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6章 地心与传送门
天宫市正中央，殖民广场上。
随洪泽伟等一众天宫市的领导班子视察完整个城市的概况之后，这里便是今天行程的最后一站。根据行程表中的安排，江晨将在殖民地中心的殖民者广场，面向全体星环贸易驻火星员工以及天宫市的市民，指导工作，发表演讲……
对于江晨而言，这程度的演讲，他已经是司空见惯，所以当洪泽伟贴心地问起他是否需要帮忙准备演讲稿的时候，江晨笑了笑便婉拒了。
早在太空电梯上时，他便想好了说辞。
当主持人将话筒递到他手中，江晨面向着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回想着在太空电梯上看到的一切，嘴角不由勾起了一抹笑意。
并没有用什么慷慨激昂富有煽动性的语气，而是如闲聊一般，他在停顿了两秒钟后，用轻松的口吻开口说道。
“站在太空电梯的轨道舱内，我从来没有想过今天看到的一切，会如此的令我惊讶。”
“天宫市的未来，即是全人类的未来。我没有什么可以指导你们的，我所能想到的问题，你们都已经在生产生活中全部解决。所以，站在这里的我，想说的话只有一句。”
“我为你们感到骄傲。”
话音落下，台下掌声雷动。
面对着热情的市民们，江晨笑着点头示意。
台下手捧鲜花的少女上前，将花束递在了他的手中，虽然知道这一幕多半是洪泽伟在下面安排，但他的心中还是不由为此而感到欣慰。
演讲结束后，广场上的众人散去，江晨随洪泽伟前往了殖民中心的酒店。这里完全是按照地球上的五星级酒店布局设计，一般是用来接待来访天宫市的贵宾。
在殖民中心休息了一晚。
次日，江晨在莉莉丝和洪泽伟等人的陪同下，前往了距离天宫市一百公里的陨石坑。
当他乘坐的火星车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戈络文的车辆已经等候多时了。
下车后，走进了矿区内。
看着波士顿钢铁集团的牌子挂在矿井上，江晨不由回过头去，看向了站在他身后半步的戈络文一世，开口问道。
“这里是？”
“开关。”
留下了这句话，戈络文一世走上前去，缓缓抬起了右手。
淡蓝色的光粒从他的掌心浮现，朝着矿区后方的那栋造型古怪的建筑飘去。中央的三棱状图形闪烁着淡蓝色的光芒，伴随着一阵阵顺着脚底传来的沉闷响声，缓缓打开了自上而下延伸至地面的裂纹。
朝着他的背后投去了诧异的视线，江晨继续看向了那座打开的三棱锥建筑，开口问道。
“这里是盖亚文明留下的遗迹？”
“不是，那里是我们修建的入口，用来通往地底。”戈络文一世摇了摇头，“盖亚文明的遗迹位于下方两公里，如果我们数据库中记载的资料没有错误，那么地心矿井入口的开关应该就在我们脚下。”
“只是开关吗？”江晨皱眉道，“我还以为你找到了它的入口。”
“入口当然已经找到了，”戈络文抬起头，望向了远方的地平线，“就在那里。”
在那一望无际的沙丘背后，隆起的奥林匹斯火山突兀地耸立在这片沙丘之上，就如同一面朝向天空架起的盾牌。
顺着戈络文的视线望去，江晨的眼中浮现了一丝恍然。
如果是那里的话，确实有可能作为地心矿井的遗址。
依稀之中，他似乎看过关于那座火山的报告。单纯的构造运动，根本没有办法解释这座突兀地耸立在沙丘之中的火山。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先入为主的认为，盖亚文明的一切已经风化在了时间的洗礼之下，所以并没有将那份报告放在心上。
且知道那座地心矿井的人，除了他之外，也只有阿莫斯博士这类特殊项目研究所的高层。就连克尔温，他都没有提到过关于那座地心矿井的细节，只是笼统地说了下那个强相互作用力材料的小球，以及行星锻压技术……
“我们从这里打开‘开关’，然后从火山的正上方下去？”江晨看向了戈络文一世，笑着道，“虽然那玩意儿是一座死火山，但我敢肯定，我们下去的瞬间一定会被直接烤成二氧化碳。”
“抛开火山不提，也没有人能承受地心的温度。”戈络文一世用没有多少起伏的语气，缓缓开口说道，“换一个思路去想，盖亚们，也就是那群节肢动物们，是怎么做到的。”
江晨微微皱眉，仔细思索了片刻后。
“传送门，”站在江晨身后的莉莉丝开口道，“数据库中关于盖亚文明的技术文件中，我有检索到关于传送门的条目。”
“盖亚文明还有这技术？”江晨诧异道。
“嗯，不过这种技术很不稳定，传送距离有限，单位距离消耗能量随距离增长成指数式增长。”莉莉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戈络文一世意外地看了莉莉丝一眼。
这么说可能有些奇怪，就连江晨自己也没想到，他会从这个面瘫的脸上读出“意外”这个表情。
“你是……”
“电子人。”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波澜不惊的眼眸中浮现了一丝了然，戈络文一世微微点点头，“看来你们亚洲人最终还是成功了。”
“是的。”莉莉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么你的意见呢？”戈络文一世看向了江晨，“通过传送门可以直达地心。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传送门的目的地应该位于地核外围的工作站，那里的温度不会很高。”
“派个机器人下去？”
戈络文一世摇了摇头。
“行星熔炉占地面积超过数千平方米，绝对无法通过传送门，能将它从下面带到地表的，只有你。”
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江晨的眼睛突然眯了起来。
察觉到了从江晨身上散发的危险的气息，戈络文一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用那平淡的语气继续说道。
“关于你手中的那片亚宇宙，是被放逐在虚空中的那些人告诉我的，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误会什么。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下去。”
“能启动它的人只有你，唯一的决定权，也在你的手上。”
江晨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腕表突然闪烁起了红色的亮点。
微微愣了下，他伸手点开了腕表的全息屏幕。
在看到第一行字的瞬间。
他的脸色狂变……
第1587章 寒夜将至
“这里是企业号，坐标……发现不明飞行物，正以每小时六万公里时速接近贵舰。批准交火，重复一遍，批准交火！”
“边疆号收到，全舰已进入一级准备，质量弹正在装填……”
边疆号舰桥内，全舰官兵严阵以待。
从企业号那边传来的图像中显示，在那颗小行星的背后漂浮着一处疑似和谐文明特征的异常点。虽然这种观测异常以前也不是没出现过，但无论是哪一次，他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
首当其冲的边疆号立刻启动了副引擎，调整舰首对准了那颗小行星的方向。企业号迅速向边疆号的方向靠拢，而相对较远的那艘审判号，则是开始减速，舰首同样对准了那颗被推在前面的小行星，同时打开了底部的鱼雷舱。
“质量弹装填完毕。”
“电容器充能开始……”
“充能完毕！”
“发射！”
随着舰长的一声令下，坐在舰桥内的炮手，毫不犹豫地按下了触控板上的按钮。
白色的光芒一瞬间闪烁，五十米长的圆柱形质量弹被磁轨加速到极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着那枚小行星轰了过去。在动量守恒的效果之下，星舰猛地一顿。
就连站在舰桥内的众人，都感觉到了那顺着舰首传来的庞大后坐力。
十吨级重型钨芯质量弹，这几乎是边疆号上破坏力最强的杀伤手段。根据战场计算机测算弹道与预期落点，如果质量弹正中目标，那枚小行星将毫无疑问被撕成碎片。
看着全息屏幕前，边疆号舰长岳东文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星图中那颗闪烁的蓝点，向着被红点标记的小行星逼近，手心几乎捏出了汗水。
突然，星图上那颗红点旁边的矢量参数，骤然变动，偏移了原来的运行轨道。岳文东的瞳孔微微收缩，看来那艘虫船上应该装备有某种战场扫描设备……或者说器官。
原本必杀的一击被躲开，圆柱形的质量弹与那颗被顶在前面的小行星擦肩而过，轰在了柯伊伯带中另一颗小行星上，直接将它轰成了碎片。
没有任何犹豫，岳东文当机立断，大声下令道。
“发射舰载机！打开鱼雷舱！”
“是！”
舰载机机库内，带着头盔的飞行员相继坐上了电鳐A-1。在机械臂的牵引下，一架架舰载机相继进入管状的弹射跑道，在磁轨的加速下，接二连三地朝着那艘虫船的方向发射了出去。
与此同时，战场另一边。
早已完成射击准备的审判号，发射了核子鱼雷。
在太空作战中，因为无法形成气体冲击波，热核武器的杀伤力可以说相当有限。但未来人军工的工程师对这种核子鱼雷进行了改装，在前端的药型罩背后，设置有巨量导热性较强的金属。
由热核武器驱动的金属射流，其威力有多恐怖，自是不言而喻……
核子鱼雷的引擎，闪烁着橙红色的尾光。
内置制导功能的核子鱼雷，在两次加速变轨之后，死死地咬住了那颗小行星的正脸，封死了它所有可能的躲避路线，直接命中了目标！就在这枚核子鱼雷爆开的瞬间，被加热成半气化的金属射流瞬间以扇形方向，向着那颗小行星的内部放射了恐怖的能量。
只见那颗半径上百米的小行星，就如同内部发生了热核反应一般，表面上漏出了一道道弯弯曲曲的熔岩色裂纹，在慢放的镜头中整个爆成了碎片。
而随着这层掩护的爆炸，那艘藏在小行星背后，挥舞着触.手的虫船，终于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命中目标！小行星粉碎！”
“本体暴露！”
“确认目标为和谐文明虫船，疑似和谐文明殖民舰！”
虽然命中了目标，但审判号的舰桥内，却没有响起欢呼声。
所有人都知道，被轰碎的只是那艘虫船的伪装。
“这就是那艘传说中的殖民舰么……只有这么小一点？”罗鸿的视线死死地锁定在屏幕中的那座形似乌贼的虫船上。
上百米的宽高，若是身后的触手完全张开，长度可能会到两千米甚至三千米，比起海鸥级星舰大了不少，但和特使级相比，还是稍显单薄了点。
直觉告诉他，如果是和谐文明的殖民舰的话，应该比这更大一点。
但找遍了整个星图，射电探测系统告诉他的情报都只有这一个。
挡在他们前面的那艘虫船，便是唯一的入侵者！
“侧舷火力准备！”
“电容器充能完毕！”
“发射！”
右侧对准了那艘虫船，企业号侧身装甲弹开了一片片鳞甲似得钢板，随着一阵阵刺目的白光连续闪烁，如同午夜闪烁的霓虹。被加速到极限的小型质量弹向着虫船所在的那片空域呼啸过去，几乎封死了它所有躲避的路线。
这轮齐射持续了很久。
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躲不掉了，那艘虫船干脆放弃了无意义的机动，加大了速度朝着边疆号的方向冲了上去。一发发质量弹轰在了它的前端，肉红色的护甲被轰的剥落一层层不知名的肉块状碎片。
就在这时，那艘虫船前端突然变红。
看着全息屏幕中的影像，一股警兆从罗鸿的心头猛地升起，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对着舰桥内的作战人员大吼道。
“炮击终止！展开护盾！”
质量弹的覆盖射击停止，一层淡黄色的薄膜从企业号的外侧铺开。几乎是同一时间，一发红色的光束骤然闪烁，擦中了企业号引力子护盾的侧面。
看着那直线下掉的护盾能量槽，罗鸿的额前冷汗直冒。
如果不是它反应快，后果将不堪设想……
另一边，边疆号上两百架舰载机已经全部升空。
