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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孟白河     乐游客栈txt下载     乐游客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黑暗之夜

    蔚燕嘴角露出了一抹冰冷,黑色的羽毛在空中翻转,如同箭矢一般“刷”的射向黑影之中的蜘蛛。

    她是一个强势的人,即使胜算不大,也绝不对不会把主动权让给对方。

    气势平地而起,羽毛嘶嘶作响。她身上的羽衣金光闪烁,整个人犹如一只凤凰。

    蜘蛛侧面一跃,却不想羽毛如影随形直直插入它的体内。腥臭粘稠的黄色血液如同岩浆迸发一般爆裂。羽毛没有受到阻拦版的的插入支蜘蛛身上的眼睛,它一声惨叫,吹散了厚云。

    唐岳摸索着自己的外套,终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瑞士军刀。他握在手里,想要保护蔚燕。

    蜘蛛在奋力挣扎,插入身体的羽毛被它缓慢的运气推出,夹杂着血肉一点点落在潮湿的土地上。

    蔚燕手中的羽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黑色的利剑。只不过剑刃并不光滑,而如同羽毛一般层次不齐,带有尖利的锯齿。

    她风一样的奔向蜘蛛,嘴里怒吼着,悬在半空之中。唐岳似乎看见她身上长出了翅膀,像天使降临一般。蔚燕双手持剑,跃到了蜘蛛的头顶上,对视着荧光色的眼睛,看着它的瞳孔一点点收缩放大。

    那蜘蛛眼见利剑向自己的脑袋砍来,迅速向侧面退了一步,四肢如同挥舞的长枪,冲着蔚燕娇小的身影直捅过去。她皱起眉头,那蜘蛛的腿像是从地而起迅速生长的枝干,在空中乱晃。

    它妖力四溢,狂风卷起碎石,划裂了蔚燕的脸庞。鲜血隐藏在黑暗之中。

    蔚燕一个转身躲避,朝另一个方向飞去。突然自己射出的羽毛变成了蜘蛛的武器,飒飒从黑团团的蜘蛛体内飞出,划过夜空射向蔚燕。在空中,她闪闪躲躲。

    蜘蛛见到自己势头正盛,张牙舞爪的追想蔚燕。他的半个身子开裂,里面层层环绕的牙齿滴着粘稠的唾液,落在地上,刚才还是绿油油的嫩草转瞬被腐蚀烧焦。

    一支蘸着毒液的羽毛旋转冲去,犹如子弹的气流般打向蔚燕的翅膀。瞬间穿透,唐岳见到一个黑洞,蔓延着燃烧的边际。她吃痛的叫了一声,眼角不自觉的溢出生理的泪水。她脚下的草霹雳一般旋空而起,成为一道屏障,挡住了喷射而来的毒液。

    液体所覆盖之处,瞬间腐蚀成黑碳一般,被风吹的粉碎。蔚燕的脸上,手臂上渗出的鲜血在微弱的光亮之中看不真切。那蜘蛛想要乘胜追击,四肢晃着虚影,看不真切如何进攻,空中弥漫着它的液体,酸臭带着灼烧。

    虚实相间,一阵飓风吹散浮云。蔚燕的碎发被风微微的吹起,她有些力不从心,鼓起全部的妖力凝结在黑剑之上。

    咝咝啦啦,剑刃上是团团火焰。

    她转动手腕,短剑疾刺,硬生生点燃了潮湿的空气。

    绿色的火焰噼啪燃烧在蜘蛛的周围,燃烧了他毛发上生出的体液。

    一瞬间,像一个火球一般旋转。

    唐岳感受得到她的危急,但是危急关头哪里有时间说话安慰!他独自一人趁着蜘蛛的松懈,从侧面冲杀上去,手中短小的军刀反射着光亮。他突然感觉体内一股力量,向前跃出之际,军刀有灵性一般带动着手肘划过蜘蛛的一条腿。

    它腿上面密密麻麻的毛发如同棕榈垫子一般硬。唐岳咬牙用力一砍,那庞然正准备攻击迎面而来的蔚燕,哪里知道一个小小的人类也敢在自己面前造次。陡然一条肢腿被唐岳劈裂出去,飞到了有黑的树林之中。他在地上翻滚一圈,定在了不远之处。

    那蜘蛛怒吼一声,体内妖力如同滔天巨浪。而蔚燕刚刚痊愈,自然不是这个修炼了两百年的对手。她和唐岳竟然被这气浪弹开,撞击在了巨石之上。它只是轻蔑的笑着,每一只眼睛如同炼狱一般一动不动的顶着两人。

    断裂的肢腿涌出一股股冒泡的浓稠液体,封住了伤口。

    它发出阴阴的声音:“上次我那妹妹太不中用,居然被人杀死了。不过这次,可没人就你们俩。”

    上次那幻化为金发少女的蜘蛛妖本来是他的一起修炼的伙伴。他们俩自从可以攻击小妖开始,就吞并了这方圆二十里有些修为的小妖。吸收它们的妖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虽然大部分妖不耻如此修炼,但是面对比自己更加强悍的妖,只能迅速遁走。两人苦于周围没有合适的猎物之时,终于发现了自带妖力,手无缚鸡之力的唐岳便想着把蔚燕一起吞并。

    只不过上次,他那妹妹遇到了极其厉害的对手,还没来得及落荒而逃,就被那女人抓个正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孟蜀一肢一肢的折断,然后塞到了小小的瓶子里。这次,那个妖力强劲的女人不在,正好可以一并吃了这两人,也为死去的妹妹报仇。

    他身形变幻,看着蔚燕和唐岳的体内的妖力散发着剑芒一样的金光。蔚燕的羽衣还原成了连衣裙,裙摆已经破烂,她赤着的脚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

    那蜘蛛说:“你们两个,谁先被我吃呢?”

    蔚燕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岳,她只觉得自己如同中毒一样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连说话都张不开嘴。指尖又疼又痒,手臂沉重。

    她后退了两步,眼神警告不远处的唐岳不要过来!心中盘算着,若是妖力全部转移到唐岳的体内,他以凡人之躯,可以轻巧的运行。加快真气的流动,奔跑起来那笨重的蜘蛛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

    蔚燕知道,唐岳是关山岳,但又不是。

    她不知道他是否爱着自己,她也不知道关山岳的记忆会不会回来。

    腥血卷着那蜘蛛的冷笑回荡在四面八方。

    她看了看自己的掌心,被蜘蛛妖力所伤而开始发黑。体内的热量渐渐流失,心脏猛跳不止。蜘蛛躁动的声音变得愈来愈大,疯狂扩张了两倍不只。

    唐岳借着透过云层的惨白的月光,刚刚看清现在蔚燕的模样。她全身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看样子和刚才并无两样。他心中刚放松一口气,就看见他苍白的手指上滴着黑色的液体。

    是鲜血。

    在发丝中,连衣裙上,顺着皮肤蜿蜒流下。

    融入在泥土里。

第三十一章:血肉

    蔚燕知道自己的妖力在一点点的流逝,可惜了这一百年来的修为。她自从修炼为人形,融入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得道修炼。

    身前松涛声声,月光如霜。

    她侧眸看了一眼唐岳,在他焦急的眼神中看到了关山岳的影子。

    与前世的最后一面一模一样。

    当时,她披着他的风衣奔跑,身后的子弹声旋转而射,打在了石柱和墙屋之上。她使出了毕生的力气,用关山岳曾经给他的左轮手枪予以还击。聚集的日本人越来越多,就要堵住了她的去路。蔚燕想要飞身跃强,却被一颗子弹打中了小腿,形成一个血洞。她扶着墙,停顿在了原地,下半身已经失去了知觉,手背上控制不住疼痛已经生出了羽毛。

    蔚燕以为此刻就要命丧于子弹之下。

    澄黄色的子弹卷动着气流射去,却没有如期而至的遍体鳞伤。她被熟悉的身体温柔的包覆,潮湿的血液从他的衣服渗透到蔚燕冰凉的指尖。她颤抖的叫着他的名字,撕心裂肺掀起了狂风暴雨。在尖叫和混乱之中,日本人悄悄的离开。关山岳看着她的脸,眼底已经腥红。他咳嗽了两声,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他在她的怀抱之中颤抖,衣衫之下已经是血肉模糊。关山岳对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终于记起来了对不起。

    对不起,曾经离你而去。

    对不起,以后也没有办法陪伴你。

    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替我死。

    覆水难收。

    蔚燕站在蜘蛛的面前,冷笑着:“你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体内的妖力如同萤火虫一般四散在空中,星星点点。她感觉到力气一点点的被抽空。前世本来就应该是她死的,她这是还给他了。蔚燕看着唐岳,眼神里生出来了他所陌生的情感不舍。模模糊糊,却刻骨铭心,像是猛烈的给心里一断重击。

    唐岳看着那斑斓的光点环绕着自己周围,滚滚热流打通了每个经络。他感觉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不自觉的想要奔跑逃离这处死亡之地。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脑中的想法,大吼道:“你要干什么!”

    蔚燕留有一点点余力,月光下像是冰冷的仙子,她脚下的鲜血已经汇聚了浅浅的一洼。手背生出羽毛,变成短剑。全部的妖力可以加快唐岳的行动速度,让他跑到安全的地方,回到客栈,去找孟蜀!

    而她要做的,就是拼劲全力拖住这只蜘蛛。

    “唐岳,离开这。”她淡淡的说了一句,语气依旧是原来骄纵的命令。

    蜘蛛看着两人,狰狞放生的笑着。眼睛一眨一眨,就像是一个个黑洞隐隐发出了光亮,如同密密麻麻的莲蓬洞,让人看了全身发痒。

    蔚燕冷静的站在那里,但是唐岳却不镇定了!这女人要干嘛!不会是想自己送死吧!他看着微风拂过她的面孔,心脏疼痛抽泣,来自灵魂深处的拒绝。决绝的眼神,他脑海中闪过一个蔚燕穿着大衣从自己身旁跑开的背影。

    那是一模一样的神情。

    虽然唐岳并不了解妖类,但是此时此刻他完全知晓威严的所作所为!她在把妖力源源不断的传送给自己!

    “不行!”唐岳的声音穿过游荡的夜风。

    却只换来了蔚燕一笑。

    她没有看他,紧紧盯着蜘蛛。手腕在背后转动,剑刃之上生出金光。她汹涌向前之际,唐岳却身子一晃,双脚腾空而起,身体向山下的方向倾斜。蔚燕的妖力包裹着他,暖和轻柔,与他体内残存的妖力相互融合。

    蜘蛛见此情景,只是嘲讽地说道:“你以为让他跑得快点,就可以逃离开了吗?”

