳酋长立刻道：“它被祖先带到了地下溶洞中。”
“传说很久以前大地上爆发过一次凶兽潮，一名叫岩的祖先手刃了兽潮的领头兽，结束了那凶兽潮，然后把那领头兽的牙齿做成了牙刀。”
叶羲想到地下溶洞中，那跪在骨杖地下的数千具骸骨，一时沉默。
他是记得有那么一个麻衣染血的汉子，自豪又悲哀地对着骨杖说，凶兽潮已经结束了，可夏部落也衰落了。
见叶羲沉默不语的样子，狳酋长还以为他不愿拿祖先的武器，连忙解释道：“您别误会，那位岩祖先曾亲口说过，如果部落有好汉缺武器，可以随时去取那把刀。”
狳酋长是误会了，叶羲的思想并不腐朽，并不认为祖先的东西就不能动，反而觉得物尽其用才是对东西最大的尊重。
“走吧。”叶羲也不解释，率先向洞穴深处走去。
狳酋长放下了心，跟在叶羲身后。
地下溶洞中。
狳酋长生了个火把用来照明。叶羲带着他在地形复杂的溶洞中穿梭，慢慢走到遗骨附近。
狳酋长看到这么多的祖先遗骨，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二话不说立刻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头。
叶羲也鞠了个躬以示敬意。
如今骨杖已被他取走了，几千具遗骨只是在对着空气跪拜。
叶羲也有想过要不要把他们安葬，但他后来想了想，认为这些夏部落的祖先跪拜的不仅仅是一根骨杖，其实跪的还是一种信仰，而信仰是永远不会灭的，想必他们也不愿意被埋入土中。
叶羲打算等这次取完骨刀，就把这个地下溶洞给封了，让夏部落祖先不受打扰地继续在这里安息。
拜过之后，狳酋长小心翼翼地跨过骸骨群，在一具已经烂得只剩骨架的遗体旁，找到了那把牙刀。
叶羲从狳酋长手里接过牙刀，对着那具遗骨深深地鞠了个躬：“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使用它，谢谢您。”
骸骨发生咔嚓一声轻响。
叶羲吓了一跳，抬起头却发现原来那具遗骨的颈椎不知怎么的弯了一下。
祖先显灵了啊！
狳酋长激动得脸庞涨红，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对着遗骨磕了个头，泣声道：“祖先啊，请您一定要保佑我们的巫啊！让我们的巫平平安安的！”
叶羲不太相信这是死去的英魂在显灵，但他也说不好为什么这么巧合，想了想，叶羲又朝着遗骨鞠了个躬，才带着狳酋长离开了这里。
回去的路上，狳酋长还在为刚才的事激动不已，嘴里不停的念念有词。
叶羲突然想到什么问他：“这里还有什么其他珍贵的东西放着吗？”
狳酋长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关于这里我知道的不多，隐匿骨牌和牙刀还是上一代酋长偶然告诉我的。”
叶羲：“那我们分头在这里找一下吧，有可能还有什么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放在这里。这次我们上去后就不会下来了，所以把有用的东西都给带走。”
狳酋长：“是！”
第二百五十二章 小宝藏
叶羲细细地查看四周，然而并没有发现什么收获，正当他失望之时，四周突然回响起了狳酋长惊喜的大喊声。
“巫！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我找到了什么”
“到了什么”
地下溶洞地形复杂容易引起回声，四面八方到处都是狳酋长的声音，叶羲辨别了一会声音来源，才拔脚向正确的方向快步走去。
狳酋长离他不算远，只有三百多米，这么短的距离叶羲眨眼便至。
“巫，您来了！”狳酋长满面红光地打招呼。
叶羲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得眼睛发亮，喉咙发紧。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由数条乳白色石笋凝聚成的钟乳石台，它经过人工的雕琢，已经被磨去了尖锐的棱角，只留光滑的平面，简直有如艺术品。