连同着另外两百架无人僚机，四百架小型飞机在边疆号前方七十万公里的位置组成了环形攻击编队，化作一道道幽蓝色的光点向着那艘虫船的方向主动迎击了上去。
而与此同时，对面的虫船，侧面的肉膜突然鼓起，紧接着爆开。一只只小型化的虫船从爆裂的肉膜中弹射，在不知名的驱动力作用下，挥舞着纤细的触手向着边疆号的舰载机迎了上去。
虫船与边疆号的距离，只剩下一百万公里。
双方已经进入了短兵相接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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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8章 最后的冲锋
血腥的厮杀，在沉默中开始了。
一列列电鳐A-1在空中结成了整齐的环形阵列，如同疾驰在星河间的枪骑兵，朝着虫船释放的分裂体发动了冲锋。
幽蓝色的电光闪烁，在漆黑的宇宙中交织成一道死亡的舞曲。
灼热的激光撕开了肉红色的护甲，克雷恩粒子射线与团状的酸液在空中往复交错着，地球舰队的舰载机群与虫船释放的分裂体集群撞成一团，在广阔的空间中你来我往，相互追逐着、厮杀着。
每一秒钟，都有象征着死亡的电火花炸裂，或是不再动弹的分裂体被激光撕开肉红色的角质护甲。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扳机被死死地扣到了极限。
高热的枪管如同高炉中的烙铁，近在咫尺的獠牙与触手，那血腥的吐息在冰冷的寒夜中是如此的显眼。
一艘电鳐A-1与一只分裂体撞在了一起，当分裂体用尖牙凿穿驾驶舱的瞬间，那名飞行员高呼着祖国的名字与万岁，拳头砸向了座舱下方的按钮。
爆炸的火光将那艘舰载机与那只负伤的分裂体，一同吞没在猩红色的光团中。
“去死吧！”
大声嘶吼着，张伟死死地握着双膝间的握把，一道道血丝几乎挤出眼球。
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头盔右下角那跳动的【过载】，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注意那些。
十字准星对准了那只追逐着友军的分裂体，他用大拇指挑开了握把侧面的保险，朝着按钮狠狠地按了下去。
两道火焰从舰载机的下方发生，两枚短途导弹轰在了那只分裂体的背后，将它炸成了碎片。
张伟正准备调转机头，然而就在这时，战术头盔全息屏幕的中央，一行红色的字符突然跳出。
【撤退——】
……
企业号舰桥。
目不转睛地盯着全息屏幕，坐在雷达控制台前的观测员，大声汇报道。
“边疆号舰载机群已经进入目标空域！”
“导入坐标参数，弹幕覆盖！”罗鸿立刻下令道。
“是！”
随着罗鸿一声令下，重新装填的企业号，调整了舰首的方向。
侧舷那排质量加速器一齐锁定了那群舰载机的移动路线，在最后一架舰载机越过红线的瞬间，开始了新一轮的齐射。
六十万公里之外，地球舰队的舰载机群与虫船释放的分裂体，正在上演着生死追逐。手臂粗细的克雷恩粒子射线，时不时从后方追来，被击中的舰载机，无不化作一团废铁。
“指挥部的那群人在想什么！”张伟死死地握着操纵杆，时不时做着战术机动，躲避从后方射来的光束。
可能是因为他击坠了三只分裂体的缘故，追在身后的那群虫子们，对他似乎有着特别的照顾。好几发光束几乎是擦着他的机翼过去，座舱内的仪表在克雷恩粒子的干涉下，到现在为止还在磕了药似的乱摆。
空战就是如此的残酷。
一旦缠斗变成单方面的追逐，那么对于被追逐方而言，将是一场血腥的屠杀。
虽然刚才舰载机群因为分裂体的数量而陷入了苦战，但继续缠斗下去未必没有一丝胜算。
张伟不明白，旗舰为什么要临时接过边疆号舰载机战斗群的指挥权，下达撤退的命令。他现在只知道，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没有几架舰载机能活着回到机库中去。
就在他一边咒骂着一边躲避着追在屁股后面的射线时，异变突然发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追在他身后六公里左右的三只分裂体，就像是被苍蝇拍从侧面扇了个正着一样，接连爆开一团团红绿色的血雾。
张伟微微愣了下，随即脸上闪过一丝狂喜，看向了企业号的方向。
虽然在他现在这个位置，用肉眼的话什么也看不到……
几乎就在边疆号舰载机机群经过那片空域的瞬间，密密麻麻的质量弹如同雨点一般袭来。追逐在舰载机后面的上千只分裂体，一瞬间折损大半。
双方的优劣势瞬间逆转！
原本扮演逃兵的舰载机群，立刻调转了枪口，朝着四散逃窜的分裂体发动了第二轮冲锋。
另一边，边疆号与审判号，主炮依旧正对着那艘虫船，宣泄着凶悍的火力。
被质量弹和核子鱼雷同时持续命中本体，大片的肉色碎片从虫船的本体上剥离。然而那只庞大的巨虫就好像没有痛觉似得，全然无视了轰在自己身上的质量弹和鱼雷弹头，速度已经从每小时六十公里，攀升至每小时一百二十公里！
连续两枚重型质量弹被躲过，眼看着虫船与边疆号的距离只剩下最后两万公里，调转枪口杀回来的舰载机机群，终于及时赶回了战场。
随着这群舰载机一同抵达的，还有六百枚从企业号上发射的中距离导弹……
胜负终于没有了悬念。
失去了分裂体的保护，面对舰载机的扰袭，虫船背后的触手接二连三地被激光武器切断。彻底丧失了机动能力，重新装填完毕的边疆号，正对着那艘虫船的前端，发射了又一枚重型质量弹。
肉红色护甲在接触到质量弹的一瞬间，便破碎成无数尘埃似得粉末。足以撕碎小行星的庞大动能，一瞬间摧毁了虫船身上各组织结构，将它轰成了一块块肉红色的碎片。
舰桥内爆发出激动的欢呼！
人们将帽子丢上了空中，互相拥抱，发泄着心中的激动！
尤其是边疆号上，见到那艘虫船最终在五千公里处被质量弹轰碎，边疆号的舰长整个人都虚脱似得坐回了椅子上。
如果不是舰载机群及时赶到，很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和那艘虫船撞在了一起。能不能从撞击中活下来先不去讨论，和虫子在星舰船舱内展开近距离的接舷战，绝对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背上的冷汗，被胜利的喜悦吹干。
企业号舰桥内，罗鸿长出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已经被汗水浸透的拳头，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胜利来得太突然了。
半个世纪后的决战，没想到会提前这么多年到来。
原本他还以为这辈子都无望看到那一天，没想到自己最后却成了击败和谐文明殖民舰的英雄。
再过个十几年，便是对格利泽581的远征了吧。
如此想着，然而就在这时，罗鸿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欢呼着的众人们也随着渐渐安静了下来。
看着全息屏幕中，那座渐渐从柯伊伯带背后浮现的图像，所有人的瞳孔中，都渐开始浮现出一丝恐惧……
“谢特……”
“上帝，那是什么……”
“……”
庞大的身影在环状的小行星带背后浮现了身形，上百公里长的带状触.手缓缓浮动着，庞大到不知边际的肉色薄膜背后，闪烁着一团团耀眼的球状光粒。
先前那只虫船，在它的面前，长度还比不上它的一只触角。
而挡在它面前的三艘百万吨级星舰，就如同大象脚下的蚂蚁……
劫后余生的喜悦荡然无存。
企业号的舰桥内鸦雀无声。
死死地盯着那座位于全息屏幕正中央的巨影，罗鸿陷入了呆滞，喉结艰难地上下滑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这一刻，一切语言都是如此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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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9章 噩耗来自远方
跑！
在这一瞬间，罗鸿的心中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但同样也是一瞬间，这个念头被从他的心中抹去了。
脸上浮现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跑？
还能往哪里跑？
地球？火星？还是木卫系统？
无论往哪个方向跑，都无疑是死路一条。
至于太阳系外，企业号上根本就不具备可以完全循环的维生系统。自从恒星系高速路完成之后，从地球往柯伊伯带已经比最初容易了许多，原本占用空间庞大的维生系统也被大幅度削减，为武器腾出空间。
就这一点而言，起源号都要比他们这三艘新舰好的多……
拳头捏紧又松开，罗鸿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头上的军官帽，轻轻扶正了下，看着舰桥内惊惧到浑身颤抖的众部下，开口说道。
“地球防卫同盟107号决议……关于烈士家属的决议。”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为防卫同盟崇高事业而牺牲的战士，其直系亲属将被纳入播种计划第一序列，在不可挽回的失败来临之时，向半人马座发射播种船，为地球文明留存最后的火种。”
这次，罗鸿看向了他们，对上了那一双双神采各异的瞳孔。
“诸君，后面便是我们的家园。”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罗鸿撒了谎。
防卫同盟最后一期决议，便是106号。
第107号决议，是根本不存在的。
但，他没有选择。
在听到了舰长的话后，所有人默契地回到了岗位上。
他们是来自各国军队中的精英，他们的荣耀与信念，不容许他们逃跑。
是否相信这闻所未闻的107号决议，和他们现在站在这里，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这里是企业号……批准交火。”
“边疆号收到——”
“审判号收到……祝功勋卓著。”
近千公里长的触手，上百公里长的身躯，那绵延数公里长的肉泡如海浪似得鼓动着。身后闪烁的一串串白色光粒，如同寒夜中渐渐升起的日出。
一艘艘虫船漂浮在殖民舰的身侧，密密麻麻连成了一片。
即使是一艘虫船，便足以让地球舰队拿出全力去应对了。
而现在，这里却有上百只……
三艘星舰默契地调转了舰首，如同演习中演练过无数次的那样，摆出了迎击的阵型。
即便所有人都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螳臂当车。
但即使是如此，他们也还有能做的事。
至少，为他们身后的同胞，多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
……
胜负根本没有任何悬念。
地球舰队败了。
而且败的很彻底。
三艘星舰抱着几乎等同于自杀的心态，向着不可能战胜的敌人发动了攻击。舰队指挥官罗鸿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在虫船将企业号整个吞没的时候，他将弹夹内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
当听闻远方传来的噩耗的瞬间，江晨只觉得手心一阵冰凉。
为什么本应该在半个世纪后抵达太阳系的殖民舰，会提前这么多年抵达柯伊伯带。为什么罗鸿在最后那段讯息中，描述的那艘被“僚机”环绕的殖民舰，与他通过婷婷看到的不一样……
探索地心的计划被终止了。