    说着就像唐岳奔过去,蔚燕拖剑而起,全身的妖力凝聚在剑刃之上。从蜘蛛的头顶硬生生的劈砍下去,溅起一股股灼烧的液体,她的手臂瞬间露出了白骨,血肉模糊。蔚燕咬着牙,狠狠地戳下去。蜘蛛猛然挣扎,每一只眼睛恶狠狠的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瞬间,风浪再起。

    蜘蛛身上一条条裂开牙齿,把蔚燕抛在半空之中。她娇小的身影像是落叶一样晃晃悠悠,蜘蛛拼力一跃,张开血盆大头想要把她全部吞进。这一幕正好落在唐岳挣扎的眼中,他大喊着她的名字。顾不得妖力残存的意志让他迅速下山,他一个跨步踩着巨石飞在空中。

    一只手拉过被蜘蛛妖力禁锢的蔚燕。

    她就真的像燕子一样轻盈,闭着眼睛落入了熟悉的怀抱。

    和百年之前一样的味道。

    唐岳的肩膀被蜘蛛尖锐的肢爪所伤,月光下看不清已经被黑的血液。伤口之中,金色的妖力抵抗着有毒的液体,他紧抱着她跌落在地上。

    第一次见面,唐岳就想保护她。

    两人打了一架。

    如今蔚燕却没有力气反过来骂他一句。

    到嘴的食物却还濒死挣扎,那蜘蛛轻缓落地,张牙舞爪爬过来。两人身上闪烁着金光,唐岳如同守护一件稀世珍宝一样,紧紧地搂着痛苦的蔚燕。她的身子越来越轻,似乎要消失一般。黑色的身影猛扑向他,唐岳侧了个身子,把蔚燕环在自己身后。尖锐的牙齿从他的肩颈咬下,一排排血洞让唐越接近昏厥。

    体内的妖力已经无力让他逃走。

    蔚燕拽着她的衣衫,小声的抱怨了一句:“浪费。”

    然后又乐了出来。

    逃出去多好。

    反正他又不记得她。

    唐岳身后是无穷无尽的黑暗,锯齿一点点末入血肉之躯。从他的后背,穿到胸膛。金光四散,疼痛到麻木,他觉得自己要死了。不过没什么不舍得的。

    突然,清冽的女声回荡在山中。一股甘泉的香味扑面而来,他眼见一只猫越过荒草和巨石,身后跟着一个熟悉的姑娘。金光被人强行聚拢,蜘蛛一惊抽出肢爪,接连后退。如同紫气东来,那少女身上的妖气笼罩着整个北京城。

    猫轻巧的落在两人身旁,舔舐着流血不止的伤口。

    血液倒流。

    “幸好赶到了,可吓死我俩了。”猫的腹中传出梅姨的声音。唐岳一惊,就看到变成人形的梅姨点燃了琉璃瓶子里珍奇的香料,烟雾袅袅。

    孟蜀手中长鞭带刺,缠绕在蜘蛛的身上:“本来不愿意掺和你们的事,如今我也只能为民除害了。”手中握紧,电流一般传送到鞭子末端,那蜘蛛接连惨叫,扭曲的牙齿咬到了自己的血肉。它越缩越小,想要遁走之时,被梅姨一脚踩在了鞋下。

第三十二章:后来

    唐岳和蔚燕被孟蜀运回客栈的时候,还注意到了四合院里有一种兵荒马乱的感觉。两颗小树苗倒在了地上,祝赤在一旁殷勤的收拾。见到孟蜀回来,脸上还染着血。两三步走过去忙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没有。”她身上是蔚燕的黑血。

    祝赤认真看了看,那曾经张牙舞抓的小影后的身上已经生出了羽毛,一路走来,落了十几根。伤口泛着浓稠的毒液,唐岳也一瘸一拐跟在后面。

    孟蜀看了他一眼:“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差不多。你又是一副我欠债还钱的样子,又不是我弄坏的。”祝赤嘴里抱怨了两句。

    下午的时候,客栈来了一个神秘的男人肖佑机。他来看自己究竟有没有死掉,结果却看见了老熟人孟蜀和活生生的自己。本来想问个明白,却不想下午天雷滚滚而动,一个穿戴着千年修行才能成生的妖羽的少女缓缓走来。

    祝赤和孟蜀在肖佑机的指引下赶忙躲到了屋内紧盯监视器。那少女刚刚踏进屋内,就感受到了一股骄纵的戾气。就像是被宠惯了的大小姐随时要拿捏别人性命用来抒发怒气一样。随即而来,院内狂风暴雨,闪电劈地。

    少女环顾了四周,见到了肖佑机就凑了上去。声音甜甜细细的问肖佑机:“怎么样?我都等你好久了。”说着,还腕上他的胳膊。而他又一反常态的笑了笑,脸上假惺惺的温柔看得祝赤十分别扭。

    肖佑机握了握少女的手,“走了。”

    突然,那少女看向了摄像头,与镜头另一端的孟蜀对视。一瞬间,似乎迸发出诡异的火花。紧接着,那少女就不顾旁人的大吼了一句:“她在这!”

    肖佑机一脸不解地问:“谁?”

    少女的怨念和愤怒如同八月正在下的倾盆大雨,硬生生的想把这客栈砸出一个窟窿,“我就比不上她吗!你怎么还想着她!”

    “别闹,她都死了。”

    孟蜀盯着屏幕,他们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不知道连起来到底是何意思。少女一急,院落外摇摇晃晃,灯笼噼里啪啦落地,树苗被飓风折断,瞬间被风卷残云一般狼狈。梅姨见到少女如此诡异的举动,上前问了一步:“这位姑娘,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那少女瞥了一眼梅姨,她身上带着孟蜀气味。可能是自己想错了,毕竟妖身上都是一股酸臭味!她冷冷地问了一句:“你是这店内的老板?”

    梅姨回答:“是的。”

    肖佑机拉着少女,“走吧,我临走前给你准备的冰果莲花酱包你吃了吗?又生气……”他话中没有了冷冰冰的感觉,只不过孟蜀做了如此多的姻缘生意,却知道他对眼前这个少女一点感情都没有。

    肖佑机回头望向监控,孟蜀似乎看到了不舍。

    雨水冲刷着远处微弱的妖气,孟蜀敏感,感知到蔚燕的危险。她吩咐了两句祝赤,便拉着梅姨冲了出去。祝赤想不到也就五分钟的时间,她就把两个人带了回来。

    血滴答滴答,氤氲在潮湿的空气中。

    “她会不会……?”唐岳拉着蔚燕冰凉的手。

    她的妖力全部在自己体内,如同蒸汽火车一般轰鸣而过,心脏剧烈抖动,疼痛。角落的“镜花引”慢慢的点燃,青烟袅袅婷婷,蔓延进肌肤。

    突然间,头疼欲裂。

    唐岳额头青筋暴起,那无色无味的镜花引竟然让他陷入了焦灼之中。金色的妖力透过皮肤闪闪发光,手指按住太阳穴。脑袋炸裂一样,他像是一只巨兽低声呻吟。妖力从指尖推出,如同星河一般流淌进蔚燕的身体。

    唐岳忍着疼痛,一直守在蔚燕的身旁,为她擦试着冷汗,仔细清洗着伤口。梅姨把厚重的药膏涂满她的身体。淡绿色清香的味道的胶状物吸收着她伤口上的污秽,涂了一层,又去掉。再涂一层,再抹掉。

    来回三次,终于她身上已经干干净净,神色和缓。

    “怎么样了?”唐岳轻声问道,却突然间一口甜腥涌了上来。他眼前一黑,却闪过无数蔚燕的身影。哭的,笑的,奔跑的,唱歌的……耳边响起了那首英文的“河畔之月。”

    “咚”他倒在了蔚燕的身旁。

    唐岳做了一个梦。

    醉中酒浓,繁花月落。

    我是关山岳。

    蔚燕是我的夫人。

    我们在一场生日宴会上相识。我坐在角落里,看着周围来回来去的身影,拿了一杯红酒,晃晃荡荡,借着灯光看向舞池。她是这宴会主人请来的歌女,声音婉转,姿态袅娜。皮肤白的像牛奶一样,绛紫色的绒布旗袍是挂着乳白色的珍珠。白色的蕾丝手套,握着话筒,歌声融合进钢琴曲里。我从未听过如此优雅的声音。

    她笑着,看到了坐在黑暗中的我。

    款款地走向我,带起来了一阵微微的清香。她温柔的目光,星星点点一般,竟然令我产生一种勾魂摄魄的错觉。那时我觉得,歌女罢了。哪个不是这样娇媚?

    她说,她叫蔚燕。

    声音小小的,像是微风吹过铃铛一般。

    我抬头打量着她,那时觉得自己一定是酒喝多了,才产生如此幻觉。觉得她纯洁柔和的像个不谙世事的百灵。

    我问她:“哪个燕字?”

    “燕雀的燕。”

    一燕海上来,一燕高堂息。

    确实是个好名字。后来我才知道,她只不过是看似弱不禁风,但是却充满了力量与执念。沉醉在她的笑容之中,是我那些年里最快乐的事情。她如同穿越山川大海,飞跃而来的燕子。

    她见我坐着,又问了一句:“怎么,先生不肯吗?”

    我笑了。

    那时,我正在为抗俄的事情而烦恼。家中亲人被行刺,东北三省平静之下是一片混乱。我不愿意离开沈阳,但父亲本来让我出门避避风头。刚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进修一年,却不能报效国家,心情烦闷,犹如被瓮钟灌顶。

    但是蔚燕站在那里,却让我不由自主觉得十分可爱。

    我站起来,她小小的才到我的肩膀。腰轻轻一搂,软绵绵的拥近了我的怀抱。

第三十三章:关山岳

    生日宴会之后,我送她回了家。

    那是胡同里的一处老房子,密密麻麻的树枝上筑着鸟窝。即使是夜晚,也叽叽喳喳。我给她留了自己的住址,我知道她一定会来找我。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看见她站在公馆门口,眼睛里面灵气逼人,脚不安分的点着地面。

    可能是有些害羞。

    我下去迎她,看见她喜悦的样子,也从沉闷的日子中缓过神来。我知道蔚燕会来找我,毕竟我开始认为她和那些女人一样。

    她唱歌好听,悠扬优雅,是一种独特的味道,似乎喉咙之间有氤氲着浪漫的灵魂。闲暇的时候,我会带着蔚燕出去闲逛。有时她真的不像是风尘之中的姑娘,却好像是第一次来到人间的仙女,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得。

    北平城里开了一家法国的咖啡馆。我邀请她去品尝,两个人坐在酒红色的皮沙发上,水晶灯折射着瑰丽的光芒。她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品尝了一口,然后我肉眼可见的艰难咽下。

    “不好喝吗?你细细品尝,会很香。”我对她说,曾经在日本留学之时就喝过欧洲的玩意,我早已习惯浓厚的苦香。

    她摇摇头,没有像其他人装模作样的说好喝,也没有不好意思。就有些傻气的笑了笑说:“我吃过这个味道,就像是干了的土。”我不知道她为何会如此比喻,说的好像是一只经常吃土的小动物似的。

    我和蔚燕在一起了很久,久到我都不可置信。从前没有女人可惜在我身边呆超过三个月,如今已经有了快小半年的时间。我带着她出去聚餐,看着其他人的目光流连在她曼妙的身体上。想装作不在意,却不行。

    但是我,十分厌恶这样的自己。

    被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牵动了情绪。

    好似自己无法控制了一样。

    每当她浅浅的笑着,固执着叫我:“将军。”那声音千回百转,砰砰然如房檐滴雨。

    就连家里的仆人也窃窃私语,说我真的爱上了那个像黄鹂一样的小歌女。不过,我怎么可能爱上她呢?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尤其是一个歌女。

    真心是最不必要的,毕竟我不信这世间还有真心,门当户对便好。我的生母出身是小门小户,与父亲也曾真心相爱。但是不平等的地位和将军府的生活,导致后来母亲对父亲恶言相加,自己也日日寡欢,后来自缢在了房梁之上。

    从我意识到自己和蔚燕太过亲密之后,心里对她产生了厌恶。如同小时候很喜欢吃巧克力,但是却一直暗示自己吧能吃不能看不能拿一样,压抑着情感。乌云之下,喘不过气。

    鲜艳的花朵中,开出了厌恶。

    我让蔚燕离开我,她不走。

    她说了一句十分可笑的话:“这不就是我的家吗?你让我去哪里?”

