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二章 神兽出闸
棘巫怅然地想着刚才的画面。
荆棘藤铺天盖地，威势惊人，而那些脖子系着包裹，皮毛火焰般炙红的飞天狸却浑然不惧，无视所有绞杀，避开所有利刺，轻轻松松就越过了城墙。
当时城内刹那就涌进一片火红色的海浪。
然后它们一路畅通无阻，背着包裹揣着孩子来到了新领地。
叶羲明白棘巫的尴尬。
荆棘藤难得发一次威，声势又这般浩大，居然连一只飞天狸都没打死……没闹出矛盾固然好，但心里就是不得劲。
叶羲劝慰道：“荆棘藤体型太大了，对付飞天狸那样体型小的凶兽不占优势，但它绝对是对付巨兽的利器。”
这番话让棘巫好受了许多。
“是，明白。”
叶羲望向城墙。
石青色的巍峨城墙在远处横立，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赤黑色的荆棘藤密密覆盖在城墙表面，大概是因为没有抓到飞天狸的缘故，它比平常显得活跃，一直在城墙表面快速蠕动，每一根长剑似的利刺都散发着幽幽寒芒。
不过它很有灵性，每一根利刺都避开了墙皮，没有损坏一丁点城墙。
忽然，荆棘藤蠕动的速度变快了，像受了什么刺激。
叶羲若有所觉，向身后看去。
“去那边！”
“不，去那边！”
稚嫩的童声传来。
只见星湖对岸三头飞天狸轻灵地跳跃着跑过。
初来乍到的狸圆、狸览等狸氏嫡系骑在这三头飞天狸上，兴致勃勃地将它们指挥得团团转，让它们载着他们在羲城内到处溜达。
飞天狸一会跳到湖面的莲花上，一会跳到湖岸旁的独栋石屋屋顶。
所有小孩眼睛睁得滚圆，闪闪发亮地不停环视四周，哇哇个不停。
羲城的一切对它们来说新奇极了。
他们就像刚出森林的幼兽，想把新世界看个遍。
狸览他们的胆子是一贯的大，哪怕来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新环境也是如此。就这么会功夫，他们已经把几栋宿舍楼都转悠完毕了，还去后山转悠一圈，这会都跑来羲城内城参观了。
等会他们计划着翻过城墙，去外城还有交易区好好逛逛。
听绿耳其实早就听到了他们的动静，但原先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着他们偷偷溜达完回去就行，但现在叶羲都发现了，就不好装作没看到了。
他把脸一沉，声如滚雷地呵斥：“——你们瞎跑什么！！”
狸圆狸览等一帮小孩，包括载他们的三只飞天狸，身躯齐齐一震。
他们倒真没看到湖对岸的听绿耳和叶羲一行人。
三只飞天狸抬脚的姿势凝固住，朝湖对岸撇头望来，看到听绿耳和叶羲后脖子顿时一缩，连脚也规规矩矩地缩了回去。
飞天狸们虽然一幅见了鬼的样子，但狸圆狸览他们倒是不怕。
他们现在高兴得不得了，兴奋感冲淡了敬畏感，没有转身逃跑，反而笑容烂漫地想去找他们。
“走，我们过去！”
狸览率先发号施令。
三只飞天狸向后跳跃了几步，接着向前几个轻盈地助跳后，四肢摊开，朝星湖对岸滑翔而来。
星湖面积不小。
而三只飞天狸以一种反直觉的滑翔持久度，愣是飞到了对岸。
几个狸氏小孩从飞天狸背上跳下，满脸都是讨好的笑容，清清脆脆地喊：“见过羲巫大人，见过听大人！”
听绿耳面色威严：“你们不好好跟队伍待在一起，怎么跑这来了？”
狸览抬头冲着听绿耳嘿嘿笑，露出满床牙花：“他们在那排房间，还没轮到我们，我们无聊就出来转转！”
“听绿耳大人，我们等会就回去！”
“大人你不要怪我们！”
一张张小脸仰头看他们，小脸蛋红扑扑的满是祈求和讨好，声音又稚又清脆，叽叽喳喳的，听得人心也软了。
听绿耳板着脸：“不行，现在立刻回去！”
“啊——”
一帮孩子发出怏怏的失望至极的叫声。
叶羲不忍心了，道：“没关系，让他们四处转转吧，羲城有哨塔，如果有孩子离开羲城范围，会及时发现的。”
听绿耳立刻改口：“既然羲巫大人这么说了，那你们就四处逛逛吧，不要跑得太远，知道吗？”
“嗯嗯嗯！”
“嗯嗯嗯！”
一帮小萝卜头使劲点头，脑袋都要点掉了，乖巧得不得了，等叶羲他们迈步离开后，这帮小萝卜头猛地换了张脸，目光炯炯地翻身跳上自己的飞天狸。
他们居然不再在内城转悠了，反而往新领地的方向跑去。
过了片刻，有狸览的吼声隐隐传来。
“快来，羲巫大人让我们自由活动！”
“对对对，不用在这里守着了，他说了，不离开羲城就没事！”
“对对对，随便转！”
“好耶！！”
“这都是我的功劳，是我向羲巫大人请求的，你们都要感谢我！”
“狸览大人万岁！”
听绿耳听力卓绝，这一番吼声是听得一清二楚，叶羲听力比不上听绿耳，但也隐隐听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神色都有稍许僵硬。
叶羲：“……现在拦住他们还来得及吗？”
听绿耳不语，默默看向新领地的方向——两个呼吸后，一片火红色的海洋涌了过来。那是无数只载着狸氏孩子的飞天狸。
所有孩子恍如破了闸的洪水，被放出笼的神兽，欢天喜地地到处乱窜。
城墙上的荆棘藤似乎受了刺激，呼啦啦，冲天而起，向飞天狸们绞杀而来。站在荆棘藤上的荆棘雀们呼啦啦全部飞起，叽叽喳喳地大叫。
场面好不热闹。
听绿耳：“好像来不及了。”
“……”
狸氏孩子浩浩荡荡冲出了新领地，苍氏和听氏的孩子自然耐不住寂寞，没有飞天狸载着也没关系，迈着两条小腿就到处疯跑。
冲出闸门的神兽再也关不进去了。
他们冲进融绒鸡群，把融绒鸡的毛拔得漫天乱飞。钻进穴兔族地洞，拔出可爱的穴兔人，不顾穴兔人眼泪汪汪的满脸抗拒，愣是又抱又摸，还要扯他们的兔耳朵，把人家的兔耳朵拉得通红。
他们跳进星湖，一会追星藻，一会抓蝌蚪。
星湖里的蝌蚪都是莽牯部落的莽牯生的，只只体型都比成年人还大，咬人又狠又腾，却愣是被这帮孩子追得逃窜到了湖底，不敢再冒头。
抓不到藏在湖底的大蝌蚪孩子们也不觉得无趣。星湖上还飘着很多树人，他们觉得树人这类异人好玩极了，皮肤居然能长出树丝，而且伸缩自如，说话又慢吞吞的。
除了树人外，星湖还长满了来自莲部落的莲花。
现在正是盛夏，莲花一朵朵亭亭玉立，娉娉袅袅，莲叶碧绿如墨翡翠，还大如磨盘浮力惊人，小孩们把莲叶当成了蹦蹦床。跳一下，莲叶被踩在水中，脚背漫上清凉的湖水，跳起来，莲叶浮上，莲盘里水珠晶莹乱滚。
除此之外，星湖还有蚌部落养在星湖里的蚌，挖开来里面有漂亮的硕大珍珠。有巨大温顺的白龟，有挥舞着大钳子的螃蟹……
可以说光是一个星湖就好玩得不得了。
像挖蜜罐蚁之类原本氏族孩子们觉得好玩的事情，和羲城里的比起来简直无聊透顶。
在羲城疯玩了一圈，最终氏族孩子们被交易区里的美食和各种新鲜东西迷住了。不约而同的，几乎所有孩子都一同聚在了交易区。
第九百四十三章 铁胃
交易区美食街。
叶羲和听绿耳分坐在一张石桌对面。
这是一家卖炸鸡的摊位，租的摊位面积很大，场地宽敞。平时它的生意极火爆，人极拥挤，但今天却只有叶羲和听绿耳两个人。
因为周围清场了。
手执骨矛的羲城战士们分成两列，魁梧高大的身躯犹如两堵石墙，拦住了两边道路，不让其他人过来打扰。
皮肤黝黑的摊主将刚从油锅里捞上来的炸鸡端上来。
他身材壮硕，手脚轻快，盘子放在石桌上时的动作堪称轻盈，没有发出一丁点瓷器跟石桌碰撞时的响声。
端上来后摊主立刻恭敬地退到不远处，没有多说一句话。
两人看着石桌上摊主端上来的炸鸡。
那是五只巴掌大的被割掉脑袋的迷你鸡，被炸得金黄酥脆，五只一同盛在一只锅盖大的雪白瓷质盘子中。
摊主在后面隐蔽又兴奋地搓了搓手，满眼期待地等着叶羲开吃。
他希望他们的元巫大人能喜欢他的手艺，如果能夸上两句那就再幸运不过了，他能高兴一整年。
然而叶羲只是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听绿耳吃，只偶尔端起石杯，慢悠悠喝一口前一个摊主奉上的冰清酒。
听绿耳咔嚓咔嚓地啃着炸鸡。
炸鸡对他来说太小了，两口就干完一只，吃的时候还不吐骨头，骨头嚼得嘎吱嘎吱响。
很快盘子里就只剩一只迷你炸鸡。
听绿耳舔了舔唇角，欲言又止又满怀期待地盯着叶羲。
叶羲喝了一口冰清酒，浑不在意地对坐在对面的听绿耳道：“你吃吧。”
炸鸡对听绿耳来说是新鲜玩意，对他来说却不是，何况他们刚才从美食街尾端一路扫过来，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他肚子早就不饿了。
听绿耳立刻不客气地抓起最后一只迷你炸鸡。
在远处的摊主看得是欲哭无泪。
他们摊位一般卖的炸鸡是融绒鸡的肉做的，而这五只迷你鸡叫虹羽鸡，肉质美味特殊，又娇气又不好繁育，非常珍贵，平时小心饲养着只等着他们的元巫大人回来尝尝。
结果他们的元巫大人居然一只都没吃到！
全给了这个不知道谁吃！
嗨呀……好气。
壮硕的摊主悄悄地红了眼眶，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这位摊主是峨蚜部落人，峨蚜部落人的特点就是，外表壮硕如铁塔，内心却住着个小公主，别看这会只红了眼眶，其实心里已经在嚎啕大哭了。
听绿耳吃完五只迷你炸鸡，不满足地看向摊主，见摊主这么一副样子，愣了愣后，从怀里掏出枚大荒遗种兽核扔给他。
摊主看着手中硕大冰凉的凶兽核，呆住了，回过神后立刻走过来将凶兽核还给听绿耳。
“不用兽核。”
羲巫大人的客人他怎么能收兽核，肯定是免费的。
叶羲含笑道：“收着吧。”
“噢，那我现在就去找零……”摊主不敢违抗叶羲的命令，没有再推拒，但是心中十分不安，手里的大荒遗种兽核好像火在烧似的烫手。
这是他第一次摸到大荒遗种的兽核。
叶羲眼带笑意地道：“不用找了，这人凶兽核多的很，我可是特意带着他来给你们创收的。”
被当做冤大头的听绿耳并不在意，附和道：“对，不用找我，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再给我炸几只炸鸡，这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忒小了！”
摊主小心问：“大人，这种小个头的虹尾鸡没了，融绒鸡行不行？肉质没有这种好吃。”
“行行！”听绿耳也不懂什么虹尾鸡融绒鸡的，反正羲城的东西都又美味又精致的。
摊主看向叶羲。
叶羲对他点了点头。
摊主这才应了一声，脚步轻快地跑到摊位上忙活起来。炸鸡摊客流量大，平时就准备着很多褪过毛又腌制好的融绒鸡，这会倒是很方便。
只见他从一只赭色石缸里提起只鸵鸟大的融绒鸡，将之放在案板上，再拎起一把半人长的厚重骨刀，砰砰砰爽利地切成小块。
在清水盆中洗了洗手，摊主把鸡肉裹上面粉，撒上鸡蛋液面包糠。
摊位前有一口堪称巨大的油锅，直径足有两米，底下架着的不是篝火，而是羲城新得来的极品燧石，火焰呈蓝色，温度极高，锅内清油沸腾。
“刺啦！！”
摊主将所有鸡肉滑入沸腾的油锅。
听绿耳嗅了嗅，转头随口问叶羲：“这里面放着的是什么油？闻着好香。”
叶羲：“是一种叫油豆的植物榨出来的油，我们叫它豆油。”
听绿耳略感兴趣地挑了挑眉：“竟然是植物炸出来的？我还以为这油是你们是用一种特别肥的动物炸出来，哈哈！”
“动物油不比植物油，如果用来炸东西会很腻。”叶羲放下石杯摇了摇头。
听绿耳带着几分遗憾道：“可惜了，这油这么香，我还想着提一头肥动物回去炸呢！”
叶羲被逗笑了。
“不用提肥动物回去，我送你几桶。”
听绿耳开心：“好耶！”
融绒鸡很快出锅。
摊主将炸得金黄酥脆的融绒鸡排放到案板上，拎起一把小骨刀，将它们切得更小，再把骨头剃掉。
这次切下去，鸡肉会发出咔呲咔刺的脆响，听绿耳眼睛都直了。
“快些端上来，不用剔骨头！”
摊主被催急了。
他不再剔骨头，左手又拎起一把小骨刀，两刀齐用，咔呲咔呲齐上阵。
很快炸鸡被切好，撒上各种调味料，足足装了三大石盆，热气腾腾地被端到听绿耳面前。
听绿耳二话不说，立即开动。
叶羲看着差点将头埋在石盆里的听绿耳，微微皱眉：“你悠着点，前面还有很多好吃的你没尝过。”
听绿耳抽空囫囵道：“没事，这种蛮种兽肉没什么能量，再来十只我都吃得下……就是得多去方便几次，嘿嘿。”
叶羲不管他了。
九级战士的胃好比熔炉。
蛮种兽肉对九级战士来说确实能量太低，消化非常快，不像大荒遗种兽肉大荒真种兽肉，还需要花一段时间消化吸收。
“嘎啦嘎啦。”
听绿耳牙齿咀嚼着骨头。
叶羲听得牙酸，偏过头去，对着下一家在旁等候的摊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做了。
这是家白芦笋烩饭摊位。