无视了戈络文一世的挽留，江晨二话不说立刻返回了天宫市。
无论是地心矿井还是行星熔炉，在地球舰队战败的事实面前，这一切已经失去了意义。然而当他和洪泽伟等人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天宫市的时候，却是发现整座城市已经乱成了一团……
大街上，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谁泄露了消息，失去理智的人们冲上了街头，将车站前的公路堵得水泄不通。
现在火星的位置，正在地球的远离点，除开木卫二和木卫六两座殖民地，天宫市便是挡在地球与和谐号殖民舰之间的最前线。人们并不知道该逃往哪里，但生存的本能告诉他们，至少不能留在这……
“让开！让我过去！妈的，挤什么挤！老子的航班要晚点了……全都挤在这里，你们特么的有票么！”被挤在人群中间，挺着啤酒肚的男人双目通红，拼命地想要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
听到这个人有票，抱着婴儿的妇人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到了他的面前，央求着将手中的婴儿递到了他的面前。
“求求你，行行好，请带上我的儿子吧。他才一岁，我不想让他——”
“滚开！谁特么的要带上你的儿子，莫名其妙！”见有个陌生女人挡住了自己，那男人气不过，猛地推开了伸过来的双手，然而这一推，却是不慎将那婴儿从妇人的手中，推翻在了地上。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
那妇人如同疯掉了一样，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地上扑了过去，抱住了自己的孩子。
她只来得及将他护在身下，一只只脚便向着她踏了过来。
在人群中倒下，几乎等同于自杀……
踩踏事件已经发生，车站前的台阶血肉模糊，然而人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发现，躺在他们脚下的那些卑微的生命。
穿着动力装甲的士兵挡在了车站门口，整齐地站成了两列，形成了一排巍峨不动的人墙。迫不得已之下，不远处的装甲车，将车顶重机枪的枪口对准了正在失去理智的暴民。
然而在更严重的威胁面前，这种程度威胁，已经失去了作用……
“让我们过去！”
“你们凭什么挡住车站入口！我买了车票！让我过去！”
“我知道了，这帮狗日的肯定是为了让那些有钱人先撤！”
“我昨天看到了，江晨还在天宫市里待着！”
“星环贸易的走狗！”
如果地上有石块，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捡起来，向着这些曾经保护过他们的人们砸去。
但很可惜，地上实在是太干净了……
车站前的人群越来越多，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在集体情绪的煽动下，人们开始冲撞星环贸易陆战队士兵组成的人墙。整个天宫市的警用无人机和消防无人机都聚集在了这里，但面对着上万人依旧是杯水车薪。
远离车站的人们，眼见无论如何也挤不进去了，心中的底线、道德观以及对法律的敬畏，也开始随着绝望渐渐腐烂。曾经想做却不敢去做的事，在这一刻似乎也不是那么的不可以了。
如同盛开的罂.粟，犯罪在天宫市的各个角落生长。
小部分人干脆放弃了逃跑，趁着星环贸易的士兵全都牵制在车站，开始三五成群地走在街上，寻觅可以肆意妄为的对象……
情况开始失控。
就在这时，人群的正前方，响起了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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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1章 一百亿一张的船票
按照入境时登记的编号，人们在车站前有序地排起了长队。
在车站旁不远处的空地上，二十余人颤抖地跪在动力装甲的前，苍白的脸上不剩下一丝血色。
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这些人的头颅，走在前面的那名军官一声令下，枪声整齐划一的响起。一具具尸体倒在了血泊中，很快被拖上了卡车，拖往了不知名的方向去。
这些人都是趁着车站前的骚乱作恶的凶徒，被星环陆战队士兵执行枪决。
或许是那二十名歹徒的鲜血震慑了骚动的人群，也或许是因为江晨临走之前的那一席话让心中尚存良知的人感到了羞愧，再也没有发生骚乱，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地垂着头，随着队伍缓缓向前移动。
即便无法平静地接受死亡。
但至少大多数人已经回归了冷静。
如果文明的火种下一秒便将熄灭。
那么至少在这最后的几天里，活的有尊严些。
殖民地中心前的空地上，除了在车站前维持秩序的士兵之外，几乎整个天宫市的全部士兵，被江晨召集到了这里。
面对士气低落的战士们，江晨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
“如果你们想走，我不会怪你们。”
“我们的舰队已经战败，那不是用枪和子弹就能战胜的敌人。”
“在成为军人之前，你们首先是人。我不会要求你们去和无法战胜的敌人作战，也不会因为你们身为一名士兵的身份，便蛮横无理地要求你们留下来，为这片土地流尽最后一滴血。”
“是否将你们的使命履行到最后一刻，由你们自己来决定。”
“如果你们想见家人最后一面，我会尊重你们的选择。”
“等一会儿结束后，想走的人可以去洪泽伟那里登记。”
“我唯一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们必须走在所有民众之后。在左右民众撤离之后，你们坐上最后一趟航班前往地球……”
结果出乎了江晨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至少会有一半的人选择离开，但站在殖民地中心前的士兵们，却用整耳欲聋的呐喊表达了他们的决心。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喊的第一句，到了后面，那驱散所有恐惧的吼声，已经在天宫市的中央，连成了一片。
“死战到底！”
留下来一定会死，但离开就能活命吗？
就算投降也不能换来体面的结局，与其回到地球上与家人抱头痛哭，然后再经历凄惨的生离死别，不如站在这里以一名军人的身份，像一个男人一样战斗到最后一刻，至少让自己在地球上的亲人们，为自己的光荣感到骄傲。
更何况，连最不必要留下来的人都选择了留下来，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逃走？
面对着那一双双视死如归的眼神，江晨很是欣慰。
……
将所有人都撤走是不可能的。
留给天宫市市民撤离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在星环城与天宫市往返一趟却需要三到四天。
虽然如此，但这没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光是这两个星期的时间，都是地球舰队用生命换来的。
就在天宫市忙着撤离普通人的时候，遥远的地球上，起源号的“船票”已经按照各成员国在防卫同盟中的贡献度分配完毕。令人难以置信，各国如此神速的在某一国际问题上达成了共识。大概是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拖延一秒都可能降低自己活下去的几率。
撤离的名单其实早已内定。
从一开始，这些船票便与普通人无缘。
不过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在这最后的一个月中，求生无望的人们爆发什么重大的危机，各成员国还是通过了名义上的第107号决议——即，将二十张船票放在网络上，以摇号抽签的方式选出二十名幸运儿上船。
当这一决定公开之后，摇号还没有开始，这二十张船票的价格便被炒到了两百亿世元一张。
但真的有人会卖吗？
当殖民舰抵达地球的那一刻，再多的钞票也不过是废纸罢了。
成批的物资从太空电梯运往星环城，从港口装上起源号殖民舰。
目标是半马座阿尔法星系，距离太阳系4.22光年。根据星环贸易最新航天观测技术，已经证实那里存在适宜人类生存的类地行星。除了两千多名船员之外，起源号上装载了大量的殖民设备，以确保这些殖民者，能够在抵达目标之后用最快的速度适应新的环境。
另一边，天宫市。
驻守在火星上的陆战队士兵，开始在天宫市内布置防线。各处管道都被装上了钛合金制的闸门，以便于当一个区域失守之后，迅速转移到另一个区域，并落下闸门阻滞和谐文明陆军推进的脚步……
当然，这一切仅仅是猜测罢了。
就连江晨自己也不清楚，用地球上的巷战思维来对付外星人究竟是否管用，他甚至不清楚哪些虫子们究竟会不会对火星派出地面部队，还是直接隔着老远来一发克雷恩粒子炮，将整个天宫市的电子设备全部瘫痪掉。
时间一直到了最后三天。
波士顿钢铁集团的矿区，也就是地心矿井的入口，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里的戈络文一世，缓缓地看向了不远处飘起的尘埃。一辆火星车，渐渐从地平线显出了身影。
车停在了戈络文一世的面前，江晨冲车上走下，紧跟在他身后的是莉莉丝。
“我刚才还在想，如果你再不过来，我就得走了。”看着向自己这边走来的江晨，戈络文一世面无表情地说道，“你那无意义的小聪明，只不过是在消磨我的耐心。”
“别这么说，”江晨耸了耸肩，轻松地笑了笑，继续说道，“至少我还是来了，不是吗？”
“但浪费了不少时间。”戈络文一世淡淡地说道，转身面向了遗迹入口的方向，“如果我们真打算走的话，就算只剩下一天，也是能办得到的。”
“是吗？看来我还是来早了。”江晨哈哈笑了笑。
戈络文一世没有理会他，向着遗迹入口的方向走去。
看着那走向遗迹入口的背影，江晨脸上轻松的表情渐渐收敛，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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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0章 最后能做的事
被枪声所震慑，围车站前的人群一滞。
因恐惧而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直到这一刻，人们才开始重新审视挡在他们前面的动力装甲，还有那正散发着森然寒气的枪口。
若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小人物站在他们的面前，或许
“你们准备去哪？”
面对着停滞的众人，江晨缓缓开口说道。
“地球？木卫？还是从太阳系滚出去？”
“瞧瞧你们现在这幅样子。”
“那只臭虫的触角都还没伸过来，你们倒是已经干掉了几个同胞。看看你们脚底下的血，在拿起手机、镜子或者别的什么反光的东西，照照自己这幅嘴脸，好好看看那些牺牲在冥王星轨道的人们，究竟保护了一群什么样的垃圾。”
“想回地球见亲人最后一面，按身份编号排队，分批撤离。”
“再有作乱者，直接枪毙。”
“军队可以撤，但一定是在所有平民撤离之后。”
“至于我。”
“我哪里也不去。”
扔下了这句话，还有那鸦雀无声的人群，江晨转身向车站旁的装甲车走去。
面无表情地看了站在阶梯下的人群一眼，莉莉丝收起了藏在袖中的银色短刃。
