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二章 拿错瓶子了？
这一声隼鸣，一声石瓶滚落声仿佛是信号。唰！原本所有寂静着的被寄生凶兽刹那动了，全都狰狞地朝凶隼黑翼扑去！
它们不会杀死凶隼。
它们只会按住它，让想要换壳的替头蚴从它的耳朵钻进去。等替头蚴啃食完它一半的脑子后，它们就会放开凶隼。
因为那时候，它已经是它们的同伴了。
凶隼黑翼当然不会呆着不动，它一个走位迅速叼起石瓶，接着猛一甩头！
“砰！！”
石瓶砸到岩石尖锐的棱角上。
这石瓶是羲城工匠为叶羲特地打造的，原本非常坚硬，但这凶隼的力气太大了。
一声清脆的迸响过后，石瓶被砸得四分五裂，碎片迸溅得老远，有几片像子弹般射进最近的那头棱齿龙的皮肤，扎得它血流如注。
与此同时，一团鹅黄色的粉末也氤氲开来。
呼——
森林中一阵炎热的微风吹过。
这团小小的鹅黄色粉末很快被吹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那样。
完成了任务，凶隼黑翼猛地一扇双翼，往天空飞去。
替头蚴们当然不会放过黑翼。
迅猛龙剑齿虎各种凶兽往天上猛跳，意图抓住黑翼的爪子。被寄生的鸟类飞虫类黑压压地起飞，数量壮观得像是一片黑雾。
那个石瓶被摔破后好像并没有起什么作用，并没有杀死任何被寄生生物，哪怕连动作都不能让它们迟缓上一点。
万米高空上，苍辛露出惊讶意外的表情。
她不禁看了看坐在她前面的叶羲。
一位元巫郑重给出的毒粉效果居然这么差，连一丁点作用都没有？要知道就算是普通毒粉也能毒翻一两头小型被寄生兽的！难道是拿错瓶子了？
叶羲也很意外，意外中又夹杂着失望。
一般来说，厌世虫粉对于大型虫类会见效的慢些，但对于小型昆虫应该见效很快，现在这样显然不正常。
叶羲放下望远镜，眉心微微皱起。
百试百灵的厌世虫粉居然失效了吗………
“你们看！”
旁边传来一名苍氏战士的惊呼声。
只见黑压压追在黑翼身后的被寄生鸟类，居然如雨点般纷纷掉了下去，只有大型鸟类还在继续追。而丛林里疯狂追逐黑翼的走兽昆虫，部分也渐渐地僵住不动了。
“那毒粉发作了！”
“效果不错啊！”
一众战士欢欣鼓舞，很是兴奋。
他们也不想冒着危险过来试验的毒粉没作用。
苍辛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嘛，元巫拿出来的东西不可能这么没用，看这效果，已经比得上氏族里毒性前十的东西了。
又有苍氏战士惊呼道：“你们看，好多替头蚴爬出来了！”
叶羲重新举起望远镜望向地面。
镜头中，那些雀鸟、蜥蜴、爬虫等体型小的生物倒了一地。
倒着的绿色螳螂旁边，有像蚯蚓那么小的替头蚴在左摇右晃甩动身体，它一边剧烈扭动，一边不知在往哪里爬。
放眼望去，小型鸟类、昆虫、小型蜥蜴身上寄生的替头蚴全部爬了出来，枯叶堆苔藓堆上全是白白细细扭动着的蠕虫。
而寄生者离开后，这些小鸟昆虫也不动了，它们正式迎来迟到的死亡，成为了冰冷的尸体。
随着时间过去，那些大型被寄生者也有了变化。
叶羲将望远镜的镜头往旁边移了一点。
镜头中出现一头巨无霸级别的黑象。
这头黑象倒下来时庞大的身躯压垮了两颗大树和一丛灌木，周围一片狼藉。它圆睁着灯笼似的大眼，犹如尸体般一动不动地躺着，但它那长长的象鼻却在剧烈蠕动。
最终，一条恶心无比粗比巨蟒的替头蚴从象鼻里钻了出来。
这么大的肉虫！
叶羲胃部有些翻腾。
这鬼模样比蛀船虫还要恶心！
周围的苍氏战士显然也都看到了底下这恶心又痛快的场景，一时间面部表情剧烈变幻，议论纷纷咂舌不已。沉稳点的，也眼睛微眯，脸上隐隐露出点惊叹的意思。
石盘很郁闷。
在场就他实力不够，看不到万米之下的景象，他也没有望远镜这样的作弊器，就算把眼睛眯成一条线，伸长了脖子使劲望，也还是一丁点都看不到！
他很想让坐骑飞低一点去看看，但是又不敢，怕给大家引来危险……
“咦？”
“你们看它们头上是不是长出了什么东西？！”
听绿耳惊奇地喊道。
旁边的那名苍氏战士立刻兴奋附和：“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好像是蘑菇！”
“蘑菇？！！”
“你们没看错吧？我看看……咦？真的是蘑菇……”
苍辛眼睛闪烁着兴奋的亮光，大喝一声：“别管什么蘑不蘑菇了，走，我们下去！”
老雨燕倒是听她命令，立即一个倒栽葱往下飞去。
叶羲冷不防九十度大翻转，连忙抱紧老雨燕的脖子，免得从空中栽下。
其余凶隼雨燕也纷纷跟在身后。
众人来到凶隼黑翼最先降落的地方。
这里如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动物昆虫尸体，以及爬离宿主体内或死亡或还在挣扎蠕动的替头蚴虫。
死亡的替头蚴身体僵直，脑袋长着鹅黄色的真菌。
活的替头蚴脑袋也隐隐长出了小苞，看起来很痛苦，一直在挣扎。
这一幕挺诡异的，但是氏族人见的怪事多了，一点都不怕，反而心花怒放笑容洋溢，高兴得不得了，左看看右看看。
听绿耳问叶羲：“可以碰这些替头蚴吗？它们现在身上有毒吗？”
叶羲：“这毒只针对虫类，别说碰了，吃都没问题。”
“太好了！”
噗！
听绿耳兴奋地踩死一条还在挣扎的替头蚴。
他变态得觉得听肉虫爆浆的声音挺悦耳的，噗，抬脚又踩爆一条替头蚴。
苍辛从老雨燕背上跳下，提醒众人：“小心不要沾到虫卵，不要摸这里的任何东西！”
她瞥了一眼听绿耳，补充道：“也别踩成虫了，小心溅你们一身虫卵！”
“是！”
“是！”
听绿耳讪讪地收回脚。
已经来不及了，他刚才踩爆的那条替头蚴正处在繁殖期，满肚子的虫卵，这一踩虫浆和虫卵溅了他满脚。
第九百零三章 阿妹
听绿耳四处找干净的树叶，想把脚上的虫卵擦掉。
然而这里是替头蚴的大本营，别说树叶了，就连树皮、岩石和苔藓上也全都粘着虫卵，白芝麻一样密密麻麻，他找了一会愣是没找到一片干净树叶。
“算了，牺牲我的蟒皮甲了！”
听绿耳骂骂咧咧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蟒皮衣，是水蟒皮做的，天热的时候穿着凉快又轻薄，有种泡在水里的清凉舒服感觉。
听绿耳弯腰心疼地用蟒皮衣揩虫液虫卵。
苍辛望向远处。
一公里外，那个被寄生的女战士背面朝天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边是一条硕大的已经僵直了的替头蚴尸体。
她掠过去，将女战士的尸体扛了回来。
苍辛将她放到一颗大树旁边，让她背靠着树干坐下，然后默默地看着她。
这个女战士其实是她的阿妹。
但说是阿妹，其实两人的关系跟普通人也差不多。因为她兄弟姐妹太多了，她又很忙。
不过黑翼跟她倒是挺熟，因为她总是悄悄来喂它。
另外对这个阿妹的印象就是……每当碰到自己时那激动的一声阿姐，还有亮晶晶望着她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她看到过无数次，那是崇拜的光彩。
这个阿妹，很崇拜她。
抱歉……
苍辛在心中对她说了一句，为过去对她的忽略。
其他人都围了过来。
苍辛看着她阿妹的尸体对众人沉声道：“不要浪费这次好机会，烧了这片林子！”
虫卵没死，迟早会孵化，这片地方迟早会复生，只有大火才能将所有虫卵毁灭殆尽，一颗不剩。
众战士开始解身上的兽皮袋。
他们准备的很周全，连助燃物也带了。
这是一种蓝黑色的液体，有点像石油但绝不是石油，它不粘稠，气味很特殊，闻着有点像茉莉花。如果将它抛洒在海面上，海面都会熊熊燃烧。
苍辛拿过两瓶助燃液体，一瓶倾倒在女战士周围的草丛上，另一瓶抬手一扬，哗啦抛洒了老远。
最后她拿出一颗火石，丢在了面前的草丛。
“轰！”
火焰凶猛窜起。
这片并不干燥的地方一下子烧得旺盛，根本不用搬枯叶干树枝助燃，火势已经迅速朝四周熊熊蔓延，空气温度猛升。
女战士背靠着的那颗大树也被火点燃了。
树皮上粘着的虫卵被火烧得发黄发黑，黏不住掉落下来。更上层的树叶被热焰烧得扭曲萎缩，虫卵随之化为黑粒，最后消失不见。
“哔啵！”
着了火的树叶树枝一片片一根根掉下来，掉落到女战士蓬乱的头发上和脏污的衣服上，她的皮肤也开始被热焰焚烧，变得焦黑。
女战士的尸体低垂着头，任蓬乱燃烧的头发遮住脸，一直很安静地靠着大树，没有丝毫动静。
她将跟这片森林一起化作灰烬。
苍辛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女战士的尸体彻底被火焰吞没前，她身体一正，右拳捶胸行了个礼：“祖先以你为荣！”
“祖先以你为荣！”
“祖先以你为荣！”
众人齐声铿锵大喊。
叶羲心中有点难受，为这个年轻却失去生命的女战士。他轻轻说了一句：“整个人类都该以你为荣，谢谢你。”
火势蔓延得非常快，苍辛决定不再逗留，喝道：“走！”
众战士骑上坐骑。
迎着突然呼啸起来的大风，几十头凶禽载着战士飞到低空。它们贴着森林边缘飞翔了一圈，战士们趁势将助燃液全部抛洒下去。
叶羲坐在老雨燕上往下望。
随着滚滚浓烟，一条金红色的壮观火线正在迅速成型。
老天都在帮助氏族，大风是往替头蚴的地盘刮的，这条火线将顺着大风向远处快速挪移推进，如蚕食桑叶一样，快速地吞噬替头蚴的地盘。
向远望去。
能看到许多颗庞大的食烟榕在往这边赶。
它们一路进食，一路开花，一路掉落果实。想必待来年下过春雨后，这片焦土上会冒出无数嫩绿树芽，新一代食烟榕将在没有竞争的环境下茁壮成长。
然后这些小食烟榕或许等不到长大，就会离开这片土地，循着空气中飘散的烟味，经历无数危险，找到一场新的森林大火，在浓烟滚滚中开启它们树生中第一场盛宴。
叶羲突发奇想。
食烟榕在树苗阶段是不是将根扎在土壤里，靠根系汲取营养呢？接着等到要离开土地了，它们再把根系拔出来后倒着走？一边行走一边把根打成结？
……
队伍迅速离开替头蚴地盘。
厌世虫粉的威力有些大，直到火势形成，都没有替头蚴寄生体来追杀他们。他们顺顺利利地回到了那个地底通道入口附近。
苍翠山林中，被风吹得摇晃的树枝上，一头头神骏的小灰鹰挺着胸脯站立着，像在放着哨。
看到苍辛他们的队伍回来，立刻盘旋而起，发出嘹亮悦耳的鹰鸣。
雨燕和凶隼战斗机一样嗖嗖穿过被树荫遮掩的小洞口。
昏暗阴凉的山体内，凶隼黑翼正等着他们，看到他们回来，高兴地发出鸣叫。
苍辛轻快地夸了它一句：“这次干得不错！”
回到这里后，她一直绷着的神经才总算放下了，神色瞬间变轻松。
事实上因为叶羲的特殊性，自接到这个任务后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叶羲出什么差错。在黑暗的地底通道赶路时，脑海中不知模拟过多少次护着叶羲逃命的场景。
没想到这次超乎想象的顺利，一点危险都没遇到，反而还顺利烧毁一处替头蚴地盘，只能说一句祖先保佑。
苍辛夸完黑翼，又笑容满面地对苍氏众战士、听绿耳以及石盘道：“大家都做得不错！这次我们成功毁灭了一部分替头蚴地盘，并且没有一人伤亡！这次回去后，我会请我们族主重重奖励你们！”
众战士被夸得很高兴。
大家嘻嘻哈哈地互相笑闹，气氛轻松。