    她可能真的是一只小鸟,以为住在一起便是筑巢成家了。我说了很多气话,后来才想到自己究竟有多绝情。

    那天夜里,我带了一个女人回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蔚燕就站在二楼的书房内,明着灯,从窗外看见我回来了就蹬蹬跑下来。

    隔着树影,我看不清她的脸。

    但我知道她哭了。

    心脏在抽动,但是我没有拉住离开的她。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的时候也没有行李。刚刚画了一半的燕雀百花图还放在书桌之上。

    她离开的第十个晚上,我离开了北平。

    两年,杳无音信。

    作为军人,守土有责。我收到了父亲的来信,让我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东北,沙俄入侵了边疆的几十个屯镇,屠杀百姓,血流成河。

    我迅速返回,带兵上了前线。一场战斗中,俄国人引爆了桥下的炸弹,我身中埋伏,身旁副官和警卫牺牲,自己也身受重伤,左腿被爆炸掀起的铁片划破,胸口被碎石重击。当时轰然巨响,眼前一片恍然,我却看见了那小燕儿的身影,她正冲着我笑着。

    在医院躺了两个月,是一位日本大夫给我做的手术。

    回到东北,她从未联系过我。

    我以为凭借她对我的热情,会不顾一切的写信,但我却一张小纸条都没有收到。心里有些忐忑。可能是怀念她的歌声,可能是念及她笑起来的样子,我想问问她究竟去了哪里?会不会像别的女人一样,从一个怀抱换到了另一个怀抱。

    我给在北平的朋友写了一封信询问。

    他寻着住址找了过去,告诉我四合院已经多日没有人居住了,看起来都是没有打扫过的模样。我心中升起了一丝丝不安,让朋友接着寻找。后来,终于在一家教会的医院里发现了她。是有人在河边发现了濒临溺死的她,身上还有多处伤口,在医院休养了十天,才得以恢复。

    我不知缘由,直到朋友从北平寄来了书信一封。他说,我的小燕儿写了很多封信,一张张纸如同东北的雪花,却没有掀起一点波澜。

    她想知道,我这个无情的男人究竟是何想法。然而,我却一封信件也没有回。

    原来和我在一起,没有人敢打她的主意。如今我一走,却不想她被人觊觎,想娶她为妾,威逼利诱到家门都回不去。蔚燕后来告诉我,她与一些家丁打大过一场。十几个人把她包围的团团转,手里拿着绳子和棍子,一定要把她打晕了绑回去。

    她拼尽全力,在黑夜的胡同内殊死拼搏。身上多处淤青,绳子摩擦着她娇嫩的皮肤出现了一道道血痕。她的手腕被人用小刀划上,衣服也被割破。甩开了暴徒,她跌跌撞撞的离开了自己小小的四合院,去了曾经经常游玩的湖边。

    听完故事之后,我想要见她。但是东北的形势不允许我思考这些儿女情长,有俄国人骚乱边疆。我又回到了战争的漩涡之中,组建了骑兵营,驻守在遥远的黑河。

    宣统三年,袁世凯上台。野心勃勃,想要控制东北三省,对于父亲心生忌惮。但是父亲也不愿意刚刚团结一致的国家再次陷入永无止境的分裂。他后退了一步。袁世凯给我升为中将,但是让我回到北平办公。

    实则监视罢了。

    父亲接受。

    我临走前,父亲郑重的与我谈了一次话。

第三十四章:燕雀

    他交给我了一摞信件,上面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我一看便知到是蔚燕送来的。父亲早就知道了蔚燕的存在,从下人们的口中,知道了有那么一个歌女,在北平与我同吃同住,一同游玩。

    他跟我说,这种女人信任不得,也不会让我娶进门,我的母亲就是一个例子。父亲知道我离开东北,还会与蔚燕再次相见,就提前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听着父亲的话,手里握着蔚燕寄来的书信。书信有些地方皱皱巴巴,一看就是她一边哭一边握笔书写。

    “我们家的门,进不得这样的女人。门世、地位,样样都不行,还是风尘女子。况且,当初我娶你母亲之时,你爷爷也执意阻拦。当年他说的那些话,如今却都应验了。”父亲叹了口气,眼神飘向了别处。

    我紧握着纸页,心抽了一下。

    答应了父亲。

    我也没有看那些信件,怕心神不宁。我把它放进了书架上的一个铁盒子里,塞到了一个不起眼的箱子内。

    又到了北平,还是如同曾经一般的景象。我任全国经界局督办,身边除了从东北带来的副官,便都是袁世凯身边的眼睛。他想笼络,但我的一举一动也都被监视。在经界局工作的期间,我并没有去找蔚燕,只是暗中差人去四合院附近探寻。

    她是一个人出出进进,一连观察数月,也见不到其他男人的往来。后来我去找了她的老板,却说那生日宴会之后的第二天,她便请辞去了,说自己并不想再为其他人唱歌。那老板回忆道这段往事还笑了笑,说就蔚燕这个歌喉,定是能大红大紫的料,怎么就不愿意再开嗓了呢。

    有人想要纳她为妾,去那小四合院堵门把人拉走。被我的警卫带着人打折了腿。我暗中放下话去,谁也不能动蔚燕。

    在北平,秘密之中,我和志同道合的朋友组建了军事研究学习会,探讨政府的军队建设和经济民生。但是为了自保,平时我也会假意为了捧个花角,便包场看戏。下面的人在座位上嬉闹,台上花旦声音细细悠长。

    平静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袁世凯的野心昭然若揭,想要复辟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北平呆了一年之后,腥风血雨席卷而来。民主共和有志之士在黑暗之中被刺杀,北平城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下。

    那段时间,我暗自去了天津等地多次,与梁先生会面,思忖着组织袁恢复帝制的计划。梁建议我,必须要让袁彻底的对我放松警惕,才能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

    我本不愿意去八大胡同厮混,内心里总生出一丝身不由己的苦涩之情,却又想到了那个小燕儿。最初我想,利用蔚燕歌女的身份进行掩护,也帮助营造假象。

    心里不想承认的是,这也是自己的一个愿望。

    想要见她。

    一天夜里,我终于,又踏入了那小小的四合院。

    一样的月光,歪歪扭扭是树干。蔚燕却趴在树上,挑逗着一窝刚出生的燕子。她看到我推门进来,先是一激灵,又目光盈盈。从树杈上跳了下来,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眼神警惕又试探。

    我对她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她点点头,手上搓揉着自己的裙子。

    半响,才回我了一句:“找我何事?”语气带着些陌生,“我这里容不下您。我没有显赫的家世,也不是侯府的千金。”她就冷冷的站在那里,月光照的她惨白如雪。她告诉我,我离开之后,她曾经去找寻过。却发现我已经回到了东北,便一封封的写信,却从未收到过回信。

    再后来,她生怕我出事,便跑去北平的公馆询问。老妈子告诉了她家人的不满劝她放弃,门不当户不对,说将军和她在一起不过是一时迷惑,清醒之后便不会沉迷于她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的忐忑,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问我:“你到底来因为何事?”

    我半分假话,半分真话。我想借用她,夜夜笙歌来迷惑众人。可我也是真的想她。我走过去,拉起了她的手,看着她脸颊渐渐的发红,身子却如同冰霜一样寒冷。

    她身子颤了颤,请我进屋。屋内还挂了一副当年给我画的赤兔马。

    那时我笑着问她,那是何意。

    她说:“将军威风凛凛。可谓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她从未见过我打仗,只是在夜晚时缠着我讲讲战场之上的故事。

    我们又在一起了。

    我把她带回了北平的公馆,众人瞠目结舌。她那副画了一半的燕雀百花图被人裱起来挂在了书房之中。开始不想与她太过亲近,想起了父亲来时的嘱咐,怕自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可是每每看到蔚燕站在一旁,就又心生眷恋。

    我去天津寻找友人商论讨袁的战略,而她还为我打着掩护。在众人面前装出一副纸醉金迷的模样,缠着我要游山玩水。她演起戏来,比那戏本子里演苏妲己或者杨贵妃的花旦还要妩媚,目光轻柔带着春风。袁世凯眼里,我不过是个日渐沉迷烟花柳巷的军阀之子。

    如此日日夜夜,我从未提起曾经她那一段伤心往事。

    我们仿佛真的如同神仙眷侣。父亲的家信从东北纷至沓来,提醒我要把控自己的情感。然而我不做理会,与他只谈军事发展。

    蔚燕知道家人对她的歧视,但是从来不说。一次醉酒,她搂着我,醺醺的说道:“下辈子,我一定要地位比你高,万众瞩目。你呢,也不要当将军了。生在太平盛世,不要奔波于国仇家恨。只有我嫌弃你的份,没有你嫌弃我的份。”

    我搂着她说:“好。”

    只是不知道太平盛世还要再等多少年呢。

    这辈子,就想在一起。

    醒来后,她全然不忘记了自己说的话。人前是一副风尘的样子,甚至不知道从何处叫来了几个姐妹来玩耍唱歌,让监视的人渐渐信以为真。但是,只有我俩的时候,就变得有些拘谨和小心翼翼,害怕自己被丢弃。

    其实,我怎么会再次离开她?

    然而,好景不长。

第三十五章:返回东北

    在我与梁先生等人商讨之时,日本人的野心昭然若揭。在此之前,孙先生曾签订过了《中日合办汉冶萍借款案》为了筹措政府基金。战乱之余,国家百废待兴。

    日本人找到了袁世凯,逼迫签订了《二十一条》号称也是借款条例,实则辱国。中国积弱,难以为四万万人争取人格。

    屋漏偏逢连夜雨,曾经我认为袁世凯是“众望所归”之人,后来却越来越笃定他的野心。

    与日本的条约签订之后,街头巷末的谣言水涨船高。我们的周围出现了许许多多“联合会”、“请愿团”等等团体,要求恢复帝制。

    蔚燕看我每天愁眉不展,也无济于事。袁手握大权,也愈发紧盯了我。她就经常叫上姐妹几个,在客厅内嘻嘻哈哈,一副寻欢作乐的声音。而我,关上了门在屋内与友人讨论讨袁起义。

    歌舞欢闹之下,如此,外人看来,我是越发不关心国事了。

    去年,日本人占领济南,夺取了胶济铁路经营权,攻占胶州湾,最后攻占海军基地青岛。而如今条约签订之后,日本人也堂而皇之的占据了满洲,取代了德国的一切利益。

    父亲的频繁书信,告知日本人对于将军府的监视,对于有志之士的刺杀,不断的挑起骚乱。在东北筑路、开矿、设厂、租地。我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我必须尽快离开北平,回到东北。

    在《二十一条》签订之前,我按捺不住曾痛斥日本人,协助领导北平游行请愿。曾经虽然在日本留学,但是对于如此丧权辱国,干涉内政的条约也愤慨不已。从那时起,开始与日本人交恶。

    而父亲,也因为一直在俄国和日本之间周旋,从被拉拢名单转变到上了黑名单,处处受限,不过好在手握兵权。

    蔚燕知道我想离开,她踌躇着,每晚想要和我说话,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终于秘密定下了回去的日期,我找了一个身形相像的人假扮成我,想让他与蔚燕一同出游,便可以赢取时间,让我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之下离开这里。

    我告诉蔚燕了想法。她却哭了,远远的站在昏黄的灯光下质问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难道利用完了,就要抛弃了吗?”

    我对她说,我不想抛弃她。但是东北太过危险,等局势稳定了,就接她过去。

    她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那里。我突然间想带她一起走,但其实去东北的路途艰辛,日本人盯着,北洋政府也监视着,清朝的旧臣盯着,也有军阀虎视眈眈。

    我的堂弟前段时间在公寓服毒自尽,他是个反俄反日的学生组织领导,在日本人面前游行示威,却最终被人制造了自杀的假象。这样的风险,我不想让蔚燕承担。

    回去之后,手中兵权,将会更加要小心翼翼。

    蔚燕熄了灯,冰凉的手环住我的肩膀。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问了一句:“你说你喜欢唱歌好听的人,我唱歌不好听吗?”

    当年在生日宴会上的玩笑话,被她当真了。我告诉她:“这么长的时间,我身边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吗?”

    “在东北也没有吗?”

    “没有。”

    翌日早晨,她不见了。我以为她生气了,却看见她搂着我的替身,一副亲密亲亲我我的样子。我愣了一下,走过去把他俩分开。她眼眶红红的说,别耽搁时间了。

    我把自己最钟爱的左轮手枪留给了她,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她故作轻松的说:“没事,那么多事情不都挺过来了?”