……
洪泽伟正在市政厅安排工作，这辆装甲车的车厢里，只有江晨和莉莉丝两人。
看着凝望着窗外那群手足无措的人们的江晨，莉莉丝开口问道。
“刚才你是认真的吗？”
“哪句话？”
“你哪也不去。”
“如果你是担心自毁程序的话，你可以放心，我会视情况将权限转移给孙娇。”
就算把那玩意儿的权限转移给孙娇，如果你真的出事了，多半我也会被那个女人泄愤吧。
莉莉丝在心中默默地吐槽道。
但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
对于一个并不存在“活着”这种概念的人工智能来说，真正让她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能否继续存在下去这件事。这么理解起来可能有些拗口，但有一点是不会错的。
比起这八十亿个无趣的样本，她更希望江晨能够活下来。
嗯，这仅仅是从实验的效率上得出的结论。
就算那八十亿个样本活了下来，也不过是重复那无趣的一生。他们和那些虫子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无论最终是哪一边从这场自然选择的狩猎中存活下来，这一点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至少在她莉莉丝的眼中是如此。
“如果没有胜算的话，我建议直接放弃这边。”莉莉丝面无表情地说道。
“为什么？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这个世界。”江晨从车窗挪开了视线，有些意外地看了莉莉丝一眼。
“……只是从合理性考虑，给出最适用于当前情况的建议。你也可以无视掉它，但如果你问我的话，我还是会这么回答你，你没必要为他们做到这种程度。”
“你很少会说这么难懂的话。”江晨笑了笑，“还有，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不会放弃。”
“为什么？”莉莉丝问道。
“因为……”江晨闭上了眼睛，良久之后，缓缓开口，“因为我马上要当父亲了。”
江晨不希望他的孩子一睁开眼，便诞生在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只能从童谣和绘本上，去看到他父亲曾经看过的一切。耗尽整个童年，费力地去理解他父亲口中所诉说的“文明”，并对此投去羡慕的目光。
无论他最终选择继承那个世界，江晨都希望他能诞生在一个美好的世界。
莉莉丝依旧看着江晨，脸上罕见的浮现了困惑的表情。
江晨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
“不聊这个了，反正你也有不了小孩，不可能理解这种心情。”
“……这么说确实没问题，虽然有些令人羡慕。”
江晨并没有听到莉莉丝的后半句话。
因为她的声音很小。
小到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
……
地球舰队战败的消息，从遥远的柯伊伯带传到了后方。
在这一刻，那原本因航天技术进步而膨胀的自信心，以及对和谐文明那“文明”二字的奢望，全部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
它们不是抱着和平的目的而来。
而现在，地球防卫同盟最后的抵抗力量，已经被虫群撕成碎片。
几乎就在噩耗降临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了。
人们疯狂地涌向新国，涌向两座太空电梯，涌向星环城。
机票、船票、太空电梯车票……在出票的一瞬间便被销售殆尽，多家航空公司的网站被挤爆，星环贸易航运部甚至被迫关闭了太空电梯的售票窗口。
唯一一艘停泊在星环城的起源号，似乎成为了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
椰果岛，电话中，阿伊莎向江晨汇报起了地球这边的情况。
“各国首脑要求我们共享所有星舰，根据出资分配逃亡名额。”
逃亡名额？
这种说法还真是新鲜。
不过江晨对此也没有做任何阻拦，像是根本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开口说道。
“答应他们吧。”
在死亡的威胁面前，理智已经失去了作用。
如果他的回答是拒绝，没准在和谐文明的殖民舰抵达地球之前，地球上的人类便自我毁灭了。如果星环贸易准备扔下各国独自逃跑，那么各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和唯一掌握着星际航行力量的星环贸易，拼个鱼死网破。
能有慷慨赴死这种觉悟的人，一定不会是那些权高位重者。
“这样真的好吗？”阿伊莎犹豫道。
“没什么不好的，就算他们留在这里，也是碍事。指望起源号抵挡那艘殖民舰？别做梦了。”江晨笑着摇头道。
阿伊莎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开口道。
“我知道了。”
“如果总归要撤的话，他们撤他们的，我们撤我们的。”停顿了片刻后，江晨继续说道，“带着夏诗雨、孙娇她们立刻前往椰果岛……不，直接去末世那边待着，等我的消息。”
阿伊莎微微愣了下，急忙道。
“等等，什么意思，你不走吗？”
“我还准备试一试。”江晨叹了口气说道，“如果不行的话，我会回来。”
轻咬着下唇，阿伊莎用几乎哀求的语气，恳求道。
“……答应我，一定不要做傻事。”
“说什么傻话，”江晨笑了笑，沉默了大概两秒，用轻松地口吻继续说道，“乖乖在那边等着我，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江晨便挂断了电话，向后靠在了椅子上，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表情，远远没有他的语气那般轻松。
现在地球文明所面临的局面，几乎等同于死局。
唯一的希望似乎只剩下了一个……
不，可能连希望都谈不上。
只不过，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这个世界做的事了……
看着放在桌上的那颗金属球，回想起戈络文一世口中所谓的交易，江晨在心中默默想道。
第1593章 反戈一击
“你说那玩意儿里面装着什么？”
“不知道，大概还有些没有完成的材料吧。”
“这样啊……”
江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印在了那金属球体上。
厚重的金属触感，透过了动力装甲的碳纳米护手，向着他的手掌传来。
将意识向着掌心凝聚，江晨深呼吸了一口气。
下一瞬间，整个熔炉就像是被掐断的虚影一般，消失在了三人的面前。
“那么，按照约定——”
“很好。”
没有任何预兆，戈络文一世突然掏出了手枪，对准了江晨的身后。
“乒——！”
几乎在枪响的一瞬间，一道银色的白刃闪烁，在空中激射出湛蓝色的火花。
金属弹头被拦腰削成了两截，面无表情地莉莉丝，此刻已经挡在了江晨的身后。
无数道银针从空中落下，随着一声声破空的爆响，向着戈络文一世的方向钉了过去。然而那一根根银针并没能伤到戈络文，而是撞在了一层看不见的盾牌上，仅仅荡开了一圈圈透明的涟漪。
“真是麻烦。”
戈络文一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的莉莉丝，压下了手中的枪口。
背对着戈络文一世站在那里，江晨没有回过头，只是轻声道。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么？”
“这是最好的结果，你们已经输了。”戈络文平静的说道，“从地球舰队战败的那一刻开始……不，从很久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你们根本没有胜算。”
“这就是对我开枪的理由？”
“只是麻醉弹，”明明刚才在自己的盟友背后捅了刀子，戈络文一世此刻却是一脸平静，仿佛在陈述某个在正常不过的道理那般，平静地说道，“等你醒过来，你会发现自己正在斯文托维特号上。”
然后成为实验台上的小白鼠么？
“我可没拜托过你让我上船。”江晨冷笑道，“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行星熔炉？临走之前最后捞一笔？”
“我不否认，或者说，从一开始我们的目的就是那个，”戈络文一世平静地说道，“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你认为可能吗？”江晨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你还有得选吗？”
沉默在两人间持续了那么一会儿。
江晨突然笑了。
笑的很开朗……
不。
准确的来说是洒脱。
毕竟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心情怎么也称不上开朗。
戈络文一世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浮现了一丝不曾出现过的困惑。
似乎是笑够了，江晨停了下来，微微压低的视线，让戈络文一世看不见他的眼神。
“如果是刚才的话，确实没得选，但现在……”
停顿了片刻，他用几乎嘶哑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从喉咙中，挤出了那句话语。
“……就在刚才，我突然明白了，那份馈赠背后的含义。”
戈络文一世先是一愣。
一瞬间，那原本毫无波澜起伏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江晨大声喝道。
“莉莉丝！”
“遵命。”
银色的短刃从袖间弹出，娇小的身影如同炮弹一般，面无表情的莉莉丝向着戈络文一世冲了过去。
……
“这里是近卫-1，我遭到戈络文方面的攻击！重复一遍，我们遭到戈络文方面的攻击！”
遗迹内，并不宽敞的空间，被肆意穿梭的枪林弹雨所填满。
驻守在传送门入口的星环陆战队士兵，被盟友突然反戈一击给打了个措手不及。所幸的是，这些士兵都是星环贸易中的精锐，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原本友好的氛围被诧异于愤怒所取代，倚靠在展开的移动掩体背后，穿着动力装甲的星环陆战队士兵，抄起手中的电磁步枪，向端着激光枪的戈络文士兵开火还击。
尸体在地上躺了一片，其中有戈络文的，也有星环贸易这边……
“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在听到前线传来的汇报之后，洪泽伟的拳头狠狠地捶在了桌子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戈络文人会在这时候在他们背后捅刀子。
这么做对他们有哪怕一点好处吗？
对江晨与戈络文一世之间的交易一无所知的他，根本无法理解戈络文做出这样举动的意义在哪里。
然而已经没时间留给洪泽伟去犹豫了。
对方既然已经开了第一枪，那么就意味着这场蠢到不能再蠢的战争，已经打响了。
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可以失去，做出这种本应该艰难的决定，还真是意外的轻松……
自嘲地咧了咧嘴角，洪泽伟深呼吸了一口气，眼中的神色被刚毅所取代。
他伸手按向了桌角的全息窗口，接到了天宫市导弹部队那边。
“发射弹道导弹，目标斯文托维特市！”
“……收到。”