“当然羲巫大人的毒粉起的作用是最大的！我们都该谢谢羲巫大人！”苍辛笑着道。
第九百零四章 雨巫咒加克虫粉
“谢谢羲巫大人！”
“您的毒粉真是太神奇了，谢谢您！”
众人对叶羲说话就不敢太冒失，态度端正地行了个礼后再纷纷道谢。
苍辛向叶羲确认：“毒粉真的能定期送一批来吗？”
在来的路上，叶羲已经向苍辛保证过，如果厌世虫粉真的有用的话，会每年或者每半年送一次到氏族，帮助氏族对付替头蚴。
“你放心，对付替头蚴也是羲城的责任。”
叶羲面带微笑地说完，过了会，眼神染上一丝遗憾：“其实有点可惜。如果替头蚴不是躲在宿主体内的话，那么克虫粉再加上雨巫咒，替头蚴的问题也许一次就解决了。”
苍辛疑惑：“克虫粉加雨巫咒……克虫粉不会被雨水冲掉吗？”
“克虫粉加水会产生奇特的变化，对付虫类的威力丝毫不小。”叶羲解下自己腰间的水囊，将剩下的小半囊水倒在地上，然后拿出剩下的最后小半瓶厌世虫粉，点了点瓶口。
众战士围了过来。
听绿耳蹲在叶羲旁边，见叶羲一直看着那滩水没动静了，不禁催促道：“还不倒吗？”
叶羲：“我刚才已经倒过了。”
已经倒完了？！
听绿耳眉毛耸了起来：“就点了点瓶口，倒得是不是少了点？蜜蜂脚上沾着的花粉恐怕也比你刚才倒得多啊？”
叶羲被他丰富的表情逗得微乐：“没事，足够了。静静等一会，会有变化的。”
“行了，都别围着了，小心碰到这滩水！”
苍辛见大家都睁大眼睛盯着顶上的那滩水，连后面的雨燕凶隼也开始好奇了，立刻吆喝着驱散人群，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安排。
“阿煮还有石盘，现在你们两人带着所有人的水囊，去附近的那条小溪灌水，再去打一些猎物回来！”
“其他人，立刻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粘着虫卵，自己检查完再互相检查下，不要把虫卵留在这里！”
“是，苍辛大人！！”
众人听令。
阿煮和石盘开始收集大家的空水囊。
来的时候在地底通道消耗了两天水，每个人身上备的几个水囊都差不多全空了，肉干倒是还剩挺多，不需要补充。大家纷纷将自己的空水囊抛给两人，水囊中剩下还有一些水的，仰头咕噜噜喝光了再抛给他们。
最后阿煮和石盘背着满满两兽皮袋的空水囊出去了。
余下的战士开始脱衣服。
他们先仔仔细细看自己兽皮衣兽皮裤兽皮裙上有没有粘着虫卵，再两两结对互相看对方的背，还有头发上有没有粘着虫卵。
“你头发上有一颗。”
“咦，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他阿姆的，我脚趾缝里藏着一颗！”
“那块地随便抓把土里面都有虫卵，你赶紧看看自己战兽身上有没有粘着？肯定被你带上了……”
叶羲也脱下兽皮衣寻找虫卵。
虫卵在他眼中有非常微弱的生命光芒，在兽皮衣这样的死物上还挺明显的，所以他扫了两眼就确定是不是粘上虫卵了。
听绿耳积极活跃：“我来帮你看看头发。”
叶羲双腿盘膝，让听绿耳检查。
听绿耳使劲褥他头发：“我看看……嗯，没有，好像没有……”
找了半天，听绿耳高兴宣布道：“你头发里没有虫卵！”
叶羲招招手让他蹲下，握住他的手腕。
碧绿色的巫力点亮了听绿耳手臂上的血管脉络，接着那亮光如活物般往上爬，很快听绿耳脖子和脸上的血管都亮了起来。
叶羲收回手：“你体内也没有。”
听绿耳有点骄傲地说：“肯定没有，虫卵从树叶上掉下来的声音我听得很清楚，所以掉下来时全都躲开了，要不是我踩了那一脚，我都确定我不用检查。”
叶羲感慨地看着他略微异于常人的耳朵。
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真是令人羡慕啊！
“你们看，水有变化了！”
有名苍氏战士大喊道。
众人纷纷望向地上的那滩水。
只见这滩水从原本的清澈已经变成了浑浊的微黄色。
听绿耳：“这水也能杀死虫子吗，和粉末威力差不多吗？”
叶羲颔首：“是的，不过它还没变化完。”
在众人的目光中，水中的真菌疯狂繁殖着，那滩微黄色的水颜色越来越深，然后逐渐变得粘稠，变成了像鼻涕一样的粘稠东西。
叶羲捉了只小飞虫过来，将翅膀掐断，放到粘液的旁边。
这滩粘液竟然蠕动着往小飞虫爬去，然后将它包裹住，最后将它完全吞噬。
叶羲用手指戳了戳这滩粘液，手指收起来时粘液拉成一条丝：“克虫粉奇妙就奇妙在对人完全无害，只针对虫子。”
“还有，一只昆虫触碰到了粘液，回巢时会感染其他同类，最后一个虫巢的虫子全部死亡。”
所有人被克虫粉的诡异震住了。
苍辛眼睛大亮，兴奋大喊：“所以你说雨巫咒？！”
叶羲点头。
想象一下吧，在众位大巫和元巫共同吟诵下，替头蚴的地盘上空凝聚起一片庞大无比的乌云，这片乌云不是很浓厚，略显得稀薄。接着这片稀薄又庞大的乌云底下开始流淌淅淅沥沥的雨丝。
这些雨水落在树叶上，落在草地上，落在昆虫的身上。
它们起先和寻常雨水没什么不同，但是酝酿一段时间后全部化为含满真菌的粘液，并开始狙击周围所有虫子。
在这样的杀阵之下，没有昆虫能逃脱。
但可惜的，替头蚴是寄生在动物体内的，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
苍辛显然也想到了这点，她眉头深皱急促地踱步，可是想不到什么办法。最后她决定回去将这件事报告给大元巫，请大元巫出出主意。
这么神奇的克虫粉只当作特殊毒粉来用，太浪费了！
如果运用的好的话，或许克虫粉真的能消灭替头蚴！！
想到这里，苍辛的指尖都激动得颤抖起来，她指着地上的粘液问叶羲：“这些可以给我带回去吗？”
“当然。”叶羲将最后一瓶厌世虫粉也抛给了她，“这些也给你吧。”
苍辛郑重道：“谢谢！”
收好粘液和最后一瓶克虫粉后，苍辛独自坐在了角落，一直不发一语凝目沉思，偶尔眼中跳跃出野心的火光。
第九百零五章 冒烟的山顶洞口
“我们回来了！”
头顶传来一声大喊。
只见两头凶禽抓着巨大的兽皮袋还有猎物从山顶豁口处飞降下来。
众战士高高兴兴地围上去，苍辛也结束沉思站了起来。
阿煮和石盘从凶禽背上跳下，解开兽皮袋开始分水囊。苍氏战士的水囊都差不多，大家也没管谁是谁的，各自随便拿了几袋。
只有叶羲的水囊比较特别，是羲城工匠精心制造的工艺品，尤其精致。
阿煮双手将它捧着送还给叶羲。
叶羲身边的听绿耳随手扔了颗白杷果给阿煮，然后上下扫了扫他，有些羡慕地说：“你在外面用溪水冲过了？”
阿煮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眉毛一扬。
像在说，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阿煮三口两口将白杷果啃完，轮圆了胳膊挥手一抛，潇洒地将果核从山顶豁口那里抛了出去。
“再给我几个。”
阿煮对听绿耳道。
这次队伍里的白杷果大都放在听绿耳那里。
听绿耳抛给他五颗白杷果。阿煮将两颗白杷果扔给自己的凶禽，将另外三颗白杷果扔给石盘。
虽然大家只在替头蚴地盘待了那么一小会，体内有虫卵寄生的可能性极小，不过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不止人，凶禽也得吃。
苍辛宣布：“先在这里进食休息，进完食，我们离开这里。”
众人没有异议。
已经检查完虫卵的战士开始分割猎物肉。
阿煮和石盘都将猎物都剥了皮在溪水那边清洗过，现在他们只需要将肉切好，再生火烤熟就好了。
四周没干柴，一名苍氏战士骑着坐骑出去，回来时拖回来一颗枯掉的矮树。接着直接用手将它掰成一小段一小段的干木头，他姿态轻松，声音清脆，仿佛是在掰豆腐。
山洞里人群三三两两，各自干着活。
火堆渐渐升起来了。
原本阴凉的山洞温度升高，通红的火焰映照着山壁，也映照着众人的脸，熟悉的烤肉香气弥漫。
叶羲看着跳跃的火焰，忽然开始出神。
当初和沧雾约好最迟一个月回去，算算日子，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等得着急。
海底通道已基本可以肯定是鲧氏弄出来的，但是鲧氏和鲛人族的恩怨他还没有调查清楚，直接问鲧氏可能会触碰到禁区，有什么后果不可估摸，或许可以拜访一次大元巫，请他告诉答案？
至少大元巫不会攻击他。
对了，他这次回去要带孩子们回羲城，或许沧雾得独自从海底通道回去了。
离开羲城这么久，族人一定开始担心了。
叶羲脑海中浮现出涂山巫眉头深锁注视着远方的样子。过了一会又浮现出断翎面无表情望着海边的场景，想着想着，愧疚开始弥漫。
当初他只是想去找沧雾，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找到凶兽海来了……
“啪！”
一声近在耳边的脆响打断叶羲的游神状态。
只见老雨燕用脚踩断了一根粗树枝，然后将碎树枝叼到一起。
叶羲一怔，笑道：“你也要生堆火？”
“吱！”
老雨燕应了声。
叶羲起身帮老雨燕一起劈粗树枝，三下五除二帮老雨燕将火堆生了起来。
却见火堆生起来后，老雨燕蹲坐在旁边，将自己右翼舒展开，放在火焰上炙烤。
“？？”
叶羲脑海顿时浮现大大的问号。
听绿耳哈哈大笑：“它想把自己翅膀烤了吃吗？！”
苍辛走了过来，眼中带着笑意：“它是怕身上的虫卵没处理干净，用火烤一遍。”老雨燕是祖兽级别凶禽，羽毛没那么容易着，但那些虫卵却很脆弱，被火灼烧过就完蛋了。
叶羲恍然。
原来是只洁癖鸟啊！
老雨燕将左右两片翅膀烧完一遍后，将热气腾腾的双翼收拢，然后抬起爪子开始踩那个火堆，将火堆踏扁后，居然在上面打起滚来，弄得满地都是火星。
“吱吱！”
“啾啾啾！”
其他雨燕见它们的前辈这么干，有样学样，都各自生火堆烤翅膀来。
还算宽敞的山洞内，顿时燃起了几十堆熊熊燃烧的火焰，洞壁被火光映照得红彤彤的，温度节节攀升。
几十堆火堆都在冒出白烟，它们共同往上飘，最终袅袅地汇聚在一起，从头顶上的山洞口飘了出去。
守在山洞口的小灰鹰们，眼睁睁地看着洞口居然像火山口一样冒烟。
“……噍？”
所有小灰鹰齐刷刷地歪了歪脑袋，金棕色的小圆眼睛满是疑惑。
远处的小灰鹰扑棱棱飞了过来，停落在山洞口摇晃的树枝上，接着又一只，又一只，再一只。
最后山洞口的树冠上站满了小灰鹰群，所有小灰鹰凑在一起，低着脑袋，好奇地往山洞里面看。
“好热啊！”
山洞里听绿耳郁闷地扇了扇风。
旁边的阿煮呵呵一笑，伸出手指将一缕黏在一起湿发往旁边一甩，甩出来几颗水珠，不过这次不是溪水的水，而是热出来的汗水。
“白洗了。”
苍辛双臂抱胸，盘膝坐在火焰堆中间，闭目不语，像没听见阿煮的抱怨。
叶羲也热，白皙的额头满是汗珠。
现在凶隼们也加入了炙烤行列，山洞内的温度再次飙升。不过他也理解这些凶禽，虫卵如果藏在羽毛里面确实难以发现，用高温使可能存在的虫卵失去活性是最好的。
只是山洞里白烟缭绕，火焰灼人，他被熏得眼花耳热的，头脑昏昏。
无意间一抬头，叶羲猛然发现山洞口全是往下张望的小鹰脑袋，他打了个激灵，人一下子就精神了。
叶羲被这群好奇心重的小鹰逗得哭笑不得。
苍辛睁开眼睛，声音洪亮有力，对所有凶禽道：“好了，可以将火熄灭了。”