而在它的上面赫然放着几十颗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的凶兽核！
这些凶兽核没有一块普通，大部分凶兽核都有婴儿拳头那么大，明显是蛮种凶兽核，少数甚至有巴掌大，颜色纯净至极，叶羲怀疑是王种凶兽核！
而最令叶羲惊喜的不是它们，而是放在它们的最中心处，一颗灰蒙蒙的毫不起眼的石头！
巫石！
这颗巫石可真真是解了叶羲的燃眉之急。
要知道叶羲虽得到了夏苍祖巫的传承，但这传承中并不包含直接的力量，以他现在的微末巫力而言，根本无法帮助夏部落人觉醒。
虽然被称为巫，但实际上以他现在的巫力而言，大概还比不上寻常的巫弟子。
而想要增强巫力，只有两种办法。
一是时刻冥想。不断吸收北辰星的力量，化为自己的巫力。
天外有一颗名叫北辰星的星球，是巫的力量之源。平常人的肉眼是看不到这颗星辰的，而每年一度的大祭祀时，是这颗星辰最亮的时候，也是力量最强大的时候，所以一般大祭祀都在那时举行。
二就是吸收巫石了。一块拳头大的巫石可以抵得上十年苦修，但巫石太珍贵太难得了，甚至一般一个部落就只有一颗，巫平常都舍不得用，因为把它放在附近冥想，往往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骨杖之内倒是封存了强大的巫力，只是这是夏苍祖巫给他在危急时用的，次数有限，仅仅只有三次机会而已，用完就没了。无论怎么说，叶羲都不可能为了一场大祭祀，而动用骨杖里的强大能量的。
这下好了，真是得来全部费功夫，有了这块巫石，叶羲就有信心帮夏部落人觉醒成为战士！
叶羲问精神大振，问狳酋长：“你知道大祭祀还有几天吗？”
这个世界不管是怎样的部落，大祭祀都在同一天，大祭祀不仅是一个部落的大祭祀，还是一整个世界的大祭祀。
“就在九天后！”狳酋长算了算日子，激动地说。
叶羲握着那颗巫石掷地有声的道：“好，九天后，就是夏部落重新有战士的日子。”
狳酋长激动得满脸通红，搓着手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不住地说：“好好。”
钟乳石台上有这么多的凶兽核，两人四只手根本拿不过，最终叶羲把麻衣给脱下来，用麻衣来兜它们。
琳琅满目的凶兽核被稀里哗啦地拢到麻衣里，拎着整整一袋子的凶兽核，叶羲有一种骤然暴富的眩晕感。
那感觉就好像在地上突然挖到宝藏一样。叶羲现在终于明白前世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喜欢买彩票，因为突然暴富的感觉……真的尼玛的好爽啊！
叶羲依依不舍地把“麻袋”交给狳酋长，自己左手拿着牙刀右手握着骨杖，然后走出地下溶洞。
山洞外。
篝火变得零零散散，大家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在收拾残骸。
这一顿大家吃得分外满足，嘴边到处都是油渍，一直到肚皮鼓涨才停下。但也有些人肚子已经很鼓了，却还往嘴里拼命塞肉，塞的最狠的是一个瘦汉。
“竭，别吃了，你想撑死自己啊！”旁边的人劝他。
竭嘴里咬着肉，含糊不清地说：“我，我就是停不下来，撑死我吧，撑死也挺幸福的……”
“啊，巫出来了！”旁边的人突然叫道。
叶羲此刻一手拿着骨杖一手握着牙刀，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皮质短裤，虽然形象不佳但心情却很好。
他刚才听到了两人的谈话，笑容满面地对那个使劲咽肉的竭道：“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现在撑死了以后你可就再吃不了肉啊，而且也没法参加几日后的大祭祀，觉醒成为战士了。”