天宫市内，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导弹发射车从车库中开出，扬起了那长方体的导弹巢。随着同时向着前后喷射的烟柱，十数米长的导弹接连发射，朝着斯文托维特市以及对方太空电梯的方向集火过去。
戈络文的陆基短程导弹立刻升空，对天宫市发射的弹道导弹进行了拦截。一团团炸裂的火光在沙漠的上方爆开，如同绚烂的烟火，宣告着双方友谊的破裂。
盯着全息屏幕上传来的图像，洪泽伟的拳头捏紧。
很显然，对方早就已经料到了这么一天。
或者说，他们从很久以前，便开始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准备着了。
然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遭到战略打击威胁的戈络文，并没有对天宫市发动反制打击，甚至没有理会从星环贸易太空电梯离港的民用运输舰，仅仅是发射了短程导弹将那些射来的弹道导弹全部拦下。
或许在他们的眼中，这些注定会毁灭的东西，已经不值得他们去浪费弹药了。
一箱箱补给顺着太空电梯送上了同步轨道，斯文托维特号不紧不慢地为即将启程的远航做着最后的准备，同时舰上的一列列大小不一的舰炮，遥遥对准了被引力子护盾笼罩的天宫市。
很显然，戈络文们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盯着全息屏幕上的画面的洪泽伟根本无法相信，那艘人畜无害的星舰上，居然藏着数量如此众多的舰炮……
然而就在这时候，异变突然发生了。
小行星带的方向，一条条挥舞着触手的虫船，突然从深邃幽暗的深空中杀出。
那从光年彼方凝视而来的凶光，在这一刻终于逼近了地球文明的大门。
这些虫子们似乎总是能出乎人们的意料。
将刚刚穿过木星与火星之间小行星带的殖民舰扔在了身后，三十余艘虫船与数不清的分裂体，已经先一步抵达了战场。
继提前了半个世纪之后，末日的倒计时又蛮不讲理地往前推进了三天……
第1592章 文明与文明的交易
幽蓝色的光粒悬浮在牛角状弯曲的门框之间，四四方方的纹理爬满了门柱每一寸角落，宛如一件风格独特的工艺品。
在这座深埋于地下两公里处的圆盘形空间中，江晨和戈络文一世，还有跟在两人身后的莉莉丝，在星环贸易以及戈络文两方士兵的护送下，走向了安放着那座传送门的平台。
“这几十亿年来，它就这么开着？”看着那门框间深邃的漩涡，江晨开口问道。
此刻的他，身上穿着厚重的N-100动力装甲，
“并非如此，最初我们来到这里，这里有的不过是两条孤零零的门柱，”戈络文一世摇了摇头，“只是因为被选中的人站在了这里，通往地心的‘门’才会开启。”
“是吗？这是基于一种怎样的原理？”江晨笑着说道，“如果那个人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关于盖亚文明的秘密岂不是只有神才能知道了。”
“关于这点，可能连神也不知道，估计只有盖亚自己才能回答你。”戈络文一世面无表情地说道，抬步向着门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江晨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吗？”戈络文一世转过头，看向了江晨。
“在前往下面之前，不先往下面扔一颗探测器吗？”江晨问道。
戈络文一世思索了片刻后，随即点了点头。
“说的有道理。”
江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态度分明在告诉他，他们已经知道下面会遇上什么情况一样。
球形的探测器被从遗迹上方运了下来，这种小型探测器被广泛用于搜寻魔鬼虫的巢穴。可以轻松通过狭小的地下孔隙，探测周围生命活动信号，记录所处环境温度状况等等……
最关键的是，这些被收集的信息将被编译成克雷恩粒子波，理论上能够通过数千乃至上万公里长的岩层，将信息发送到地表的接收端上。
从士兵的手中接过了那颗小球，江晨握在手里掂量了下，然后扔向了那座传送门。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颗金属小球在接触幽蓝色界面的一瞬间，就像是投入湖面的石子，被湛蓝色的湖水所吞没，凭空消失在了众人所在的空间中。站在江晨身后的士兵们，战术目镜背后的瞳孔中，纷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那些穿着碳纳米作战服，手中端着激光步枪的戈络文士兵们，脸上的表情到是和他们的领袖戈络文一世没什么两样。在戈络文心智系统的笼罩之下，他们的知识和思想在彼此之间都是共享的。
“很神奇，不是吗？”从一瞬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江晨笑了笑说道。
“在下面你会看到更神奇的东西。”戈络文一世面无表情地说道。
传送门对面的情况很快从球形探测器那边反馈了过来。
确认了下面的情况正常之后，江晨对着戈络文一世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跟在了他的后面，与莉莉丝一同向着传送门的方向走去。
与中微子通道的原理大概一样。
在穿过传送门的瞬间，感受着那种类似于跃迁手环使用后遗症的时空错位感，江晨在心中如此想到。
伸手点在了腕表上，看着头盔中的全息界面上浮现的一串串数据，确认了附近情况的安全之后，江晨这才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座球形的空间，纵向面积大概有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四周的墙壁由不知名的金属包裹而成，让人难以想象这些金属对压力和高温的耐性。
一道道管状的通道从四周衍生向这座球形空间的中心，有的可以透过透明材料看见管道内部的状况，有的则像是承重结构一样的东西，将墙壁与中心的金属球壳连为一体。
至于江晨等人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在其中某条管道，靠近球形空间边缘的位置。
与猜测中的一样，这里的温度并非如理论估算值那样，高达到数千度，至少在那座由盖亚文明建造的空间中是如此。周围没有生命信号反应，想来已经被废弃了不知道多少年。
让人惊讶的是，这里居然能从时间的洗礼下幸存下来。
看着从身后传送门跟进来的莉莉丝，江晨接着看向了戈络文一世。
“你来过这里？”
“没有，只是在资料上看过，很遗憾得到这里的不是我们。”戈络文一世摇了摇头。
这里的“我们”大概指的是CCCP，在斯文托维特号殖民舰升空之前，CCCP、PAC、NATO都对盖亚文明的遗迹进行了探索和发掘，甚至于在战前十数年的时间里，为此而在火星地表爆发过数次局部冲突……这些江晨都有听林玲提到过。
“那里就是行星熔炉，盖严将单原子体拆解成夸克，通过粒子加速器向‘熔炉’的中心发射，将破坏原子结构的基本粒子进行层层堆叠，再利用整个行星的内应力对其进行压缩……这便是所谓行星锻压技术。”
“听起来似乎很简单。”江晨笑着说道。
将原子拆成夸克，然后利用行星地核本身的内应力，将拆散成夸克的粒子挤压到强相互作用力的范围内。就像盖房子一样，一圈一圈地堆叠上去，这便是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只有在年龄数十亿年的行星地核深处，才可能找到少量天然存在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
理论上，自然界中没有比它更坚固的物体。
“但实现起来却相当困难，在粒子间距达到强相互作用力作用范围之前，会随着间距缩减受到呈指数增长的斥力。你可以想象一下，将断成两截的磁铁按照原来的断口接回去。”
“……原来如此，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江晨笑了笑。
“而制造强子材料，大概相当于将碎成米粒大小的磁铁，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拼成楼房那么大的磁铁。事实上，也正是这项技术结束了盖亚文明。”说到这里，戈络文一世转身看向了江晨，“不说这些了，把它给我，按照约定，我们会帮你们解决麻烦。”
“我该怎么做？”
“需要带走的只有一样东西，”戈络文一世的手指指向了管道的前方。
在那最深处，便是那颗被一道道金属管道连接的金属球体。
如果说整个球形空间是“工厂”的话，那么那里大概便是“熔炉”。
“我没办法将连接在一起的东西放进亚空间。”江晨说道。
“那就将它从粒子加速器上分离。”
说着，戈络文一世向前走去。
在管道的尽头停下了脚步，他伸出了右手，印在了那金属球体上，一个圆形的凹痕中央。
淡蓝色的光粒顺着他的手掌，向着那金属球壳蔓延过去。
江晨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诧异。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听见一声“呲呲”漏气似得声响。一道道连接在那座球形“熔炉”上的管道就如同老式收音机上的天线，一层层向后收缩。
因为位于火星的正中央，整座熔炉就如同不存在重力一般，漂浮在半空中。
读出了江晨眼中的诧异，戈络文一世解释道。
“盖亚文明不存在语言，甚至不能发出声音，他们依靠心灵感应交流。而关于这方面，我们正好是行家。”
停顿了片刻后，他继续说道。
“现在，换你了。”
第1594章 起源号启航
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窗檐上，窗外的椰树被呼啸的台风吹向一边，空中风声雷声猎猎作响。远远的望去，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艘渔船正在浪涛间沉浮着。
令人惊讶。
到了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依然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
科罗市已经乱了，还有蓬莱市……
不只是新国，从纽约到上京，所有的城市都沉沦在了这末日前的黄昏中。
绝大多数人都已经放弃了。
无论如何，没有船票就不可能上船，除了向那些已经上船的人献上祝福或者诅咒，剩下能做的事已经相当有限了。
虔诚的人选择在最后的时刻与自己的神灵共渡难关，有的人选择在最后的时刻与家人坐在一起享用最后的晚餐，自暴自弃的人们则将剩下的钱换成了酒，或者那些自己曾经不敢去尝试的东西……
到了这一刻，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去敬畏了。
这颗星球的未来就如同这窗外的暴雨，放眼望去一片阴霾，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
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暴风雨，孙娇轻轻叹了口气，食指从冰冷的玻璃窗上挪开。
幸福的时光是如此的短暂。
没想到才刚刚与这个美丽的新世界接触，就不得不与它告别了。
怎么说呢？
这四年来，就像一场梦一样。
走到了孙娇的身后，夏诗雨有些担心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轻声问道。
“你在担心他吗？”
出乎了夏诗雨的预料，孙娇微微笑了笑，轻轻摇头。
读出了夏诗雨脸上意外的表情，她轻声解释道。