在地上打滚的雨燕和凶隼从火星堆里爬起来，烤翅膀烤上瘾的雨燕和凶隼则有些恋恋不舍，过了会才把火踩灭。
火堆熄灭了，山洞里温度却没这么快降下来，叶羲受不了如此炙热的温度，在地上画了轮冷巫纹。
山洞里的温度一下子就凉爽下来。
“啊！”
听绿耳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其他战士也纷纷觉得舒坦了。
叶羲再低声吟诵巫咒，一股大风卷起山洞内浓厚的白烟往头顶处的洞口涌去。
蹲在山洞口探头看热闹的小灰鹰们，猝不及防一股饱含烟灰的狂风从洞口呼啸涌出。
“轰！！”
小灰鹰们全身羽毛被吹得变成了紧身衣，紧紧贴住肉，眼睛则圆溜溜瞪得铜铃，像受到了极度惊吓的猫头鹰，露出大长腿的双爪紧紧抓住树枝。
狂风吹完，一帮小鹰羽毛炸蓬开，尾端蔫哒哒的全是烟灰，如同从灰堆里刚刨出来脏毛团。
小鹰们互相瞅瞅，全部萎了，还有一只小雏鹰身体一歪，丢地从树枝上栽了下去。
第九百零六章 第二个任务
这两套巫术使下来，山洞内一扫刚才的乌烟瘴气炎热滞闷，变得空前清爽。一帮战士感觉自己瞬间活了过来，喜出望外地向叶羲表达谢意。
叶羲又低声吟诵巫咒。
山洞内有风卷起地上被烧过的黑炭颗粒和木屑，打着卷儿聚拢到了角落。被凶禽们滚得乱七八糟的地面顿时也变得干净整洁了。
听绿耳羡慕：“巫术可真方便啊！”
他刚才接住了那只晕乎乎栽下来的小雏鹰，一边说话一边逗它，小雏鹰惹急了在咬他手指，不过他皮糙肉厚不觉得疼，还在扭头跟叶羲说话。
叶羲摇头：“行了，把它放走吧。”
等会小雏鹰的父母该急了。
听绿耳哈哈一笑，用双手将羽毛还没长全的小雏鹰往上一抛。小雏鹰懵懵地被抛到半空中，又懵懵地坠回到听绿耳的掌心上。
听绿耳笑嘻嘻地说：“看，不是我不放它走，是它自己不走！”
“它想跟我玩呢！”说着听绿耳又抛球一样地将小雏鹰往上一抛。
这次小雏鹰快要下坠时，像反抗他刚才说的话似的，竟然拼命扑扇起自己的翅膀。那两条小小的羽毛还未长齐的小翅膀扇得呼呼有声。
听绿耳咦了一声，挑高了眉毛。
小雏鹰继续拼命扑腾着双翅，圆圆的小身板往上一点点挪着，看起来很吃力。它晃晃悠悠地往上飞了二十来米后，最终还是扑腾不动了，呈直线往下掉。
听绿耳仰着头眉开眼笑地伸手准备接它。
“呼！”
却听一阵狂风腾起，卷住了小雏鹰，将它小小的身体往山顶卷去。
快到洞口时，一只鹰飞下来叼住了它的脖颈。
小雏鹰终于被成功放到了树枝上，却见小家伙还没站稳，屁股一扭，屙出一团白屎来，直直地掉到听绿耳身后不远处，地面溅开一大滩屎花。
叶羲乐了：“这鸟有个性！我看它想丢到你身上。”
听绿耳哈哈大笑，仰头对已经飞到树枝上的雏鸟喊：“喂——你这准头不行啊！”
小雏鹰挪了挪屁股，又屙了一团白屎。
但是山顶到听绿耳在的位置有五百多米高，哪那么容易丢中，这次离听绿耳更远了。
听绿耳优哉游哉地坐在原地，仰着脑袋朝小雏鹰做鬼脸，嘻嘻哈哈逗它玩，小雏鹰愤怒地又屙了两团屎后，不拉了，好像肚里没货了。
听绿耳又是一阵大笑。
阿煮白他一眼，觉得他无聊：“你有没有问题啊？跟只鸟崽子玩得这么带劲。”
听绿耳身为听氏嫡系，根本不怵阿煮这个苍氏战士，道：“那你弄个更好玩的东西来给我解闷？”
苍辛打断两人的谈话：“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好，走吧。”
叶羲已经见识过替头蚴领地了，想早点动身回去，于是第一个站起身，向地洞入口走去。
苍辛也站了起来：“等等！”
叶羲回头。
苍辛：“我们先不回领地。”
叶羲疑惑：“还有任务没完成？”
“不是，只是现在氏族不一定安全，我们需要迟一些回去。”
叶羲环视了下四周，发现其余人都一幅早就知道的表情，道：“你说的氏族不安全是什么意思？”
“大元巫的计划，族主大人会在我们走后会向所有族主宣布，到时候……或许部分氏族会反应比较激烈。”苍辛解释道。
叶羲：“激烈到什么程度？”
苍辛目光沉凝，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叛乱。”
叶羲眉心深深皱起。
“大元巫的命令，也有氏族会反抗吗？”
苍辛叹了口气：“我说的可能严重了些，不一定会到叛乱的程度。但因为过去的原因，敌视部落的几个氏族应该有抗议情绪，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族主同意你来这里的原因。”
叶羲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原来是让我来避难的。”
“你们都知道？”他看向听绿耳。
听绿耳收起脸上嬉皮笑脸的表情，郑重道：“是，如果氏族真的有变乱了，我们的另一个任务就是护送你回羲城。”
“难为你们了。”
叶羲长叹一口气，然后沉默着垂下头。
其他战士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叶羲抬起头，看向苍辛：“我一直想问，为什么有些氏族会那么敌视部落？”
苍辛算了算时间，干脆坐了下来：“这个原因就要追溯到非常久远的过去了。”
叶羲也坐下。
苍辛：“大元巫告诉过你氏族的由来吧？”
叶羲点头：“大元巫曾告诉过我，氏族起源于夏部落，伏火带领一部分夏部落人追击到凶兽海边缘，因为种种原因，于是就地驻扎下。”
“那么羲巫大人，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有十二个氏族吗？”
叶羲一怔，摇了摇头。
苍辛娓娓道：“在头领兽们还没有团结起来的时候，扼守在这里还没有那么危险，伏火祖先死后数代，我们在这里繁衍生息，人口渐渐壮大。”
“明面上，由伏火后人中的最强者统领所有人，但按照不同的狩猎队，当时又分割成数十个派系。”
外面有一大片白云遮住了天空。
原本光线就差的山洞变得更暗了。
苍辛顿了顿，摸出一颗耀石放在面前。耀石的光芒照亮山洞，其他战士都围坐过来，也仔细听苍辛讲述。
这样遥远古老的事情，不是所有氏族人都知道的。
苍辛继续道：“在大分裂之前，我们氏族还不是真正的氏族，只有伏火的后人为了方便统领所有人，也为了将自己与其他人区别开来，自姓为苍，将部落命名为苍部落。”
叶羲：“大分裂？苍部落？！”
他为这个名词而感到心惊肉跳，也因苍部落这个名词而恍然。
以前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其他十一个氏族都以苍氏为首，而如果氏族的原身是苍部落的话，那一切就非常合理了。
苍辛眼神悠远：“大分裂时期，不仅出现了新的头领兽，而且有的头领兽联合了起来。当时跟现在情形应该差不多，也是守不住了……当然这次有陨石雨在，我们这代面临的危机比那次还大。”
“那时一部分人主张撤离，一部分人主张留下，去向部落求援。”
第九百零七章 大分裂
“当时的头领倾向于向部落求援，于是派了人去东边。”
“情况紧急，苍部落同时派了无数战士，骑着速度最快的坐骑，分别赶往不同部落。”
“然而求援结果不怎么理想。”
“有的部落根本不信，他们不相信会有那么可怕的凶兽潮出现，也不认为一旦氏族抵挡不住，他们会遭殃。有的部落则认为苍部落有什么阴谋，想把他们骗过去。”
“还有的部落相信了苍部落人，但他们想等其他部落答应后再跟着答应，免得自己吃亏。更多的部落见苍部落这么着急，告诉苍部落要付丰厚的报酬才肯出人……”
苍辛一点点将那个大分裂时代所发生的事展现在众人面前。
不止叶羲，其他战士也听得聚精会神。
苍辛：“最后就连唯一的希望，夏部落那边也不成功。”
“渐渐的，一部分派去求援的人回到了苍部落。”
苍辛望着那颗明亮的耀石，目光渐渐失焦，像望到了当时的一角：“……孩子们、孕妇们、老人们、浴血归来的战士们，全都企盼地望着归来的人。但是他们没有带来援手，也没有带来好消息。”
“他们带来的那些消息，彻底点燃了苍部落对东边的仇恨。”
苍辛忽然一歪头看向叶羲，带着几分讥笑几分自嘲道：“你能理解吧？我们镇守在这里，除了为了执行祖先的命令外，难道就没有保护东边的部落？”
叶羲点了点头，诚恳道：“是，你们守在这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问他们索取报酬，但是他们却反而向你们大开口。我非常能理解你们祖先那时的心情。”
众位战士向叶羲投来感激的目光。
苍辛释然一笑。
他们这代比祖先不幸又比祖先幸运，虽然撞上了前所未有的大变局，却也遇上了叶羲这样的祖巫继承人。
整了下心绪，苍辛继续道：“当时的人在仇恨东边部落的同时，也怨怪自己的头领，因为头领坚决不撤离，坚决想去东边寻找救援，才使得苍部落失去了撤离的最好时机。”
“在等待救援的那段时间里，苍部落又牺牲了许多族人。”
苍辛粗犷的脸上没什么太大表情，但周围人却能感受到她并不平静，因为他们也为这段历史而心潮翻涌。
“所以当时苍部落不仅撤离，而且整个庞大的部落……”苍辛屈指对着旁边的一颗小石子一扣，整颗小石子顿时四分五裂，化为稀碎的石片。
“整个苍部落像这颗小石子一样，散开了。”
“他们没有一起撤离，所有人分为几十个派系，分别逃往不同的地方。情势危急，就连伏火后人的嫡系，也就是我们的苍氏祖先也开始撤离。”
“但是苍部落头领不愿走，为了不违背祖先的遗志，他决心留在原地，和凶兽潮正面对抗。”
“他不让其他人留下来，将所有想留下来陪他的人统统赶走，并嘱咐自己的继承者一定要带领族人们好好生存下去。”
“最后就只有他和空荡荡的领地留下来了。”
“很固执，又有点……”那个不尊敬的词苍辛咽下没说，但叶羲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固执又可笑。
一个人挡在铺天盖地的凶兽潮面前，跟螳臂当车有什么区别，但是这样的人真的可笑可悲吗？不……
苍辛看了叶羲一眼，看到他目光中的感伤后，笑了笑：“他这样的做法，最终挽回了大多数人对他的尊敬，并且让人们在此后很长一段日子里都怀念他。”
“而这也为后来氏族的凝聚和回归铺下了基石。”
叶羲突然想起来。
在夏部落的地下溶洞里，在夏部落的先祖们“复活”时，他似乎听到过凶兽潮大规模东进的事，那是夏部落衰败的开始。不过在先祖们的叙述里，他似乎没听他们提起过苍部落或是氏族。
当时的事会不会有什么蹊跷？
以夏部落的责任心，他不相信会不派人过去支援。
也罢……那段岁月已经遥远得如此模糊了，所有人和事都已经湮灭，只有一些石刻跟着记忆尚存，真有什么蹊跷也无法调查了……
苍辛简短道：“那几十个派系，分散在各个隐秘的地方。有的消失，有的互相融合，最后剩下了十二个。”
“在苍氏祖先的努力下，最终十二个派系又回到了这里，重新融合。”
“他们厌恨东边的所有部落，为了跟他们区别开来，自称为氏族。”
“回来继续镇守这里，不是为了部落，而是为了伏火等一代又一代祖先的遗志，我们要继续遵循祖先的命令。”
“然而有部分极端氏族心中怨气重，屠戮部落人来发泄，其他氏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苍辛的声音低下去，因为她知道，这点是氏族做得不对。