白芦笋需要现摘，最佳的是用澧泉水浇灌出来，刚刚长到十公分长的白芦笋，一点杂色都不掺，如玉似雪，鲜嫩至极，吃着有种澧泉水的味道，配上独特的肉酱，简直难忘。
想起肉酱，叶羲开始怀念街尾的那家猪脚饭了。
那家猪脚饭最妙的就是酱汁，其次是炖得软烂的猪脚，猪脚能像豆腐一样撕开，肥肉如膏脂，入口细腻丰腴，酱红色的精肉一丝一丝的，纹理分明，再搭配上米饭，真是人间至味。
叶羲怀念地喝了口冰清酒，刚回过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没了？！”
卧槽这家伙是凶兽吧，趁着他刚刚回头化作原身，一张口将三盆炸鸡全吞了进去！
听绿耳打了个饱嗝，无辜道：“没了呀，怎么了，你要吃吗？”
叶羲目光难以言喻地盯了他两秒，站起身：“既然吃完了那我们就走吧，去下一家。”
听绿耳抬起手，正色道：“等等，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两盆。”
叶羲将他拖起来：“我觉得你不能。”
听绿耳嘤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被叶羲拖起来，恋恋不舍地回头望向炸鸡摊主，目光深情，仿佛是在看自己阔别三十年的情人，特别感人。
摊主憨厚地咧出个笑容。
他知道，上一家摊位这位大人就是这副模样，他都看到了，并不是特别喜欢吃他们家的炸鸡呢。
……
接下来叶羲带着听绿耳一路扫荡过去。
石脂鱼海鲜饭、红糖糍粑、生煎、虾饺、蟹膏……听绿耳除了少数几家不爱吃完，全部流连忘返，吃得眼泪汪汪。
最后一家是莲部落人开的店铺。
听绿耳将最后一口蜜汁糖藕艰难地塞进嘴巴里，然后呼出一口气，像滩水一样无力地瘫在石椅上。
“我、我得歇歇。”
听绿耳抚着五个月大的肚子，打了个嗝后幽幽道。
叶羲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高高鼓起的肚子。
后面他都想带他离开美食街了，但听绿耳死活愣是还要吃，结果吃成这副青蛙样子。
九级战士的胃……应该很坚韧，不会破吧？
叶羲指尖冒出碧色曦光，时刻注意着听绿耳，随时准备在听绿耳胃壁撑裂大口吐血的时候给他治疗。
但事实证明九级战士真的是铁胃。
只是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听绿耳的肚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瘪下去。再跑了两趟厕所后，听绿耳又生龙活虎满血复活，肚皮平坦只剩腹肌，看起来还能再扫一遍美食街。
听绿耳见叶羲瞧着他的目光古怪，后知后觉地有些害臊起来，不好意思地为自己申辩：“那不是明天就要走了么，下一趟带队的不一定是我，现在不吃，回去以后只能干想！”
叶羲：“哦。”
听绿耳：“我也没那么贪吃的。”
叶羲：“嗯。”
听绿耳：“……”
聊不下去了哎。
第九百四十四章 刺眼
吃饱喝足，叶羲带着听绿耳在交易区随便逛了逛。几个月过去，交易区里又多了不少新鲜玩意。
比如用乳胶做的床垫。
羲城种植的橡胶树面积极大，割得的橡胶用来做鞋底后还有很大盈余，所以就用来做床垫了。乳胶床垫比兽皮睡起来要舒服许多，现在正值盛夏，谁都不想躺在热烘烘毛绒绒的兽皮上睡觉，于是床垫生意格外火爆。
再比如冷巫纹骨片。
叶羲不藏私，羲城巫都是会绘制冷巫纹的。
夏季天气炎热，羲城巫不敢擅自做主为整个羲城画下冷巫纹降温，于是就折腾出了弱化版的冷巫纹骨片。这种骨片效果一般，即使放在水中也无法让水结冰，但是放在房间中却能让房间瞬间变得凉爽，是交易区的新宠。
当然，交易区中流通的冷巫纹骨片大多是巫弟子画的，巫和大巫们不会为了这点凶兽核费功夫。
两人在交易区闲逛的时候，就看到有很多氏族孩子在抢这两样东西，因为供小于求，一度引发混乱，使得头顶的炎纹蕨蠢蠢欲动。
叶羲没有带听绿耳逛太久，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们忙碌。
一直忙到深夜，叶羲才回到自己阔别了几个月的翡色石屋，好好洗了个澡后睡觉休息。
第二天清晨。
赤梧树上的鸑鷟发出悦耳的鸣叫。
旭日东升，阳光很快由红转白，由暗转亮，大片大片的阳光透进冰洲石窗，投在空旷的卧室中，打在清冷的石床上。
然而石床上的叶羲依旧闭着眼熟睡，阳光即使盛到照得他脸上的皮肤发光，叶羲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没办法，外面的居住环境和羲城比起来太差了，睡眠质量也没得比，所以即使是叶羲也情不自禁地睡得沉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
投在卧室中的阳光诡异地有了变化，只见那白炽的光芒，竟然一点一点染上了翡色，到最后，连冰洲石窗都被照得透出淡淡绿芒。
石床上，叶羲浓密的眼睫微颤，缓缓睁开双眼。
甫一睁开，双眼就好像被光刺到了似的，瞳孔情不自禁地缩了一下。
所有睡意不翼而飞，叶羲愕然地翻身下床。
好浓郁的源石能量！
羲城的源石是放在他的石屋中的，原本他卧室的源石能量就很浓厚，即使肉眼也能看到绿芒，在巫视线中，源石能量更是如烟似雾，像一层发光流动的翡色轻纱，蒙住了一切事物。
但是现在，这轻纱一般的源石能量，赫然变成了汹涌的洋流！
浓郁到狂暴，厚重到湍急，几乎席卷一切。
身处这样浓郁的源石能量中，身体和精神都舒畅到极致，但是视线却太受刺激，他都快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了。
“砰！砰！”
左胸膛心脏砰砰直跳。
大清早就受了这样的刺激。
叶羲闭了闭眼。
普通人还好，对大巫以上级别以上的巫来说，这样的翡色光芒真是璀璨炽盛到了遮蔽视线的程度。
他不知道该怎么调整自己的视觉，大元巫也没教过他此类知识。
原地站了片刻，叶羲决定闭着眼睛走出房间。
门口处。
听绿耳和一帮氏族战士正围着石箱拆源石。
一颗又一颗硕大的源石，从蚕布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像是磨去石皮的顶级翡翠，擦去污垢的宝石，绽放出惊心动魄的光华。
远处围着很多羲城人，他们都被这遍地源石的模样刺激得呼吸急促，双目血红，却又不敢靠近叶羲的住所。
听绿耳见叶羲出来，随口道：“你醒啦？”
叶羲睁开眼睛。
源石能量光芒太璀璨，有几块大型源石甚至有两米来高，简直不可思议。叶羲被刺激得又闭了闭眼，有一种被闪瞎的感觉。但他最终还是睁开眼睛。
叶羲：“怎么带了这么多源石？”
听绿耳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我们的源石几乎都在这里了。”
叶羲深吸口气。
他再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氏族是真的把宝都压在他身上了。
听绿耳见叶羲久久不说话，嬉皮笑脸地道：“都是给你的，感动不？我现在在这里拆了没事吧？”
在氏族领地的时候，怕引得凶兽潮更疯狂，没人敢将这么多源石全拆出来。
但在羲城就不用怕了，无论是东大陆的超级部落还是凶兽，氏族人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根本毫无顾忌。
对着这么多源石，听绿耳也是心痒痒，想知道将蚕布解开来后能量有多浓郁，所以大清早就迫不及待地拆了起来。
叶羲也很清楚这点：“全拆了吧，这里很安全。”
在远处的工陶酋长踌躇了一会，走过来对叶羲低语道：“羲巫大人，您不在的时候，九工派了好几波人偷偷潜入我们羲城，都被斐尔大人他们杀了。这么多源石……九工恐怕会更忍耐不住，还有其他超级部落……”
叶羲不在意地道：“他们不敢，不用管他们。”
沉吟了一会，叶羲又改了主意：“现在交易区有九工人在吗？”
“有！大概有两百来个九工人待在我们交易区。”工陶酋长顿了顿，羞愧地解释道，“这些人在交易区的时候没惹事，所以我们就没对他们动手。”
实际上是怕引起更大的冲突。
他们怕真惹毛了九工，九工倾巢而出攻打羲城，羲城会扛不住。所以，在这方面难免就有些忍气吞声的意思了。
叶羲：“让交易区中的九工人派几个能说话的下午来见我，另外，其他超级部落大部落的人，也让他们派代表过来。”
“下午在议事院开个会，除了他们，羲城所有部落的酋长和巫也都需出席，我有事要和你们说。”
工陶酋长愣了愣：“是！”
什么事要让羲城之外的人也一同过来？
他看了看周围数量夸张的源石，看看忙碌的氏族战士，又想起那些孩子，隐约察觉这件事可能和这些来自凶兽海的人有关。
明明目前看来都是好事。
无论是源石还是孩子，对羲城来说都有利无害。
但工陶酋长就是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让他因为源石而充胀的大脑，都微微冷却了下来，他不敢多问，告退了。
工陶酋长离开后，叶羲对听绿耳说：“下午的会议你们也来吧。”
听绿耳意外：“我们也可以去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叶羲笑了笑，“说的事跟你们有关，为什么不可以去。”
第九百四十五章 人心浮动
工陶酋长得到叶羲指令后，急匆匆带人去了交易区。
清晨的交易区原本是比较清冷的，要到美食街早食的香气飘起来后，交易区才会开始热闹起来。
但是今天不同。
石屋内睡大觉的人在感知到源石能量后，全都疯了一样地爬下床涌出来，街上所有人一齐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主城的方向。
澎湃的源石能量犹如翡色极光，在整个羲城上空氤氲浮动、飘荡，因为颜色太过浓郁，连天空都被调和成瑰丽的蓝绿色。
丰沛到极致的能量，如薄雾般不断没入每个人的体内，即使昨晚没睡好没什么精神的人，在源石能量的滋养下身体机能也顷刻间达到巅峰，舒畅万分。
交易区里的外部落人仰头看着这如魔似幻的一幕，全都傻了。
“……羲城从哪变出来这么多源石？”
“我是在做梦吗？”
没有人回答他们，因为其他人也不知道羲城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源石能量，以及是不是他们还没睡醒。
许久后，有些人回过神来。
大家反应不一。
交易区的羲城人是激动到癫狂。
他们脸色涨红，手舞足蹈，亢奋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最夸张的人甚至激动得浑身打摆子，语无伦次，只知道挥着硕大的拳头锤旁边的人，只有极少数人能维持住沉稳的模样。
“啊！啊！啊！！！是我们的元巫大人，一定是我们元巫大人带来的！肯定是！！元巫大人威武！”
“元巫大人在上，元巫大人在上！！”
“这么多源石，我们发了，哈哈哈哈！！！”
外来的中型和大型部落人在震惊过后也很快陷入了狂喜。
他们没有羲城人那么癫狂，不过看起来也足够兴奋。
羲城有那么多源石对他们来说是好事。源石能量能辐射到城墙外的交易区，他们待在交易区中，也可以蹭源石能量。
像他们这样的中大型部落手里根本没源石，早被超级部落抢光了，根本没源石能量好提升自己。现在这样简直跟白捡到源石一样。
“祖先保佑，千万别关闭交易区！我要在这里长住！他阿姆的，没成四级战士之前，我不回部落了！！”
“我也不回去了，哪怕没兽核租石屋，晚上睡地上也不回去！”
“我要把我的几个孩子全带来！”
“你就带几个孩子？我要把我伴侣我阿姆我阿父我阿弟我阿兄还有十个小崽子全带来！！”
“……”
与羲城人还有中大型部落人的亢奋狂喜相反，交易区的超级部落人气氛冷肃得像入了冬。
石屋屋顶上。
大炎和红漠两人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神中的凝重。
陨石雨过后，源石就是所有部落心中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几乎可以说，哪个部落拥有更多的源石，就代表哪个部落拥有更强的潜力。
而现在羲城拥有的源石总量，似乎比四个……不，五个超级部落加起来的源石还要多，多到让他们发懵。