“我相信他的心情应该和我一样。”
“一样是指？”
“当然是想要见到他的心情。”右手轻轻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孙娇低垂了眼眸，看着那正在孕育中的小生命，微微笑着说道，“他一定会回到我的身边，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真是令人羡慕。”
脸上浮现了被打败的表情，夏诗雨轻轻叹了口气。
要说吃不吃醋这个问题，该吃的醋，早在四年前就已经吃光了。
也没有任何嫉妒的意思，她只是单纯地羡慕着孙娇脸上那幸福的笑容。如果怀上小生命的那个人是自己的话，那这副光是看着便令人心生幸福的表情，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看过是男孩还是女孩了吗？”夏诗雨岔开了话题。
孙娇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看看呢？拜托林玲的话就可以做到了吧。”
“因为……”
微微低垂了眼眸，孙娇的嘴角，轻轻勾起了一抹不曾在她脸上见到过的温柔，“我想和他一同分享那一刻的喜悦。”
夏诗雨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屋子外面传来了直升机螺旋桨呼啸的声音。
从直升机上跳下，阿伊莎快步走进了屋子里，将雨衣随手扔在了门口的衣钩上，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见到阿伊莎走进屋里，夏诗雨立刻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
“事情安排妥了吗？”
“起源号已经启程，目标半人马座阿尔法星系，离开地月系统之后将进入无线电静默。我们的人已经在船上，结束休眠后会与我们取得联络……如果到了那时还有必要的话。”
“是吗？”
夏诗雨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在那重重乌云的背后，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
很幸运，这份沉重的使命不需要由她们来背负。
轻轻叹了口气，她开口说道。
“我们也该出发了。”
无论结局如何，他都会在那边等着她们。
……
起源号上。
面容刚毅的国字脸男子，双手背后站在透明的落地窗前，盯着神州大地的方向。这时，一名年过古稀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了他的身后，稀疏的白发间，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柳相国，名满京城的柳家家主，相比起十多年前，现在的他已经不年轻了。
不只是柳家，就连曾经得罪过江晨的王家，也被安排在名单上。无论内斗如何激烈，至少在外人眼中，他们是团结的。当然，现在讨论这些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
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身份，从他们登上起源号的那一刻开始，那一切都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多看两眼吧，以后就看不见了。”
“……我们还会回来的。”
“再回来？呵呵，那时候，怕是柳宅也不是那个柳宅咯。”
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浑浊的瞳孔中闪过了一丝不舍。
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说，托着风烛残年的躯体，向着休眠室的方向走去。
……
洛杉矶，一栋靠海的大理石别墅，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被一支小麦色的长腿踹到了窗下。
“疼，疼……嘶……詹妮弗？你在搞什么？新型的打招呼法？”
“该死，我们错过了航班！你这个骗子，你不是说你有船票的吗？！你还说会有一架空天飞机会来接你上船？”头发凌乱的詹妮弗从床上跳下，一把揪住了罗伯茨的衣领，通红的双眼中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我没有骗你，船票是吗……那玩意儿我找找，确实有寄给我一份来着。”
“你这个骗子，你根本不认识什么江晨，星环贸易的董事长曾经在你这买过军火？还去和你一起穿越过伊拉克沙漠？哦……上帝，我早该相信那些传闻，罗伯茨嘴里的胡话一个字都不能信，满嘴都是谎言。”
“嗝——找到了。”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张晶体卡片，罗伯茨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嘴里嘀咕着，“居然扔在了枕头下面。我早就说过，我从来不骗女人。”
詹妮弗猛地扑了上去，猛地将那张晶体卡片从罗伯茨的手中夺走。
“别这样，我的宝贝儿，那只是张票根，里面识别身份的芯片已经被我卖掉了……我拜托那个慷慨的家伙让我留下这玩意儿作纪念，我想将它当成传家宝，送给我的女儿……或者儿子。”
罗伯茨更想说的是，就算你拿着这玩意儿去星环城，起源号也早就飞走了了。
“卖掉了？”詹妮弗愣住了。
“没错。”罗伯茨认真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了一抹他自认为相当迷人的微笑，“我卖了个好价钱，有位慷慨的富豪愿意用五百亿世元从我这里买走它。我已经联系过《福布斯》，他们会考虑将我安排在下一期的富豪榜上，并且花一整页来介绍我这位新晋级的富豪。”
“下一期？你是白痴吗？会有下一期吗？”詹妮弗绝望地说着，躲开了罗伯茨的拥抱，对着他的胸口又打又挠，“你这个愚蠢的家伙，你说过你爱我，然而你却……”
一张船票能携带一名成年人，以及两名未.成年人家属。
老实说，詹妮弗一点也不爱罗伯茨，之所以答应他的追求，不过是想搭上起源号这趟末班车。然而现在，罗伯茨却告诉她，这张船票已经被他卖掉了，只为了去换一堆明天可能便会作废的废纸……
简直是疯了！
“会有的，相信我。”伸手搭在了詹妮弗的肩膀上，罗伯茨笑着说道，“因为现在《福布斯》的老板就是我，我把他们买了下来。”
贬值的不只是钞票。
比钞票贬值的更快的，还有那些企业的股票……
“你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骂骂咧咧地将衣服披在了身上，詹妮弗气势汹汹地摔门走掉了，甚至忘了穿上内.裤……
其实也无所谓了。
世界末日都来了，还在乎那玩意儿吗？
“喂！别这样，我不是开玩笑……谢特，你肯定会后悔的！我发誓！”
看着窗外开远的超跑，罗伯茨大喊了声，算作是挽留。
见那辆车终究是没有回头，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法克……我的新车。”
第1595章 牺牲
“已经来了吗？”
“我知道了。”
江晨挂断了通讯。
就在两分钟前，和谐文明的舰队已经抵达了火星同步轨道，或许再等上一个多小时，那艘体积堪比月球的殖民舰也会经过这里。他不是神，只是人而已。无论如何，天宫市已经保不住了。
仔细想想，那些人……在他们还是人的时候，可比现在生活在地球上的同胞们坚强的多。
太阳耀斑、潮汐锁定、异种泛滥……
能在那样的环境中崛起，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们在身为人这件事上做出了牺牲，选择和未知的基因融合，武装自己孱弱的一部分，在电子工业行不通的星球上，延续了曾经的文明。虽然并不认同他们的做法，但他们的决心确实是值得尊敬的。
什么也不肯牺牲，那么就注定什么也无法得到。
这颗星球对于地球文明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他的心中比谁都清楚。
但如果他不这么做，地球文明能否延续下去，这一切都得打上一个的问号。
“这种挣扎毫无意义。”躺在血泊中的戈络文一世，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就算你们干掉了这艘殖民舰……还会有下一艘。”
管道的四周被切开了一道道裂纹，从那狼藉的战场便能看出，刚才那一战的惨烈。
腹部被利刃砍出了一道横跨腰间的刀痕，虽然记忆材料的碳纳米服迅速修复了被切开的断口，但大量的失血和难以愈合的伤口，依旧让他的生命濒临了油尽灯枯的局面。
至于莉莉丝……
半个身子已经被激光武器烧毁，但毕竟本体不在现世这边，无论报废掉多少具身体，林玲和她的妹妹们也有办法给她换一具更方便的。
“那也是一个多世纪之后的事了。”江晨耸了耸肩，回答了戈络文的问题，看向了面无表情躺在地上的莉莉丝，点了点头，轻声道，“辛苦你了。”
莉莉丝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询问“我做的还不错吧”。
“你们的差距可不只是一个世纪。”大口的鲜血从戈络文一世的口中涌出，他盯着江晨，波澜不惊的瞳孔中罕见地闪烁着一丝丝恐惧，“放弃吧，我们会带上你们离开，你们可以选择在你们希望的地方下船，重建你们的家园。”
“如果用简单的时间加减法来衡量文明的进度，那么现在为何是你躺在我脚下，而不是反过来？”江晨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戈络文一世，江晨转过身去，将手伸向了那一根根管道指向的中央。
下一个瞬间，那座行星熔炉重新出现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什么也不肯舍弃，便什么也无法得到。”
在心中默默念着这句话语，江晨从储物空间中取出了曾经虚空馈赠于他的礼物。
一克反物质……
不过现在应该是一公斤就是了。
制备反物质真正困难的地方不是在于生产，而是在于储存。直到今天林玲也没有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虽然能制造更庞大磁约束装置，来尽可能多地储存反物质，这个数字也难以突破克这个单位。后来因为磁约束体稳定性太差，在地表继续研究的危险性太大，中微子技术解决了传送门的问题，林玲干脆暂停了这个不切实际的研究项目。
所以，即便地球舰队的主引擎已经换成了曲速引擎，能量核心却依旧是二代核聚变发电机。
现在想想，或许人家根本就不是为了让他研究出技术跨度如此大的反物质存储技术。
幽蓝色的磁约束体充盈着亮蓝色的光芒，如同白炽灯泡一样闪亮。
这形状如同沙漏的磁约束装置，虽然只存放着一克反物质，但它储量极限却是一公斤……
或许本来送往现世的反物质便是一公斤。
只不过，其中九百九十九克，消耗在了路上。
左手印在了先前戈络文一世按在的位置上，江晨将意识向着掌心集中。
没过多久，冥冥之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
【……住手吧。】
【……】
【我们耗尽上万年留下的遗产，用数十亿年的时间去传承，而现在你要将它们全都毁掉吗？】
【……】
【我们死后，再没有人会记得你们。】
寄宿在行星熔炉上的意识体陷入了沉默。
过了很久很久，金属球壳的侧面，缓缓打开了一个圆形的进料口。
透过那薄膜似得界面，江晨能够看到，里面如同水银一般缓缓流动的液体。
那应该便是还未成型的强相互作用力材料，被拆解成夸克的物质团……