瘦汉竭终于把肉咽下去了，听到叶羲的话却有些呆傻，愣愣道：“几日后的大祭祀……成为战士？”
叶羲笑了，看着所有夏部落人扬声道：“没错！九日后的大祭祀，我们夏部落将迎来第一批战士！”
“狳酋长！”叶羲回头。
狳酋长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把肩上提着的“麻袋”放下来，在众人面前摊开，露出里面小山丘似的，五颜六色的凶兽核！
阳光下，如宝石般美丽的凶兽核散发出令人眩晕的璀璨光芒。
夏部落人直直地盯着它们，脑子不会转了。
过了片刻。
“哇！！”那个瘦汉竭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哇地一声跳了起来，然后使劲抠自己的喉咙。
“你干啥？！”旁人莫名其妙。
竭哭丧着脸说：“我要把肉抠出来，我怕自己撑死了……”
一秒后。
“哈哈哈哈哈！”
现场突然爆发出了哄堂大笑，众人指着竭笑他傻。竭也不生气，捂着鼓涨的胃部，跟着大家一起大笑起来。
每个人脸上洋溢着欢乐的笑容，过往的苦难在这笑声中逐渐消散。
叶羲笑眯眯的，很难得的开了个玩笑：“笑够了记得要干活，谁都不许偷懒啊！”
“趁着现在又太阳，把肉晒成肉干。皮也稍微鞣制一下，晚上睡觉的时候好有东西盖免得着凉。”
夏部落人都是普通人，几十头长毛鹿夏部落人只吃了一半不到，还剩下很多鹿肉。
“是，巫！！”众人兴高采烈地异口同声道。
夏部落人吃饱后更有力气了，干起活来越加卖力，动作又快又麻利，跟在互相比赛似的。
叶羲知道他们是在他面前表现，微微一笑，也不戳破。他把黑鳞虎拖出来，用新得来的牙刀，把黑鳞虎给解剖了。
蛮种凶兽浑身都是宝，叶羲让人做了个木桶出来，去水洼那把水桶装满水后，滴了五滴黑鳞虎的血。
凶兽血的能量庞大，当初叶羲在还是普通人时，因为喝了一口杂血凶兽独角鳞马的血就浑身发烫，身体似有无穷的力量，这蛮种凶兽的血当然更霸道，不兑水不行。
叶羲招呼大家轮流到这舀水喝，大家喝过一瓢这加了血滴的水后犹如喝下一碗烈酒，浑身发热且充满了力量。
气氛一时热火朝天，众人齐心协力一会儿就把活干完了，而且还有精力在叶羲的指挥下在山洞口挖了口井出来。
忙碌了一天满身臭汗的夏部落人轮流在井边打水冲澡，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舒舒服服地回山洞睡觉。
夜深了。
晚风凉凉，散发着点点火光的炎纹蕨叶被吹得簌簌摇晃，安谧又美丽，悄悄地阻挡了所有想进山洞的虫兽。
山洞里的人们盖着柔软的鹿皮，嘴角含笑，睡得很香。
第二百五十三章 心有天光不可泯灭
九天后。
山洞深处。
叶羲盘腿坐在一张石台上，双目轻闭，右手握着巫石。
一缕缕只有巫才能看见的绿色能量自巫石内涌出，如雪般融进叶羲的手掌，然后汇入到意识海中那不停旋转的图腾烙印中。
图腾烙印吸收了这能量之后，变得越来越明亮。
这九天来，叶羲一直在吸收巫石的能量，到现在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巫石里面的力量几乎消失，而他体内的巫力渐渐充沛起来，已经足够主持一场大祭祀。
随着巫石的能量被抽取走，原本就灰蒙蒙的巫石变得更加灰暗，看起来和普通石块没有任何差别。
当第一缕晨曦从头顶的透光洞照到叶羲身上时。
只听咔擦一声轻响，能量消耗殆尽的巫石在叶羲手中彻底崩碎，化为了一片灰色粉末。
叶羲缓缓睁开眼睛。
一夜未眠的他依然神采奕奕，睁开的黑色双眸中似有星光在隐隐闪烁。
自头顶照来的晨光渐渐变得明亮，叶羲整个人沐浴在晨曦里，被照亮的乌黑发顶像生了个光圈，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神圣感。
今天就是大祭祀的日子。
时间差不多了。