    按照计划行事,他俩两个乘车出门游玩,监视的人自然紧跟在后。而我换了便服,前往天津,又从水路返回了东北。

    从分开的那一天起,我和小燕儿便开始了书信往来。一个月两三封,讲着近日的事情。她没有问过我什么时候能去东北,我知道她怕我为难。我的父亲不同意两个人的事情,东北又形势危急。

    与日本人周旋的时候,父亲给我介绍了一位格格,希望作为将军府的少夫人。我言辞拒绝了他,说过除了蔚燕不会再同别的女人亲近。父亲心里不悦,托人把许多咒骂的话语带到了北平。

    与北平的日子相比,东北明里暗里都是各方的威胁。曾经想要纳妾,和我有冲突的一些人又把目光瞄到了小燕儿身上。她不能回四合院,也不能去我的公馆。一个人跑到了天津,人生地不熟不知所措起来。

    那时,我正在处理铁路的事情,与日本人剑拔弩张,甚至身边的警卫还身中河豚毒。但是她在远处,我日夜不眠,决心把蔚燕接回来。

    她水路又乘火车。我亲自去站台接她。她穿了一件旗袍,翡翠耳坠是我亲自给她寻来的。那是慈禧的翡翠上小小的一部分。

    数月不见,甚是想念。

    她奔向了我,紧紧的拥抱。我察觉到她眼神一变,眉头皱起。她没有往日的娇羞,而是突然语气加快的说道:“有人跟着你!”

    “从那边走。”我拉着她藏到了一个角落,躲过追踪的日本人,却发现这里被团团围住。突然一声枪响,我的警卫跌倒在血泊之中,众人在尖叫声中四散奔逃。

    她看了看我,眼神坚定像个前线的战士。小燕儿利落的脱掉了我的风衣,拿起我的皮包。阳光从百叶窗透过来,照在她的身上一条一条的。

    “我帮你引开他们,你赶紧回去。”她命令的口吻,像我一样。

    我瞬间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她却已经不回头的跑了出去。穿着便衣的日本特务跟了上去。我看见她远处的背影和我竟然十分相似,不知道娇小的她如何撑起巨大的呢子风衣。

    但是我没有多想。

    火车站上,众人追逐着这个身影。枪声四响,我似乎能看见子弹旋转而出,射在了她身旁的柱子上。几个人举枪瞄准了她的背影,我喊着警卫扑过去,她闻声惊恐的回头看我。

    日本特务闻声而至,蔚燕掏出那把左轮手枪予以还击。我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我已出现,但日本人却还没看见一样团团围住她。小燕儿被逼退在一处矮墙之下。

    “啊”

    我听见她尖叫了一声,中弹了。

第三十六章:美满

    她小腿上的血滴落在地上,在潮湿的空气中氤氲开。我看见那些特务举起手枪,冲着那惊慌是错的小燕儿要最后一击。

    他们的手指扣动扳机,我却不由自主的冲了上去。如同灵魂深处那般迫切。我发疯一样的扑过去,似乎可以听到子弹穿过空气滋滋的火花声。她眼睛瞪的大大的看着我,就像是而从东北回来后去四合院独自找她一样。

    瞳孔之中,满满的都是我的身影。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感觉自己已经支离破碎,身后湿湿粘粘。她环着我,手指冰凉。她哭了。曾经她只是默默地抽泣,我却从未见过她如此汹涌,目光充血,

    她嘶吼着,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她身影摇摇晃晃,我看不清面容。只有泪水夺眶滴在了我的手臂上。她哭过四次。我找个女人回来的时候,我从东北回来的时候,我要离开北平的时候,还有现在。

    她喊着我的名字,让我不要睡着,可是我好累。

    我想我不能陪她走下去了。

    若有来世,一定生个普通人家,没有国仇家恨,也不在乎身份地位。可以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唐岳如同大梦一场,坐在蔚燕的身旁久久不能平息。他捂着胸口,冷汗浸满了衣服。看了看一旁已经清醒的蔚燕,他手指颤抖的想要抚摸上她的脸。

    蔚燕看着他奇怪的样子,往后面错了一下。牵动着伤口,“嘶”了一声。

    唐岳看到她的反应眉心轻皱,没有再往前。却又自己低声笑了起来,抬眼说道:“你救了我两次……小燕儿,你说我要怎么报答你?”

    这回,变成了她一愣。

    朱唇微启,目光柔和,“你想起来了?”

    唐岳点点头,三千回忆如同丝绸一般萦绕在脑海之中。他轻声唤了一句:“小燕儿……”

    她怔怔地看着她,惊讶的小眼神和百年之前一模一样。

    “你说什么?”

    “小燕儿。”

    “再叫一遍!”

    “小燕儿。”

    唐岳不厌其烦的说了很多遍,目光里柔情蜜意,他伸手又抚摸上了她发烫的脸颊。“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蔚燕眨眨眼睛,也顾不得身体上的疼痛。她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全身激动的颤抖,紧紧的搂住眼前的这个男。是关山岳,也是唐岳。他的发丝之间还是熟悉的味道,拥抱如同大海一样的沉稳。

    唐岳轻抚着她瘦瘦的脊背,像是给猫顺毛一样,一缕一缕。感受着那骄纵傲气的影后突然像一只迷失了许久,终于找到家的小鸟一样,乖巧的在自己的怀里。她的鼻尖红红的,湿湿的。想必是鼻涕蹭在了自己的领子上。

    “一燕海上来,一燕高堂息。”他低沉的念了一句诗。自从东北沈阳火车站一别,如今已经过去了一百年。带着前世的记忆相逢重遇,依然旧时相识。

    窗外知了蝉鸣,让他想到了自己北平公馆的时日。

    蔚燕没有说话,喜极而泣着。

    他笑着回忆起这半个月,埋怨的语调说了一句:“你对我真的好凶啊……”

    她目光闪过一丝光亮,脱离了他的怀抱,昂头问道:“我那时又不知道,况且你今生前世可一点都不相像!而且是你占了我的便宜,还不让我发火了!”说着,神采奕奕起来,像一只翘尾巴的小凤凰。

    “是是是。”他宠溺的陪笑道,”不过,这不是你曾经愿望的吗,你不会失忆了都忘了吧?”

    “哪个愿望?”

    “太平盛世,平常人家。我普普通通,你金光闪烁。如此,只能是你看不上我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看不上你了。”唐岳眼睛眯成一条线,看着蔚燕又羞又怒。

    她咬了咬嘴唇,语气又恢复了从前:“你还敢看不上我?”

    “不敢不敢。”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错了错了……”

    孟蜀走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拌嘴。

    她看了看屋内粉红色的氛围,问了一句:“都想起来了,这也不用我费劲了。”

    唐岳见自己的救命恩人来了,站起来到了一句谢谢,又把两世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孟蜀感叹的笑了笑,“我说呢,上辈子如此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变得那样骄纵,甚至还有些功利。当年因为地位,无法顺顺利利的嫁给你,于是今朝毅然想要变得万众瞩目。于是,你的家人便再也不能拿如此借口搪塞了。况且,她现在若是嫁给你,才真实下嫁了。”

    蔚燕听着她的话,轻哼了一声。

    孟蜀顿了顿,看向唐岳:“于国于家的责任心倒是依旧没变,又不想要权势的生活,怪不得是一个小片警……”

    她又继续说:“妖就这点不好,刚刚幻化人形,会导致法力尽失,需要以人形重新修炼。而失去记忆,法力又失去一半……来来回回,这日子都过不了了。要不然,你当初还能救他一命……”

    唐岳回过头与蔚燕对视一眼,两人不自觉勾起嘴角。

    他又坐回了床上,与蔚燕十指紧扣。好像第一次跳舞那般,爱意交融。她轻轻哼着《河畔之月》,婉转动听。

    孟蜀正给蔚燕换药,突然滔天巨浪在屋内翻转。一阵飓风,把她掀的往后一样,跌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赤红色汹涌的风浪把屋内瓶瓶罐罐震的砰砰乱香,水晶灯摇摇欲坠。火蛇一般的妖气窜进屋内,吞噬一般直直的扑向孟蜀。

    虽然颜色不同,但孟蜀脑中闪过猛烈的震惊,她瞳孔一瞬间放大。却依然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来,手腕翻动,气流聚集。

    这妖力,不就是自己的气息吗?

    孟蜀喊了一声:“梅姨!”还没有等到她回答,就听见梅姨大喊一句:“你这是怎么了!孟姑娘,你快下来!”

    她一听,赶紧一个瞬影飞身过去,就看见祝赤站在院落之中,周围草木颤颤,花瓣落了一地姹紫嫣红。只见,祝赤低着头稳稳的站在庭院中间,渗透红雾弥漫灼烧。

第三十七章:入妖之态

    “祝赤。”孟蜀轻声喊了一句,热浪把她的皮肤燃烧。

    她感受到祝赤犹如火山爆发一样,体内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似乎要把她融化在漫无边际的熔岩之中。

    祝赤没有说话。他低头闭眼,碎发飘散。斑斑驳驳的光点四散在周围的寂静的空气中。

    不对劲!

    孟蜀清晰的在祝赤的身上的察觉到了强大的妖力。那妖力赤红色的,像是辛辣的香料钻入她的鼻中。让她软绵绵的,却又浑身紧绷。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味道。

    与自己妖力是气息,如出一辙。

    却又比现在的自己还要强大。

    祝赤只感觉自己热热的,好像处于炼丹炉中一样,烦躁异常。他眉头紧皱,低沉的嘶吼着。体内的热流似乎要从皮肤冲涌出来。

    孟蜀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况。

    她示意梅姨离开这出危险的地方,然后静静地释放出自己绛紫色的雾气。冷冷的,清幽的,好像是冰泉冷水,缠绕在祝赤的周围。

    紫色与红色的妖气渐渐地融合,交错。孟蜀眼看着祝赤青筋暴起,冷汗淋漓的额头缓和了下来。祝赤头晕目眩,刚才仿佛身处沙漠之中,却又感觉到甘露降临,渐渐平息下来。

    突然,妖力的碰撞在空中迸发出瑰丽的彩色火焰,斑斓的映射在地上。方才还令人平静的紫色妖气,忽然呈现出攻击的姿态,如同毒蛇一样嘶嘶窜入祝赤的体内。

    孟蜀暗叫不好,自己并无杀气邪念,妖力怎么会自动纠缠?

    祝赤的胸膛剧烈起伏,此时此刻他已经丧失了平常的理智。在妖气之中猛烈的挣扎着,喘息着,喉咙滚动,缓缓地吐出一句话:“孟蜀,你怎么还没有死?”

    她一愣,后退了两步。

    那咬牙切齿仇恨的话犹如灵魂深处的呐喊,听得她冷汗涔涔。然而,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感受到战斗之中的腾腾戾气。

    她眉心轻皱,声音轻轻的又喊了一句,如同破碎的玻璃,“祝赤,你怎么了?”

    祝赤闻声睁开双眼,那眸中猛烈的光亮犹如太阳一样射向孟蜀。她轻微转身,避开了目光。祝赤犹如战神下凡,他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暴躁,骨节咔咔作响,似乎想把眼前的人扒皮抽筋。

    转瞬之间,紫雾消散。

    赤红笼罩着孟蜀,缠住她的手腕和脚踝,形成一道道血印。血珠一滴滴渗了出来,被妖气瞬间蒸发。

    孟蜀感觉到自己要窒息一般,看着眼前的人迷失在混沌之中。她有些不安彷徨,屏住呼吸,调动所有的力量冲破桎梏。赤红色的妖力如同锯齿一样划破了她的皮肤,白皙的皮肤上猩红一片。

    落地。

    她站在祝赤的身后,沉声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祝赤。”

    祝赤的灵魂如同被割裂了一样,肩膀微微颤抖,孟蜀看到他体内妖气乱窜,与身为仙神的他格格不入。他肩膀微微颤抖,瞳孔之中是孟蜀寂静的那张面孔。

    “你为什么不笑?”他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离开了你?”

    孟蜀觉得奇怪,但声音却有魔力一般印在了她的心口。

    她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祝赤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原地杵着,凝视着前方。他无意识中说出来的话,是他脑中闪现的突如其来的斑驳记忆。

    她轻轻在背后画了一个小圈,细细的紫色妖力如同小蛇一样顺着地面的缝隙悄悄的钻入祝赤的衣服中,狠狠咬了一口。

    突然,瞳孔缩放!