“这些年因为陨石雨，凶兽潮的规模一次比一次大，我们整个氏族都损失极大，这些日子要大撤离的呼声又出现。”
“但是，这次不同于以往。”
苍辛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沙哑：“这次我们可能无处可撤。”
“头领兽里面的旱地巨章，它们像我们一样有传承，它们的智慧不比我们差，并且也听说过大分裂时期的故事，所以……它们很可能会汲取大分裂时期的教训。”
“如果说我们十二个氏族加在一起，它们要杀死我们还需要付出巨大代价，那么一旦我们分散，要毁灭我们就很容易了。恐怕以后无论我们躲在哪里，都会被那些头领兽找到。”
“除非我们龟缩在角落，永远不出现，不然它们一定会……”
“找到我们，杀光我们。”
听绿耳轻声说出她未说完的话，声音说不出的压抑。
一帮氏族战士低着头，脸上尽是阴霾。
叶羲也深吸一口气。
一行人默默无语。
“啪！”
一大坨白色鸟便从天而降，在他们面前溅开屎花，正好糊在耀石上面。
沉闷的氛围因为这坨鸟屎的轰炸，忽然变了味。
第九百零八章 风蜂
听绿耳仰头，又好气又好笑地对那鹰崽子喊：“你酝酿完了是吧？肚里又有货了？你继续拉，拉中算我输！可真记仇。”
小雏鹰旁边的鹰啄了啄它，似乎是叫它别闹了。
但是倔强的小雏鹰撅了撅屁股换了个角度，又是一坨白色便便滴落下来。
“呦，这次准了点！”
听绿耳知道这滩鸟屎可能会砸中，不过他为了逗那小雏鹰玩，故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等鸟屎坠落，预备等它快掉到身上时再避开，但鸟屎离他只有十米时他脸色忽然一变，腾地站了起来。
“来了！”
“啪！”
一大滩白色鸟屎不偏不倚正中听绿耳脑门。
他顶着那滩滑稽的鸟屎，眼睛放光，兴奋地冲到地洞的洞口，低头注视着黑洞洞的入口。其他人也呼啦啦围了过去。
两息后，听绿耳双手猛地对空一抓！
大多数人根本没看到听绿耳抓了个什么东西，就连叶羲也只感觉眼睛一花，那东西出现的太突然，速度又太快了。
苍辛定定地盯着听绿耳合拢的两只手掌。
听绿耳慢慢张开手掌。
一只蜂虫从手掌中飞了出来。
那蜂虫浑身黑色，虫身小虫翅大，那翅膀仿佛铁做的，飞行时发出极轻的嗡鸣，绕着苍辛不断地飞舞。
苍辛看到它后像卸下了什么重担，眉目舒展，整个人的站姿都变得轻松了。
“我们可以回去了！”
叶羲看她：“没事了？”
苍辛哈哈笑着说：“没事了没事了！出发前族主和我约定好，如果族里是安全的，就会放只风蜂过来。”
她一边挥手示意战士们收拾东西，一边详细地对叶羲解释道。
“族主为你考虑得很周全，他怕有极端的氏族受不了这个计划追杀你，所以在我们走后的第三天，才正式向所有氏族宣布消息。”
“这样，他们就算再速度再快也无法追上我们。”
“但是这个风蜂是例外。”
“以它的速度，半天就可以通过地底通道赶到这里。别看它不起眼，但它可是很厉害的，翻遍整个氏族都找不到比它速度更快的。”
“走吧！”
苍辛背着兽皮袋朝地洞入口纵身一跃。
叶羲也跳了进去。
“那如果我们离开了这里，它找不到我们了呢？”
苍辛很有信心：“它的嗅觉很灵敏，会循着气味找到我们的。”
风蜂绕在她身边放飞舞，一会在头顶左侧，一会出现在手臂旁边，速度快得好像会瞬移似的。
“对不起我高兴得忘记了！”
苍辛猛然想起忘记给它喂食了。
风蜂飞行速度快，但是能量消耗得也很大，需要时刻进食。这次它一刻不停地飞了大半天没有吃过东西，估计饿得肠子都要出来了。
苍辛从怀里摸出一小瓶蓝蜜，风蜂停在她的手上，将口器探进去，一会功夫就将一整瓶蓝蜜给吸光。
风蜂进食完后，惬意地停落在苍辛肩头。
“砰！”
“砰！”
在他们进入地洞后，战士们也下饺子似的一个个跳下来。
不用逃亡了，他们很高兴，跳下来的姿态都透着股轻快活力。
紧接着是雨燕和凶隼们，跳下去比爬上来时轻松很多，它们也不怕摔，一只只很利落地挤进地洞口。
最后地洞外就只剩下听绿耳了。
他双手合拢在嘴边，对山顶上的小雏鹰喊：“你的鸟屎我记住啦——今天我先放过你，等我下次来，我要拿你擦屁股，记住啦——！”
小雏鹰懵懂。
它旁边听懂了的老年鹰们扇着翅膀抗议地嘎嘎大叫起来。
听绿耳不管它们，继续对小雏鹰笑嘻嘻喊道：“在我来之前可别被凶兽捉住吃掉啊！”
说着他摸出一颗异香扑鼻的小果子扔向小雏鹰。
听绿耳的准头可不是小雏鹰能比的，隔着五百多米的距离非常准确地砸中了小雏鹰，而且角度刁钻，正好戳在小雏鹰的喙上。
小雏鹰被果子砸得站不稳，要不是旁边有母鹰及时叼住它，差点又掉下去。
“嘿！”
听绿耳朝小雏鹰挥了挥手，抓着兽皮袋跳进地洞。
……
两天后。
凶禽们载着叶羲等人回到鲧氏的地下迷宫。
通道入口，早就守着无数鲧氏战士，随着他们的归来，寂静的地底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火炬一根根点燃，地底亮如白昼，鲧氏族主还有鲧氏元巫们听闻消息也跟着赶来。
还有人立刻跑去通知苍氏族主等人。
地底一下子乌泱泱的全是人。
鲧氏族主到的很快，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叶羲，像第一次看到他似的。其他鲧氏人也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叶羲。
如今整个氏族都知道了，知道叶羲是祖巫继承人，是下一任祖巫。或许以前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祖巫是什么概念，而现在连氏族里的小孩子都知道，也知道他们氏族的希望，都被寄托在了叶羲身上。
人们心中是五味杂陈。
这一刻叶羲可以说是万众瞩目，各种各样地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苍辛从凶隼背上利落跳下，好像完全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笑容满面地对鲧氏族主说：“我们回来了！这次行程很顺利！”
“羲巫大人的克虫粉很有效，如果用的好的话，以后替头蚴就不会让我们这么烦了！”
鲧氏族主一愣：“哦？”
苍辛笑哈哈地道：“真的很意外，相信鲧氏族主也会吃惊它的效果的！”
鲧氏族主现在心思无法放在什么克虫粉上，没有再接她的话，问叶羲：“羲巫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回羲城？”
叶羲很温和地说：“看你们的意思吧。”
“只是有人还在等着我，我无法在这待太久。”
鲧氏族主眉心微皱，还要说什么，旁边一位鲧氏元巫笑呵呵道：“有什么话等上去再说，他们在地底待了这么久，该上去透透气了。”
众苍氏战士纷纷对鲧氏元巫投以感激目光。
在地底待着的滋味不好受啊，潮湿，虫子又多，又黑暗压抑，空气也不好闻，他们现在迫不及待想回自己的石屋，晒晒太阳去去霉味，把身体里腌进去的土腥味蒸发掉，再好好吃一顿新鲜的。
“好，走吧。”
鲧氏族主挥一挥手，密密麻麻的鲧氏人让出通道。
第九百零九章 击掌为誓
叶羲等人重新乘坐上飞禽。沿着直井通道，他们很快回到地面。
回到地面后，鲧氏族主想趁着苍康等人还没来和叶羲单独聊聊，于是让其他人全都退去。
山峰上。
两人并肩站立，一同望向远方。
鲧氏领地位于氏族的最南端，南方再往南则是海洋，所以他们见到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此时大海上空布满云层，或许是被天空映照的关系，云霞呈现奇异的蔚蓝色。有道道璀璨金光从云层中射出，雨燕在遥远的天际穿梭着，和蓝云金光嬉戏。
海水中，无数头庞大的钝头海蛇腾挪翻涌，海里的它们比陆地灵活一万倍。
而两人的两侧，是陡峭的如同利剑一样的山峰，无数利剑山峰组成山脉，山脉则化为屏风，将大海吹来的水汽牢牢堵住。
回头看，是沙漠荒地背景下密密麻麻的石屋。向前看，却是风景绝美的大海风貌。两种奇异的景象交织共存。
“这里的风景可比我们那边漂亮多了。”叶羲赞叹。
如果是平常，鲧海子多半会客气地笑着回“各有各的好看地方。”或者“再美的风景也看腻了，不算什么。”
但是现在鲧海子没心情客套，带着些许刺，带着些许羡慕说：“风景好有什么用，你们那安全啊。”
叶羲顺势应道：“是啊，请族主大人放心，孩子们到羲城后一定平安长大。”
鲧海子深吸一口气。
“成为祖巫……你有把握吗？”
叶羲语气坚定：“有。”
此时没有也要说有了，如此才不枉费大元巫和苍氏族主辛苦争取来的局面。
“好，我相信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还有。”鲧海子前面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但说着说着他的语调软下来，低声道，“我们可把全族的命都压在你身上了，以前如果氏族有对不住夏部落，对不住羲城的地方，希望你宽容些，以后……”
“你在害怕？”
叶羲转身，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鲧海子颓然：“……能不怕吗？换作是你，你不怕？”
多恐怖啊，把整个氏族的命运都系在一个部落人身上，要不是大元巫和苍康这次说得很清楚，剥皮拆骨似的清楚，知道他们自己没有选择，而且无处可逃，他早就带着族人抗议这荒唐举措了，哪怕因此血流成河。
叶羲直视着他：“我明白你们的感受，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更安心些？”
鲧海子没想到叶羲回答比他想的更坦荡，有些语塞：“我想不到……决定权完全在你手里。”
一旦叶羲成为祖巫，就算想把氏族给灭掉，他们又能怎么样。
他们没有能制约祖巫的办法。
鲧海子越想越可悲。
氏族举全族之力想供出一名祖巫，借此抵抗凶兽潮，但这名祖巫却是个与氏族有旧怨的部落人。如果在灭掉全部头领兽之后，这名祖巫想起旧怨要动手灭掉他们，他们根本无法抵抗。
他们就像一个可怜虫，巴巴割下自己的大腿肉胳膊肉，再举起刀挡在那人的面前，而在他们流尽鲜血虚弱至极地在地上喘息的时候，那人可能一脚踏碎他们的头颅……
鲧海子努力把脑海中的画面抹去。
不不不，换作是另一个部落人，他就算没选择也不想赌，大不了同归于尽，人族彻底消失在这片大地上。因为他宁可被凶兽潮碾压而死，也不愿当那种可怜虫。
但是叶羲不一样。
无论是救下狸氏孩子，还是教他们雨巫咒，都或多或少地赢得了他们的好感，而且叶羲还很坦荡，将过去与氏族的旧怨讲了出来。
那种一码归一码的风度，赢得了他们的一点信任。
他们不会这么惨的，应该不会……
叶羲将鲧海子不断变幻的神色收入眼底。
他很理解鲧氏族主现在内心的挣扎。
或许，鲧氏族主的心中还在衡量，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干脆反了，这种心情可能像走钢丝前那样摇摆不定。所以他现在的回复很重要。