叶羲站起身来，拿起骨杖，振了振衣袖，把麻衣上的灰尘给抖落，然后拄着骨杖大步向外走去。
笃、笃、笃。
叶羲的步伐缓慢而坚定，骨杖跟随着他的脚步发出富有韵律的触地声。
行走在漆黑的山洞通道里，叶羲感慨万千。两年前的今天，他还在为自己即将觉醒成为战士而忐忑不安，没想到今天却要亲身主持一场大祭祀，人生的际遇真是千变万化。
山洞外。
夏部落人早已全部站在那里了，他们各个面色兴奋互相交谈着，还时不时整理一下头发衣服。
所有人都仔细洗漱过了，皮肤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连指甲缝都没有一丝泥垢，他们全部换上了自己觉得最好的兽皮衣，带上了骨饰，编了发辫，焕然一新，和以前的野人形象判若两人。
他们都很激动，特别是由叶羲选出来的，今天即将觉醒成为战士的三十九名预备役战士，全都握着拳头不停地吸气呼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点。
要知道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觉醒成为战士的，身体素质是很大的一道关卡。如果身体不够强壮，很可能在凶兽核融合时挺不过去，没有成功觉醒反而一命呜呼。
而夏部落现在的状况是人口少，身体素质较弱，凶兽核却很多。
预备役试炼什么的对夏部落而言都不现实，所以叶羲挑选了身体素质比较好的一批人，这批人中不论男女老少，皆提供充足的肉食，不断用蛮种凶兽的血滋养他们的身体。
然后从中再挑选了三十九个比较合格的人。
但即使这样，九天后他们和平常的预备役战士身体素质比还是有些差距，所以叶羲询问过他们的意见，但他们皆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尝试觉醒。
叶羲缓步走出山洞。
“巫！”所有人立刻察觉了，兴奋又恭敬地行礼。
“嗯。”
叶羲微微点了点头。
起风了。
天空云层翻涌，飞鸟翼龙四处乱窜，有一颗炽蓝色的仿佛蓝色钻石般的璀璨星辰，彻底在天幕中露了出来。
以叶羲的视野，可以看到大地上到处漂浮着一缕缕丝状的绿色能量，犹如有一滴绿墨水被滴到了水面上，然后在水中垂落出无数条绿色丝线。
这些能量与巫石中的能量如出一辙，没入叶羲身体后转化一番就变成了巫力。
叶羲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对所有紧张看着他的夏部落人说：“开始吧。”
话音刚落，木青和完伦立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此时的空地上还放了一面由黑鳞虎的皮崩成的黑皮大鼓，鼓身处挂着一个狰狞的庞大颅骨，看起来有一种粗狂的美感。
木青和完伦是整个夏部落力气最大的人，这次他们牺牲很大，为了锤祭祀大鼓只能牺牲这次觉醒成为战士的机会。
他们走到那面大鼓旁，取下腰间的水囊喝了一大口混了黑鳞虎血的水。
这一口水喝下，他们顿时脸庞发赤，身体内涌起了无限力量，然后抡起四根骨锤，重重地对着面前大鼓砸了下去。
咚！
沉闷悠远的声响。
咚咚！
木青和完轮双臂肌肉鼓起，额头冒出颗颗热汗，咬紧牙关握紧手中的骨锤对着鼓面使劲砸下。
咚！咚咚！咚！
所有夏部落人绕着大鼓和叶羲围成一个圈，他们神色肃穆地看着中心处，当第七声鼓点落下时，突然全部放声唱起歌来：
“混沌天地间，有巫名夏苍，持火炬之光，照亮这苍茫洪荒。
聚人族同心并力。
朝杀猛虎，夕戮长蛇。
取兽骨为刀，将虫甲化作徽章。
熹光蒸蒸，看旭日东升光芒万丈。
……
白骨成灰，万载岁月淹没了荣耀，巨翎虫蛇摧折我脊梁
枯骨垂下的头颅，仰望的是哪个信仰。
怒吼一声，热血不屈心中重燃起火光。
我心有磐石，不能动摇。
我心有天光，不可泯灭。
我心有锋芒，锐不可当。
昂首立天地，我的祖先名叫夏苍……”