拥有数量如此庞大的源石，羲城崛起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这个崛起的时间会很短很短。
大炎扭头：“你怎么想？”
因为鸑鷟的关系，戾阳部落和羲城的关系比较特殊，一直似敌似友，这两年因为和羲城交流越来越多，彼此关系缓和了许多，更偏向友。不过此时他的脸上却没什么喜色，反而面色沉重。
红漠深吸了一口气：“总之不是好事。”
超级部落之间，就像同一片林子里的几头王种凶兽。当大家一样强时，那么彼此平衡，和谐共处。但当其中诞生出一头大荒遗种时，那么其余王种凶兽就该警惕害怕了。
之前，羲城虽然因为拥有元巫，勉强被列入超级部落序列。但它的综合实力太过落后，他们这些超级部落不会动它，但也不忌惮它。
然而现在不一样了。
这么恐怖的源石能量，足以堆砌出一个比所有超级部落强大的势力。
他们在忧虑。
忧虑未来。
未来羲城或许会很强大，强大到威胁戾阳部落的安全。
当然，现在羲城和他们部落关系不错，彼此是友好的，但以后呢？
部落之间没有永久的友谊，要知道在很久远之前，他们戾阳部落甚至和恙部落还关系好到结过盟呢。
羲城几代城主更迭变幻之后，难保不和他们戾阳部落起冲突。到时候，也许他们会步风部落的后尘，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轻飘飘地灭了……
大炎郑重道：“得立刻派人回去告诉酋长这件事。”
不能出现强于超级部落的存在。
有氏族就够头疼了。
必要时，结盟也要将苗头掐死。
风雨欲来的感觉让大炎头皮发紧，两胳膊比棕熊毛还浓密的汗毛齐刷刷跟着鸡皮疙瘩起立。
红漠拧着眉头没说话。
大炎看他一眼，焦躁地想去找人传讯。
“等等！”
红漠猛地喊住他。
他凝重地对大炎一字一顿道：“除了源石外，别忘了告诉酋长他们昨天出现的那群翼龙，那群翼龙，足以消灭任何一个超级部落。”万一酋长脑子一热，急吼吼地派人来打羲城，那就完蛋了。
大炎：“我知道。”
被红漠喊了一下，原本焦躁的心也静了一些。现在就派人离开羲城交易区有些显眼，他觉得不如再等一会，至少要等其余超级部落派人出去之后。
大炎压低声音：“你说，昨天那些翼龙和红狐，会不会是氏族的？”
这个问题他苦想了一晚上。
数量如此恐怖实力又如此强大的翼龙群，就他所知，只有那神秘残暴的氏族才有实力拥有，其他超级部落根本不可能。
红漠眉头皱得更紧了：“氏族怎么会跟羲城打交道？”氏族听说很厌恶部落人，怎么会跟羲城扯上关系。
但除了氏族外，哪个势力能强到他们头上？
大炎踌躇半响，突然道：“要不……我们请羲城元巫见一面？说不定他会愿意告诉我们。”
红漠想了想：“对，最好见一面，就算他不愿意告诉我们，我们也可以推导出很多消息。”
大炎露出一个苦笑：“我们现在说不定都是自己吓自己，那些源石说不定是他们暂时放在羲城的。”
他挥手，将自己竖得乱七八糟的鸡皮疙瘩抚下去。
“有这个可能。”红漠忧心忡忡地说。
大炎：“那我现在就去找人递个话。”
叶羲已经是元巫，跟他们戾阳部落的元巫是一个等级，他也没有把握叶羲愿不愿意看在以前的交情上跟抽出时间接见他们，而且人家才刚回来，直接求见不明智。
红漠：“好，我跟你一起去。”
“找谁递话好？”
“呃……”
这时红漠看到工陶酋长步履匆匆地过来，眼睛一亮：“就这位工陶酋长吧！”
却见工陶酋长看到他们也眼睛一亮，开口第一句便是：“两位大人，羲巫大人有请！”
……
下午。
议事院。
原本空旷宽敞的议事院，现在挤满了人。中心处那几百个石椅已经坐满了，其余人只能站在周围，彼此议论纷纷。
大炎和红漠因为实力强，再加上和叶羲有点私交，有羲城人给他们让了两张石椅座位。
两人坐下后往周围扫了一圈，发现人来的很齐。
羲城内城和外城那些部落的酋长和巫都在，还有好些个异人，八大超级部落的人都派出了代表，连九工部落的人也在这。
这几个九工部落人看起来很紧张，时不时瞟一眼门口，周围也没其他人跟他们说话。
“昨天被那群翼龙吓到了。”大炎了然地对红漠说了句。
红漠：“……你说羲城会不会对付九工？”
大炎想了想，说：“如果是我的话，今天早上我就带着那群翼龙杀向九工了，但前提是，这群翼龙听我的。”
九工对羲城蠢蠢欲动，私底下小动作不断，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
部落威严不可冒犯，有能力，当然要灭了对方。而且九工因为无尽沼泽元气大伤，正是吞并的好时候。
红漠看着那三个九工人，低声对大炎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这么做。”
其中一个九工人警告地瞪了两人一眼。
这么点空间，他们自然很清晰地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而且觉得两人的对话很刺耳。
红漠和大炎不当回事，继续聊天，一边聊，一边看向门口。过了一会，人群像感应到了什么，渐渐变得安静，直到寂静无声。
片刻后。
一身雪白蚕丝长袍的叶羲，在听绿耳、涂山大巫、白龟大巫等一群人的拥簇下，手握骨杖，踏着石阶，步履生风地走进议事院。
嗒、嗒、嗒。
皮靴有节奏地轻踩着石砖。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威压。
那是属于元巫的气息。
人们心中发悸，屏住呼吸，自动让开道路。
在寂静中，叶羲持着骨杖一路畅通无阻地大步向正中心走去，然后径直坐在那个如王座般精美巨大的石椅上。
坐定后，叶羲环视了一圈，看着那一张张或激动，或兴奋，或忐忑，或忌惮的脸。
因为工陶酋长他们的话，叶羲格外多看了那三个九工部落人几眼，直看得他们脸色发白，忐忑到倒退几步。
敛下双目，沉默片刻，叶羲忽然淡淡地笑了。
“诸位。”
“有件不幸的事要告诉你们。”
第九百四十六章 忐忑
会议结束时已经是傍晚。
所有人神情恍惚，游魂似的走出议事院，全程没有人说话。
大炎和红漠在人流中闷头走了一会，突然头顶“轰隆隆”一声巨响，两人像被惊到的松鼠，齐刷刷一颤。
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天空聚集起了雷云，还一闪一闪滚起了闷雷。
“打雷了啊……”
两人相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
议事院中叶羲说的话就仿佛刚才那个惊雷，将所有人的脑子炸了个粉碎，拼不起来，无法思考，不过被真雷一炸，倒是能转了一些。
大炎：“你说，凶兽海的事是真的吗？”
红漠苦笑：“氏族的人都出现了，而且羲巫不是邀请我们去凶兽海参战吗？是真是假，派个人去凶兽海看看就知道了，所以应该是真的吧。”
刚才议事院中，叶羲将氏族的渊源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还把东西两边大陆的地形，头领兽的可怕，陨石雨的影响，以及未来会发生的事统统告诉了他们。
最后叶羲还邀请大家共同前往凶兽海，扼守大陆之桥。
啪嗒啪嗒。
豆大的雨滴砸下，雨势转瞬倾盆。
今年草原大暴雨季提前了，羲城也受影响，时不时有雨云飘过来下场大暴雨。
“真希望是骗我们的……”
大炎头疼地说。
他低头看着雨花四溅的地面，想说什么，可嘴巴却仿佛被雨水糊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又烦躁地叹道：“这下有大麻烦了……”
红漠撸了把脸上的雨水，道：“不管怎么样，回去禀告酋长和元巫，请他们定夺吧。”
大炎：“嗯。”
“走吧。”
两人再也无心在羲城逗留，大步走向交易区，预备带所有族人即刻返回戾阳部落。
……
叶羲站在城墙上，目送各大部落骑着战兽依次离开。
听绿耳站在他身侧。
待最后一头雷夔兽消失在地平线后，听绿耳对叶羲道：“你邀请他们也没用，他们不会来的，这些部落人巴不得我们氏族全死光。”
叶羲语气很淡：“他们会愿意的。”
听绿耳不认同叶羲的话，不过也没反驳。
两人一起看着黑沉沉的雨幕。
哗啦啦。
暴雨疯狂地倾泻，雨鞭不断抽打矗立的石屋和匆匆行人，但外城人丝毫不被恶劣的天气影响，一张张脸笑容洋溢满怀希望，在大雨中忙忙碌碌地搬着东西，干着活。
叶羲忽然一拄骨杖。
“咚——”
似轻还重的一声闷响。头顶浓厚的乌云被巫力轰出一个大洞。
绚烂的霞光霎时大片倾撒下来。
接着仿佛棉絮被扯烂，以大洞为中心，所有乌云崩离溃散，化成一小朵一小朵，直至消散无踪。
叶羲握着骨杖转身离开城墙。
他不想将希望孤注一掷地放在一个地方，然后被动等待对方进攻。
他要将八大超级部落联合起来。他们的力量，加上氏族的力量，以及祖巫骨杖最后一次封印能量，应该足够发起一次反攻，化被动为主动。
不需要消灭全部的头领兽，只需半数。只要半数头领兽灭亡，就足够压垮它们的斗志，解除灾难。
……
第二天。
听绿耳和叶羲告辞，带着浩浩荡荡的翼龙群启程离开羲城。
回程只花了来时的一半时间，队伍就回到了凶兽海。
翼龙们回到熟悉的领地见到熟悉的主人，先是高兴了一会，但渐渐的，有的啃着凶兽肉的翼龙啃着啃着就想起了羲城的豪华战宠套餐，眼神变得呆滞。
这里没有可爱的穴兔人为它们打磨指甲，没有人为它们洗刷鳞片，为它们剔牙齿！更没有静心烹饪，品种丰富的食物！
“砰！”
有翼龙颓然躺倒在地上，巨大的身躯砸得山响。
这里的地面都是粗糙滚烫的沙砾地，它想要羲城柔软清香的草地！
情绪仿佛会传染，渐渐的，所有翼龙都变得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喝饱水进完食后就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翼龙都这样，去过羲城的氏族战士就更惆怅了，搬卸货物时都蔫头蔫脑的，全然没有以前的精神气。
苍康看到他们这样子，心里一咯噔。
“羲城很不好吗？”
听绿耳一怔，转头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不是，苍康大人，羲城很好。”
苍康很严肃地喝道：“你别撒谎，很好你们怎么都这副样子？”
听绿耳抓抓头发：“哎，就是太好了才会这样啊……”
他们现在看着周围那一排排蒙着沙尘的简陋石屋，就想起羲城高耸洁白的石塔尖顶。踩着粗糙滚烫的砂砾地面，就想起羲城光滑清凉的石砖地。吹着干燥的热风，就想起那轻柔湿润的空气。
最重要的是食物……
不能再想，再想又要叹气了。
真的，无论是居住条件还是美食，两者的实在是对比太惨烈了，他们一时接受不了。
“太好了？怎么个好法？”
苍康还是不放心，命令听绿耳详细地说一遍在羲城的见闻。
苍氏族主有令，听绿耳自然不敢违抗，他口干舌燥地说了很久很久，详细到把羲城的星湖的星藻是怎么游泳的都说了，然后又把羲城带来的那些精致特产给苍康看后，苍康才终于信了。
得知真相后的苍康有些呆愣。
氏族本来是抱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看待羲城的。
在他们的认知中，除了氏族，也就超级部落能看看，其余部落都是落后又贫瘠。像之前名字都没听过的羲城，说不定连石屋都稀稀拉拉，人大多住山洞里，结果羲城竟然先进到他们无法想象的程度。
苍康本来以为孩子们到那边会吃点苦。
好吧，这是去享受去了。
苍康笑着感慨：“羲城这么好，这群小崽子有福好享了，恐怕以后都不肯回来了。”
正举着石杯喝水润喉的听绿耳手顿时一僵。
苍康：“怎么了？”
听绿耳苦笑：“……说不定真的不肯回来了。”
没去过羲城，终究无法感受羲城真正的魅力。像他们待了一天多的都想念万分，那群小崽子待的时间那么长，肯定更舍不得啊。
“啊？”
苍康本来是随口在开玩笑，但发现听绿耳没在说笑，而是真心这么想后，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变得忐忑了。
不会吧，不会真的待太舒服不肯回来了吧？！
第九百四十七章 回归
这样忐忑的情绪一直延续到两个月后。
在一个寒风阵阵的阴天，灰泱泱的羲城荆棘雀大军忽然到来，覆盖了氏族领地的上空。
与荆棘雀一同到来的，还有氏族新觉醒的几十万战士，各个面庞稚嫩，却战意蓬勃，朝气逼人，已经做好了将满腔热血洒在这片土地上的准备。
苍康惊喜又意外。
“怎么回来这么多人……羲巫一次能觉醒这么多战士吗？”