    仿佛承受了猛烈一击,他呼吸急促起来。干涸的身体渐渐湿润,围绕他身旁猩红色的妖力“刷”的一下如同箭矢一般射向孟蜀。它们犹如贪婪的,渴望鲜血的恶魔,想要汲取她身上丰沛的安静祥和的力量。

    孟蜀一抬脚,腾空而起,长鞭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盾牌,顷刻之间,两股力量碰撞,顺势消散,她被剧烈的气流掀翻在空中。却又转身,形影鬼魅,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祝赤急促的心跳声传入孟蜀的耳膜。她正在予以他的后颈重重一击,结果他突然一闭眼,倒在了她的怀里。

    孟蜀愣了一下,抱着沉沉的身体,一个神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妖力。她垂眼看着这些微弱的气息缓缓的流入自己的体内,很听话,乖乖的像是有生命的泉水。

    祝赤短暂的晕厥在孟蜀的怀中,他体温很高,汗却是冰凉的。如果不是孟蜀身上细细小小的伤口,刚才发生的一幕就好像记忆混乱的幻境一样。

    两人维持着姿势,孟蜀只觉得他太重了,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祝赤只感觉到剧烈一震,恢复了神志。他稍硬的发丝扎着孟蜀的肩膀,她摇了摇头,躲避了他。

    他抬眼看着孟蜀寂静的样子,才察觉到两人十分暧昧的姿势。他居然瘫软在这个女人的怀中!

    丢人!

    自己怎么会这样!

    像个女人一样!

    祝赤从孟蜀的怀中挣扎出来,咽了口唾液,眼神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刚才怎么回事?”

    “刚才怎么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祝赤耸耸肩。两人距离贴的如此近,似乎心脏都要烙在一起似的。祝赤听得见自己心脏的声音,后退了两步说到:“不知道啊。”

    “妖会入魔,神不会。而你刚才,显然无法控制自己。”孟蜀回忆道,刚才祝赤一点理智都没有,就连声音也比往日的更加低沉。而且,他说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话。

    有憎恨,有担心,有暧昧,似乎有一段过往。

    祝赤一挑眉,“控制自己?”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做什么了?我没控制住自己?眼睛放光的看向孟蜀。

    她劈头就打下去,祝赤脑子一懵,小声嘟囔了一句:“暴力!”

    方才孟蜀的发丝遮住了半个脸,如今她轻轻地避开才看见脸上细细小小的伤口,像是被小沙粒划破了一样。祝赤上前一步,有些担心:“你怎么受伤了?”

    “要问你自己。”她轻抚上自己的脸,起身离开。

    “喂!”祝赤跟着背影,“我帮你吧!”

第三十八章:美女设计师

    “爽琅,你觉得深红色好看还是朱红色好看?”

    “我想在这里做一个西式庭院,上个世纪的那种。绕着花的白色拱形门,大理石的天使雕塑。你见过拉斯维加斯的fendi店铺吗,就是那个感觉。如果能雕刻出希腊众神的感觉是最好的。”

    祝赤一大早就能听见,孟蜀在庭院里唠叨。他披了件黑色的浴袍,踩着拖鞋顺势看下去,就见到孟蜀穿着了明黄色的连衣裙,发间帮着牛油果绿的丝绸发呆,末尾钻石闪闪发光。

    她的皮肤在阳光之下散发光芒,像是擦满了珍珠粉一样。

    旁边站着一个小姑娘,麻花辫盘在头上,素色的棉麻裙杯夏风吹了起来。她拿着一个ipad翻看着图纸,模样认真。

    祝赤这两天见到的可都是美女。孟蜀在客栈中,昨日蔚燕已经和她的老相好唐岳离开,今天庭院之中有多出来一清秀美人。

    祝赤想找一件看起来裁剪好一点的衣服,却又觉得衬衫十分桎梏,全然不舒服,只能随意套了一件孟蜀给他买的绣着老虎头的短袖,抓了两把头发,还喷了棕色瓶子的opium。法国香子兰、红醋栗的特殊香气藏入他的发丝中间。

    祝赤顺着楼梯走下去,看着姑娘笑脸盈盈。孟蜀一眼就看见祝赤殷勤的样子,“怎么,看见美女就不会走道了?”

    他翻了个白眼,“胡说,我这是有礼貌。”祝赤眼中的孟蜀今日穿得温柔,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神界仙山上的百花仙子,也会淡然逊色。他走到孟蜀旁边,递给她了一个山楂冰棒,“天气热,凉快凉快。”

    孟蜀看了看他,怎么这人转性了?前日入妖之态后,居然变得如此善解人意。不过,她逗了逗他,“立秋了。少吃凉的,”

    祝赤“嘁”了一声,“早知道就不给你了,毛病多。”

    孟蜀看着他,嗅了嗅,小声说道:“你孔雀开屏了?喷什么香水?而且还是我的。”

    祝赤一愣,确实opium男女版的瓶装近乎一样,他脸一阵白,惹得孟蜀笑了起来,说了一句:“小孩子。”

    她脸上的伤口已经变成淡蔷薇色,他语气略重,咬着后牙提醒道:“小心留疤!”

    那设计师爽琅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两人,“那我先进屋,你们俩谈。”

    “不了不了。”孟蜀摆手。

    祝赤转身对着姑娘,看了看她手中的ipad图像,里面都是客栈的照片。“这是干什么呢?”

    孟蜀叉着腰,“你说干什么?前两天你一作妖,把这里砸个七八烂,我还得修。爽琅是设计师,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请来的,你别给我搅黄了。”

    “得得得,您别唠叨了。我给两位娘娘准备茶点去。本公子先行告退了,您就请好吧……”说着,一溜烟就消失了。

    孟蜀看着背影,牵起了嘴角。

    爽琅咯咯咯笑着。

    聊天之际,大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三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干练的深色衣服,肤色有些白,甚至血管都可以看得清。他墨镜反射着爽琅的裙摆,一步步的走向院落之中的两人。

    孟蜀走了上去,“先生,我们今天不开门的。订单取消的赔偿金应该已经打到您的账户里了,实在抱歉。”

    男人摘下了墨镜,灰蓝色的一双眼睛打量着孟蜀,又抬眼看了看远处的爽琅。

    突然间瞳孔一缩,显然被惊讶到了。孟蜀似乎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悸动,砰砰砰的要跳出来一样。只不过面色毫无变化。

    她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隐藏着灵魂深处的躁动不安。孟蜀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好奇的看了一眼爽琅。

    她没有看向这里,依旧拿着白色的apple pencil勾勒着线条。

    在庭院之中,树荫之下亭亭而立着。不施粉黛,却美过万千繁华。沉静的像是细腻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那是谁?”

    那男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一条宽涌的江河。似乎孟蜀可以感觉到冲过巨石的猛烈。

    “先生?”她反问道,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你们认识吗?”

    他若有所思,没有回答问题。显然是不认识的,但又似乎冥冥之中有着羁绊纠缠。

    男人拉了一下衣角,衬衫整整齐齐的勾勒着身型。他绕过孟蜀,径直走向了爽琅。轻轻又低沉的介绍自己:“您好,我是韩默。”

    爽琅抬眼正好对上男人冷淡的眸子,只是突然之间又觉得自己被烈火点燃。

    为何人家明明什么也没说,自己却红到了耳根。

    “啊?”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抿了抿嘴唇把手伸了过去,握住了男人宽厚温暖的手。“爽琅。”

    想不到看着冰冷,暖流却暖暖的从掌心涌入到了心脏。

    她触电一般的抽回了手,不好意思的笑笑。

    男人低头凝视着她微卷的睫毛,小巧的嘴唇,脖子上挂着一个月牙形的白色小石头,一般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蓝光,然后渐变为乳白色的,如同象牙一般的石头。

    他眉头轻皱,突然意识到这个月牙石来源于何处。

    在他梦里。

    在日日夜夜的梦中。

    是那急于寻找答案的困惑多年疑问的钥匙。

    他想伸手过去触碰。爽琅见着陌生男子如此唐突,有失稳重的样子,惊慌一下向后退了两步。

    男人的手僵住在空中。

    孟蜀见这奇怪的样子,还没有拉开两人,就又听到门被咋咋唬唬的打开,“您好,我们今天不接客人!”说着回过头去,又看到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我们今天打烊了,您请回吧。”孟蜀做出来一个请的手势,正要赶人走。本来今天风和日丽,自己与爽琅小美人在庭院里探讨庭院的装饰。

    先是祝赤,而后又是两个男人,打扰了这份清明。一个个眼里跟虎狼柴犬一样盯着爽琅看来看去。

    她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口的男人大吼一声:“你干什么呢!把你的手拿开!”

    说着,飞速跑到了爽琅身边,护着她。

    那韩默像是一只领地被侵犯的公狮一般,显然在意刚才美好的氛围被破坏,他低声地问道:“你是谁?”

    “她男朋友!”

第三十九章:三个男人

    韩墨怔了一下,绅士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那男人虎视眈眈的看着眼前人,拉过爽琅询问道:“你有事儿没有?”

    爽琅奇怪地问道:“没事。不过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挣脱开了男人我住她的手,保持了一点点距离。男人看着空荡荡的手心,眉头皱了一下,有些许不满。

    他又凑近了一步,解释道:“我在你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这样就不怕你遇到危险了。”

    “什么时候!”刚才一脸恬静的姑娘突然机警起来,蹦一步“你怎么可以这样……真的,真的太不懂礼貌了!”她怒嗔着,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小兔子。

    那男人依旧是笑着,只不过被冷冰冰的孟蜀看在眼里,觉得十分别扭。

    他的声音故意做出温柔的腔调说了一句:“没有啊,你一个女孩子多不安全,我害怕你出事,所以才想保护你。”

    爽琅有些激动,却又说不出骂人的词,脸颊通红,尾音还带着颤抖:“你赶紧给我去掉,删掉!”说着,掏出手机摆在她的面前。

    那男人笑嘻嘻的回答:“我不,我还要保护你呢……”

    爽琅的脸白一阵,十分尴尬看着他:“还有,你不是我男朋友,不要瞎说话!”她生气貌似急了一样,带着哭腔。

    韩默看爽琅一副受委屈的样子,直言对着这个号称是她男朋友的男人说道:“这位先生,爽朗小姐不承认你是他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在这里纠缠了。”说着,眼神警告了一下男人。

    男人的脸明显耷拉下来,十分不悦的反驳道:“我们是两个小情侣闹别扭,你一个陌生人,你瞎说什么!”然后,又一副好言好语的劝着哄着爽琅:“别生气了,咱们回家好不好。”

    那男人说着,还要用手去拉爽琅的衣服。

    “不要!张炳文!”爽琅坚决的拒绝,她气息不稳,慌张的看了看孟蜀。

    孟蜀急忙上前护住爽琅,一脸冷漠的说:“这里是我的客栈,爽琅是我的客人,请您不要打扰。回头直走,赶紧从我这里出去!”

    “你!”张炳文生气,丝毫不礼貌的指着孟蜀,就像是一个村野农夫一般。

    “请回。”孟蜀做出了手势。

    张炳文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看着爽琅,仿佛是一只到手的兔子,本来想着关进笼子拎回家吃了,却不想她却被人救了出来。孟蜀在他眼中读出来了一股恨。

    至于那恨来源于何处,她根本不知道。

    “祝赤!祝赤!”孟蜀喊了两句。祝赤正端着一盘子小点心从屋内走出来,见到这剑拔弩张的架势,一下明白发生了什么。直接上手拨拉开了张炳文的身体,厉声说道:“你是谁啊!来这里干嘛!赶紧走走走!”