祭祀鼓乐中包含了一种神秘的韵律，能够与天地发生共鸣，让预备役战士的身体渐渐进入状态，为即将到来的觉醒做准备，帮助预备役战士觉醒。
而普通人的力气有限，即使木青和完伦备了一水囊兑了蛮种凶兽血的清水，一边喝一边锤鼓也依然还不够。
所以叶羲只能另想办法，那就是制作了一首和着鼓点的部落歌，预备役战士听着鼓点，唱着歌，也能渐渐进入状态。
噗通，噗通。
歌的节拍和鼓声极其相合，随着雄浑的歌声，所有人心跳频率变了。
但没有一个夏部落人察觉到这个，因为他们太兴奋了。所有人越唱越激动，男人们血脉喷张，脖子额角青筋鼓起，几乎是咆哮着唱的，女人和小孩则双目含泪，握着拳头浑身激动得发抖，也是吼着唱。
狳酋长唱着唱着早已是老泪纵横，眼泪从皱纹堆叠的眼角一滴滴滑落。
“……我心有磐石！不能动摇！
我心有天光！不可泯灭！
我心有锋芒！锐不可当！
昂首立天地！我的祖先名叫夏苍！！！”
随着激烈的鼓声和振奋的歌声，所有人血液沸腾起来，心跳频率变快。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主持大祭祀
鼓点越来越急促，族歌越来越激昂。
木青和完伦两人挥汗如雨，鼓起的肌肉上蒙上了一层滑亮的油光，**的上半身像被火烙过似的通红。
和着鼓点和族歌声，叶羲闭上眼睛，脸朝着北辰星的方向微微仰起，然后开始吟诵。
深奥晦涩的巫语以一种奇特的韵律被不断吐出。
这是叶羲第一次吟诵巫语，但得到祖巫传承的他却好像已经念过千百次，没有一丝的滞涩感。
天地间一缕缕旁人看不见的绿色光芒如旋涡般疯狂涌入叶羲身体，体内巫力渐渐累积的越来越多。
等觉得差不多后，叶羲突然挥起骨杖，杖头对着圆木堆微微一指。
轰！
只见圆木堆中骤然生起了一米高的白色火焰！火焰熊熊燃烧，极其旺盛。
叶羲有些意外的愣了愣。
这火焰怎么会这么高？他记得以前涂山巫刚生起火堆的时候，火焰只有巴掌大小，而且随风摇曳着，看起来像随时能熄灭的样子啊。他的怎么看起来这么茁壮？
不管是什么原因，先把大祭祀主持完了再说。叶羲定了定神，把注意力重新放在巫语上，念起了祝福巫诵。
随着玄奥的巫语，夏部落所有人身上笼罩了一层白光，并且这白光越来越强烈，几乎要化为实质。
见此叶羲眉心又是一跳。
他记得涂山巫祝福的时候分明只有一层朦胧的白光，可他念的时候光竟然这么强！这要是进山洞都可以用来照明了！
所有夏部落人随着白光，身上积年的伤疤和暗疾逐渐消融，身体恢复到最健康的状态，而捶鼓捶得精疲力竭的木青和完伦则重新恢复了力量，鼓点声甚至变得更响了一些！
叶羲时刻观察他们，觉得他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把祝福巫诵给停下。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个步骤让战士觉醒了！
这次准备觉醒的预备役战士共有三十九人，叶羲准备一批批来，于是先招手让五名预备役战士过来。
这五名预备役战士有男也有女，甚至还有刚满十岁的断翎。
别看断翎年纪小，但他实际上是所有预备役战士中身体素质最靠前的一波，觉醒成功的几率也最高。
五名预备役战士深吸一口气，站到了熊熊燃烧的白色火焰旁边，按照叶羲之前吩咐过的那样，手握凶兽核，把它贴在自己的心脏处。
叶羲等他们做好动作后，脸色一肃，面向北辰星双臂一振展开怀抱，然后大声吟唱起巫语，有恢弘而又苍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间发生微微的震颤。
叶羲的眉心处突然浮现出米粒大小，模糊的，依稀是部落图腾模样的白色光芒，整个人看起来神圣而神秘。
吼！！！
大鼓上蓦地凭空浮现出了黑鳞虎张口咆哮的虚影！
这蛮种凶兽的虚影如此真实，简直像活生生地站在鼓面上发威一般。