断翎右拳捶胸，铿锵有力地向苍康行了个礼：“回大人，不是一次觉醒这么多战士。我们巫知道这里情况紧急，所以每天都在消耗源石替预备役战士觉醒，这些天下来才凑够这么多，这次一次性让我们全送过来了。”
在大祭祀中一次觉醒几十万战士，就是大元巫也办不到。
苍康感激道：“回去替我谢谢羲巫。”
断翎看向苍康，笑道：“恐怕这个要求我无法替大人完成了。”
苍康一愣，没想到断翎会拒绝。
断翎没有解释，回过头去。
身后，一只只奶灰色的荆棘雀落下，一名名羲城战士背着包袱跳下。而在在灰扑扑的荆棘雀中，两只纯金色的恍如太阳般的金丝雀分外耀眼。
虬牙和东木英从上面跳下来。
身背大骨刀的虬牙开始有序指挥羲城战士。
而身背三根长矛的东木英则脚步如风地大步走过来，笑容满面，声音掷地有声地替苍康回答了这个问题：“奉羲巫大人命令，所有四级以上的羲城战士前来助威！希望大人不要嫌弃我们力量微弱啊。”
所有四级以上的战士……
苍康心头一震。
他重新那看向一个个背着包袱的羲城战士。
以氏族战士的实力来衡量，这些羲城战士的实力很不起眼。从数量上来说，几千名的战士更是像一缸水泼到河流中那样，顶不上多大用场。
然而那却是羲城能派出来的所有厉害战士了。
羲巫曾说过，会派羲城战士来氏族帮忙，但他没想到是倾尽全城的帮法。
苍康心头微热说不出话来，掩饰地低下头，喉结滚动。
今天风沙大，吹得他眼睛有些热了。
苍康：“你们不用来这么多人，留下一半，其余回去吧。”
东木英声音爽朗利落：“大人，这次我们来除了和你们一同扼守大陆之桥外，还想磨炼一下自己，您不用担心我们，羲巫大人考虑得很周全，有很多巫跟着过来了，会在战斗中护住我们的。”
苍康这才注意到人群中拿着骨杖的巫们。
竟然连巫都过来了吗？
他看着面前羲城女战士坚毅坚定的面容，不再规劝，但心里已经下定决心，凶兽潮来时一定让氏族战士们护住羲城战士。
顿了顿后，苍康问：“你刚才说扼守大陆之桥，是什么意思？”
东木英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锃亮的牙齿，爽朗万分：“那是我们羲巫的说法，他说最大的地叫陆地，这里是连接处，桥是跨过河流连通两岸的地方。所以叫扼守大陆之桥。”
虽然半懂不懂的，但他们这群肌肉汉子肌肉大妞觉得这说法挺厉害，所以总喜欢这么说，显得高深莫测上档次。
苍康好像恍然大悟般点头：“原来是这样。”
其实他没怎么听懂。大陆他听叶羲说过知道一些意思，但是桥……氏族没有桥，他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反正应该差不多是那么个意思吧？身为苍氏族主，他也不好意思说他听不懂。
东木英劝慰道：“我们羲巫大人会不停为新战士觉醒，以后定期送新觉醒的战士过来，我们一定能击溃所有头领兽。”
苍康重重地点了点头。
到现在，他心中再也没有隐忧了。
叶羲不愧是夏苍祖巫看重的下一任祖巫，说什么，就是什么，将氏族新战士送回来，也真的信守承诺，让羲城战士过来帮忙。氏族不会断根，会有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从遥远的地方输送过来。
想到这里，苍康感觉胸中有热意蒸腾而起，他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对未来前所有未地有信心起来，哪怕头领兽们再疯狂，凶兽潮一波比一波凶猛，他也不再忧虑。
“我们一定能守住大陆之桥。”
苍康声音坚定。
……
羲城。
海岸线。
叶羲站在嶙峋的礁岩上，目视着大海。
“哗、哗、哗。”
湛蓝海水有规律地涌动，白色海浪一重重拍来，溅起数米高的水珠和迷蒙的水雾，而他的白色长袍却连一丝湿意都没有。
他忽然想起了从前。
被卷入怒河奄奄一息的他，被沧雾所救，清醒之后上岸的地方就这里。当年这里是莽莽原始丛林，灌木和蕨丛交织，毒虫恐龙遍布，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而现在，他的身后是平坦的一望无际的绿茵草地。
比棉絮还柔软的羽草被风吹得倒伏，众多树一般高大的鞭虫芋叶屹立，没有一只入侵的虫子能活着离开这里。
安全、洁净，是人类生存的绿洲。
冬日的阳光有些刺眼。
叶羲身后的鞭虫芋叶悄悄挪到他附近，讨好似的将荷叶形状的巨型叶片遮到他头顶，帮他挡住阳光。
湛蓝海水中，忽然有巨大到令人窒息的黑影闪过。
一直平静的叶羲缓缓展出笑容。
黑影眨眼逼近，一头大到令恐龙都心悸的黑鳞巨蟒游到礁石上，刺啦刺啦，巨蟒腹部鳞片磨压礁岩，尖锐嶙峋的礁石被磨得粉碎，变得平滑。
鞭虫芋叶抖抖索索悄咪咪地后退。
“蛟蛟，你变强了。”
叶羲欣慰地看着巨蟒。
蛟蛟是一条陆地淡水蟒，但在海里泡了这么久，鳞片不仅没有黯淡溃烂，反而光彩熠熠，反光到能当镜子照。
如今的蛟蛟已经是大荒遗种。
泰坦巨蟒里，能蜕变到这个实力层次的，估计找遍整片史前大陆也就只能发现这么一条。
“那我呢？”
沧雾半浮在海面上，含笑问叶羲。
叶羲笑着向沧雾伸出双臂。
沧雾缓缓从海里走出，鲛尾变成雪白的双腿，然后扑到叶羲怀里给叶羲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最近才从海窟窿的另一头回来。
如今海窟窿的另一头已经被红泥沙珊瑚覆盖得没有一点缝隙，就像是海底的一片红色珊瑚山脉，连绵巍峨，不会再有海怪钻入海窟窿，来到鲛人族的海域。
海窟窿已经不用再守了。
她也自由了，可以长久陪伴在她的伴侣身旁。
第九百四十八章 炸洞
接下来的日子沧雾基本都和叶羲在一起。
卸去了束缚和责任的沧雾就像挣脱了蚕蛹的蝴蝶，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出一种自由所带来的光彩，性格也变得更加活泼黏人。
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但鲛人族终究喜欢独居，长期生活在人群里让沧雾感觉不适。
察觉到这点的叶羲令人在海边搭建了一座石屋，然后禁止羲城人靠近海域，两人时不时地搬到无人的海边居住一段时间。
通常，叶羲会坐在礁石上闭目冥想，而沧雾会在海水中吟唱。
海风烈烈振荡他的白色长袍，湛蓝海波中银色鲛尾伴着空灵的歌声时隐时现。有时沧雾会半浮到海面，调皮地用鲛尾轻轻拂一下叶羲，等叶羲要睁眼了，又潜入海中溜得无影无踪。
两人各自的战宠也会过来。
乌鳞会为他们叼来不知从猎来的猎物。猎物千奇百怪，有时是一头肥美丰腴的海兽，有时是一只会放连环响屁的白兔子，有时是一只稀奇古怪从来没见过的奇怪生物。
青皮长颈龙喜欢在夜间出现。
红月妖异的光辉下，黑如墨汁的海面上，青皮长颈龙会伸出长长的脖颈，悄悄对着鞭虫芋根吐出一口富含海虫卵的海底淤泥，为它施肥。
青皮长颈龙喜欢鞭虫芋根，鞭虫芋根也很喜欢青皮长颈龙。
每当青皮长颈龙从海里探出来时，海边那一排大如巨树形如荷叶的鞭虫芋叶会齐刷刷簌簌抖动，然后红蚯蚓般的根系会从地底卷出自己结的块茎果实挖出来，塞到青皮长颈龙的口中。
青皮长颈龙会叼着块茎果实埋入海水里，清洗一番后，囫囵吞下去。
一头水生恐龙，一株食虫异植，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
而小花和蛟蛟最喜欢在沧雾唱歌的时候来。
沧雾唱歌时，小花会晕陶陶的摇头晃脑，抖叶扭腰的，姿势妖娆恍若伴舞。
蛟蛟会安静地盘踞在岸边，将脑袋埋在身上，而尾巴尖会随着歌声微微甩动，跟小狗似的。激动时会潜入海中，围着沧雾打转。
大地渐渐步入寒冬。
今年是个大冬季，天气冷得刺骨。
羲城有热巫纹在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地面只有一层薄雪，人们照常活动，而羲城以外的区域全部被厚重的积雪覆盖，几十里外的古松树林，只稀稀疏疏像胡渣一样冒出点树尖。寒风迫使动物们都进入冬眠。
叶羲带着沧雾搬回羲城内城。
倒不是因为天气转冷，而是因为有些事需要做。
“超级部落那边有动静吗？”
翡色石屋的壁炉旁，叶羲放下手中的羊皮卷，沉静地看向工陶酋长。
工陶酋长想起那些超级部落脸色便有些难看：“没有。”
八大超级部落，只是在一个月前陆续地派了些人去凶兽海，之后就没有动作了。而之前派去的，最多也就只有一支千人规模的高级狩猎队。
叶羲沉吟片刻，看向壁炉旁懒洋洋耷拉着眼皮打瞌睡的沧雾。
沧雾抬头，眨了眨眼睛，朝着叶羲笑了。
两人心有灵犀地一同起身。
“我们出去几天。”叶羲一边向大门走去，一边对工陶酋长道。
工陶酋长忙不迭追上来问：“去哪？”
叶羲微一停顿，嘴角含笑，声音沉凝。
“八大超级部落。”
哗。
冷冽的风迎面卷来。沉重的雕花石门从两边洞开，夹杂着细微雪花的风吹起叶羲的黑发衣角。叶羲手持骨杖踏着台阶缓缓步下，和沧雾一同走向赤梧树。
在源石能量的浸润下，戾阳部落送来的三颗赤梧树有了极大变化，短短几日里，树高翻了两倍，树干也膨胀变粗了几圈。
或许是知道羲城内城空间有限的缘故，这三颗赤梧树的树干如粗藤般互相绞缠在一起，三颗并为一颗，共同向云霄舒展。
赤梧树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红得像血。
抬头望去就像开了一树殷红繁花。
羲城的热巫纹绘在地面，越往高处，热巫纹的力量越微弱。
赤梧树太高，树冠周围根本没有热量。高耸入云的赤梧树，就这样伸展着一树火焰般树叶，在大冬季灰白的天幕中，肆意迎接天地间纷扬的纯白雪片。
赤梧树上没有虫子也没有其它鸟类恐龙，繁茂的枝叶掩映下，就只有一头硕大无朋，拖着长长尾羽，优雅华丽至极的凶禽在闭目栖息。
美丽的凶禽栖息在繁花般的赤梧叶间。
这画面是极美的。
但羲城很少有生命能欣赏到这份美。
一来，是因为鸑鷟强大到令羲城所有凶兽所有战士战栗，只敢匍匐，不敢抬头仰望直视。二来，是因为鸑鷟呼吸间冒出的气息非常炙热，冬季的大雪飘到它附近时，全部蒸发成了白茫茫的雾气。
丰沛的白雾缠绕在赤梧树之间，再加上浓密的树叶掩映着，鸑鷟的身影迷迷蒙蒙地令人看不清晰。
叶羲拄着骨杖，和沧雾一同向赤梧树走去。
鸑鷟和叶羲心念相通。
殷红赤梧叶丛间，凤眼蓦然睁开，庞大的双翼破开浓雾和大雪，于灰白的天幕中，飞降至叶羲面前。
叶羲和沧雾跳到鸑鷟的背上，鸑鷟清唳一声直冲云霄，裹挟着无尽的狂风和寒雪，载着他们往最近的熔火部落飞去。
……
熔火部落。
煤灰色的平坦大地被冰雪覆盖，变成纯粹凛冽的白色。
连绵的火山群也被罩上霜雪，部分火山还在活动，有的喷发出浓厚的火山灰，有的间歇性地喷发出少量岩浆。
这些火山没有被冰冻上，就算雪落在上面，也只能落下一点斑斑驳驳的雪痕。
囊鳞翼龙们收敛双翼，一头头缩着脑袋挤在火山口取暖，很不喜欢寒冷的样子。
其中一座喷发比较激烈的巨型火山尤其受囊鳞翼龙的欢迎，整座火山山体上全是密集的囊鳞翼龙。它们挨挨蹭蹭地挤在一起，任由炽亮的金红色岩浆，在身边蜿蜒流淌而过。
有的翼龙实在找不到下脚的地方，不要脸地踩在另一头囊鳞翼龙的背上。
为了争夺地盘互相打起来的囊鳞翼龙很多。
但总体看起来，冬季的熔火部落是静谧的，像一幅静止的画。
这副画很快被打破。
紫色的庞大身影破开云间雪色，身影从模糊到清晰，于雪雾狂风中，从万米高处优雅缓慢地降落。
由于冬季云层太厚，鸑鷟飞的又太快，几乎是鸑鷟降落在所有囊鳞翼龙面前时，它们才发现。
仿佛炸了油锅，所有囊鳞翼龙唰拉全飞了起来，哈嘎哈嘎地厉叫。
数以万计的囊鳞翼龙腾空而起。
鸑鷟一下子被包围。
站在鸑鷟脊背上的叶羲倒是完全没有紧张感，他看着身边数量壮观盘旋乱舞的囊鳞翼龙，甚至有闲心联想到了炸了洞的蝙蝠群，然后淡淡地笑了一下。
第九百四十九章 拜访熔火部落
沧雾不喜欢灰泱泱围过来的囊鳞翼龙群，银色竖瞳眯起，恐吓地朝它们发出一声尖啸。
无形的音浪海啸向外层层荡开。
离得近的囊鳞翼龙顿时全部从半空中栽了下去，从远处看就像被喷了毒雾的蚊子群，非常壮观。砰砰砰，雪白的冰面被无数囊鳞翼龙沉重的身躯砸出蛛网裂纹，寂静的寒冬被打破。
沧雾只是恐吓它们一下，所以囊鳞翼龙们没死也没受重伤，不过没有一头囊鳞翼龙敢反击，它们将自己翻个面后没有再飞起来，仰着脑袋，猩红的双眼恐惧地看着天空中紫色巨影。
而外围离得远的囊鳞翼龙虽然没有从天上栽下去，却也惊悸地扇着双翼往外飞，不敢再靠近。
鸑鷟周围一下子变成真空区。
它悠悠地飞了一圈，然后在叶羲的指引下，姿态优雅地飞落到一座冒着袅袅白汽的火山口。
鸑鷟和沧雾闹出来的动静很大。