    张炳文见两个身高魁梧的大男人围在自己左右,只得做罢。扔下一句:“爽琅,我等你回家。”说着一溜烟就蹿没了。

    爽琅愣在原地,身体发冷。

    “他有我家的定位!他会不会潜伏进我家!”她眼眶发红,就差抱着孟蜀哭了出来。“我说呢,为什么最近几天老能在我家楼下看见他!原来是一直监视我。”

    两个男人看见清秀的姑娘哭成了泪人,从心底而生一股戾气想把苏炳文浸了猪笼沉到水下去。

    孟蜀柔声说道:“你别回家了,换个房子,换个手机。”

    “住我那里吧,我三环那里还空这一套公寓。”韩默突然开口,十分关切。

    爽朗看的有些茫然,摇了摇头。她还没有从惊吓之中缓过神来,面对又一个男人的盛情邀请,觉得十分恐惧。她轻轻说道:“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们还不认识,不方便。”

    他笑了笑,嘴角优雅的弧度十分迷人:“你知道我的名字,我们便是认识了。”

    爽琅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只能怔怔的点了头。

    孟蜀观察着韩默,从一进门他就对爽琅产生了异常的兴趣,似乎他早就熟知她一般。

    爽琅抬眼看着他,目光扫过他高挺的鼻子,深邃的双眼,觉得十分舒朗。她想了一想,问道:“先生,您是不是演员啊,还是政要?怎么我似乎在电视上见过您。”

    韩默的沉静的眼神快要融化了爽琅,他低沉的声音像是青铜的钟声,在她的脑中还有微微的余震。他开口说道:“我是个生意人。”

    爽琅听完点点头,突然有恍然大悟起来:“我见过您的!在全球金融峰会上!您是不是发表过开幕演讲。虽然我不太懂金融,但是一直感兴趣。记得当时的那片演讲确实十分震撼。就像……胜读十年书的那样。”她脸上恢复了笑盈盈的样子。

    韩默想不到她居然认识他,虽然脸上没有太过惊喜的表情,但是心里砰砰砰的如同泉水叮叮咚咚。他说:“你如果喜欢,我可以教你。”

    “喂喂喂喂喂。”祝赤在旁边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插着腰说:“你俩这刚认识,就勾搭上了?”

    爽琅一瞬间连指尖都发红。她害羞的咬着下嘴唇默不作声。

    韩默面不改色,霸道的反问一句:“是又怎么样?”

    孟蜀心里笑嘻嘻的看着戏,但还是决定出来搅搅局。她看了一眼爽琅:“既然你是我请来的客人,回家又不方便。你就在这里住着,等我这个项目做完,再找地方也好。我这儿十分安全,那猥琐之人是肯定进不来的,你放心好了。”

    爽朗想不到自己的雇主居然如此大方,就愉快的点点头。这乐游客栈虽然地方不大,也不是五星级酒店集团旗下的,价格却高的离谱,而且每月才有几天接待客人。一晚上也有四五千的价格。

    而那男人,也轻咳了一下嗓子说道:“我今日也是有预约而来的,也麻烦孟老板开一间房吧。”

    孟蜀觉得奇怪,反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韩默点点头,“是啊,我前些年住过一次。”他说话的时候,孟蜀问道了淡淡的一股味道。如同河水厚重之中,但是清澈。里面飞沙走石,又漩涡暗流,然而看起来却依旧风平浪静。

第四十章:韩默

    韩默不得不承认,他第一眼看到爽琅的时候,就像是往平静的河面里狠狠的扔下去了一颗石子。“扑通”一声,沉入河底,掀起了阵阵细细的沙尘石子。

    韩默以为以自己多年混迹商场的经验,完全可以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在看到爽琅浅浅的笑着的那一瞬间。他知道就是她了。

    孟蜀看着他坐在落地窗前,浏览着电脑上的英文版国际新闻。

    然而虽然他手指滑动,认真的看着屏幕,脑子里却闪烁着爽琅的样子。

    孟蜀走过去,她想了半天都记不起自己何时与这男人见过,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天。韩默冷冷地说:“干什么?”他感受到了孟蜀的目光。

    “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孟蜀小声的问道,“你说你来过,那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偶然,住店。”

    孟蜀反着电脑里的表格,“五年……五年前……啊,找到了……”她看见韩默的记录,他从江苏来北京做生意,入住了当时还小小的,没有什么标准化服务的乐游客栈。那时,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位姑娘和他一起在河水之中畅游,眼睛明亮,笑意浅浅。

    孟蜀敲着键盘,询问道:“那为什么想起来今天来了?”

    韩默也说不上,就是冥冥之中有了一股力量想把自己拉入这处客栈。如今踏进来,已经和当年大不一样。

    孟蜀站在他的背后,用手轻轻点着空气。手指拨弄着,似乎在玩什么柔软的物体。t一颗水珠渐渐的凝结在她的指尖,滑动。

    “我说呢,你倒是隐藏得好。”

    韩默停下了浏览的屏幕,冷冷地说道:“隐藏什么?”

    孟蜀拉开了椅子,坐在了韩默的对面,看着他的眼眸微微笑道:“湿气有点重,水里的啊?”

    “没有礼貌!”他哼了一声。

    孟蜀自讨没趣,“雾气变得?”

    韩默没有搭理。他一转头,看向院落里还在设计的爽琅。她站在阳光下,脚下斑斑驳驳的树影。她站在那里像一只仙鹤。突然,韩默的手机响了起来。

    “you makelook like its magic, cause i see nobody, nobody but you,you,you......”the weeknd悠扬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中飞舞旋转。

    孟蜀心里第一反应,闷骚!

    而且居然用《五十度黑》的主题曲。

    她心里呵呵乐着,看着男人轻蹙眉头,接起来电话,言语中透露着一丝可以察觉出来的不耐烦。

    “喂?”

    孟蜀不是故意要偷听韩默的对话内容,只不过那电话里传出来娇滴滴的女生太过刺耳:“韩默~你在哪呢?我想你了?我们晚上吃个饭好不好嘛!”

    “有事。”韩默淡淡的回应了两个字,听起来马上就想挂掉电话。

    那姑娘继续说道:“可是人家想要亲手做饭给你吃,我专门买了龙虾和牛排,亲自做给你。好不好嘛,今晚来我这里嘛。”

    “不了,有事儿。”

    “可是,可是人家是你女朋友嘛。人家想你。”粘粘的,腻腻的,听得从楼上下来的祝赤一阵心惊胆颤,仿佛喉咙都能生出一口痰。

    “啧啧啧”孟蜀盒祝赤两个人一个频率摇着头。

    韩默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戏谑,小声说了一句:“公司加班。”便挂了电话。

    电话刚一挂断,孟蜀调侃地说道:“有女朋友还勾搭我们爽琅小姐,见异思迁。”被瞧不起的样子,让他心里也确实不舒服,但是又无话可说。

    他有一个女朋友,叫做唐潇潇。

    虽然叫潇潇,却一点都不潇潇洒洒,经常想八爪鱼一样的缠着自己。性格骄纵,需要他花很久的时间才能哄好。不过,从前的韩默都是很有耐心的。每当唐潇潇吃醋,或者抱怨的时候,他总会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而一只手环过腰部,搂着她,像是听着她委屈的诉苦。哭多了,用槐花蜂蜜和新鲜的柑橘柠檬片泡一杯果蜜递给她。

    虽然韩默很忙,但是对于这个姑娘照顾的可谓是面面俱到。他之前从未谈过恋爱,似乎是任何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业界内看上他英年才俊的大佬数不胜数,都想把女儿嫁给他。然而都被韩默一一拒绝。他像是对于女人不感兴趣一样,只是彬彬有礼的礼节**谈,甚至连联系方式都不想与对方交换。

    直到他遇到了唐潇潇。

    她长得像是他梦中的姑娘,只不过性格全然不同。

    梦里的姑娘柔情似水,而她就像是骄傲的小公主一样。

    即使这样,也依然一见倾心。

    所以后来无论唐潇潇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会满足。她在大学宿舍受气,他就给她租了一套校园旁边繁华地段的公寓,可以远远的眺望北京霓虹灯明亮的夜晚。她要tf的香水,喜欢tb的口红,喜欢gucci的包包,喜欢的一切,他都认认真真地买给她。

    不眨眼的。

    所有人都不理解,唐潇潇固然有几分姿色,但是相比起追求韩默的其他女人而言,不过显得小气拘谨了很多,而且性格也并不大气,说话娇滴滴的让人联想到台湾腔。韩默一直觉得,唐潇潇战战兢兢的性格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在孤儿院长大,所以对于事物,一定要紧握在手中,所以才会翻翻自己的手机,才会时时刻刻的打电话查岗。从前她经常说自己有一个姐姐,但是很小的时候变分开了。后来兴致勃勃的找到了姐姐,却又从未带自己去见过。

    可能是吵架了吧。

    都是小姑娘的心思,他理解。

    只不过,韩默以往所有的付出和幻想,在遇见爽琅的那一刻便全部烟消云散了。

    那才是出现在他梦境中姑娘。

    当爽琅望向他的那一刹那,那清澈的眼神穿过肋骨,紧紧地环绕住他的心脏,一把攥了下去。

    一瞬间的事情,他突然觉得自己因为追求长得与梦中女子一样的唐潇潇是个笑话。他平静的微笑着似乎听不见孟蜀的调侃。

    默默地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我们分手吧。

    看着摇曳的花朵,爽琅笑得甜蜜。

第四十一章:姐妹

    孟蜀不想一天之内能看到两场厮杀的戏份。

    电视里放着娱乐新闻:“蔚燕正式承认恋情,两人共赴塞班岛度假。”画面里蔚燕的眼神里溢满了爱意,两人穿着情侣装牵着手,毫不避讳记者的镜头。孟蜀把电视音量调小,拉着祝赤坐在角落里。

    眼神中满是不远处怒气冲冲的姑娘,气腾腾的站在韩默旁边。她红着眼睛尖锐的问道:为什么?说好了等我毕业就结婚的!”她声音吵吵闹闹的,震的贝壳风铃叮叮铛铛。

    孟蜀喝着咖啡,盆景挡住了他俩鬼鬼祟祟的身影。祝赤也想不到,当初看起来平凡的一家客栈,居然日日有好戏观看。他离得孟蜀有些近,两人身上不同的味道混在一起。

    香炉内鹅梨帐中香温暖的味道正配上立秋的时节。也让那尖声变得柔和了一点。

    唐潇潇拉着韩默:“我做错了哪里,你改还不行吗?你别分手,我不想分手。”她是喜欢韩默的,人高大帅气,又小有成就,事业蒸蒸日上,对自己颇为宠爱。若是可以结婚,她就可以从那不入流的大学中脱颖而出,跻身凭借自己一辈子也无法达到的阶层。这样的一个男人,原来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会突然变性了?

    唐潇潇想不明白,她本来以为自己抓住了未来的钥匙,天上掉馅饼,这个男人喜欢上自己。怎么突然冷不丁的,会提出分手。他们两个人在街上偶遇,韩默当时正在开车,见到她在路旁和同学逛着小商品。他把那辆cls63停在了路边,下车去找她要手机号。

    就像是童话一般的偶遇。

    她心里隐隐作痛之外,是恨。为什么他会移情别恋?

    “为什么?”她站在原地。

    韩默的眼中没有往日的柔情似水,他低声询问道:“耽误了你一年的青春,对不起。你需要多少钱,我赔偿你。”

    孟蜀眉毛一挑,憋笑着,小声说道:“这不是言情小说,霸道总裁文里才有的桥段。他说出来真不害臊。”

    祝赤一愣,“什么是言情小说。”

    “现代话本,肯定比你以前看的那些古老戏剧要好看的多。感情纠葛,豪门恩怨……”孟蜀说着,耳朵却一字不落的听完两人对话。

    唐潇潇深吸了一口气,委屈的看着他,有些忐忑:“你是喜欢上别人了吗?”说这便抬眼看了一遍四周,发现了坐在角落里的孟蜀,放声质问:“是她吗?那个女人!”