所有夏部落人都吓了一跳，包括锤鼓的木青和完伦，鼓声和歌声不觉顿了顿。正在念咒的叶羲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但幸好，所有夏部落人下一刻立刻把鼓声和歌声接上了。
叶羲松了口气，念完巫语后，手握骨杖对着火堆直直一指！
呼啦！
火焰顿时暴涨，焰身足足窜高了三米，白色火焰焰身如今比人还要高大，几乎看不见底下的木柴了。
叶羲对着五名预备役战士念诵起巫文，开始帮他们觉醒。
随着巫诵声，贴着皮肤的凶兽核逐渐化为水融向心脏，五名预备役战士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青筋一根根暴起，最后忍不住惨嚎起来。
叶羲心中轻轻叹息。他亲身经历过觉醒，当然知道这有多疼，那简直就好像有烧红的烙铁在往自己的心脏上烫似的，疼得人恨不得立刻死去好结束这种痛苦。
他虽然同情但也无能为力，因为这是必经的过程，要想破茧成蝶这一关必须自己熬过去。
其中嚎叫得最痛苦的一个预备役战士是个女人，还是一个两岁孩子的母亲。她很瘦，因为常年饥饿和操劳，她的手臂如芦柴棍一样的细，看起来几乎一折就能断。
这女人实在是太疼了，她满地打滚，面部都扭曲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浑身沾满了泥土，显得狼狈不堪。
叶羲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他知道这个女人就要撑不下去了，她的体质是所有人中最差的一个，所以凶兽核融入体内改造身体的过程也最惨烈。而她撑不下去的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死亡。
咚咚咚！咚咚！
木青和完伦奋力锤着大鼓，几乎是用生命在挥动骨锤。
族人们也粗着脖子拼命地在唱族歌，想给预备役战士们一点帮助，咆哮着的歌声惊飞了天上所有鸟雀。
“……枯骨垂下的头颅，仰望的是哪个信仰！
怒吼一声，热血不屈心中重燃起火光……”
女人额头青筋根根暴起，鸡爪般的双手深深抠进土里。咔擦一声后槽牙竟硬生生被她咬断了，她趴在地上，和着血，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跟着唱：“我心，有磐……石，不，能……动摇……”
“我……心有，天光，不可……泯灭！”
她嗬嗬地喘息着，不成调子地唱着，脸依然因痛苦而狰狞扭曲，但她终究没有死，像个硬汉一样挺过去了。
叶羲双眼微热。
在教夏部落人族歌的时候，叶羲把在幻境里看到的夏苍祖巫的故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们。
夏部落人听后受到了很大的震撼，觉得自己现在的落魄模样折了祖先的荣光，于是初选出来的三十九名预备役战士没有一个退缩，女人孩子都一样，都拼着命想把夏部落的脊梁给重新掰直了。
叶羲一边吟诵巫咒，一边估摸着进度，知道差不多了，于是一挥骨杖，对着白色炽炎做了个勾挑的动作。
火焰顿时腾空而起，化为五道泉流涌向五名预备役战士。
白色火泉一涌入他们的身体，他们的痛苦立刻缓解很多，狰狞的表情越来越平静。
随着时间过去，第一个成功觉醒的战士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其中断翎是最后一个站起来的，成为战士的他新奇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挥了下拳，然后目光挑衅似的看向跟他同一批觉醒的战士，跃跃欲试的，似乎很想打一架。
叶羲微微一笑，没给他这个机会，对着人群说：“再上来十个预备役战士。”
刚刚帮助五名预备役战士觉醒非常轻松，他知道是自己低估自己的力量了，为了节省时间，干脆一次性觉醒十人。
……
随着最后一名战士从地上站起，这次夏部落的预备役战士就全部觉醒完毕了。