当看到金属球壳打开了它的开口之后，戈络文一世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哀求。
“我恳求你住手……”
“抱歉了。”叹了口气，江晨将那枚如同白炽灯一般闪耀的磁约束装置，塞进了行星熔炉的进料口。
……
混战开始了。
漫天弹雨如同点缀夜空的星尘。
几乎在观测到这些虫船的第一时间，斯文托维特号当机立断地调转了全舰所有武器的炮口，向着虫群的方向攒射出凶猛的火力。
这一刻，这艘曾经在深空中流浪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斯文托维特号，终于展现了它那隐藏着的恐怖实力。
湛蓝色的激光弹在幽暗的宇宙中连成了一片，被击中的分裂体大片死亡，虫船上爆裂开一片片惨烈的血雾，连同陨石、小行星一并撕裂的质量弹，在昏暗的太空中形成了一道金属洪流。
被一发克雷恩粒子射线击中，正在拼命逃离战场的海鸥级运输舰的引擎顿时熄灭，被追上来的虫船一口咬住了侧面。另外两只虫船分别撞上了太空港和太空电梯，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向着太空港内放出了孢子毒雾、触手、以及异种化的士兵。
驻守在太空港上的星环陆战队，与虫船释放的异种化士兵展开了激烈的交火。然而抵抗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孢子毒雾掩护下，那些异种化的士兵几乎是无敌的。
就算被火箭弹炸毁了手脚，那狰狞的伤口也会在孢子毒雾下迅速愈合。
而那些吸入孢子毒雾的普通人，则迅速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
第1596章 最后的使命
天空，被耀眼的光芒遮蔽。
就连太阳和那漫天星尘，都被夺取了光彩。
驻扎在太空港的星环陆战队，引爆了核聚变发电机，备用的二十公斤储氘罐与氦三罐全部被推进了正在反应中的反应炉。耐高温的反应炉在庞大的热量下一瞬间被气化，连同着整个空间核电站、太空港、侵入太空港中的虫船、以及正在面临着屠杀的平民和士兵们……一同被吞没在了核爆的光晕中……
太空电梯以不可思议的姿态扭曲，在空中断成了数截，向着地面砸落下去。不远处，用火力同时压制了十数艘虫船的斯文托维特号，背后的曲速引擎开始喷射出幽蓝色的光芒。
“斯文托维特号引擎启动了，他们正在撤离！”
走进了指挥室内，穿戴者动力装甲的军官行了个军礼。
“我知道了。”
洪泽伟点了点头，看了眼手中的电话，眼中浮现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便被视死如归的刚毅取代。
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睛闭上，尔后睁开。
“最后一道命令。”
“履行你们最后的使命。”
“是！”
那名军官立正行礼，眼中全然没有一丝惧色，转身向门外走去。
……
“来了。”
看着天空那一条条带状的肉红色分裂体，蹲守在天宫市掩体中的士兵们，握紧步枪的手心渗出了汗水，眼神或兴奋、或解脱、或平静，但唯独看不见恐惧。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用去考虑幸存的问题。
如果最终没有人能活下去的话，死亡也没什么好恐惧的。
先走一步，仅此而已。
大片的肉团从空中坠落，触须状的触手收束在身后。护盾发电机运转至极限，淡黄色的引力子护盾笼罩了整个天宫市每一寸角落。一台台电磁防空炮完成了充能，一辆辆火箭发射车将导弹对准了天空。
惨烈的火光在空中爆开，映红了天边昏暗的霞光。
密集的火力网并没能阻挡虫群的空降，上百只母巢降落在火星地表，大口吞噬着那充盈的二氧化碳气体，同时释放孢子气体侵蚀整个星球。防空车和电磁炮接二连三地爆炸，环绕着天宫市布放的防空火力点，被一只只飞舞在空中的分裂体，发射克雷恩粒子射线集火。
天宫市异种对策部部长下令关闭了超声波围栏，解除了对魔鬼虫等火星生物的压制。一只只魔鬼虫从地下深处涌向了地表，绕着被合金地板覆盖的天宫市游弋，摩擦着嗜血的尖牙，开始狩猎着地表的活物。
然而即使是这种远古生物，面对强悍的异种士兵也完全不是对手。最终只是用自己的尸体，充当了母巢的肥料。
“锁死通风口闸门！烧毁农场作物！”
“关闭气体过滤系统，启动装甲内液氧储备。”
超过一千名陆战队士兵，在各自的战斗位置完成了部署。洪泽伟打开了天宫市的装备库，将里面剩余的武器和防毒面具，发给了那些不愿束手待毙、滞留在天宫市尚未撤走的平民。
横竖都一死的话，死在战场上总比在浑浑噩噩中等待死神的到来要好。
斯文托维特号已经从火星同步轨道脱离，二十只虫船追了上去，其余的三四只虫船则将主炮瞄准了地面，头部的克雷恩粒子发射器官，开始发出深红色的光芒。
很显然，在护盾技术上，星环贸易只能说是刚刚入门。
还没有坚持三秒钟，橙黄色的护盾便在那粗长的射线轰击下土崩瓦解。成群结队的异种士兵从天宫市的车站攻入，与在车站前布放的星环陆战队士兵，展开了激烈的交火。
战况几乎可以用一边倒来形容。
和这些虫子们进行陆战是相当愚蠢的选择。
它们在陆地上的战斗力，远远比他们在太空中展现出来的实力，要强大的多。
其中有四条腿，形如蜘蛛的巨虫，用生长在顶部的L型炮管，发射小臂一般粗细的红色克雷恩粒子射线。也有两条腿的类人形士兵，用连接着无数墨绿色管道的步枪，发射几乎可以熔穿岩石的酸液子弹。
数量最多的是一群身披鳞片，背后长着平衡笨重装甲所必须的蜥蜴尾，手上生长着三根锋利的尖爪，头部成三角形的类人形士兵。在和谐文明的陆军士兵中，这种单位的存在大概类似于炮灰。
然而仅仅是炮灰，星环陆战队的士兵也相当吃力了。
墨绿色的孢子毒物已经将整个天宫市包围，顺着被腐蚀开的管道渗透了进来。这些孢子对于其它生物而言，是致命的神经毒素，但对于这些异种士兵而言，却是治愈一切伤痕圣光。
蹲在掩体背后用重机枪扫射着车站的士兵，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覆盖着鳞片的异种士兵被射断了手脚。然而下一秒，墨绿色的孢子气体一拥而上，那支离破碎的躯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该死！”
怒骂一声，那名士兵打空了机枪的弹夹，刚将手伸向了身旁的弹药箱，一只利刃便从正面撞了过来，直接钉穿了他外骨骼上的纳米陶瓷胸甲，将他的肠子连同骨头一起勾了出来。
“咔咔咔——”
四条腿的狼甲虫发出了奇怪的叫声，继续朝着星环陆战队的防线冲了过去。骑在它背上的异种士兵挥舞着钩镰状的长枪，飞快地收割着掩体背后的陆战队士兵。
不远处，猎虎II坦克扬起了粒子炮，然而还没来得及开炮，一发克雷恩粒子射线，便将它变成了一堆废铁。旁边的士兵迅速向着两边躲去，然而终究是快不过向前突击的狼甲虫骑兵。
鲜血从车站开始蔓延，随着缓缓推进的墨绿色雾气，随着不断被冲破的管道一路推进至天宫市的中央——殖民地中心。看着窗外如海潮一般涌来的虫群，洪泽伟轻轻叹了口气，颤抖的手伸进了抽屉，从里取出了一把手枪。
虽然早料到这样的结局，但当它真正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果然还是会感到有些惋惜。
弹夹里只有一颗子弹。
那是他留给自己的。
就在这时，地震突然从脚下传来。
一个没站稳，洪泽伟差点摔在了地上。
扶着桌子站稳了身形，他将惊疑不定的视线投向了窗外，当他看向奥林匹斯火山方向的瞬间，他的脸色几乎在一秒之内连续变换了数次，最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但愿你的选择是对的。”
默默念叨着这句话，他继续抬起了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下了扳机。
窗外，地动山摇。
困惑于脚下发生的一切，虫群的攻势为之一顿。
不远处，奥林匹斯火山。
那座传说中太阳系最大的死火山，此刻却是喷出了滚滚熔岩……
第1597章 火星末日
毁灭地球只需要13.78公斤反物质。
如果是在地心的话，这个数字可能会少的多。
虽然只是理论估算得出的结论，甚至可能存在一定夸张的程度，但依旧具备一定的参考价值。
毁灭火星的话……
如果是在行星熔炉中引爆，一公斤大概就够了吧？
关于是否足够这一点，江晨已经没有机会去亲自确认了。当磁约束体从行星熔炉的进料口放入的一瞬间，他便启动了穿越，从现世返回了末世那边。
然后，一切都结束了。
整个火星地心的热量，都被那一根根金属管分流到了这里，可以想象，那些还未成型的夸克材料，温度究竟得有多么恐怖。
金属被一瞬间气化，磁约束体连同磁发生装置，消失掉了。
紧接着，那被释放出来的一公斤反物质，就如同投入油桶的烈性炸药。
而且还是正在燃烧着的那种……
正反物质接触的一瞬间，湮灭产生的能量并没有像常规炸药那样，将周围的物质炸飞出去，而是反过来将周围的物质连同空间本身，撕扯着拉向了湮灭发生的中心。
庞大的能量涌出，以至于空间本身，都在这一刻发生了坍缩。
整个金属球形的空间，连同附近数公里长的岩层，化作扭曲的光影，成漩涡状被拉向中心那片仿佛连灵魂都能吸走的黑暗。恐怖的引力从黑色漩涡的中心向四周发散，大片的岩层被撕碎，流动在岩层中的岩浆被挤压喷发。
然而那漆黑色的空洞并没有存在太久。
一公斤重的反物质，显然不足以创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黑洞，甚至连伪造的黑洞都无法形成。被吸入黑色漩涡中央的物质和能量，在一瞬间喷发，如同弹弓一般被爆发了出去……
真正的末日降临了。
无论是对于登陆火星的虫群，还是张牙舞爪的火星生物，亦或者在殖民地中心前拼死抵抗、履行最后使命的星环陆战队士兵来说，都是如此。
当奥林匹斯火山喷发的瞬间，地表开始大面积的撕裂，早已千疮百孔的天宫市交通管道寸寸断裂，钢铁制的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电火花与崩飞的铆钉在天宫市的各个角落肆虐。
沙丘变成了深渊，高山被天平，茫茫一片的沙漠如同海浪似的翻滚，整个星球就如同被烧红的烙铁，迎来了它的末日。
成群的异种被吞没在地表开裂的沟壑中，一条条尾随的虫船开始加速，试图追上斯文托维特号的脚步，从这死亡的漩涡中逃离，然而一切都只是奢望。
斯文托维特号将引擎输出功率提升至最大，正在向火星前进的殖民舰将身后的触手和肉膜伸展至极限，然而无论是谁，在这颗已经被引爆的“行星炸弹”面前，都已经来不及了……
……
两亿公里之外，星环城内此刻一片冷清。
一个星期前，星环贸易便对这座漂浮于同步轨道的城市实施了人员管制，限制非船票持有者进入的同时，对滞留在同步轨道的无关人员进行了劝离。
目送着起源号启程之后，克尔温转身回到了航天指挥中心，泡了两杯咖啡，向着自己的位子走去。
“谢谢。”
从上司手中接过咖啡，他的助手受宠若惊地道了声谢。
“不客气，”克尔温摆了摆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帮我泡了几年的咖啡了，要说谢谢的话，也应该是我这边。”
航天指挥室内，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坐在这里。
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后，克尔温便不再开口。
有些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坐在旁边的助手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没有上船？”