叶羲很谨慎，他思考片刻，说：“不相信我的话，你们不如试着相信夏苍祖巫。”
鲧海子一愣。
叶羲带着几分笑意，从容道：“别忘了，我是夏苍祖巫亲自选中的继承者，夏苍祖巫，不会挑一个心胸狭隘又反复的家伙做他继承人的。”
“所以，答应你们的事，我一定会做到。”
鲧海子像抓住了一根信念稻草，眼神微微亮了。
夏苍祖巫是谁，是夏部落的缔造者，是最老的一位老祖宗了。无论是部落人还是氏族人，都极端崇拜祖先，叶羲这句话可谓正击中了鲧氏族主紧绷着的神经。
叶羲：“我再重复一遍我许诺过的事吧。”
“首先，孩子们到羲城后，我保证他们会拥有和羲城孩子同样的待遇。他们会很安全的长大，不会受到欺负。”
“他们会住在舒适的石屋里，吃着美味的食物，接受我能给的最好的训练和知识。”
“第二。孩子们觉醒成为战士后，如果想回到氏族，我绝不会阻拦，如果你们不介意是由我觉醒他们的话，依旧可以将他们看作是氏族战士，羲城不会跟你们抢人。”
鲧海子眼睛亮了。
虽然苍康已经跟他们说过这些安抚他们，但哪有叶羲亲自再许诺一遍更安心！
抗击完凶兽潮后的事太遥远了，但觉醒成为战士后再回来，这是可以立刻印证的！今年大祭祀过后就可以印证，撒不了谎！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叶羲声音清晰，目光清澈。
“我向夏苍祖巫起誓，在抗击完凶兽潮后，绝对不会转身对付氏族。我，还有羲城，都会铭记氏族的牺牲和付出。”
他笑道：“希望灾难过去后，氏族不要嫌羲城战士实力低，不愿和羲城交往了啊！”
鲧海子急道：“怎么会！”
叶羲：“保证？”
“绝对的！”
鲧海子声音洪亮，说完就笑了。这是自苍康宣布完计划后他第一次笑，笑容带着释然和轻松。
“有祖巫在我们哪敢嫌弃！”鲧海子嘿笑。
“好！”
叶羲伸出右手。
鲧海子一脸问号。
叶羲抬抬下巴：“击掌为誓。”
鲧海子试探地伸出手碰碰叶羲的掌心。
“啪！”
叶羲大笑着拍向鲧海子的手掌，然后紧紧握住：“这才是击掌为誓！”
鲧海子也握紧叶羲的手，叶羲的手掌宽阔有力又温暖，仿佛他的为人。
“击掌为誓。”
鲧海子眼睛微微湿了。
好吧，他愿意压上他们鲧氏整个氏族。
第一千章 瓜子
说开了后，鲧氏族主的心情一下子明亮了。
“哗啦！”
海波剧烈翻涌。
湛蓝海水中竟然浮上来一头孔雀绿色的巨无霸海兽，它的脊背像山一样，浮出海面时背上的海水如同瀑布般往两边倾泻而下。
当它完全从海中站起时，视线已经能跟他们对齐了。
“嗤——！”
象鼻巨兽抬起长长的鼻子，朝天空喷水。
四周下起水雾雨来，荡漾的海面噼里啪啦，站在山顶上的叶羲和鲧氏族主淋了一身海水。
叶羲惊叹地望着它。
“这不会是你的战兽吧？”
“正是我的战兽，勿怪，勿怪哈哈。”
鲧海子一共有三头战兽，一头海燕，一头钝头海蛇，一头就是这个这个巨无霸了。这头海兽非常宅，平时总是窝在海水中，像块礁石般一动不动，这次因为感受到鲧海子的心情，也跟着心情喜悦，于是浮出了海面。
叶羲咂舌：“这是我见过的体型最大的海兽了。”
它的一半身体还沉在海水中，脚踩着海底，但却能与站在山峰上的他们对视。体型比他见过的半人形蓝色海怪还要大个几倍。
不得不说氏族的底蕴真的深。
羲城恐怕再发展个五千年也达不到氏族现在的高度。
鲧海子笑道：“这次如果飞禽不够的话，或许要它帮忙送孩子了。”
叶羲点头。
鲧海子的心情随着谈话变轻松了，在湿滑的岩石上坐下来。
叶羲也不嫌这里被海兽喷得湿漉漉的，屈腿坐下。
这里海风很大，将两人的兽皮衣吹得烈烈作响，连头皮都跟着吹紧了，海浪一重重拍在嶙峋的礁石上，哗哗直响。
鲧海子摸出一个水囊，递给叶羲。
叶羲拔出塞子喝了一口，发现里面是加了果浆的异泉水，甘甜清冽，喝下去暑气全消，越喝越上瘾。
鲧海子见叶羲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怕喝完了赶紧抢回来，自己仰着脖子喝了几口。
叶羲挑起眉毛。
鲧海子哈哈大笑，将水囊又塞回他手中：“给，给！不抢了！我吃别的东西。”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石头磨的东西。
叶羲惊异：“回旋镖？！”
“你们那也有这玩意？哈哈，我还以为只有我们氏族有，不过我们不叫回旋镖，叫它石钩子。”鲧海子说着，将回旋镖向前一扔。
回旋镖呼啸着飞向海兽，飞到海兽身上时，锋利的边缘将它身上附着的藤壶给割下来大片，然后再呼啸着回到鲧海子的手中。
叶羲朝鲧海子竖起大拇指。
看似随意的一抛，竟然准头这么高，这没练习个上万次是练不出来的。
鲧海子看看叶羲的大拇指：“这什么意思？”
“在羲城这代表夸奖你很厉害的意思。”
鲧海子哈哈笑着也冲叶羲竖起大拇指：“未来祖巫的夸奖，我可受不起，还给你还给你！”
有海燕将剥落的藤壶叼到他们面前。
鲧海子好像磕瓜子一样，挖着藤壶生吃起来：“这个很多人都吃不惯，但我就喜欢，磕着舒服！上瘾！闲得没事磕上一磕。”
他嚼得嘎嘣嘎嘣的。
叶羲心道，怪不得苍氏族主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让我直接叫他鲧海子，原来这个精瘦的中年汉子熟了之后这么接地气。
叶羲没打算生磕藤壶，道：“如果你喜欢磕东西的话，我们那有种叫瓜子的东西，大概你也会喜欢的。”
“瓜子？”
叶羲摸了摸自己的兽皮袋，好运地摸出几颗羲城产的葵花瓜子。
这瓜子呈现焦黄色的诱人色泽，很香，有消食和治疗拉肚子的功效，可以当药用，所以这次他带了几颗来。
鲧海子伸出沾满粘液的粗糙脏手，毫不客气地将瓜子全抓走。
他是第一次看见这东西，但很奇妙，或许是藤壶海瓜子贻贝等东西磕多了，他无师自通地将它放在牙齿间一磕，将瓜子仁给磕了出来：“这味道……嗯，有点像晒过太阳的兽皮，不甜也不咸，但还不错。”
叶羲又找出几颗瓜子，将瓜子全给他。
鲧海子不客气地咔嚓咔嚓全磕了。
正在他琢磨出味道之后，有点上瘾那味了，瓜子却没了。
“太少了，不得劲！”鲧海子很不满。
“没办法身上就带了这么多，羲城里这种瓜子很多，你如果来羲城可以磕个够。”
“好哇，我对你们那羲城也好奇的很，等那些头领兽死光后，我就去你们那里转转，吃瓜子！可别对我小气！”
“别的我不敢说，瓜子你随便磕。”
“不吹牛？”
“这样吧，我给你准备一石屋的瓜子，怎么样？”羲城新培育的葵花奇大无比，有两层楼那么高，一朵葵花就能产十万颗瓜子，要装满石屋小意思。
鲧海子挖了一只藤壶，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地嚼，想着走进石屋被香喷喷的太阳味的瓜子淹没的样子，觉得还不错。
“好！”鲧海子伸出手。
叶羲一愣。
“击掌为誓啊，刚还你教我的！”鲧海子瞪着眼睛道。
叶羲哈哈笑着跟他击了个掌。
说真的，要不是鲧氏极有可能是造成鲛人族痛苦的元凶，他就要喜欢上这个直爽的汉子，真心跟他交朋友了。
想起鲛人族，想起海窟窿，叶羲眼中的笑敛了起来。
“怎么了？”鲧海子磕着藤壶问。
叶羲低下视线。
沉默片刻后他抬起眼，问：“你们跟鲛人族有旧仇吗？”
鲧海子没想到叶羲忽然说这个，有些摸不着头脑：“没有啊？”
叶羲转头看他：“没有？”
“没有啊？”鲧海子藤壶都不磕了。
叶羲脸色微微变了。
难道是他猜错了，那个海底通道不是鲧氏弄出来的？不会吧，除了氏族，还有哪个人类势力有能力弄出这么长的一条海底通道？
不可能是某种史前生物弄出来的，因为里面有海底石刻，有巫的力量，肯定是人弄出来的。
叶羲惊愕，道：“不瞒你说，我是从一条海底通道来这边的。”
鲧海子眼神微变。
叶羲捕捉到了这丝变化。
“你们弄的？”
鲧海子一个咕噜从地上坐起，有些暴躁有些郁闷懊恼地骂了一句：“他祖宗的！”
第九百一十一章 海窟窿真相
叶羲跟着站了起来。
鲧海子迅速地看了看左右，见四周没人，才郁闷道：“那是我们族留下的秘密通道，没被其他氏族发现，居然被你发现了！”
“所以那条海底隧道是你们凿出来的？”
“嗯。”
鲧海子知道叶羲说的那条是哪条。凶兽海四周的海域鲧氏都摸遍了，就那么一条能让人从东大陆直接过来的海底通道。
“你刚才问鲛人族……”
叶羲声音变得低沉：“那条海底通道，给鲛人族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和灾难，经常有海怪顺着那通道钻过去。那边海域广，鲛人族分布的散，没办法及时发现钻过来的海怪，必须要时刻守着通道入口才行，过去……”
吞食鲛人倒算了，主要是外来物种入侵，导致生态破坏严重。他虽然没亲眼见过过去的光景，但只是看鲛人族祖先留下的壁画，以及路上遇上的海怪，就能明白过去的场景有多可怕。
最重要的是他心疼沧雾。
沧雾不该余生都待在那个黑暗冰冷的地方。
鲧海子当然明白鲛人族会面临什么，但是他对异人没有太多同情心，听到叶羲这么说，也丝毫没有愧疚。
叶羲察觉出了鲧海子的心理，停止话头，问：“能告诉我海底通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鲧海子听到这里才深深吸了口气。
迎着凛冽的海风，望着湛蓝到不可思议的海面，他用力地将回旋镖扔出去，像把满心的郁闷扔了出去。
回旋镖没有砸中任何东西，那头巨无霸海兽已经沉了回去，回旋镖在海风中呼啸着转了一圈，回到鲧海子的手中。
他很郁闷。
那条海底通道对于鲧氏来说是个秘密，只有历任鲧氏族主和元巫知道，连大元巫都不知情。
因为太重要，以前都有钝头海蛇在那里守着，但是这几年海怪因为源石变强了，钝头海蛇待在那里很危险。
考虑到氏族里除了他们鲧氏，很少有战士的战兽是海兽类的，更不会单独在危险的海域里乱晃，通道入口被其他人发现的可能极低，于是就没有再派钝头海蛇去那守着了。
谁知道冒出个叶羲……
平常如果有人发现了通道，他肯定要杀了灭口。就算被其他氏族人发现，为了安全起见也得忍痛杀了，但偏偏是叶羲！
烦！
鲧海子右臂一甩，又用力将回旋镖抛了出去。
这次回旋镖被扔得更远了。
回旋镖呼啸着飞回来，这次在鲧海子接住之前，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它。
鲧海子不再扔回旋镖，转头幽幽地看了叶羲一眼，道：“……那条海底通道是大分裂时期的鲧氏祖先钻出来的，后来为了留条退路，那条海底通道就一直留着。”
“这条通道其他氏族都不知道。”他眼神幽怨，欲言又止道，“你……”
他想要叶羲一个承诺。
但叶羲似乎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将回旋镖还给他，继续问：“既然你们只是为了留条退路，为什么要把海怪往通道另一头引？”
那个海底石刻分明是引海怪用的。
鲧海子不答反问：“羲巫大人跟鲛人族关系不错？”
叶羲没有说跟沧雾的关系，只道：“羲城靠海，和鲛人族算是邻居。”
鲧海子有些恍然：“原来是这样。”
羲城离海近，那些海怪肯定也骚扰了羲城人，所以叶羲这个羲城主人要来跟他搞清楚。