所有夏部落人都很激动。
部落一下子诞生了三十九名战士，整整三十九名战士啊！
但尽管激动，锤鼓的依然在捶鼓，唱族歌的依然在唱族歌，没有丝毫松懈。叶羲站在火堆旁边，对着他们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鼓声和歌声顿时消失。
叶羲也停止吟诵，然后面向北辰星，对着它高高举起了骨杖。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巫才能看见的绿色能量疯狂涌入骨杖中，叶羲眉心的白色印记光芒大炽，图腾烙印变得清晰。
嗤地一声火堆中的白色火焰骤然暴涨，然后轰地一声四散炸开，化为一丛一丛的细碎火焰！
看着自半空中坠落下来的，如白色的小流星般的火焰光点，夏部落人的脸上浮现出兴奋又雀跃的笑容，他们展开双臂，旋转着，跳跃着，迎接这些白色火焰。
有不少白色火焰落到了周围的炎纹蕨丛身上，炎纹蕨叶簌簌摇晃，吸收了这些火焰，叶片上如岩浆般的纹路一闪一闪，整片蕨丛好像变得更绿，更亮了。
“哈哈哈……”欢畅的笑声不断在空地上回荡。
人群中，拄着骨杖的叶羲，看着欢庆的众人，缓缓的笑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剃光头
天朗气清，秋风习习。
天上有候鸟成群结队地排成人字型往南方飞去。
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天，叶羲已经知道这里没有干季雨季，而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眼下已是初秋，冬天就快要来了。
山洞前的空地上，许多妇女和小孩坐在石墩子上，弯着腰在鞣制兽皮，有些则拿着骨针在缝制衣物。
每个人虽然忙碌，但脸色红润，嘴角挂着笑，看起来充实又幸福。
夏部落自从有了战士以后，狩猎队就每天无比积极地进丛林打猎，每天带回来的猎物数量都挺可观，这才过了两个星期，部落的肉干和兽皮的存储量眼见着就升了上去。
叶羲倒也不担心狩猎队的安全，虽然他们都只是一级战士，但每次起码有三十个战士一起行动。人数多，打猎的地方也近，不会遇到什么大危险。
叶羲拄着骨杖站在空地上，时不时指点一下妇女们缝制衣物的窍门。
这些妇女因为以前缺乏兽皮之类的材料试验，所以制衣水平普遍很差，不，应该说是惨不忍睹。
“这里要缝密一点，不然袖子会整个掉下去的。”
“是。”
正在指点她们的叶羲突然耳朵微动，然后朝一个方向看去。
所有妇女和小孩看到叶羲的模样就知道是狩猎队回来了，立刻放下衣物腾地站了起来。
果然下一刻，密密的炎纹蕨丛一阵摇晃，然后从里面钻出来三十个名夏部落战士。他们这次收获不错，各个肩扛手提，笑容满面的。
其中断翎的收获最大。
这家伙年龄最小，可打起猎来却最凶悍，最不要命，这次竟独自猎杀了一头剑齿虎，此刻他小小的身体拖着三米来长的虎尸，就像个小怪兽一样。
所有战士看到叶羲，都兴奋而又崇敬地行了个礼：“巫！”
叶羲微微点头，然后示意他们忙自己的，不用管他。
众战士又行了一礼才各自处理起猎物来。
小断翎也把剑齿虎放下，拔出匕首开始解剖它。
叶羲看他头发乱糟糟的跟杂草似的，一只手解剖剑齿虎，一只手还时不时搔搔头皮，看起来很痒似的。后来断翎觉得可能是觉得头皮太痒了，干脆一屁股坐在虎尸上，低着头开始抓自己头上的虱子。
“断翎，你过来。”叶羲对他招了招手。
断翎立刻跳了起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仰头问：“巫，您找我？”那模样犹如收敛的爪子的小凶兽，乖巧的要命。
叶羲笑着点点头，走到一个石墩子面前坐下，顺手把骨杖插在地上，然后对他说：“你蹲下，我给你剃个头。”
断翎一呆：“……啊？”
他，他没听错吧，巫居然说要给他剃头！