    “不是。”孟蜀还没等韩默说话,直接否认,“你当个宝的男人,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光芒四射,姐姐。”末了,孟蜀冰冷冷,无语气的说道。

    唐潇潇虽然和韩默在一起了一年,但是审美却一点都没有提升。虽然用着高档的奢侈品,却画着廉价的韩式妆容,眼影画的通红,像被人删了一巴掌似的。身上的香水味道有些刺鼻,感觉把自己家里的香水都喷在了身上。花果香和东方辛辣香混合在一起。

    她虽然年龄小,但是打扮的却是老气。真不知道韩默是如何看上她的,所以孟蜀刚才叫了一声:“姐姐。”

    唐潇潇怒瞪着孟蜀,骂了一句脏话。韩默眉毛一簇,她猛然感觉到自己失言了。原本在男人面前经营的娇小可爱的人设,慢慢出现了裂痕。

    韩默原来喜欢她,肤浅的来说不过是因为那张脸,后来慢慢的接受她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话语,她金钱名利的**,她性格的火爆骄纵的缺陷。只是遇见亭亭美好的爽琅,他就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了。

    祝赤端详着唐潇潇,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然后凑在孟蜀耳边悄悄地说:“你看,爽琅和唐潇潇像不像?”

    孟蜀刚要反驳一句“怎么可能”,结果细细看了一眼,却发现真的十分相像。若是她不说话,擦掉脸上奇怪的高光和妆容,换掉身上蕾丝的连衣裙,那便是爽琅的模样。虽然气质是不同的,但是真的,一模一样。

    她惊讶的侧头看了眼祝赤,自言自语说道:“不会吧。”

    祝赤则嘻嘻笑着,“话本子都没这么刺激。”

    唐潇潇的质问还在继续,爽琅正在楼顶绘制设计图。听见楼下吵吵嚷嚷,要好奇的走下来。

    孟蜀连忙招呼,让她到自己这里来。

    谁知道爽琅刚下来,韩默和唐潇潇的目光便顺着看过去。

    “怎么是你!”唐潇潇大叫了起来。爽琅也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她急忙走过去,拉起唐潇潇的手问候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姐!”她又叫了一声。只不过她的神情从惊喜转变为惊吓,失望。甚至孟蜀从她戴着美瞳的眼睛背后读出来了仇恨。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韩默是因为她这张脸才对自己死心塌地,并不是说她有多么的年轻貌美,唐潇潇也不怕自己老去。

    她在他的书架上翻出来了很多工笔画。落款没有名字,时间从光绪年间延续到了现在。而画上,只有那一个女人与自己十分相似的一张面孔。

    恬静的笑着。

    只不过这沉静的样子,刺在她的眼里,有几分讽刺。

    后来她与失散多年的姐姐重新相认,本来喜悦,却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那画上的人,从气质到神态都与爽琅相差无毫。原本想要与韩默分享欣喜,却只能作罢。借口说性格不合,吵架了。

    不过还好爽琅在上海工作,而她在北京。

    只不过,如今三个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气氛诡异。

    唐潇潇低头说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此时再争却争不过姐姐,自己就像个赝品。她心里打起了其他的算盘,拎包转身要走。却爽琅叫住,“怎么了?怎么刚才哭了?谁欺负你了?”虽然很久不见,但是隔三差五她都会嘘寒问暖,毕竟对于这个妹妹而言,自己心里都是遗憾和悔恨。

    从上海调来北京长驻,还未与自己这个妹妹透露一番,便在此处遇见,真的是缘分。

    爽琅笑着,“我要负责这里的庭院设计,晚上我请你吃饭。你别这么急着走,咱俩也好久不见了。”

    唐潇潇千言万语不知道如何说,她心里的小算盘正运算的起劲,准备把那些三流小说里的宫斗桥段都用一遍。

    韩默插了一句:“我请吧。”

    爽琅有些疑惑,唐潇潇补充说道:“他是我朋友,让他请吧。”说着,搂着姐姐做到了别处,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只不过孟蜀看着背影,心里隐隐不安。

第四十二章:河妖

    三个人坐在餐厅内,表面和气,不过除了爽琅,两人都各怀心事。

    “姐,你谈男朋友谈的怎么样了?要结婚了吗”听说有人请客,唐潇潇专门点贵的。她小口喝着小米辽参,也不管自己最近是不是上火。

    爽琅脸一红,反驳道:“别瞎问,我哪里有男朋友?”

    “上次还有一个呢,我见过的。”她笑嘻嘻的。

    韩默当作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眯起眼睛继续品茶。

    “苏炳文啊,他人不错,又追了你那么久,不好吗?”唐潇潇反问道,语气倒真像是关心姐姐的妹妹。

    孟蜀趴着门缝看着几人,心里冷笑着。唐潇潇想暗暗透露爽琅有男友,谁知道那人今早就见过。不折不扣的是个流氓之人,虽然穿戴是人模狗样的,却心里难以掩盖龌龊。

    爽琅神色没有刚才和悦,说道:“你不要瞎说,那不是我的男朋友!从前我把他当朋友,今天却发现他还跟踪我!”

    “他对你挺好的啊,嘘寒问暖的。”唐潇潇嘟着嘴。

    “这是变态!我以后是不会和他接触了。”爽琅严厉的说道,语气虽然平缓,但是充满了生气。她不明白自己妹妹为何就这张炳文的事情不放。向来她从来不过问自己的个人生活的。

    韩默在一旁听得清楚,心里却没有唐潇潇所预料的翻江倒海。他自然清楚唐潇潇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只不过默不作声的看着她想要如何表现。

    唐潇潇也不想自讨没趣,只能把话题迁到了别处:“那其他人呢,你就没有喜欢的吗?”

    爽琅摇摇头,“还没。”

    韩默心里一听,倒是突然间喜悦起来,像是水中的浮萍终于见到了阳光一样。

    只不过,他现在不适宜说话。况且这唐潇潇和爽琅还是姐妹,自己刚和妹妹分手就想和姐姐在一起,现在人类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他沉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情感话题结束后,姐妹两个人又不怎么说话了。

    见场面冷下来,终于开口问了一句:“爽琅,为何你和你妹妹姓氏不同?”

    她一笑,“因为我们是在两个家庭长大的。父母早亡,亲戚把我俩送进了孤儿院里。我先被领养了,妹妹后被领养,没有在一个家庭长大,所以姓氏不同。我也一直后悔,当年如果跟院长坚持,也许我们姐妹俩就不会分别那么久了。我们也是刚刚联系,成年之后,妹妹找到了孤儿院,获得了我那个家庭的联络方式……”说着,她看了一眼妹妹,眼睛里包含爱意。

    几个人吃着,电视里播报着新闻:“近日,滨海市警方破获了一起重大的人口贩卖以及尸体倒卖案件,涉案人员已经全部抓获……他们通常会选择单身女性下手,根据买家提供的生辰八字来帮助配隐婚。一桩**的价格从5万到50万不等。这也是为什么这些人会铤而走险……”

    “真恶心。”唐潇潇说了一句,抬手关掉了电视,“都什么年代了。”

    爽琅低头吃着饭,看着电视里的场景,莫名其妙的毛骨悚然。

    吃完饭后,唐潇潇独自离开。她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客房预订留宿的韩默和因为工作关系留在这里的爽琅。

    夜幕降临,爽琅已经回屋休息,韩默一个人坐在园中的池塘边。他的手覆在水面之上,轻轻一抬,那水便像是有生命一般,随着掌心波动。

    一抑一扬,还有点点水花波纹。

    他就那样沉静的玩弄着,像是一桩雕塑。

    孟蜀走过去问道:“做什么呢?”

    她端着梅姨刚刚出炉的桂花黄米凉糕地给他了一块,他停顿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我不吃小米。”

    孟蜀把它放在旁边的木头凳子上问道:“怎么了?你有心事。”

    韩默摇摇头。

    自从晚饭时,他看到那则新闻,似乎曾经空白的回忆就被牵拉勾起一样,他明确的知道那时他过去的经历,却总是想不起来。自从在孟蜀的客栈住过,自那以后的每天夜里,都会梦见一个姑娘,与自己在河水中畅快的玩耍。她白色的裙子漂浮在水中,如同仙女的绸带。海藻般的发丝和清澈明亮的双眼。

    两个人经常在河水之下,看着波光粼粼的阳光透过来。周围小鱼缓缓的有过,有时候还有青蛇滑过。

    他爱上了梦里的那位姑娘,似乎此生只想娶这一人。他画了无数张的画,只为了记录梦里模糊的面容。后来,他在自己的河底的老宅翻箱倒柜之时,竟然也发现了如出一辙的美女像。

    从光绪年间到现在的画大大小小积累了几百幅,他都存放在了自己的书架之上,好好保存。

    如今见到爽琅,有一种依稀是故人,却又不相识的感觉。

    孟蜀看着韩默冷淡的一副面孔,以及玩弄水流的姿态,问了一句:“河妖啊。”

    他停下了动作,点点头。

    “河妖……河妖……”孟蜀低声重复着,突然转身跑开了。这么多年,客栈这么多人,她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只不过河妖,她只接待过一位。

    而且,并未告诉她姓名。

    她冲进暗房,一格格的抽屉寻找过去。手指滑过金色的小楷字体,她念念有词。突然,手指一颤,摸到湿漉漉的一个抽屉。

    黄铜的拉环打开一看,一面整整齐齐叠好的是一件刚出生幼儿的衣服。红色的丝绸布料上是不常见的图案。金丝线绣成的水草,小鱼,瀑布,还有蓝天白云。内衬有吉祥如意这几个字,她捧着衣服又送回了抽屉。

    “不会吧,自己找上门来了。”孟蜀念叨着,走了两步,看向深处隐隐发光的白色宝玉石头。摸上去,却温暖的像是被火烤过似得。

    石头一遭触碰,内部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如同奏乐一般。

    石面上渐渐浮现了两个名字:爽琅、韩默。

    孟蜀心落了地,当他走出房门之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男人挡住了她的去处肖佑机。

    她刚要问何事,却发现客栈里的人已经全部晕了过去,就连祝赤也四仰八叉的昏倒在地。孟蜀见此情景一侧身,妖气冲天,手握长鞭,厉声说道:“你做什么!”

    肖佑机振振有词:“救你性命!”

第四十三章:仙山

    还没等孟蜀反应过来,肖佑机左手拦住她的腰,一个旋转飞跃到半空之中。孟蜀的花裙子上的碎钻旋转出夺目的光彩,头发被卷起来的旋风吹散。她看着肖佑机冷漠的那张脸,无法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见客栈越来越小,自己穿越云层之中,突然想起一众人还在客栈之中昏迷,她挣扎起来:“他们人呢?你把他们怎么了?”

    “没怎么,你放心。”肖佑机冷冰冰的回答。

    孟蜀深吸一口气,余光还撇着渐渐消失不见的城市,她被带到了隐秘在层云中的一片仙山。人类抬头望向天空,只能看见灰蒙蒙的影子,却无法窥见任何。

    双脚落地,孟蜀环顾四周,青草茵茵,金乌飞翔。

    溪水翻着珍珠般的光泽,里面金色的锦鲤缓缓流过。两旁的卷边扶桑花开得艳丽,红彤彤的一片犹如天边的火烧云。她缓缓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鸟语花香。就是少了一点湖蓝色的七月兰,若是有,应当景色更美。只可惜那兰花只开在极寒之处。

    孟蜀如此想着,随意用脚拨弄了两下,就见到兰花冒出头来,随着微风摇曳。

    她觉得不对劲。

    自己可能来过这里。

    “你确实到过这里。”肖佑机站在她的身旁,低声说道。他太了解她了,她一个眼神,肖佑机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想伸手整理孟蜀被风吹乱的宝石项坠,却看她微微机警的后退一步。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又尴尬的收了回去。

    孟蜀回头,看着远山草地,上面有瀑布倾斜而下,远远地看犹豫一道白光闪烁。她沉静了一会儿,脑子里出突然闪现出了一个画面,指着远处问道,“那里是不是有个亭子?”