“别误会，我们不是有意想引海怪过去搞破坏的，更不是为了对付鲛人族。想对付鲛人族，根本不用那么麻烦。”鲧海子的语气平常，但话中却透露着霸道，“我们引海怪过去，只是为了维持通道。”
“维持通道？”
“海底地震频发，通道容易变形，塌陷，火山灰也会涌进来，日子久了通道里还会长乱七八糟的东西，把通道给堵住。”
“漫长岁月以前，鲧氏每隔百年就得重新打扫一遍通道，太费力，而且容易被其他氏族发现动静，所以我们的祖先就想了那么一个省力办法。”
“让海怪来替你们打通？”叶羲恍然。
“嗯。”
鲧海子点了点头。
当然另一个原因也是这里的海域海怪太多太强，这条通道可以分流一部分出去，让这片海域稍微安全些，一举两得。
叶羲听罢自嘲地摇了摇头。
当知道那条海底通道是氏族的杰作后，什么阴谋都在他脑海中闪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那么简单，仅仅是十二氏族之一的鲧氏用来逃生的通道而已。
消化了一会信息，叶羲道：“我可以将它堵住吗？”
鲧海子为难了。
当然不可以，这是他们鲧氏最后的逃亡通道。但是叶羲的身份又太棘手了……
却听叶羲又道：“放心，只是在通道入口用珊瑚封住，不让海怪再钻进去，我不会弄塌通道的。”
“用珊瑚封住？”鲧海子奇道，“那个入口很大，珊瑚怎么封？”
叶羲：“这个先不用管，先说行不行吧。”
鲧海子思考片刻。
如果只是用珊瑚将入口封住的话，以后如果要用那条通道逃生还是没问题的，只需撞碎珊瑚就可以了。反而可以让通道入口变得更隐蔽。
和头领兽群的最终决战最多不超过二十年，通道应该不会因为没有疏通而堵塞。
总之没有坏处。
“好，羲巫大人封吧。”
就卖未来祖巫这个面子。
叶羲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谢谢。”
鲧海子摇头：“不用谢，您能保密的话我还得谢谢您，另外，我们鲧氏的孩子到了那边，多帮我照顾照顾。”
“行，一定给你们养的胖胖的！”
“我可不要一群猪仔，我是想请你帮我多训练训练他们，不要让他们比别的氏族崽子差！”
“哈哈，行，行。”叶羲满口答应。
海窟窿背后的谜团解开了，这次氏族之行的最重要任务完成。
以后将通道入口封住，海怪就不会再出现在鲛人族地盘，沧雾不用再肩负那么沉重的使命，孤独地在深海守着了。
现在他浑身轻松，再好说话没有了。
至于鲛人族和鲧氏之间的恩怨，等最大的灾难过去以后，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第九百一十二章 高层齐聚
“我们鲧氏的崽子不娇气，你们可以……”
鲧海子话说到一半，突然耳朵微动，捕捉到了山脚下的声音。
他中断谈话，转过身走了两步低头望去，发现苍康等人向这边走来。因为距离太远，他们看起来小的跟蚂蚁似的。
苍康似乎也看到了他，远远朝他招了招手。
叶羲的听力没有鲧海子这么好，这里的山座座高得跟珠穆朗玛峰似的，再加上风这么大，哪听得到山脚下的脚步声。看到鲧海子的动作，他才跟着望到山脚下的氏族高层团。
“走，我们下去吧。”叶羲道。
鲧海子招了招手，几头在附近云层盘旋嬉戏的海燕立刻飞了过来。
两人各自随便挑了一头，踏着海燕，飞速回到了山脚。
叶羲从海燕背上跳下。
他看了一圈人。
这次足足来了几十个人，十二氏族的族主全部到齐，剩下的全是元巫。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苍康附近，有的笑容满面，有的却不太友善，用审视或冰冷的目光暗中看着他。
“羲巫大人回来了，路上没遇到什么问题吧？”苍康笑着朗声打招呼。
叶羲微笑着向苍康：“有苍辛他们的保护，当然十分顺利，谢谢苍康大人关心。”
苍康笑呵呵道：“那就好。”
叶羲转向其他人，他也不嫌麻烦，挨个笑着打招呼：“夷巫、狸比山大人、厉巫、听大人……”
“羲巫大人。”
“羲巫大人好啊。”
被问好的人不管之前究竟对叶羲有没有意见，轮到他们时，都收起冰冷审视的目光，客气地做出回应。
这是叶羲第一次这么全地看到氏族高层。
很多人他不认识，不过碰到不认识的，他也没有略过，而是含着笑朝对方问好，自有对叶羲友善的人热情对他介绍。
气氛一时变得和气了不少。
这边叶羲他们打着招呼，那边苍康拉着鲧海子走到一边私下低声问话。
“你们刚刚聊了什么？”
“就是关于以后孩子的事，羲巫承诺我……”
大概知道两人的交谈结果后，苍康放心了。
他知道，他这边对其他族主说得再多，他们也还是不放心，因为他们不信任叶羲。有些人甚至觉得叶羲之前传授雨巫咒也是在收买人心，觉得他心思深沉，不可与谋。
现在他们虽然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同意了这计划，但态度十分勉强。说不好一个想不开，就出什么变故。
他觉得不如让他们和叶羲谈谈。
因为既然叶羲能一面就让大元巫下定决定，让鲧海子这个厌恶部落人的人也改变口风，说不定也能安定其他人的心。
“快中午了，羲巫一路来肚子也饿了，这样，咱们在这里生火一起吃一顿，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咱们边吃边说！”
鲧海子第一个响应：“好！我这就让人去抓几头鲜美的海鱼回来！”
“行。”
“也好！”
“好！”
诸位族主和元巫也都想和叶羲交流，闻言都同意了。
大家最后在山顶架起篝火。
山顶空气稀薄不是进食的好地方，但离人群远，却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一只只海燕抓来干柴，叼来新打来的海鱼海兽，族主们亲自动手剖鱼架篝火烤肉。
一边吃，叶羲一边把对鲧海子做出的承诺，又对所有人说了一遍。
他也明白众人的顾虑，于是挑着羲城的故事讲了一些，比如黑泽部落的恩怨，比如涂山部落的过去，大迁徙中的遭遇，豸部落俘虏的待遇，红蜘蛛事件，还有那些原先艰难生存后来在羲城安居乐业的中小部落。
都是一些在氏族人眼里小的不能再小的小部落的故事，以及弱得不能再弱的灾难，不过他们却能从这些故事中，窥见叶羲的品性和行事风格。
一顿饭一吃就是好几个钟头。
随着谈话，大多数人渐渐卸下了心里的包袱。
不说夏苍祖巫，光是听叶羲处理黑泽部落还有豸部落俘虏的事，就能知道叶羲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
不过依旧有一小部分人持警惕和悲观态度，觉得氏族如果托付在叶羲身上，未来渺茫，但他们心中那种叛出氏族的念头终究随着谈话淡了。
苍康敏锐地察觉到了大家的变化。
眼看几个钟头过去了，篝火鱼肉添了一遍又一遍，大家还没有想结束的样子，苍康开口了。
“羲巫在地道里赶了两天的路，刚回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这样吧，让羲巫回去休息。”
“休息完后，大元巫也想见见他。”
见苍康把大元巫都抬出来了，其他人也不好再多说，只好熄灭篝火站了起来。
大家三三两两散去，苍康也带着叶羲回苍氏。
回来的路上，叶羲笑着说：“还好苍康大人聪明，抬出大元巫，不然我们恐怕连晚食都可以连着吃了。”
他确实很想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在柔软干燥充满阳光味的兽皮毯上睡一觉，地底通道里带出来的土腥味似乎还萦绕在身周，非得好好整顿下不可。
苍康摇头：“我可不是骗他们的，大元巫确实要见你。”
叶羲诧异地停下脚步看他。
大元巫找他不早说，居然吃了几个钟头饭后才说！
苍康笑着说：“不急，大元巫让你好好修整一下再去找他，他想让你在骨塔多待几天，跟他学习巫术。”
“啊……”叶羲又惊又喜。
苍康拍拍叶羲的肩膀，调侃道：“虽然你有夏苍祖巫的传承，但我们氏族发展了这么些岁月，还是有些拿得出手的新巫术的，可不要小瞧我们啊！”
“怎么会！”
苍康：“那就好。”
他看了一眼悬挂着两轮炽阳的天空，深深呼出一口气。
现在整个氏族都知道了他们这个决策，但很多人难以接受，刚才一路行来，他发现了许多躲藏在暗中的敌意目光，有小孩的，有妇女的，有战士的。
他们不会冲上来攻击叶羲，却不排除有人会像之前的狸圆狸览这些小孩子一样，做出偷东西这样的抗议举动，虽然没什么危险性，但总是挺添堵的，能避免就避免吧。
在骨塔待两天，也算变相的保护叶羲了。
第九百一十三章 骨肉分离
三天后。
叶羲踏着凶隼从骨塔上下来。
从凶隼背上落地后，叶羲站直身体，肃容向着骨塔深深鞠了一躬。
这些年来他遇到了许多可敬的巫，涂山巫、九邑元巫、夏苍祖巫，还有这位氏族的大元巫他们都是，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他，他真的很幸运。
其实细想来，这片大地上几乎所有巫都是可敬的。
他从没见过有巫因为权利在族里作威作福，奴役族人，反而所有的巫都殚精竭虑地为族人谋划。像大元巫都不知多久没下骨塔了，过得像个苦行僧。
他们是人族真正的脊梁，是活着的信仰。
不过现在他也是脊梁了。
而且算是顶梁柱，他要是没能成功晋升为祖巫，怕是氏族部落所有人都要完蛋。
想到这里，叶羲觉得自己肩头很沉很沉。
“希望我不负您所托。”
叶羲心中默默道。
“羲巫大人！”
“羲巫大人好。”
骨塔位于苍氏领地之内，见叶羲下来，在附近的苍氏人都过来行礼，有的则立即骑上战兽去通知苍康了。苍康现在不在苍氏领地内，而是在隔壁氏族处理事情。
叶羲向众人点头问好。
“叶羲哥哥！”
阿织吊着根蚕丝从天而降。
这些天她一直在骨塔低层织蚕布，晃了晃神，才发现叶羲从骨塔顶上下来了，于是立刻抓着蚕布吊下来。
“叶羲哥哥！”阿织声音雀跃，眼中满是期待和喜悦，“你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她迫不及待想回去见新蚕王，还有她的小族人们了！
叶羲没回答，而是看着她手里抓着的织了一半的蚕布，奇怪道：“你不是不想再织布了么，怎么又织上了？”
这几年阿织被氏族奴役得狠了，对于织布这件事近乎痛恨，发誓再也不织布，没想到这才几天，居然又织上了。
阿织眨了眨眼：“我找不到事情做。”
她不想跟氏族人打交道，又不能离开氏族，除了织布，她都不知道干什么打法时间。
“你回来了我就不织布啦！”
叶羲微微笑了。
他发现阿织身上的暮气消失了。当然没过去刚出桑蚕岭时的活泼，不过考虑到阿织的年纪在蚕女中已是中年，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咦？”叶羲突然发现什么不对。
他仔细地看了遍阿织。
阿织脸上的细纹好像消失了？白色长发不像原先那样枯皱，而是充满光泽，被光照得像匹练一样，这样看上去阿织分明是个青年女性。
“氏族是不是给你吃了什么特别的奇花异果？”
阿织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歪头：“怎么了，阿织的脸有什么不对吗？”