叶羲噌地一声拔出腰间挂着的牙刀，说：“你这虱子靠抓是抓不完的，必须把头发给剃了。”
断翎瞄了一眼叶羲手中的牙刀，他记得当初叶羲用它划开黑鳞虎的鳞甲时，就好像划什么烂树叶似的轻松。
用它剃头，很可能把头盖骨也一并给削下来吧？
但断翎什么也没说，整个人沉浸在巫居然要亲自给他剃头的喜悦中，红着小脸蛋乖乖地在叶羲脚边蹲下，露出后脑勺来。
叶羲看了看他的头发，乱糟糟的一蓬，看起来像鸟窝似的，他一眼就看到有五只跳蚤在头发丝里蹦啊蹦的跳得欢畅，想必头皮那里附着的更多。
叶羲挥起牙刀，锋利冰冷的刀锋贴着断翎的头皮刮过，唰唰唰一大片杂草似的头发就掉了下来。
发根连着附在头皮上的虱子被一并刮下，失去了家园的它们满地乱跳，被周围眼尖的族人给一一踩死了。
不一会儿，一个锃锃亮的小光头就新鲜出炉了。
叶羲笑着摸摸他的脑袋，发现手感很好光滑的很，忍不住多摸了几下。
断翎很乖地蹲在那里任叶羲摸，转过来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叶羲的眼中满是孺慕。
部落里其他小孩都羡慕地看着这一幕，嘟着嘴巴拉自己阿父，却发现自己阿父也盯着他们，一脸的羡慕嫉妒，恨不得也被巫摸摸脑袋的样子。
小孩：“……”
叶羲放下手，察觉断翎细细的手臂上都是狩猎时制造的伤口，想了想，语重心长地对断翎说：“你很好，以后用不着在狩猎的时候这么拼命，你的阿父阿姆会以你为荣的。”
断翎眼睛亮晶晶地用力点头：“嗯。”
叶羲莞尔，看着小光头乖巧的模样站起身来又忍不住摸了一把，温和道：“还有，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断翎断翎，他一开始觉得这名字不吉，还误会了他父母，后来得知，原来这片地方有一种断翎雕，每啄断一次翎羽，就能变强一次，最终甚至能变成一片领地的王者。
“嗯！”断翎又大力的点了点头。
“……巫。”
这时候狳酋长走了过来，欲言又止地看着叶羲。
叶羲转头：“什么事？”
狳酋长满脸的为难，嗫嚅着说：“您，您能不走吗？”昨天叶羲找他，说要离开，他想了一晚上怎么也不能安心，这会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这话一出，周围听到的夏部落人顿时大惊失色。他们的巫竟然要走？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的事，纷纷问狳酋长怎么回事。
看众人激动地把狳酋长围起来的样子，叶羲连忙帮忙解围：“我是要离开，不过我还会回来的。”
众人安静了下来，全都看向叶羲。
叶羲静静地说：“我曾经是涂山部落的战士，虽然机缘巧合成为了你们的巫，但也必须跟以前的部落有个交代。当然你们也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叶羲也纠结过很长时间，他在涂山生活了两年多，还一手把涂山发展起来，早就对涂山有了感情。可偏偏他现在又成了夏部落唯一的巫，夏部落没有他又是万万不行的，而夏苍祖巫又给了他很大震撼，他不可能撇下他的后人不管。
再者，一个部落不能有两个巫，就好像一个国家不能有两面国旗一样，叶羲如果回到涂山也会地位尴尬。
想来想去，叶羲最终还是决定以后待在夏部落，但是要跟涂山交代一下，还要把蛟蛟和小花给一起带回来。
叶羲是巫，在夏部落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任何人都不敢反驳他的决定，狳酋长求了一次已经是不合规矩了，其他人见状自然不敢有异议，尽管他们会无比担心他们的巫在路上会遇到危险。
狳酋长叹了口气，殷切地道：“巫，您一定要随时带着隐匿骨牌啊。”
“好。”叶羲道，“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