    肖佑机一愣,“是。不过很多年前被砸烂了。”

    “你到底是谁?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孟蜀抬眼对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着实看不出他到底在打什么心思。

    肖佑机向前一步:“孟蜀,我和你很久之前就认识了。久到这座山上的一草一木都是我们一起栽种的。你说你喜欢金色带着七彩光芒的鲤鱼。你瞧那河里的,不就是一模一样。你喜欢冰山之上才能开放的冰草七月兰,这里漫山遍野的都是。那处小楼阁,你进去看看……”他指着远方,有一处大理石雕琢堆砌而成的二层楼阁,上面彩绘着九色鹿和旭日暖阳。

    屋顶是碧绿色的,与远山融为一体。窗棂为枯萎的树枝纠缠捆绑而成,很有质感。

    确实,这些都是孟蜀的最爱。这里熟悉的味道,让她有一种心安的感觉。就像是漂泊已久,终于回到了家乡。一草一木,陌生的影子,却又散发着舒缓的气息。

    她走到那楼阁,扑面而来的便是青玉香炉中燃烧着自己最爱的香料四季雪水。

    清冽甘甜。

    而这香料,只有孟蜀一个人会调制。

    需要用昆仑雪峰上洞穴之中的雪水,再用青草、蜀葵、琥珀、香草融合在一起。再加入铃兰、橘子、麝香。

    清冷之间,有淡淡的诡谲之气,隐隐约约的木质味道中透着花香。这味道如同冰天雪地的洞穴墙壁之上,绘出的一副色彩艳丽的飞天画卷。玄异、深邃、遥遥远远、飘飘渺渺,却又觉得一切近在眼前。

    孟蜀走上前去端详着这香炉,面露惊讶的看了肖佑机:“这是我做的?”

    “是。当年你做了很多,留到了现在。”

    她气息不稳,眼底微微有些发红。既然是自己所为,怎么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你说我们很久以前就相识,那我们是什么关系?”

    “恋人。”

    当肖佑机吐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孟蜀一颤。她的手指落在身旁的白玉桌子上冷冷冰冰。咽了一口唾沫,恢复了镇定,脸颊由红转白,脱口而出的斥责:“胡闹!若你所说是真的,怎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况且,你贵为仙神,是看不入眼我们这些小妖的。若是再骗我,我就挥鞭相向了。”

    肖佑机好像被戳到了最痛楚,他眉头轻蹙一下,眼底透着寒冷的哀伤。他看着孟蜀,目光转为柔情,靠前了几步,缓缓地说道:“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

    他默不作声,似乎心里在挣扎,良久说了一句:“我没有。”声音悠长,孟蜀似乎一下陷入了回忆之中的幻境。只是身上飘来的淡淡神力让她瞬间清醒起来。

    孟蜀冷笑,这人在自己面前连话都说不清楚。正当准备质问,只听见门外一声惨叫,“啊”

    是祝赤。

    孟蜀一个闪身,落到了祝赤的身旁。他旁边还躺着梅姨、韩默、爽琅,只不过几人仍在昏迷。肖佑机见到孟蜀有些焦急的身影,心中不悦,见到祝赤眼中如同仇人一般,“想不到你还能醒来。”

    “我要是醒不来,难不成还等你杀我吗?”祝赤扶着孟蜀站了起来,只不过他的脚还有些发软。他的手搭在孟蜀的肩膀上,脸色不悦。孟蜀也没躲开,就给他硬生生当了拐杖。

    那肖佑机身侧传出来一股杀气,却又被孟蜀挡了起来。

    “你是何意?”她问道。

    “若是我想杀你们,何必这样费心费力。我们曾经是恋人,我再次见到你,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想杀你。”肖佑机对孟蜀说道。然后一阵讥笑,看着祝赤嘲讽:“至于你,我都不惜得脏了我的手。”

    祝赤一脸不屑,“这么狂妄,看来以前是不是我的手下败将啊。要不然怎么想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肖佑机却没被这激到,他袖子一挥,空中出现了一面镜子,乐游客栈就在其中。只不过客栈里竟然完好的坐着爽琅、韩默和梅姨。孟蜀看了看身旁熟睡的三人,又仔细揣摩着云雾镜子中的三个人。

    “你这分身术不错啊。”

    “当年老和你偷着跑出去游玩,特意练的。”肖佑机淡然,说起话来脸都不红。

    孟蜀撇撇嘴,没有接话,旁边祝赤可不想装安静,一副领地被侵占的样子。“你什么意思?孟蜀和你熟吗?以前以前……撒谎都不脸红,一看就是老手了……你说,是不是以前我技高一筹,又和你心爱的女人在一起,所以你才对我这么看不顺眼啊。”祝赤说话没遮没拦,开着玩笑,挑衅一样的盯着肖佑机。

第四十四章:分身

    肖佑机根本没有理他,祝赤一个人说了好长一段的话,又离得孟蜀近了些。孟蜀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没空与他辩驳一二,眼睛静盯着镜像观察。

    不似仙山的白日,里面依旧是黑漆漆的人间。

    正是夜晚,圆月明亮。

    那腾云半空的镜子内走进了几个人影,打断了客栈内“梅姨”、“韩默”、“爽琅”三人的交谈。一个少女晃入孟蜀的眼帘,又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有些娇作,说话声音就透着一股公主脾气。“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吗?”

    “是。”梅姨站起来,表情生动,倒像是真人一般,就连说话声音也不差分毫。“请问这位美女,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那少女脸色一横,“什么美女不美女的!怎么说话呢!”她只觉得是自己收到了轻佻的侵犯,不过是一个中年大娘嘴里说出来的,要是旁人,早就一巴掌糊了上去。怎么会有人这么轻浮的称呼。

    那“梅姨”一愣,想来也是没怎么下凡过的仙神,不知道人间的称呼,又不好意思的说:“对不住对不住。几位有何贵干?”

    那少女脸色一沉,“没什么,就来看看。”

    孟蜀看着这场景,回头问了一句:“她是来找我的?还是找祝赤的?是你的夫人吧。”

    肖佑机似乎不开开心,他嘴唇颤了一下,背过了双手说道:“不是。”

    “哪个不是?”

    “不是我夫人。”

    孟蜀来了兴致,“哦?那是谁,上次如此缠着你的胳膊,我可不是眼瞎。”

    肖佑机轻咳了一声,有些难看,低声说:“逢场做戏罢了,孟蜀你不要介意。”

    “我介意做什么。那上一个问题呢?”孟蜀纤长的手指转着头发,看看镜子中的几人,又瞅瞅肖佑机脸上的表情。

    他低垂下眼睛想了想,微风吹起他鬓角的碎发,孟蜀看得清侧脸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肖佑机此时的心脏其实在猛烈的跳动,他想多解释两句自己和少女的关系,然而孟蜀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往下追问。不过,若是追问下去,过往他伤害她的那些事情,不就全部都暴露了。

    不可以,好不容易再次相见。

    好不容易孟蜀忘掉了全部。

    他不能让她想起来刻骨铭心的魂飞魄散之痛。

    他整个人像窒息一样,却又脸无异色,依旧细细浅浅的说道:“是,来找你们的。”

    “为什么?”孟蜀与其关心自己没有一点记忆的过往,倒不如把心思都放在现在。现在身边的一串人是敌是友都分不清,连底细都不能略知一二,更别提自己要怎么应对了。

    镜内少女突然尖叫了一声:“啊!”

    孟蜀心里只觉得,哪里来的聒噪鸭子,有失风度。

    那姑娘触碰到了隐藏的开光,庭院内如同夜店里的银色舞球闪烁一般,从各个角落以及地板的缝隙中闪耀出七彩的光芒,整个庭院似乎是繁华街道里蹦迪的嗨吧。就连墙壁上,也投影上了旋转的斑斓壁画。只不过这莲花纹路,祥云暗底,飞天撒花,倒是如同洞穴中的佛堂一般,华丽中不失活泼。

    那少女吓了一跳,武器在手中显形银色的镂空折扇,透过灯光在墙上折射出花影。一个递送,扇子“嘶嘶嘶”在空中旋转,如同匕首一般锋利的划过高草矮树,把墙壁硬生生划出了一道裂痕。

    “嘶……”孟蜀小声叹气,“又要修墙,没钱了。”

    祝赤在一旁站着大笑道:“扇子是个好扇子,就是用的人不太好。小家子气,歪歪扭扭的,你看那印都是带有弧度。”

    眼见那少女环视了一下客栈庭院,厉声说道:“还有什么妖孽东西!”

    “梅姨”倒是听闻这话笑了起来:“哪里有啊,都是些人间的玩意。我们都是开客栈做生意的,哪有什么妖力妖气的东西。”

    那少女憋着一口气,门被神力所弹开,几人在她身后如同影子一般嗖嗖嗖的钻入客栈内似乎搜寻着什么。孟蜀双手握拳,她正要开口问,肖佑机便说:“你放心,都藏好了。”

    果然,人影接二连三的闪回,确实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一个人在少女面前点头哈腰:“肖大人对您确实忠心耿耿,而且那孟蜀已经死去多时,你不必再担心。”

    “对啊,肖大人对您可是形影不离,体贴入微的。”另一人也附和道。

    少女眉心一横,硬气的说道:“是不是好我自己知道,轮不到你们来插嘴。”她喘着气,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的。按理说孟蜀早已经以身献祭,死去多时,但不知怎么的那天自己尾随肖佑机下凡之后,似乎又见到孟蜀的影子。

    肖佑机下凡原由她知道,是因为有人不知好歹的扰乱了爹爹的部署,于妖界相通,妄图围攻昆仑,所以被从诛仙台抛了下去。

    如今,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她又转了一圈,手指啪的触碰到桌子角落留声机上的开光,里面悠扬的歌声传了出来,是孟蜀唱的一首《乐游景》。这首曲子,多年之前她曾经听肖佑机哼唱过,如今曲调和唱腔稍稍有些变化,但那一定是孟蜀的声音。

    少女瞬间勃然大怒。

    孟蜀看此场景,指尖的妖气快要溢出来。

    她并不认识少女是谁,但是凭空而来的杀气让她想把那姑娘扒皮抽筋,想来一定是曾经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孟蜀瞥了一眼仙山的边界,准备冲杀回去,却被肖佑机一把拉住:“没事的,我自有办法。”

    他手指闪烁着红光,轻轻一弹,便飞入了“梅姨”的身上。那“梅姨”见少女生气的样子,本来平静的脸上也顿时染上了怒色,她拍桌而起,震得盆景都抖了三下。

    肖佑机站在孟蜀身后说道:“姑娘,刚才你们胡作非为,我没有管,是因为神妖不同路。给你们行个方便,我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而那“梅姨”竟然也振振有词,如同同一频道的重复起来:“姑娘,刚才你们胡作非为,我没有管,是因为神妖不同路。给你们行个方便,我自己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肖佑机又说道:“但是如今你把我这里弄得鸡飞狗跳,还没一句抱歉,是不是太瞧不起我们了!”

    那少女一愣,翻了个白眼,怒瞪梅姨:“你想怎么?”

    只听客栈大门“砰”的一关,舞乐骤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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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游客栈介绍:
昆仑又西三百七十里,曰乐游之山。桃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泽,是多白玉。在北京城的胡同深巷,有一处古老的四合院客栈。朱漆红门,琉璃青瓦。金丝楠木的牌匾上写着“乐游客栈”几个大字。千百年前,人妖神大战。从此世间一分为三,神居于昆仑,妖息于黑暗。人忘记了在这场战争,以为妖神不过是远古传说,在中原沃土上生生不息的繁衍后代。人、妖、神,终究会相恋。百年寿命,转瞬即逝。然而传说,乐游客栈无情无欲的老板娘,出售一项“姻缘服务”。若是下辈子还想在一起,就需要来到客栈,缔结契约。供奉最宝贵的物品,以修行的妖力和记忆作为起誓。无论千辛万难,只要能够白头相守,付出一切都值得。帮助那么多今生前世,只不过那老板娘的情爱,千年之前就已经熄绝了……乐游客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乐游客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乐游客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