叶羲高兴地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阿织笑弯了眼：“啊，我还以为脸上长东西了呢！”
氏族没有像镜子一样的东西，她也不会去对着水面照镜子，所以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变年轻了，不，她根本连自己原先面容变老都不知道。
蚕女没有找伴侣的意识，所以不怎么在乎自己容貌。对阿织来说，哪怕一夜间衰老成老婆婆也不会太难受，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很喜悦，只是见叶羲高兴，所以跟着开心。
“叶羲哥哥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可以回羲城了？”
“应该就这两天了，看他们怎么安排吧。”
“太好了，再不回去我都想自己跑回去了。”
“嘘……”
叶羲忽然竖起食指，示意阿织不要说话。
他跳到附近的屋顶上凝神倾听。
“狂风呼啸，黄沙遮天，氏族祖先啊，见到你们连狂风都会退缩，见到你们连黄沙都会胆怯。”
“大海翻滚，海浪扑脸，氏族子孙啊，见到你们连大海都会畏惧，连海浪都会退却……”
远处有人在唱歌。
那人嗓音沙哑，有气无力，在烈日和风沙中，如此激昂的歌竟透着股凄凉。
叶羲循着歌声望过去，看到一个大肚皮剽悍大汉坐在盖着盖子的石缸上，背靠着石墙，双手垫在后脑勺，在散漫地唱着歌。
他眯着眼睛望着天空，不知在看凶禽还是在看白云。
在唱歌大汉的隔壁石屋前，有个五六岁的小孩在冲自己阿父发脾气，旁边几个更小的小萝卜头也气势汹汹叉着腰，站在那个大孩子身后，同仇敌忾。
“我们不要去什么羲城！”
他的阿父在门口忙碌，闻言很不耐烦地安慰他：“你觉醒成为战士后就能回来了，别吵！”
石屋门口垒了很多兽皮包裹石盒木盒之类的东西，他现在正在硝制兽皮，想多做几块好一些的新兽皮给几个小崽子。毕竟孩子们得觉醒成为战士后才能回来，在羲城得待好几年，他怕羲城没有好兽皮给几个小崽子用。
这两天他一直在准备，几个小崽子却一直跟他吵，吵得他越来越烦躁，满心的郁闷都被点燃了。
“我们不要去羲城！”孩子们绕到他们阿父面前。
“你去跟族主说，跟我说有什么用！”
“我们不要去羲城！！”
“不许再吵！”
“我们就不去羲城！！！”
那阿父怒了，腾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吼：“你们留在这里也碍事，巫还要保护你们，留着干什么！没你们巫还能腾出手多杀几头头领兽，趁早滚蛋！”
小孩被气到了，梗着脖子跳着脚尖声大叫：“你像老子一样大的时候，不也是被保护的货，凭什么说我！”
他阿父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怒发冲冠：“你他阿姆的跟谁吼呢？！”
小孩被扇得一屁股坐下，脸蛋通红一片，却偏偏不哭，喘着粗气恨恨地盯着他阿父。
小孩的阿姆本来在收拾东西，立刻怒气冲冲地过来，狠狠给了她伴侣一脚：“他都要走了，你还打他？”
“阿姆你别帮我，等我成为战士了，我自己打回来！”小孩非常成熟非常有志气地大声嚷道。
他阿父嗤之以鼻：“等你成战士了老子不知道几级了，照样痛扁你！”
小孩被噎得说不出话。
那个唱歌的大汉不再唱了，掀了掀眼皮道：“算了吧，等你儿子成战士了，你说不定已经被巨兽踏成肉泥了，连骨头都找不到哩！”
他嫌事不够大，继续逗小孩：“回来你就找不到你阿父阿姆咯！”
小孩呆住。
旁边一帮小萝卜头眼中渐渐噙满眼泪，呜呜大声哭了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张开双手去抱他们的阿父阿姆。
“我们不要走……哇……”
他们的阿父阿姆被哭得心都酸了，蹲下来抱住他们，眼睛泛红。最后连那个倔强的大孩子都一同拥入怀中，一家人抱头痛哭。
大汉跟没事人一样重新唱起歌。
第九百一十四章 豪奢
“叶羲哥哥怎么了？”
叶羲收回目光，转头问阿织：“这两天氏族怎么样，有人因反抗这个决策而流血吗？”
“什么决策啊？”
叶羲被阿织一句话噎住了。
他忘了她对氏族的事根本不关心。
叶羲向周围看了一圈，发现苍氏的人似乎少了很多。想了想，叶羲跳到旁边更高的一座石屋屋顶上，朝更远处望去，结果发现还是不够高视野不够宽阔，索性跳到了骨塔上。
当然他没有跳到骨塔塔顶，而是跳到两百来米高的高度，站在一根粗壮雪白的巨型肋骨上，朝远方极目远眺。
“叶羲哥哥？”
阿织抓着蚕丝也上来了。
叶羲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织很乖巧地不说话了，站在旁边陪叶羲晒烈日，无聊地东看看西望望。
叶羲望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西面。
弥漫着黄尘的西面空地上，数量惊人的巨型翼龙正聚在一起，望过去密密麻麻，最起码有几十万头。明明部分翼龙体型比囊鳞翼龙还要大些，但因为距离过远的关系，望过去也就鼠崽那么大。
更迷你的是围绕在它们身边忙忙碌碌的人，那是小得连蚂蚁都不如了。
这些巨型翼龙并不独属于苍氏，苍氏没有这么多头巨型翼龙，这些都是从十二氏族里征召过来的，品种都不一样，有的青色有的红色，有的长鳞片，有的长羽毛，有的长角，唯一的共同特征就是体型大。
有人将很粗的绳子抛到巨型翼龙背上，再从另一端垂下，他们绕着翼龙的身体，将绳子绑成死结。
接着有人抬着类似马鞍的坐垫，将它们一个个绑死在翼龙背上。一头翼龙背上往往绑上十几二十个坐垫。
叶羲目光微转。
看到有人趴在有角翼龙头顶的独角上。
那独角翼龙的角粗得像是独木舟，战士光着膀子光着脚稳稳站在上面，然后将一个约摸三岁的小娃娃放在角上。
因为独角倾斜，质地又非常光滑，小娃娃不受控制地往后滑，他连忙张开胖乎乎的双臂，但独角太粗了，即使张开双臂也没法将它抱住固定身体，所以还是在往后滑。
独角翼龙下意识地将脑袋垂低些，让自己的独角跟地面平行。
战士将小娃娃拎起来放到地面。
他回到翼龙角上，在上面包了一层柔软的厚兽皮，让翼龙角不再那么滑，接着再次将小娃娃放回到独角上，用绳子将他紧紧绑在上面。
这下小娃娃背朝天趴在独角上，小身板被绑得死死的，即使翼龙昂起脑袋，独角和地面呈九十度直角，小娃娃也不再滑下去了。
翼龙为了确保自己身上的小孩子真的绑紧了，还晃了晃脑袋。
身边一群大人牢牢盯着被绑在角上的小孩，以确保如果小孩掉下来能及时接住。
“他们在为出行做准备。”
身后低沉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苍康来了。
“小孩不比战士坐得稳，飞得快了有可能被甩下去，所以这两天得抓紧时间在翼龙身上安点东西。”
可怜氏族之前从来不给战兽装鞍的，现在为了孩子们的安全，都在使劲研究该怎么装怎么才能让小孩更安全些。
“羲巫大人怎么样，这两天在骨塔上学得还好吗？”苍康微笑着问。
叶羲点头：“很有收获。”
他的注意力还放在远处乌泱泱的翼龙群身上。
那边的人忙得热火朝天的，一摞又一摞的东西往翼龙背上放，有的翼龙似乎专门用来载货，背上不装“龙鞍”，但是各种物品堆叠得像小山丘一样，远远望去翼龙背上像长蜗牛壳了。
人们还不放过它，在它的双腿上缠上绳子，绳子末端再绑上体积大到惊人的石箱。
翼龙拍拍双翼试飞了一下，脚上拴着的东西没掉，背上的货却山崩一样倾泻下来了，一帮人手忙脚乱地收拾。
“啊。”阿织也看到了，轻声惊呼。
苍康也看到了那头掉东西的翼龙，摇头：“看来绳子没绑紧，那头好像是苍摩的，这下他们家要重新收拾了。”
“等等！”叶羲不可思议地扭头看他。
“这头翼龙背上的东西……不会全是一家的吧？”
“对，是苍摩为他们家的几个小孩准备的。”
“几个小孩？”
“五个吧，还是六个？”
“五六个小孩要准备这么多吗？”叶羲咂舌。
苍康摇头：“这倒不算多。”
叶羲：“啊？”
苍康：“举个例子，我家那个八岁的小崽子，离觉醒还差三四年，每年至少要消耗五箱奇花异草异果，五缸异泉和兽奶。这些都是为身体打基础的东西，不能短缺，三四年的分量加在一起，就显得多了。”
“我们家崽子年纪还算大，准备的可以少些，像苍摩家还有两岁的小娃娃，那至少得准备十年的分量。”
叶羲欲言又止。
他想说这些羲城可以为孩子们提供，但话还没出口就咽下去了。
羲城是这几年才发展起来的，底子比超级部落都薄，更不要说氏族了，羲城那些滋养身体的奇花异草氏族恐怕看不上，而且氏族孩子太多，羲城要像氏族原来的规格养育氏族小孩，基本做不到。
苍康又道：“小孩身体长得快，听说你们羲城天气没我们这边热，还有大冬季小冬季什么的，所以兽皮衣兽皮毯也得带，当然兽皮毯缺了也没事，盖寻常的兽皮也冻不死，备个一两条就可以了，主要是衣服，每年备一身，得准备个一箱子。”
叶羲点点头，心里却在叹气。
氏族连兽皮衣都要自己带过去啊。
不过也能理解，好的兽皮衣是可以起保护作用的，相当于铠甲，紧要关头还可以保命，氏族孩子穿的兽皮衣肯定比羲城孩子穿的要高级多了。
“还有凶兽核得多准备些。”
“你说你们羲城有个很大的交易区，里面东西很多，新奇的好吃的东西都有，做阿父阿姆的肯定不想他们的崽子在那边买不起东西，只能眼巴巴馋着别人家小孩的，所以兽核不能少。至少得准备个几缸吧？”
叶羲惊了：“几……缸？！”
第九百一十五章 厚水片
氏族的兽核，竟然以缸计算！！
换作前几年叶羲眼珠子都得瞪出来，但这两年见识得多了，所以他只是微微睁大了眼睛，好歹没失态。
苍康有些诧异地看着叶羲，似乎在吃惊他为什么这么惊讶。
叶羲揉揉太阳穴。
好吧，他忘了这里是凶兽海，最不缺的就是凶兽。一场凶兽潮下来兽核不知有多少，怕是比雨还多，有些氏族人都懒得挖兽核，直接将兽尸扔掉。
“你们这的小孩身家，恐怕比我们羲城的六级战士都要丰厚啊。”叶羲摇头苦笑。
羲城小孩的养育条件跟氏族小孩一比，更是像贫民窟出身的一样。
苍康：“羲城离这里远，以后孩子的父姆想送东西就难了，羲巫大人可不要怪罪啊。”
“怪罪什么，只是羡慕罢了。”
苍康：“没什么好羡慕的，兽核多了没意义，留一部分有用的就行了。”
叶羲听得牙酸。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么招人恨呢？
平复了一下羡慕嫉妒恨的心情，叶羲再看向隔壁嗥氏的领地。嗥氏领地上的人看起来竟然不怎么忙碌，跟平常差不多。
“嗥氏人已经准备好了？”叶羲问。
“不，孩子太多了，所以我们决定分成四批。苍氏、狸氏、听氏的孩子第一批先去羲城，嗥氏是第二批。”
叶羲向狸氏的方向望去。
氏族土地缺乏植被，终年漫着黄尘，平时活动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石屋兽皮特别容易落灰，身上特别容易脏罢了，可一旦从天空往下望，就会发现所有人所有战兽都浸在滚滚黄尘里。