冬季的熔火部落人原本全都躲在环形火山坑里的石屋中冬眠。熔火人和他们的囊鳞翼龙一样，不喜寒冷，一到冬天，就会搬到半休眠期的火山口，睡在铺满了融草的石屋里，石板一堵，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冰雪融化。
冷不防沧雾一声尖啸，睡梦中的熔火人差点没厥过气去。
像捅了蜂窝般，所有熔火人捂着还有些惊悸的胸口，拿着刀矛弓箭跌跌撞撞跑出来。
“待在原地！”
“所有人都不许过去！”
熔火酋长很快认出了鸑鷟，心念急转之下，强令所有战士们待在原地，然后自己疾速奔来。
那一头。
鸑鷟已经飞落到冒着白汽的火山口。
这座火山的山顶上有一口热腾腾的温泉，烟雾蒙蒙，白汽弥漫，空气中有股硫磺和霜雪的味道。
朦胧的白雾中，一个持着骨杖的身影向着叶羲他们走来。
很快，这身影破开白雾，变得清晰。
“羲巫大人，欢迎来我们熔火部落做客啊。”熔火元巫笑眯眯地向着叶羲问好，接着又向沧雾点了点头，眼中有异光闪过，“海主大人也来了，难得，难得。”
熔火部落毗邻大海，和鲛人族算是邻居，但千万年来，两者从未有过交流，不是因为熔火部落，而是因为鲛人族。
鲛人族算是一个相当自闭的异人族。
前段时间他听说鲛人族海主和羲城元巫关系亲密，形同伴侣，今日亲眼看到，比想象中的更亲密些。
不会两人真结成伴侣了吧？
砰。
熔火酋长从旁边的山头掠来，他轻轻落地，笑容满面地对叶羲和沧雾行了个礼，客气道：“见过羲巫大人，见过海主大人。来我们熔火做客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在屋里呼呼大睡，还要海主大人动嗓子喊一声才醒过来，实在失礼失礼了。”
叶羲微微笑了笑，没有在意熔火酋长话语里的机锋。
“这次来并非做客，而是有事想跟你们说。”他抬手，巫力卷住石屋门前的几块石凳，将它们放到温泉水畔，反客为主，“我们坐着说吧。”
熔火酋长和熔火元巫心里打了个突，脸上的笑容有些绷不住。
两人相视一眼。
直觉这次有麻烦了。
叶羲没管他们，径自拉着沧雾的手，悠然地抬步向温泉畔走去。如同在自己家里一般自然。
火山顶上气氛有点静默。
鸑鷟待得无聊，再加上山尖太窄小，它站着难受，于是扇着翅膀腾空而起，飞向了隔壁那座更高大一些的活火山。
那座火山上栖息的囊鳞翼龙们不敢惹鸑鷟，怂怂地飞了起来，将山头让给鸑鷟。
最强的几头大荒真种级别的囊鳞翼龙不服气，跃跃欲试地飞过来，围着鸑鷟挑衅。它们大吸一口气，将凛冽的朔风和雪花卷进体内，满是利刺的脖子如鼓风箱般高高鼓起，面朝鸑鷟，威慑性地吐出一缕炙热的水蒸气团。
鸑鷟打了个响鼻。
玉质喙上，两个鼻孔顿时冒出白色的火星点子，恐怖的热度让空气扭曲，几头囊鳞翼龙硬生生把剩余的气憋了回去。
它们详装自然地甩了甩脖子，转过身躯。
鸑鷟凤眸不屑地瞥了它们一眼。
温泉旁。
熔火元巫熔火酋长近乎殷勤地招待叶羲和沧雾。
叶羲随他们客套了两句，开门见山地说出这次来的主题：“我这次来，是想请你们多派些人去凶兽海参战。”
“凶兽海战场的胜负，不仅关乎氏族，也关乎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关乎部落的传承，希望你们能放下以往对氏族的看法，全力支援氏族。”
果然是这件事！
熔火酋长和嫆火元巫心中叫苦不迭。
他们也知道大陆之桥的重要性，也知道凶兽潮一旦突破氏族屏障，那些远比东大陆强悍的凶兽将会对他们造成极大影响。
他们都知道。
之所以敷衍地派了这么点人去，实在是有太多顾虑。
一来，他们怀疑氏族还有余力。
氏族对他们这些超级部落来说是一座无法翻越的巍峨高山，是无法抵抗的存在。他们觉得即使凶兽海危急，氏族应该也能对付，当然，是得付出惨痛代价才能对付的那种。
可对他们来说，氏族被削弱是好事，他们巴不得氏族被削得越弱越好，最好事情结束后，十二氏族加在一起还没有他们一个超级部落强，那想想真是睡觉也要笑醒。
二来呢，其他超级部落都只派了那么些人，没道理他们熔火部落当个出头鸟，人派多了，说不定还会被其他超级部落记恨。
三来，假使他们熔火元巫真不计代价倾尽全力帮助氏族，但彻底平息凶兽潮解决头领兽之危后，他们熔火部落的实力还剩原来的几成？
其他藏有实力的部落定会强过他们。
那么他们熔火就危险了。
总而言之，混在大流中派个千人级别的狩猎队，是最最稳妥不过了。
叶羲挑了挑眉梢：“熔火酋长，熔火元巫？”
熔火酋长和熔火元巫定了定神，重新望向叶羲。
叶羲唇角含笑，目光柔和，再温吞和善不过的样子。不过他们都深知这位年轻元巫有多不好惹，一时踌躇不止，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话语打发这位走。
单一个羲城元巫就够不好惹了，偏偏旁边还坐着个海主大人。
此时这位鲛人族海主的一双银色竖瞳，正不含感情地盯着他们，那目光让他们觉得自己像是被深海巨兽盯上的猎物，无形的压力让他们头皮发麻。
熔火元巫暗地里一张老脸都快皱成苦瓜，面上依然维持着元巫式的泰然自若：“羲巫大人，不是我们不想多派些人去，实在是……”
他隐去对氏族的怀疑不说，将其他顾虑，用恳切地态度，一点一点徐徐说了出来。
第九百五十章 狐假虎威
熔火元巫歉然总结：“我们身为元巫和酋长，所做下的决定会影响整个部落的绵延，所以不得不多考虑些。”
“请羲巫大人勿怪。”
他听说羲城四级以上的战士全部被派去了凶兽海，这点上他是敬佩叶羲的。至少叶羲不是那种让其他部落送死消耗，自己藏起来偷偷发育的那种人。
熔火元巫思考片刻，又为彼此留了些余地：“如果有其他超级部落派人增援，我们熔火部落二话不说，立刻跟上。”
熔火元巫说完后，认为这番说辞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遂坦然地看向叶羲，等待叶羲回复。
旁边的熔火酋长也觉得没有增添的地方，也没有开口。
温泉咕噜噜翻着水泡，热气氤氲。
寒风凛冽，细细的雪花从灰暗的天幕中飘落，有的飘落到温泉中，有的被热气熏融，化成水滴叮咚低落。
两人不说话后，火山顶上变得很安静。
寒雪和硫磺的味道仿佛更浓郁了。
叶羲一直半垂着眼睑含笑听着，此时才一掀眼皮，轻轻笑道：“说完了？”
熔火元巫和熔火酋长眉心一跳，他们没想到叶羲是这个反应，心中暗道不好。
叶羲目光依然温和，笑看向他们，徐徐道：“其他超级部落派人增援，熔火部落才会跟上。但是我想，其他部落的顾虑跟你们的，应该是差不多的。”
“到时候，如果他们也是这番说辞，又该怎么办？”
皮球踢来踢去，恐怕他八大部落轮番去上一圈，都一无所获。
叶羲语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强硬至极：“所以，就从你们开始吧。”
熔火元巫和熔火酋长脸色大变。
“羲巫大人！”
羲城的实力他们不放在眼里，但是羲城偏偏有两面大虎皮，无论是氏族，还是鲛人族，都是他们不敢正面杠上的存在。
忍了又忍，熔火酋长脸色依然铁青。
“这对我们不太公平吧？”
熔火酋长极力让自己的语气客气些，不显得那么冷硬。
叶羲还是那副温和模样：“公平方面，你们不用有任何担心，我保证，八大超级部落，都会出人再次增援凶兽海，不会有任何一个落下。”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熔火酋长一眼：“凶兽海虽然战况胶着，但上次氏族能派那么多翼龙来羲城，也能派那么多翼龙去任何一个超级部落。”
熔火酋长和熔火元巫脸色微变。
叶羲不疾不徐地说：“你们担心熔火部落在凶兽海折损太多战士，其他保存实力的超级部落实力超过你们，进而对熔火部落造成威胁……”
“这点你们也不用担心。”
“我保证，你们熔火部落现在在八大超级部落中实力排第几，灾难解决后，熔火部落还是排第几。”
熔火酋长眉头皱紧，熔火元巫的脸色也没有半分缓和。
“羲巫大人怎么保证？”
熔火酋长完全不信这个承诺。
叶羲心道，保证等比例削弱实力就行了。
费了一些劲，叶羲让熔火酋长和熔火元巫明白了等比例削弱实力的意思。很简单，就是按照各部落不同的情况，人数的差异，战兽的实力，战士个体的实力，最终确定每个部落的增援队伍。
强的部落多增援些，弱的部落少增援些。
为了安抚实力较强的部落，这些部落也会得到相应奖励。西大陆奇花异草繁多，多得是好东西。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实凶兽海既是危机也是机遇，氏族之所以这么强大，跟凶兽海的特殊是分不开的。去增援凶兽海，何尝不是一个增强实力，获得大量高级凶兽核的好机会。
熔火酋长熔火元巫听完叶羲的解释和分析脸色缓和了许多。
确实，如果不是担忧氏族和其他部落，他们熔火部落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熔火酋长想了又想：“如果能这样的话，我们自然没什么异议，但是有一点希望羲巫大人能考虑到。”
他顿了顿，说：“我们熔火部落固然愿意配合羲巫大人，愿意告诉羲巫大人我们熔火部落有多少名战士，将所有高级狩猎队一支不少，一个不落地都叫出来，让羲巫大人检阅。但其他部落不一定能像我们这样坦诚。”
“羲巫大人有没有想过，他们有可能会隐瞒自己部落的实力？”
胆小的藏下千余名战士，胆大的藏下万余名战士，叶羲一个外部落的，如何能知道每个部落真正的实力，还不是想瞒下多少人就瞒下多少人。
却见坐在他们对面的羲城元巫神色毫无变化，依然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这点就更不用担心了。”
叶羲冲着他们笑了笑，正色道：“我有清点人数的特殊技巧。”
……啊？
两个熔火掌权人一呆。
这位羲城元巫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吗。
叶羲颔首：“麻烦两位，将贵部落的巫全部喊过来吧。”
将所有巫叫过来？
熔火酋长和熔火元巫心头打起鼓来。
他们不知道叶羲让他们部落的所有巫过来是什么意思，从最恶意的角度揣测，难道是要挟持住他们熔火的所有巫，然后威胁他们说实话？
两人脸色一时变来变去，拿不准要不要翻脸。
巫是部落的命根。
容不得他们不谨慎。
沧雾眼睛一瞟：“嗯？”
清清淡淡的声音，却听得两人心头剧震。
他们熔火部落在沿海，尤其需要忌惮鲛人族，如果惹怒了鲛人海主，将所有深海鲛人唤上海面，不需上岸，只需在海岸发出攻击，就是一场大灾难。
再想起更加可怕更加无法抵抗的氏族，什么念头都没了。
熔火酋长如坠冰窟，脑子都冷了，他深深吐出一口气，不敢耽搁，立刻站起来：“我这就去，请羲巫大人海主大人稍等。”
说罢离开火山顶。
叶羲笑着捏了捏沧雾的手，他这也算狐假虎威了。
沧雾懒洋洋地坐在那，任由叶羲捏自己的手玩。
很快，一头小型囊鳞翼龙载着熔火部落的所有巫过来。这些巫向熔火元巫、叶羲还有沧雾行礼后，忐忑地站在原地，时不时看一眼他们的元巫。
熔火元巫面沉如水，握着骨杖紧紧盯着叶羲的动作。
第九百五十一章 敲定
叶羲态度很随和地让他们上前，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他伸出食指点在其中一位长着痦子的巫的眉心。
那位巫身躯微微一颤，眼睛不知不觉闭上了。
叶羲很快放下手。
从抬起手到放下手，对于旁观者来，就只有短暂的一两秒的时间。而对那位痦子巫和叶羲来说，这个时间被拉得很长。
那位巫的意识海无法隐藏地映入叶羲的脑海。
由那位巫觉醒的战士人数，战士的实力，就像古树的根系脉络，像蜘蛛网上粘着的小飞虫，以火焰形式，展露的清清楚楚纤毫毕现。一切都无法遁形。
叶羲：“可以了。”
痦子巫经由叶羲提醒，又原地站了两秒，才有些恍惚地往旁边让开。
在刚才的一刹那，痦子巫感觉意识海先是一片黑暗，是那种最枯寂的夜空才有的黑，接着黑暗中开始跳跃起一点又一点的火星，像是森林中的萤火虫，荧荧映照着整片意识海。
冥冥之中，他感觉那些火星跟他有很深的联系，这种感觉很微妙。他感到，那些火星愿意为了他付出一切，而他也愿意竭尽所能地爱护这些火星。
他似乎触摸到了什么最本质的东西。
可惜，这种感觉太短暂，还没等他仔细体味，一切就结束了，意识海恢复了常态，而面前这位神秘莫测的羲城元巫面容和蔼地令他离开。
“怎么样？”熔火元巫用眼神询问痦子巫。
痦子巫恍恍惚惚地摇了摇头。
熔火元巫眉头一皱。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感觉不好，还是叶羲没做什么？熔火元巫心中焦急，脸上也罩上阴云，他怕叶羲刚才在这位巫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真的只是点人数而已。”叶羲忽然道。
熔火元巫回神，发现叶羲这句话是对他说的，心头微悸，再次定了定神，让自己显得更平静些。
熔火元巫：“那么羲巫大人清点出人数了吗？”
叶羲点点头，漫声道：“嗯，一部分吧。”
接着在一群熔火巫的注视下，叶羲指尖在温泉旁的一块岩石上划动起来，岩石犹如再软和不过的豆腐，被刻下深邃划痕。
那是一串数字。
叶羲：“这位巫一共觉醒了两千八百一十四名战士，目前一级战士有一千五百零二人，二级战士有九百十五人，三级战士有三百九十七人。”
“我算得可对？”叶羲抬头看向痦子巫。
其他人也调转目光，纷纷看向痦子巫。
痦子巫从来没有清算过自己总共觉醒了多少战士，只是心中大概有个概念，现在看到这数字，才恍然惊觉自己觉醒了这么多战士。
痦子巫点头肯定道：“应该是这个数字。”
所有熔火巫吸了一口气，面面相觑。
痦子巫紧了紧手中的骨杖，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向叶羲提出请求：“羲巫大人能不能像刚才那样，再触碰一下我的意识海？我感觉，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众人一愣，都没想到痦子巫还会主动要求叶羲触碰眉心。难道这还有什么好处不成？
所有人的脑袋，像同一根树枝上的小鸟们，纷纷转向了另一端。
却见叶羲摇了摇头，拒绝了：“对你来说，接触这个还太早，没有太大裨益。”他看向了人群里的熔火元巫，微笑道，“元巫大人不妨试试？”
熔火元巫心里略作思量。
他和叶羲同为元巫，而叶羲成为元巫的时间尚还短暂，他不信叶羲的实力在他之上。
再者来说，刚才他没有感觉到什么诅咒能量。
“好。”
熔火元巫拄着骨杖缓步上前。
叶羲朝熔火元巫微笑颔首示意，似乎是在嘉许熔火元巫的爽快，接着立刻抬起食指，不给熔火元巫反悔的时间，点向熔火元巫的眉心。
“放松。”
指尖触到苍老的眉心。
熔火元巫瞳孔一缩，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视线一片黑暗，声音消失了，那簌簌的落雪声，雪水滴落在温泉上的声音统统不见。嗅觉也消失了，那冰雪的味道，那淡淡的硫磺气味，那缥缈的水汽，都瞬间了无痕迹。
只有无边的黑暗，与跳动的火光。
如果说叶羲看到的是火焰，痦子巫看到的是零星黯淡的火星，那么作为老牌超级部落的元巫，他看到的则是一蓬蓬旺盛的火堆，它们活泼跳跃，在意识海燃得热烈蓬勃。
“好了。”
熔火元巫耳边传来一声似隔着水面的清淡声音。
接着他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然后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才再次铺天盖地涌来。
视线从虚到凝，熔火元巫盯了叶羲两秒，才点头真诚道：“多谢。”
叶羲微笑着坦然接受了这声谢。
熔火元巫拄着骨杖，退让到一边，熔火酋长焦急地看向熔火元巫，用眼神询问情况。熔火元巫还沉浸在那种感觉中，只垂着眼睛摇了摇头，不愿开口多说。
熔火酋长胸口一噎，险些当天翻个白眼。
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感觉不好，还是没什么？怎么一个两个就知道摇头哩？！
叶羲对其他巫说：“继续吧。”
……
很快，所有巫都点完。
熔火部落的实力已在叶羲脑海中清清楚楚，大概熔火酋长本人都没有的清楚。
叶羲示意熔火元巫和熔火酋长上前，然后弯腰在岩石上写下一串数字：“九级战士我要这个数，八级战士我要这个数，七级战士，六级战士……战兽的话，高级战士必须每人一头囊鳞翼龙，低级战士你们自便。”
熔火元巫和熔火酋长看着岩石上的字眼前一黑。
他阿姆的，好个心黑手狠厚脸皮的羲城元巫，干脆把熔火部落全迁到凶兽去算了！
两人暗自深吸了好口气，等稍微平静些后，咬着牙跟叶羲讨价还价。
叶羲眉头微微拧起，很不满地看了他们一眼，跟他们拉锯起来。
双方你来我往，最终敲定了一个彼此可以接受的支援队伍。
叶羲看着这个数字，眉头松开，一改刚才阴沉的脸色，变脸般朝着两人露出一个云收雨霁心满意足的笑，然后牵起沧雾的手，向他们告辞。
熔火元巫：“……”
熔火酋长：“……”
总感觉上当了呢。
第九百五十二章 我想去凶兽海
解决完了熔火部落，叶羲带着沧雾回到羲城，花了几天时间再次觉醒了一万多名氏族孩子后，他决定动身前往雷部落。
临去前他又去了趟熔火部落，邀请熔火酋长和他们同去。
熔火酋长想着他们熔火已经答应了，其他部落也得答应才行，就爽快同意了，都不用叶羲多说几句。
雷部落的反应和熔火部落大同小异。
先是惊愕，推诿，诉苦，叶羲则依然含笑倾听，随即冷酷无情地表示不接受，接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明白派人去凶兽海的利处，以及秀了秀氏族的实力和他们的残酷，表示如果不派人，氏族随时会打来。
最后祭出独特的清点人数技巧。
一套连消带打，雷部落目瞪口呆，连撒谎瞒下人数也做不到，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能无奈接受。
解决完雷部落，叶羲又邀请雷部落酋长和他们同行，去下一个五木部落。
就这样，叶羲拉着沧雾乘着鸑鷟，一路登门拜访过去。
澧部落，九工部落，恙部落，戾阳部落，九邑部落，一个没落下。
这几个部落里就只有戾阳部落态度特别强硬，无论是威逼还是讲道理，都坚定地不肯松口派人。
叶羲也不和他们多说，饮尽石杯里的水，将石杯轻轻放下，然后对着戾阳酋长微微一笑，就准备离开，只是离开前落下一句。
“行，我会将你的话转达给氏族，想必氏族很乐意来一趟。”
戾阳酋长见叶羲来真的，吓得脸色都变了，立马拉住他，表示他们同意。
返回羲城已是一个月之后。
大地依然处在深冬，大地一片洁白。
怀着特殊的心情，叶羲没让鸑鷟立即回去，而是令鸑鷟悬停在羲城十几公里外的地方，他站在鸑鷟脊背上，从远处静静地看了一会羲城。
大雪纷飞，绘制着热巫纹的羲城像被一只无形的碗倒扣着，冰雪不侵。
青石城墙巨人般卧立，犹如亘古就存在。交易区十二根雪白石柱圣洁干净，被白雪映照出朦胧的光辉。
一座座石塔林立，一排排石屋整齐错落，烟囱里有烟柱袅袅腾起，而几座庞大的巨型建筑就像是守护着它们的背景墙，沉默敦厚，透着股厚重的气息。
虫柳树枝条莹绿，随着朔风微微飘动，即使是苍白的凛冬，也有股生机勃勃的意味。
这就是羲城。
诞生于蛮荒中的文明，他们的史前家园。
“走吧，回家。”
叶羲朝着鸑鷟低语。
鸑鷟一振双翼，卷起无数雪花，庞大凶悍的身躯向羲城滑翔而去。
羲城略微有些冷清。
太多人被派去凶兽海，八大部落也陆续要动身了，往日繁荣热闹的交易区现在大多是孩子在光顾嬉闹。
回到羲城后，还未进自己石屋，他发现有一群背着行李穿着皮甲整装待发的战士在远远朝他的方向跪拜，额头触地，久久不起身。
……这是？
涂山酋长走过来解释：“这是刚突破四级的外城战士，他们打算动身去凶兽海，所以来跟你告别，我破例让他们进城了。”
叶羲微叹：“等开春再动身吧，现在外面积雪那么厚。”
“有荆棘雀在，也不怕雪厚，而且他们想去。”涂山酋长微微顿了顿，说，“其实我也想动身去凶兽海，不知道可不可以？”
叶羲看向涂山酋长。
这个自黑脊山脉就一直陪着他，待他如父的中年战士已经是一名六级战士了。他看起来就像一座厚重的山般可靠沉稳，虽眼角染上细纹，却面容坚毅，眼神坚定，有种蓬勃的战意从骨子里透露出来。
战士都是好战的。
他们是染着鲜血的锋利骨矛，哪怕是久居高位的酋长也是。
叶羲沉默了一会，最终同意了：“好。”
他抬手，用比寻常更缓慢认真的动作，仔仔细细为涂山酋长画了一轮祝福巫纹：“活着回来。”
涂山酋长心底的那口气松开，一下就笑开了。
他铿锵有力地单膝下跪，右拳锤胸，一丝不苟地行了个礼，声音激昂响亮。
“必不负羲巫大人期待！”
叶羲拉着涂山酋长起来，和他一起准备他出发时的行囊。
涂山酋长的战兽是一头蛮魁龙。
蛮魁龙体型高大，耐力也不错，寻常是不错的坐骑，但是现在是深冬，大雪有十几米厚，蛮魁龙踏进雪里也得被埋。
叶羲想为涂山酋长挑两头蓝鳞翼龙。
一头载涂山酋长，一头载涂山酋长的蛮魁龙。
“呖呦~”
鸑鷟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它低下巨大的脑袋，一双比门板还大的清澈凤眼，注视着叶羲的眼睛。
双方有契约，叶羲一下就明白了鸑鷟的意思。
“你说，你也想去凶兽海？”
鸑鷟清脆地叫了一声：“呖呦。”
叶羲答应的很干脆：“好。”
以鸑鷟的实力来说，待在这里确实浪费了，而且这里根本没有够鸑鷟锻炼的凶兽凶禽，去凶兽海也好。
覆盖着薄雪的青石板上。
一条通体黑鳞，散发着森冷气息的巨蟒，蜿蜒爬来。
蛟蛟没有昂起脑袋，也没有嘶嘶出声，那双没有一丝杂色纯黑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叶羲。
叶羲微微怔住：“你说你也想去凶兽海？”
蛟蛟通过双方契约，给了肯定答复。
沧雾很喜欢蛟蛟，有源石能量滋养，再加上沧雾时不时的投喂一些奇珍，它已经迈入大荒真种的门槛。
只是还缺乏实战经验。
这片海域太平静，能跟它搏斗的海怪太少，它也想去凶兽海锻炼，哪怕不上战场，在那边的海域跟海怪搏斗也是好的。
叶羲抬手抚摸它冰冷森寒，比铁片更加锋利坚韧的鳞片。
“也好。”
“你们一同去也有个照应。”
叶羲朝它们笑了笑，也为它们画上祝福巫纹。
小花像感应到了什么，迈着根须腿过来了，它用藤蔓戳了戳叶羲的肩，花盘中心血盆大口微微张开，哼哼唧唧的撒娇。
“你也想去？”
小花拼命点头。
叶羲脸一拉：“不行。”
大概植物生命和凶兽凶禽的生命长度不同，小花虽也被喂了不少好东西，但实力远远不如鸑鷟和蛟蛟。
他并不担心小花未来的实力。
冥冥中他有种感觉，小花的生命也许会像炎纹蕨一样悠长，超过鸑鷟，超过蛟蛟，超过沧雾，也超过他。到那遥远的未来，小花的实力或许会超过炎纹蕨，变成古老强横的传说。
但现在的小花太弱了。
去凶兽海，他绝不放心。
小花那朵大花盘瞬间耷拉下来，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蛟蛟拦腰叼起小花，小花仿佛枯萎了一样，蔫巴巴死尸般躺在蛟蛟嘴巴里。蛟蛟的大脑袋轻轻撞了撞叶羲。
叶羲瞥它一眼，依然坚定：“你照顾也不行。”
小花彻底丧气了。
它从蛟蛟的大嘴巴里钻出来，气哼哼地甩着藤蔓走了。
叶羲看着它这背影就知道它打什么鬼主意，冷哼一声：“你试试看能不能离家出走！”
他已经是元巫，感知能力和黑脊山脉的时候天差地别，小花能成功溜出去，他以后索性改名叫小花好了。
原本打算偷偷收拾包袱的小花僵住。
它也不走了，它赌气般躲在赤梧树后面，几条藤蔓抱住粗壮的树干，花盘从树干后面探出来，有些落寞有些羡慕地看着叶羲叮嘱鸑鷟和蛟蛟。
叶羲为鸑鷟和蛟蛟收拾了一下东西。
也没有什么要带的，就是几大包用蚕布裹着的源石，让它们路上的时候还有在凶兽海的时候吃。
氏族的源石大部分都给他了，恐怕没有多余的源石再提供给它们，所以要自己准备好。
鸑鷟是巨型飞禽。
这次它承担了赶路的重任。
等涂山酋长跳上去后，它用一只爪子抓住乖乖不动的蛮魁龙，另一只爪子试图抓起蛟蛟。
然而蛟蛟蟒躯太粗，兼鳞片滑不溜手，居然一时半会抓不起来。
最后鸑鷟趴下，蛟蛟爬到鸑鷟背上，尾巴在鸑鷟脖子上围巾似的绕上一圈，其余垂搭在脊背上，以这样扭曲怪异的姿势搭乘上去。
叶羲被两头战兽逗得微微笑了笑。
以往闹来闹去的，如今倒是默契友爱。
临去前，叶羲的双眼还是泄露出一丝担忧，他叹了口气，看着涂山酋长，鸑鷟，蛟蛟，以及所有羲城外城战士，再次轻声叮嘱。
“万事小心，一定不要冲动，记得平安回来，我在这里等你们。”
“去吧。”
第九百五十三章 蝰鱼兽胆
送别了鸑鷟蛟蛟还有涂山酋长，整个羲城仿佛更冷清了。
这份清冷也有一丝染上了叶羲的脸庞。