尤其现在是炎夏，是阳光炽热的大白天。
大地化作蒸笼，黄尘犹如雾气，所有景物被笼罩在内。站在骨塔上，隔壁嗥氏领地勉强能看清，但嗥氏隔壁的狸氏就看不清了，再加上扭曲的热浪，整个狸氏简直像海市蜃楼般缥缈模糊。
阿织也在看狸氏的方向，但她的视力更差。
“啊，看不到。”阿织说。
叶羲心想苍氏准备的动静这么大，狸氏又不知在怎么准备。想了想，他没有将望远镜拿出来，而是抬起手在面前画了一轮圆。
风轻轻拂动。
有水汽从四面八方涌来，最终在叶羲面前融成一轮巨大的，犹如凸透镜般的厚水洼，并神奇地悬浮在半空中。
叶羲嘴唇轻轻翕动。
伴随着略显悦耳的吟诵声，厚水片里逐渐出现一滴墨绿色的水滴状光芒，叶羲用骨杖轻敲一下，水滴光芒刹那晕荡开，透明的厚水片里出现了画面。
这是一头由墨绿色线条组成的狸猫。
狸猫先是蹲在地上，后来在发足奔跑，墨绿色散发着光芒线条随着狸猫奔跑的身影逐渐凝实，狸猫的身影变得更加清晰。
阿织目不转睛地盯着水片中的画卷，新奇极了。
她觉得这只狸猫在水片中奔跑的样子特别灵动，后来她又发现这似乎不是一只狸猫，因为它奔跑了几步后，竟然张开四肢在半空中滑翔，四肢间有像蝙蝠一样的膜。
还有它肚皮处竟然有口袋，里面似乎有两个小孩脑袋钻出来？
苍康解释：“这是飞天狸，是狸氏为孩子们准备的坐骑。”
叶羲觉得这狸猫可爱，挥手驱散了巫力。厚水片立刻像镜子般哗啦破碎，然后变成坨掉了下去。
“啊！叶羲哥哥！”
阿织伸出手想去挽留，却只抓了一手的水，不由得大声抗议。
叶羲抱歉地笑了笑。
刚才的是他跟大元巫新学的巫术，还不太熟练，画面不是很清楚，还是望远镜好使些。
“用这个看吧。”
叶羲掏出望远镜挥了挥。
阿织在羲城待过，自然知道望远镜，没什么兴趣地摇摇头，她不是想看狸氏的领地，只是觉得刚才那个有画面的水好玩罢了。
于是叶羲自己看起来。
只见狸氏不知从哪冒出了许多只火红色的“飞天狸”，飞天狸的大眼睛水汪汪黑漆漆的，比寻常狸猫要大许多，像汪着一包水，鼻头却小小粉粉的，看起来超级萌。
它们体型不算很大，跟幼年灰象差不多，肚皮上的育儿袋里只塞了两个小孩。那两个小孩有**岁了，脑袋没法钻进袋子里，正扒着袋口看外面。
飞天狸背上还背着一大坨东西。
那是用薄兽皮缝制的超大号包裹，包裹的两边缝了两根带子，端端正正地系在飞天狸的脖子上，有点像包袱。
而飞天狸装着小孩背着包袱奔跑的样子，就犹如卷家而逃的小贼一般，小模样萌到爆炸，叶羲看得嘴角都翘了起来。
叶羲：“狸氏的人只准备了飞天狸吗，会不会不够载东西？”
苍康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狸氏领地的模样，闻言道：“它们背上背的只是路上用的，真正准备的行李交给那些翼龙载。”
“为什么他们不坐飞禽？这样恐怕不利于赶路啊。”
“别看飞天狸这样，其实它们真正的速度不慢，到时候如果跟不上，大不了分成两批走，不会有危险的。”苍康对它们的实力很自信。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这些飞天狸也是狸氏给孩子们准备的保姆，到羲城后就不走了。”
叶羲闻言又羡慕了。
怪不得狸氏准备的是飞天狸，原来是要长久陪伴孩子的。
飞天狸不仅实力强大，而且颜值超高，那浑身火红色的毛绒绒软软的，一看就知道待在育儿袋里面有多舒服多软和。
他也好想给羲城孩子们准备这样的保姆啊！
叶羲眼睛贴着望远镜。
镜头里出现了另外的飞天狸，这只火红色的飞天狸蹲在地上，鼻子上挂了一只光屁股的小婴儿，小婴儿咯咯笑着抓它的胡须，飞天狸也不生气，一动不动地让它抓。
见小婴儿快掉下来后，蓬松的尾巴一扫，稳稳将它接住。
脾气也好好啊！
叶羲酸酸地放下望远镜，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苍康：“羲巫大人觉得呢？”
“你们想怎么安排，我想先听听你们的。”
“明天怎么样？”
“有点急了。”
“为了避免头领兽发现我们的动作，宜早不宜迟吧，如果羲巫觉得快，那就后天。”
“还是后天吧。”他还需要去一趟海里，和沧雾见一面。
“好，那就后天出发。”
第九百一十六章 冒烟的石台
叶羲举起望远镜，想再看看可爱的飞天狸。
镜头中，却出现了一个流着眼泪用骨针缝制兽皮衣的女人，她哭得很厉害，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怀里那件小小的兽皮衣却缝得很仔细，针脚很细密。
她的脚边，依偎着一个闭着眼睛小脸晒得红扑扑的小女娃，她眼角尽是晒成白色结晶体的泪痕，已经睡着了却抱着女人的小腿不放。
叶羲慢慢放下望远镜。
这一幕让他很不是滋味。
沉默了一会，叶羲对苍康道：“其实，你们不用将孩子全部送到羲城。每年秋季前将待觉醒的预备役孩子送到羲城，等大祭祀过后再将他们接回来就可以了。”
将孩子送往羲城的主要目的就是交由他觉醒，然后增加他成为祖巫的把握，那么其实可以只将羲城看作一个觉醒地点，这样反而更方便些。
不过这样对羲城来说不算最佳方案。
对，他承认原来确实存在留人的想法。
如果孩子们从小生活在羲城，那么他们一定会对羲城产生感情，就算大部分都回氏族了，总有小部分会留在羲城。以氏族孩童的人口基数来看，哪怕只有一丁点，数字也会非常可观。
而如果羲城只是作为一个觉醒地点，每年来一批待觉醒的氏族战士，等觉醒完了就回氏族，那就完全别想他们对羲城有什么感情了。
但叶羲终究是放弃了，人口可以慢慢发展。
“不行。”
苍康听到叶羲这么说，竟然毫不犹豫地否决了。
“将孩子全送到羲城，并不仅是为了助你成为祖巫，还有其他原因。”
“哦？”
“孩子全部留在羲城，我们就不用留手了，下次头领兽来袭元巫们也可以腾出手加入战场，降低牺牲的人数。”
“而且，因为孩子在你们那，有些氏族就不敢乱来。”
叶羲眉心微皱。
他想起了苍辛曾经说过的氏族大分裂。
看来苍康还是不放心其他氏族，怕以后部分氏族有别的想法，而孩子们留在羲城就相当于人质被压在后方。有他们在，有的氏族就不敢动那个念头。
“我明白了。”叶羲低声道。
“对了！”
叶羲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婴儿和孕妇怎么办？”
苍康：“她们就暂时留在这吧，加起来人数也不多。等过两天全都搬到这里来，有大元巫护着她们。”
“这……不会不方便吗？”要让自己怀着孕的伴侣和刚出生的孩子离开自己领地搬到苍氏来，其他氏族人会很不乐意吧。
“现在是非常时期，牺牲的族人都不知多少了，添这么点不便算得了什么。”
苍康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
“这样吗…”
太阳猛烈，叶羲和苍康一起站在骨塔的那根巨型肋骨上聊了很久，久到阿织都无聊离开了，两人才结束对话。
回到石屋后。
叶羲喝了几口苍氏人准备的异泉水润喉咙，然后举起门口的石板虚挡住门，最后席地坐在了一张沁凉的水蟒皮上。
石屋没有窗。
在叶羲将门口的石板堵住后，光线只从石缝里钻进来，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了阴影中。
叶羲回忆了下大元巫教他的巫咒，接着伸手拿出一颗引路晶石，低下头。
修长洁白的手指骤然握紧。
尖锐的巫咒声响起。
……
羲城。
翡色石屋里，小花正在一尘不染的大厅里溜达。
大厅外，明亮透明的冰洲石窗旁，一颗臃肿的角瓜树摇摇晃晃，金黄色笼子簌簌作响。
这是小花亲自喂大的小角瓜苗，如今它已经长得老大了，枝条上一只只小笼子金灿灿的，和其他角瓜树的颜色都不一样，而且能像小花那样自由行走，可却偏偏不挂果。
一帮八角部落人本来很期待它的，觉得它结出来的角瓜一定很特别，所以格外照顾它给它开小灶。但等了一年又一年，两年又三年，三年又四年，四年又五年，这颗角瓜树硬是连一颗果子都不结，八角部落人气得够呛，都不给它喂食了。
不过金色笼子角瓜树也不在意那点伙食，它成天跟在小花屁股后面，是小花忠实的大狗腿子。小花的伙食多好啊，不想吃的随便扔点给它吃，它就吃得比那些在田里勤勤恳恳开花结果的角瓜树要好多了，甚至于营养有些过剩，显得臃肿了些。
“哼哼！”
小花伸出一根藤蔓，将大厅里的冰洲石窗推开。
角瓜树的枝条立即像人的脑袋一样伸进了石屋。
咸鸟和河豹一左一右虎视眈眈地盯着这颗角瓜树，目光炯炯有神，生怕角瓜树的树枝在翡色石屋里搞什么破坏，就算推倒一颗蜡烛，撞坏一片木板也不允许。
“哼！唧唧！”
小花冲着咸鸟和河豹叫了两声，像在告诉他们不用在这里看着了，让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但咸鸟和河豹依旧不错眼地盯着角瓜树，脸色很虎。
开玩笑，这可是他们元巫的石屋！要不是小花是叶羲的战宠，他们连小花都不会放进去！角瓜树这样已经是照着他们的底线在踩踩踩踩踩，蹬蹬蹬蹬蹬了。
小花不理咸鸟和河豹了，踩着小碎步来到岩石台上，举着藤蔓犹豫要拿什么新奇的东西给它的小弟开开眼。
可正在这时，异变忽生。
只见平滑的岩石台上像有人用烙铁在烫一样，出现了一条深深的凹印痕迹！
那凹印痕迹是黑红色的，有小指甲盖那么深，嗤嗤地在冒着烟！并且这凹印痕迹还越来越多，像有什么看不见的人在那么东西刻一样！
与此同时，整个岩石台升温了，在冒着白色的雾气一样的烟。
这一切太诡异。
一刹那，小花吓得浑身的叶片都炸开来了。
它确认似的左右看看，再低头在岩石台底下看看，确认没有什么东西闯进来后，伸出一条藤蔓，试探地触碰了下那凹印痕迹。
“嗤！”
藤蔓尖尖被烫得蜷缩冒烟。
“唧！！！”
小花发出尖利的叫声，整朵花像弹簧一样弹了起来，根须跺跺跺，藤蔓甩甩甩，把那烟给飞速甩掉。
咸鸟和河豹瞬间冲进石屋。其他听到尖叫声的羲城人也立刻放下手头的事，往这边赶来。
而金色笼子角瓜树不愧是小花亲手喂大的，竟然不怕危险，不逃反而心急地把树枝往窗口里探，恨不得将臃肿的身体整个塞进大厅里。
涂山酋长、棘酋长、炬、蒲泰、干戚酋长等一帮离得近的羲城高层全赶来了。
其他赶来的战士不敢贸然进入元巫的石屋，握着刀矛候在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将翡色石屋围得水泄不通。
“发生了什么？”
干戚酋长握着石斧，刚破门就杀气腾腾地大吼。
现在羲城不比以往了，如果有不长眼的外部落人敢进这里搞破坏，别想从他们手里逃出去，就算是超级部落的人，也得把命留下！
不过干戚酋长在经过走廊后却察觉到了怪异。
因为最先进石屋的咸鸟河豹竟然呆呆地站在岩石台旁边，一动也不动，而岩石台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竟然在冒白烟？
“唧唧！”
小花用藤蔓指指岩石台。
干戚酋长他们皱着眉头走上前来，发现岩石台上赫然是两列焦黑的冒烟的凹刻字。
“我是叶羲。”
“别紧张，有件事要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