有天窝在叶羲怀里的沧雾歪头看了叶羲好一会，突然一言不发地回海里了，直到三天又忽然出现，笑盈盈地捏着一颗墨绿色的肉团对叶羲：“我找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语调颇有种邀功的骄矜味道。
叶羲视线投向沧雾手里颜色诡异的肉团，迟疑地说：“我……想要的东西？”
沧雾哼了哼，拉着叶羲来到交易区的悬赏石碑前，指着排行第一的那条悬赏任务。
“——寻找能使断肢重生的奇物或者消息。提供奇物者，可以获得一枚大荒真种兽核或其它等价物品。提供正确线索者，可以获得一枚大荒遗种兽核或其它等价物品。发布者，叶羲。”
叶羲霎时明悟，高兴又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颗绿色肉团：“你是说，这东西能使断肢重生？！”
沧雾含笑颔首：“嗯。这下高兴了？”
这肉团是蝰鱼兽的胆，蝰鱼兽数量极其稀少，又爱钻在海沙深处一动不动，十分难找。这次她找了很久才在海沙深处找到一条蝰鱼兽。
叶羲由衷道：“高兴。”
斐尔那只缺损的翅膀一直是他的遗憾。
眼下有了能修复的奇物，他一刻也不想等，兴冲冲地就去后山找斐尔。
冰山顶上的石屋旁。
布偶大白猫慵懒地卧躺，斐尔正坐在一只矮石墩上，非常专心地打磨一支骨箭的箭头，两只巨大的雪白翅膀垂在背后。
看到叶羲来，斐尔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
布偶大白猫懒洋洋地睁开一只猫眼，见是叶羲，翻了个身把肚子袒露出来，示意叶羲快过来摸。
叶羲心不在焉地撸了两把猫毛。
他刚才太高兴忘了问沧雾，也不知道翅膀不知属不属于断肢范畴之内，会不会吃下去后翅膀没有修复。
为了不使斐尔失望，叶羲没说这鱼胆的作用，只是让斐尔将这个吃下。
“斐尔，你将这个吃了。”
斐尔瞥了一眼颜色诡异的黏糊鱼胆，又看了眼叶羲，缓缓皱起了眉，俊美绝伦又冷漠无波的脸上，头一次出现近似于苦恼的表情。
叶羲笑呵呵地说，表情活像是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吃吃看，味道很不错的。”
斐尔看着叶羲期待的目光，最终还是抓过鱼胆，像吞药一样一口吞了下去。
叶羲惊异地盯着斐尔的脖子，他第一次发现斐尔的食道竟堪比鸬鹚，拳头大的鱼胆整个吞下后顺利滑落到胃中。
叶羲紧张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斐尔奇怪地看了叶羲一眼：“什么感觉？不好吃的感觉。”
叶羲噎住，想了想，决定再回去问问沧雾。
翡色石屋里，沧雾靠着壁炉懒洋洋地对他说：“没有那么快的，长一条胳膊要三十几天，长一条大腿要四十几天，翅膀嘛……大概十几天吧？”
叶羲回去后将这个消息告诉斐尔。
果然，蝰鱼兽胆渐渐发生作用，斐尔感觉自己缺损的翅膀微微发痒，像有什么东西要长出来似的。
半个月后斐尔的翅膀彻底修复。
不仅如此，它们变得更加有力，每一片羽毛洁白似雪，又锋利得像刀刃。斐尔试着飞了一圈，重回天空的感觉好极了。
又过了几天，斐尔带着布偶大白猫来找叶羲。
叶羲看到布偶大白猫脖子上系着的行囊，怔住：“你们不会也要去凶兽海吧？”
“不，我们回极地。”
“为什么？是……在羲城待得不自在？”
斐尔苍青色眼睛被阳光照得晶莹剔透，他简短道：“不是，我是想回羽人族争夺族主之位。”
“为什么突然想争夺族主之位？”
斐尔没有回答。
叶羲沉默半响：“……决定了？”
“嗯。”
叶羲呼出口气，拍了拍斐尔的肩膀。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他不会强迫对方改变决定。
叶羲抬手，郑重地为斐尔在眉心画了一道祝福巫纹。
“喵嗷~”
我也要！
布偶大白猫挤了过来，它在叶羲面前低下毛绒绒的大脑袋，细细嫩嫩百转千回地喵叫个不停，表示它也要画这个。
叶羲浅笑道：“自然不会忘记你。”它可是他的救命恩喵，如果不是它把自己从冰河里钓上来，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叶羲一手持着骨杖，一手翡色曦光弥漫，为布偶大白猫画上祝福巫纹。
“族长之位没有性命重要，如果打不过，记得逃。”叶羲认真地对着他们说，“羲城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送走斐尔和布偶大白猫之后，叶羲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些天他一直在道别。
送别族人，送别长辈，送别战兽，送别朋友，他们去了凶险的战场，回了危险的族群，有可能一去不回。而他无法与他们并肩作战，只能眼睁睁地留在羲城，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单薄的巫术祝福。
沧雾摸了摸叶羲怅然的眉宇，神情也跟着忧郁起来。
好不容易哄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呢？
叶羲怕沧雾再一声不吭跑掉，朝她露出一个微笑：“我没事。”
……
遥远的凶兽海。
鸑鷟展开双翼毫不犹豫冲向一头祖兽级别的极乐鸟，和它正面对悍，阳光下鸑鷟的每一根羽毛都散发出绚丽的耀紫色光芒，不仅凶悍程度不弱于极乐鸟，连美丽程度也不输于极乐鸟。
高空中朔风凛冽，两头庞大凶禽陷入缠斗，极乐鸟避过鸑鷟喷吐的白焰，给了鸑鷟一爪子。
碎羽飘落，鸑鷟的翅膀多了三道血淋淋的深邃爪痕。
“唳——！”
鸑鷟发出穿金裂石的尖锐鸣叫。
受伤没有让它畏惧，一双凤眸熊熊燃烧，战意越来越沸腾。
它从来没有对抗过这么强悍的对手，也从来没战斗得这么痛快过。
因为鸑鷟越来越凶猛，极乐鸟渐渐沦落下风，又有一头祖兽级极乐鸟也过来加入战局，在两头极乐鸟的包围下，陷入生死危机的鸑鷟体内轰然爆发出一团翡色光芒，光芒震伤了两头极乐鸟。
在到达战场的第一天，叶羲为鸑鷟画下的守护巫纹的力量就这样被消耗掉了。
第九百五十四章 凶恶的战场
地面战场。
那是由凶兽潮和人类联盟冲击交织成的庞大杀阵。无数凶兽，无数战兽，无数战士在浴血搏杀，浩浩荡荡绵延几百里，从天空往下看，战场乌泱泱的恍如蚁海。
其中有一头巨蟒因为庞大而格外醒目。
它是蛟蛟。
在这凶恶的战场，这头史前怪物完全展露出它的狰狞恐怖。
与蛟蛟对抗的是一头硕大无朋的人形直立怪物，它体表长满尖利的长刺，每根毒刺都坚硬锋利得像是一根长矛，令人望而生畏。但蛟蛟完全不畏惧这些利刺，一次次发起攻击。
两头庞然大物之间的搏斗，大得像两座巨塔在对撞。
蛟蛟悍然甩起尾巴对着它的腰部砸去。
“砰！！”
比实铁还要坚硬的巨大蟒尾砸下。
长刺扎伤了蟒尾，蟒尾也将对方砸伤。
巨蟒乘胜追击，血盆大口嘶吼，整条蟒躯电射而出缠绕到人形怪物身上，然后寸寸绞紧。
绞杀！
人形怪物发出尖利嘶鸣，双手用力地撕扯缠在身上的巨蟒，去挖巨蟒的鳞片，去掰巨蟒的嘴巴，要把它撕裂成两半。
巨蟒的鳞片被血淋淋掀掉，吻部肌肉被撕裂，但蛟蛟反而越绞越紧，人形怪物的骨头寸寸碎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头领兽陷入危机，被它控制的群兽变得疯狂。
多如海潮的巨型毒蟾蜍源源不断攻向蛟蛟，但它们无法靠近蛟蛟，无数羲城战士和战兽拦住了它们。所有羲城战士聚集在蛟蛟周围，为它掠阵。
“呼——”
干燥的朔风呼啸。
断翎蹲在地上，左手张开撑地，右手大弯刀横立在身前，他抬头，鹰隼般凌厉的目光射向最近的一头巨蟾蜍。
双腿如同装了弹簧，断翎猛地弹跳而起，疾风般袭向那头巨蟾蜍，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绚丽冷芒。
巨蟾蜍半个脑袋被割掉。
就在断翎即将落地的时候，背后一条蟾蜍舌头弹射而来。
蟾蜍舌头的弹射速度可达四千米每秒，比眨眼的速度还要快无数倍。
眼看舌头即将卷住断翎，尚在半空中的断翎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拧过身体。犹如慢动作回放，蟾蜍长舌以毫厘之差擦过断翎的腰际。
断翎旋身挥臂。
一截血淋淋的舌头被刀刃斩下。
“砰。”
断翎这才落到地上。
刚才的战斗快得让人根本来不及思考，断翎能躲过并反杀，靠得是战场磨砺出来的身体反射和战斗本能。
与人搏杀还可以斗个几百回合，可以有空思考。但与凶兽厮杀，特别是这种速度极快的蛙类厮杀，生死就在毫秒之间。
磨炼出这种能力的战士很少。
距断翎几十米远处，虬牙就没有躲过蟾蜍的攻击，它被蟾蜍吞进了肚子里。
但下一刻，蟾蜍肚皮出现一截刀尖，虬牙用刀剖开它的肚子钻了出来。
虬牙已经是七级战士，这种级别的蟾蜍还无法瞬间消化他的血肉。
无法避开蟾蜍的舌头，于是他就用这种方法战斗——他会被蟾蜍吞下，但吞下他的蟾蜍会被他开膛破腹。
几乎每次刚钻出蟾蜍肚皮后，虬牙就被另一只蟾蜍给卷进了肚子。
数次下来，虬牙满身都是毒液灼烧，血肉模糊，筋脉都裸露了出来，在空气中突突跳动。
满身伤痕气息奄奄的虬牙，踉跄着爬出蟾蜍肚皮。
不等又一头蟾蜍袭击他，一团带着治愈气息的碧色光芒笼罩住了他，虬牙的伤势迅速愈合。
伤势痊愈，来不及擦一把身上的腐蚀性粘液，虬牙在滚烫粗糙的沙砾上一个翻滚，然后感激朝嫆的方向大喊。
“——谢了！”
嫆也上了战场。
她站在蟾蜍战场的最中心处，羲城战士们除了帮蛟蛟拦住那些蟾蜍外，也以嫆为中心，列成战队，为她一层层地挡住潮水般涌过来的毒蟾蜍。
嫆的周围是干净的，但偶尔也会有几头毒蟾蜍穿过重重封锁，往嫆的方向跳来。
嫆并不畏惧，平静地看着跳跃而来的毒蟾蜍，朝着毒蟾蜍伸出手，手中的骨杖光芒璀璨。
跳到半空中的毒蟾蜍还未靠近嫆，就迅速失去生命气息。身躯犹如缺水般急剧瘪缩，僵硬地“砰”地一声砸落在地上。
嫆的掌心出现一团碧色光晕。
她挥手，那团散发着浓厚生命气息的能量，飘向另一名伤痕累累的羲城战士身上。
这是氏族大元巫针对嫆的能力，专门为她研究出来的巫术。
嫆现在能在战斗中隔空汲取凶兽生命力，然后迅速将对方的生命力，转移到己方战士的身上。
这种打法让羲城战士的死亡率被压得很低。
“小心！”
雉目大吼着扑倒东木英。
一滩腐蚀性毒液飙射到东木英刚才的位置。
东木英因为实力最强，战斗得最猛，此时的她伤痕累累，两只眼睛被蟾蜍毒液飙中，背上六根长矛只剩下两根，凄惨得近乎狼狈。
雉目扑开东木英后，立即扭头朝嫆的方向厉喊求助：“嫆巫大——！”
被头领兽召唤来的蟾蜍实在太多、太多太多了！它们海啸般淹没了这里，雉目还未喊完，她和东木英已经被一条蟾蜍舌头卷起。
像雉目这样战斗天赋不强的五级战士，很难躲避这样迅疾的攻击。她只能紧紧抱住被毒液腐蚀得失明的东木英。
两人一起被蟾蜍的舌头卷中。
因为两人抱在一起体型变大，蟾蜍无法一口将她们吞下。
“给我死！！”
东木英瞪着血肉模糊的眼睛，双臂肌肉坟起，将那条舌头扯断。
一团碧色曦光笼罩住了她们。
东木英恢复战斗力，手中长矛呼呼狂舞，如一头永不疲倦的绞肉机，血肉飞溅间，周围涌过来的毒蟾蜍被一扫而空。
“轰——！”
巨山倾倒般的巨响轰然响起。
现场诡异地寂静一瞬。
所有毒蛤蟆僵在了原地，狂暴的气息瞬间变得平和，它们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似的，左右转了转眼珠子，十分茫然。
“头领兽死了！！！”
“那头头领兽死了！！！”
有狂喜的羲城战士大吼。
那头长满尖刺的巨型直立怪物被蛟蛟彻底绞死，壮观的尸体横躺在地上。
头领兽死了，被头领兽控制的蛤蟆群也脱离控制。
巨蟾蜍们茫然了一瞬，开始胡乱地从各个方向逃离战场。浩浩荡荡的由蟾蜍组成的大海，迅速退潮。
砂砾干燥炙热，冬末的太阳白炽但没有温度。
遍地都是残肢血迹和蟾蜍尸体。
周围战场一下子变得空旷。
伤痕累累的羲城战士们还没来得及休息一会，又被另一种头领兽控制的兽潮淹没，被迫立即投入到无穷无尽的厮杀中。
第九百五十五章 快了吧？
落日黄昏。
持续了一整天的战斗结束。
在余晖中众人开始熟练地打扫战场。
疲惫的羲城战士们把没死的凶兽拖到嫆的身边，凶兽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座山包围着她。
嫆右手握着骨杖，左手白色曦光聚拢，大范围地汲取身周凶兽的生命力，一丝一缕，没有丝毫浪费。汇成光球后，富有生命气息的曦光再没入战士的体内，修复残败的身躯。
活着的凶兽不够多，嫆开始动用自己的巫力。
她战斗了一天，已经很累了，脑袋刺痛，握着骨杖的手僵硬，眼睫疲惫地半垂着。
羲城战士们察觉她的疲惫，踌躇不止，不愿上来治疗，嫆皱了皱眉，对一名皮肤都快被毒液融完的羲城战士招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轻伤的羲城战士则在外围。
他们在进食。
整整战斗了一天，他们快要饿死了。
“他阿姆的，这些氏族人真扛饿啊，我是饿得腿都软了，他们还有闲心拖回领地慢慢吃……”锥虚弱地背靠一头巨蟾蜍瘫坐，目光幽幽地望着隔壁战场。
那边的氏族战士像蚂蚁一样将凶兽尸体一头头拖往领地。
战场离领地有好几公里的路。
仓盘也没力气了，趴在一头巨蟾蜍尸体上，翻着白眼，声音发飘：“咱们别管这些家伙，暂时跟他们比不了，就地吃吧，老子饿得眼都绿了。”
他取出短刀，刀刃将蟾蜍腿部的皮肉割开，然后目光一狠，埋头跟狼啃似的就是一大口。
一口腥臭的蟾蜍腿肉下肚，饥饿到缩成团的胃终于舒展了，仓盘简直要淌眼泪，叹息道：“活过来了——”他都不知有多少年没挨过饿了。
锥也哆哆嗦嗦地取出匕首。
高强度的战斗后，全身的肌肉都在酸得要命，特别是胳膊和手腕，肌肉突突突地跳，手指也在抖。
锥胡乱割了两大块腿肉下来，从怀里取出燧石。
仓盘将脸埋在蟾蜍腿里，啃的时候余光瞄到锥的动作，心中顿生钦佩，嚼着肉声音含糊道：“讲究啊，还要烤着吃？”
锥肃然回答：“羲城气节不能丢。”
仓盘把脏污的脸从蟾蜍腿中抬起：“啊，什么？”
“美食街的气节。”
仓盘被逗笑了，肩膀耸动，又累又含糊地笑了几声，等口中的生蟾蜍肉咽下肚，有气无力道：“对，不能把日子过回去了，咱们羲城人吃的不能这么不讲究。”
只有在黑脊山脉的时候，他们才生啃肉，羲城人吃的可是样样精致样样美味，其他部落只有羡慕的份。
于是两个累到不行饿到不行的家伙凑在一起，围着燃烧的燧石，狼狈地开始烤蟾蜍腿肉。
断翎踏着断翎鹰过来，丢下一大捆不知从哪拿来的枯树枝枯草。
他也没去找嫆治疗，不过看起来比锥和仓盘的状态好多了，利落地架篝火，剥皮，割肉，片肉，串肉，手一点都不抖。
三个人聚在一起烤肉。
断翎面无表情地加着火，等肉有三分熟后，立刻掏出调料罐洒调料。
“你的罐子还在呢？”锥稀奇道。
断翎：“嗯。”
锥嘻嘻挑眉一笑：“我刚来第一天就被换走了，好家伙，两颗王种兽核换一个调料罐子，氏族人真是不把兽核当兽核。”
仓盘同情地瞟他一眼：“我的换了一颗大荒遗种核。”
锥一愣，傻眼般瞪向他。
“真的？”
“我无聊骗你？”
锥颓丧地捂住脸，浑身被悲伤的气息笼罩。
“他阿姆的，亏了。”
仓盘盘腿坐在砂砾地上，仰头看着缓缓沉降的巨大血色夕阳，声音缥缈：“我也亏了。在这里兽核遍地都是，大荒遗种核也没什么稀奇的，还是从家里带来的木罐子珍贵。”
氏族哪有这种精巧玩意，摇一摇晃一晃，盐粒香料就能均匀地洒出来，无论什么肉烤出来都香喷喷的。
氏族那些人都是用手抓盐粒呢。
“噍——”
停在旁边的蟾蜍巨尸上，正埋头啄肉的断翎鹰叫了声，像在附和。
锥笑着揉了团枯草扔过去：“你也懂？”
断翎鹰挪了个位置，避开那团枯草球，另一边的模样猝不及防露了出来。只见断翎鹰右眼的地方空空荡荡的，没有眼珠，唯有一个极深的新鲜血洞。
锥笑容僵住，低低地叹了口气。
这一战断翎鹰竟然失去了一只眼珠子。
鹰不像人，人的两只眼睛在一个平面，失去一只眼睛战斗力不会下降太多。而鹰的眼睛长在脑袋两侧，没有一只，就相当于半个世界黑暗了。
而且医巫无法让眼珠子重新长出来。
断翎依然是那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只是把毒蟾蜍的两只大眼珠血淋淋挖下来，抛球一样抛给断翎鹰吃。
“失去一只眼睛，也能战斗的。”
断翎摸着它的脊背，朴素地安慰了一句。
“噍——”
断翎鹰跟它的主人一样没心没肺，高兴地叼着眼球吃。
……
嫆终于治疗完所有重伤的羲城战士，撑着骨杖站起来。
薄纱般的绿色叶脉裙被风吹得轻轻飘荡，战斗中不小心沾上的已经结块的血迹，细细碎碎粉末一样地抖落。
“嫆巫大人。”有人递给她一块覆满血污的黄铜牌。
嫆擦了擦有些灰尘汗水的手，默然接过这块脏兮兮的黄铜牌，转过去看背面的名字。
——裂。
她认识，是剥部落的人。
嫆手指紧了紧，抬头问来人：“还有吗？”
“没了。”
嫆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她右手撑着骨杖，左手握着黄铜牌，赤脚踏着粗糙的砂砾地，慢慢向氏族领地走去。
巫主要疲惫的是精神，躯体反而还好。
最重要的是，她想走一会。
一路上，很多氏族人带着敬意向她打招呼。
“嫆巫大人！”
“嫆巫大人安好！”
还有氏族人跑过来给她东西：“嫆巫大人，这块肉给您吃，是雪驼的脊部肉，很美味的！”
嫆礼貌颔首：“谢谢。”
战场离领地路途太远，她最终还是搭乘了一名战士的战兽才回到自己暂住的石屋。
作为大巫，而且是羲城前来支援的大巫，嫆分配的石屋位置很好，周围两百米内都没有其它石屋，干净空旷。
嫆的石屋前不像其他石屋那样堆满了兽肉干柴等各式各样东西。
那里只伫立着一颗孤零零的矮树。
这树没什么叶子，乌黑的分叉的树枝光秃秃的，上满挂满了黄铜牌子。干燥的西风吹过，丁零当啷的响成一片，风铃一样。
嫆把那块背后有着“裂”字样的牌子挂上去，然后静静地仰头看了一会。
一开始，是因为羲城战士的尸骨被凶兽踏裂……说踏裂可能不太准确，应该是变成骨段肉泥。因为尸骨太过粉碎，无法带回羲城，而黄铜城牌虽然也被踏扁变成铜片了，但依稀能分辨得出背面的字。
于是就有人提出用黄铜牌子代替尸骨带回羲城。
那时候牺牲的羲城战士尸体几乎都惨不忍睹，没几具看得过去的，主要四五级战士的骨头没氏族战士们硬。因此嫆陆陆续续收了不少黄铜牌子。
后来渐渐的不论尸体完好与否，黄铜牌都交给嫆来保管，就这样慢慢的积累了一树。
嫆浅淡剔透的眼眸倒映着满树杈的黄铜城牌，风吹得它们晃荡不休，嫆的眼底也像起了波纹。
情况已经在逐渐好转了。
羲城源源不断的新战士送来，八大超级部落也开始输血，他们的伤亡越来越低，今天凶兽潮如此凶猛，也却只有一名羲城战士折损。
快了吧。
第九百五十六章 分歧
五年后。
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袍人风尘仆仆地穿过苔原，穿过大石墟，又横穿沙漠，来到了氏族领地之外。
他抬起手，用那只缺了一截大拇指的手轻轻掀起鱼皮兜帽。
清秀的脸暴露在阳光和干燥的风沙中。
他取出一只冰冷的蚕王眼珠放到右眼前，左眼微眯，右眼透过蚕王眼珠定定地往氏族的方向望。过了一会，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带着血腥气的淡笑。
……
骨塔。
大元巫盘腿坐在地上，脸朝向面前骨墙。小松鼠竖着蓬松的大尾巴，安安静静地蹲坐在他的肩膀上。
这面洁白的骨墙上仿佛有隐形人在用炙热的刻刀在纂刻文字。
嗤嗤嗤，骨壁被烧灼，一个个焦黑凹刻的方块字在墙壁上不间断浮现，每个字出现时都伴有一缕白烟飘起，看着就很烫。
这文字也确实很烫，小松鼠的尾巴曾不小心扫过它们，结果尾巴上的毛登时被烤焦，烫得小松鼠吱吱叫，紧紧抱住自己的尾巴。
“——大元巫若准备反攻，我这边随时可以动身。”
骨墙上最后一行文字这么说。
大元巫默了一会，伸出枯皱的手指，隔空开始在骨墙上写。
骨墙上并没出现任何痕迹，他写的字出现在遥远的位于东大陆，那个坐落于海滨的羲城。
这三年来，大元巫和叶羲一直用巫术保持联系，为此，大元巫还特地向羲城人学习羲城文字，方便双方交流。
除了交流凶兽海的情况外，两人也时常讨论巫术，思维碰撞之下，诞生了不少实用的新巫术。一老一少可以说隔空相处得十分融洽，双方似师徒，又似忘年之交。
然而在对抗头领兽方面两人却产生了分歧。
叶羲认为时机成熟了，极力主张反攻。而大元巫则认为，应该再等几年，等叶羲成为祖巫了，再开始反攻事宜，这样更稳妥。
这些年来局势有了很大变化。
超级部落逐渐察觉出在凶兽海磨炼的好处，陆续加大了战力投入，不用叶羲游说，就有越来越多的部落战士被送到这里，最后连巫也派过来了。
曾经让氏族人无比头疼的替头蚴在众人的努力下，已经彻底被消灭，彻底化为历史。除此之外，他们还消灭了一种叫洞蝠的头领兽。
三十七种头领兽如今只剩三十五种。
头领兽们被打怕了，放缓了攻势，凶兽潮来袭的频率大大降低，几乎半年才来一次。部分头领兽龟缩着不再出现，像旱地巨章，已经有一年没有冒头。
叶羲认为，已经到了反攻的节点。
所有超级部落经过这么些年的磨合，已经可以和氏族拧成一股绳，彼此配合作战。十二氏族加上八大超级部落，再加上祖巫骨杖最后一次封印的能量，足以直接杀向头领兽老巢。
到时就算无法消灭所有头领兽，能杀掉一半，甚至三分之一也是好的。
剩下的那些头领兽必然会胆寒，轻易生不出袭击人类的念头。
但大元巫想要稳妥些。
他倒不是不想反攻。
他只是认为，就算现在反攻能占据上风，他们这边也必然损失惨重。不如再等几年，等叶羲成为祖巫，他们更有把握了，再彻底消灭头领兽。
大元巫写完字后，骨壁久久的没有回应。
最后骨壁出现一行字。
“——我尊重您的决定，也希望您再次考虑我的意见。”
笼罩在骨壁上的巫力消散，骨壁一点一点降温。
交流结束。
大元巫叹了口气，撑着骨杖站起。
他赤着脚，慢慢走到骨台上。
高空凛冽的狂风将白发吹起，连带着衣袍也猎猎作响。
肩膀上的松鼠被狂风吹成一只贴毛瘦老鼠，它眯起眼睛，爪子钩着大元巫的衣袍，爬着钻进了他的衣襟里。
大元巫往下望。
他看到氏族人和部落人一起交谈，摔跤，笑闹，分享食物。
这是他之前从未想过的场景。
原来有一天氏族会和部落打破长久以来的隔阂，能够并肩作战。
天际中，灰泱泱的荆棘雀排着一字长队飞落。
每头荆棘雀的背上都背着鼓鼓的包裹，里面装满了羲城特产。这两年羲城开辟了一条连通氏族的航道，每半个月都会有一大群荆棘雀往来期间。
待在凶兽海的人可以把想买的东西写在纸条上，再附上凶兽核，让荆棘雀带到羲城。荆棘雀会背着凶兽核回到羲城，再把他们想买的东西带到这里。
一开始往来的只有几千只荆棘雀，到后来，想买羲城特产的人越来越多，需求量越来越大，荆棘雀数量达到了几十万只。
荆棘雀化成灰色飘带，蜿蜒地往下落。
这些荆棘雀都是老师傅了，就算不用人引航，也能熟门熟路地找到氏族的羲城位置。
“你们看，荆棘雀来了！！”
“啊，我的冰清酒终于到了！我的茶叶也终于到了，我要煮奶茶，煮茶叶蛋！”
“我的皮靴！我的瓷器！”
期待了半个月的荆棘雀终于到来。
不管是氏族人还是超级部落人，只要是买了东西的，都很兴奋。还未等荆棘雀们落下，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围上去，弄得里三层外三层，人山人海，热闹极了。
遭到热情欢迎的荆棘雀们扑棱着翅膀，在半空中转来转去，找不到落脚地方。
最后照例由羲城人来控制局面。
“都往后退，不要挤了！！往后退！”
涂山酋长站在最高处，喝令人群往后退，等荆棘雀们落下来后，根据荆棘雀脚环的颜色以及脚环里的纸条，给它们分位置。
大陆之桥人多又杂，如今这里有十二个氏族，八个超级部落，还有羲城以及一些大部落，为了方便派分货物，每一只荆棘雀就套上了脚环。
脚环的颜色各有不同。
比如负责给戾阳部落送货的脚环是朱红色的，给狸氏送货的是赭红色的脚环，苍氏则是青色，而羲城是草绿色的脚环。
其他脚环颜色的荆棘雀们飞走了，青色和草绿色脚环的荆棘雀们留下来。
识羲城字的人开始取脚环里塞着的纸条，然后大声念上面的字。
“箕！一叠烧火饼，两双蟒皮靴，一盒冻饺子，两瓶火泉酒——！箕！箕在不在？”
“哎，我在我在哩！”
名叫箕的壮汉欢天喜地的从人群里钻出来，高声喊着去取包裹里自己的东西。
周围不识字的人眼巴巴等着，竖着耳朵仔细听，等听到自己名字了，就高高兴兴地上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
箕欢欢喜喜地抱着自己的东西。
他一边走一边先灌了两口火泉酒，将火泉酒囊往怀里一塞，打开一盒寒气逼人的石盒。
石盒底部绘有冷巫纹，能很好地保存里面的食物，羲城包好的饺子一路送到凶兽海也一点没腐坏变质，只要用沸水煮了就能吃。
但因为是由巫亲自手作，所以这石盒是所有东西里最昂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