“我这辈子没有结婚。”
助手愣了下，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这里，便是我生命中的另一半。”克尔温笑了笑，视线投向了窗外，那片蔚蓝的星球，“如果它的结局已经注定，那么我至少希望坐在这里，陪着它走到最后。”
停顿了片刻，克尔温看向了那些留在航天指挥室内，重复着一些冗杂且无意义的工作的员工们，开口继续说道。
“你呢？你又是为什么留在这里。”
握着咖啡杯的手有些颤抖，那名助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万一发生了奇迹呢？我想第一时间告诉我的老婆……”
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开玩笑，”笑够了的克尔温，摇着头说道，“我要听实话。要不等到时候奇迹会不会发生不知道，我保证你得回去和你老婆解释，这个月的薪水为什么被扣光。”
“不开玩笑，我只是……真的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肩膀往下松弛了下，助手的脸上浮现了苦涩的笑容。
不只是他。
今天还留在这里工作的员工里面，有谁不是如此呢？
坐在那边的航天观测员反复调整着空间望远镜的角度和焦距，左手边的通讯员用摩尔密码向着被遗弃的木卫殖民地广播着让人笑不出来的冷笑话……但谁能责怪他们呢？
他们只是想用工作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最后一天不是那么的难熬。
只是可惜的是，克尔温已经没有什么任务能交给他们了。
就在这时，坐在克尔温旁边的，那个正在摆弄着空间望远镜的观测员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嘴里莫名其妙地开始絮絮叨叨了起来。
“你相信上帝吗？”
“抱歉，我是无神论者。”克尔温说道。
“一分钟前我也是……”
“那么斯托列夫先生，是什么改变了你的信仰。”克尔温笑着说道。
“就在一分钟前，我试着祈祷了下……然后，奇迹发生了。”
神经质一样地絮絮叨叨着，因为太过紧张，他一句话里两次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面对上司询问的眼神，斯托列夫没有继续解释，而是噼噼啪啪地在触控板上敲了几下，打开了中央的全息大屏幕，将自己通过空间望远镜发现的一切，全部呈现在了上面。
咣当一声，咖啡杯掉在了桌子上。
克尔温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屏幕上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大腿上火辣辣的滚烫。航天指挥中心内的其它员工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呆滞地看着全息屏幕上的影像。
“这是17分钟前发生的事……”
斯托列夫浑身颤抖地说道。
第1958章 重获新生的地球
“怎么回事？”
林玲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传送门。
原本稳定运行的中微子通道，此刻却像是一面被打碎的镜子，不安定地闪烁着。
上前两步，盯着那不稳定的传送门，阿伊莎微微皱起了秀眉。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林玲结结巴巴地说着，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法理解。
就在这时，那平整的镜面猛地破碎了，中微子胡乱地放射了出去。
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众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伸手挡住了前面。
当那飞散的光粒重新稳定，中微子通道向前后两侧打开。失去了与另一个世界那扇门的同步，现在的它仅仅是一闪普通的星门，所能干涉的也仅仅是这个世界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林玲慌张地抱住了传送门旁边的触控板，十根指头飞快地在上面敲击着，“太阳耀斑？不可能啊，就算太阳耀斑，也不可能干涉中微子的运动轨迹……”
突然，她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诗雨走到了她的身后，关切地问道。
“坐标参数发生了变化……”林玲小声念叨着。
“也就是说……我们回不去了吗？”食指点在了下唇，孙小柔若有所思地说道。
屋子里鸦雀无声。
众女面面相觑。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谁也没有想出个什么好办法来。
如果就连林玲都想不出来解决方案的话，那么多半是没辙了。
总之，中微子通道被关闭了……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打到了夏诗雨的腕表上。
“喂？”按下了接通键，她开口问道。
“这里是星环贸易航天部……”
“发生了什么事？”
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夏诗雨脸上的表情相当冷静，她已经考虑到了最坏的情况。
然而这份冷静并能持续太久。
在听到了那劲爆的消息之后，仅仅是下一秒，她脸上的表情便彻底崩溃了……
……
火星爆炸了。
如同世界末日一般，火红色的星球猛地爆开。
无论是斯文托维特号，还是追逐在它身后的虫群，亦或者百万公里之外的殖民舰，都被那瞬间扩散开来的碎片吞没。
尤其是那艘大小堪比月球的殖民舰。
在引力的牵引下，爆炸的碎片就像是找准了目标一样，朝着殖民舰的方向轰去。甚至连十秒钟都坚持不下来，曾经在地球舰队面前不可一世的殖民舰，便被加速到亚光速的爆炸碎片撕成了碎片……
因为地球与火星正处在相对位置上，中间隔着一个太阳，那场爆炸究竟有多壮观，自然是没办法用空间望远镜直接观测到了。
但从那溢出的引力参数，以及比太阳耀斑还有恐怖数倍的伽马射线，航天指挥中心最终还是确认了火星爆炸这一事实。
与此同时，地震、海啸、山洪……种种如同末日征兆一般的异象涌现，就在地球上的人们惶惶不安地等待着末日来临的时候，星环贸易官网却是公布了一条消息。
【和谐文明殖民舰被卷入火星爆炸，确认已击毁……】
如果不是各大媒体纷纷转载了这一消息，NASA、欧空局等等处在半瘫痪半运作中的航天机构证实了这一消息，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这只是个荒诞不经的玩笑。
不。
就算被证实了。
大多人依旧没有改变心中的想法，只是将这当成了一个自嘲的玩笑。
属于“被放弃者”的玩笑。
火星爆炸了？
还顺带着灭了和谐文明的殖民舰？
别开玩笑了。
直到日子一天天过去，最后一日变成了最后的周末，预期中的末日依旧没有降临，那艘殖民舰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直到这时，那些原本已经自暴自弃的人们，才开始抬起颓废的头颅，向天空投去将信将疑的视线，同时走到镜子前，重新审视镜子前那个已经完全认不出来的自己……
在这值得庆祝的时刻，却没很少有人欢呼雀跃。
很多人懊悔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痛苦地呻.吟着——
“哦，上帝，佛祖，圣母玛利亚，这几天我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当然，无论躲在家中如何抱怨，无论那些自暴自弃的人们在夜幕降临之前做过什么平日里不敢去做的事，也无论镜子前的他们是如何的懊悔，在黎明降临的那一刻，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冲上了街头，用欢呼和兴奋地呐喊去迎接了这一天的到来。
只有“死过”才会明白，活着的可贵。
星环城，航天指挥中心，几乎所有的员工都坐在这里。
很多人已经连续工作了七十二个小时，但却没有任何人对此抱怨。所有人都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工作热情，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
助手帮克尔温端来了一杯咖啡，在后者的一声疲惫的谢谢中，坐在了旁边的位子上。
“爆炸的原因确认了吗？”
“两种说法，两种都是人为引爆。”克尔温揉着酸涩的眉心，用放松的口吻说道，“一种说斯文托维特号向火星发射了某种歼星武器，用爆炸的火星埋葬了和谐文明的殖民舰。还有一种说法是江晨。”
“董事长？”那名助手诧异地看着克尔温。
“嗯，这样的说法主要是因为一段视频。”克尔温抬起了手，点在了全息屏幕上，打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的拍摄时间是四天前。
站在车站前，江晨面对着因恐慌而骚乱的人群，留下了“我哪里也不去”这句话。
靠在了椅子上，克尔温脑袋后靠着，看向了天花板。
“你更愿意相信哪个？”
“我更愿意相信后者。”那名助手坚定地说道。
“哦？”
“如果斯文托维特号真的拥有什么歼星武器……”那名助手苦笑道，“他直接对殖民舰来一发不就好，何苦把自己也给卷入进去。”
克尔温愣了下，随即笑道。
“说的也是，这么一想似乎就能说通了。”
只不过，他还是想不明白，江晨究竟是用什么方式炸毁了火星。
总归不可能是虫子们自己干的。
总归不可能真的是神灵的奇迹。
不过……
真相如何，其实也不重要了。
只要星环贸易能够自圆其说，那么他说是什么，那就是什么。
“关于火星是怎么爆炸的……先这样定性好了。我需要你去一趟科罗大学的航天科技研究所，帮我催一催那份关于‘火星爆炸对地球环境影响’的分析报告。”
“我这就去。”那名助手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不远处的门关上，看着全息屏幕，克尔温的食指在桌子上轻轻点着节拍。
他已经想好了一个剧本。
就在刚才，这个剧本唯一的漏洞，也被填上了。
“从明天开始，您应该会被当成新的神灵膜拜了吧……”
看向窗外那片宇宙的视线中浮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克尔温用有些寂寞的声音，自言自语道。
第1959章 虚空
“这里是……”
江晨依稀记得，自己将储存着反物质的磁约束体塞进了行星熔炉的进料口，然后在那一瞬间启动了穿越。
然而出乎了他意料的是，他此刻身处的地方并非是鱼骨头基地那栋熟悉的别墅，而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种孤寂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在那冥冥之中，他感觉到有什么接近了自己，就像是幽灵一样，贴近了自己的耳边，很快又顺着他的发梢，移动到了他的身侧。
“你来了？”
“你是？”
“我们曾经见过。”
江晨沉默了很久，试探性地问道。
“这里是虚空？”
“正是。”
冥冥之中，那环绕在他身边，看不见的幽灵轻声说道。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晨苦笑道，“我记得，我应该成功穿越回了末世才对。”
喉结微微动了动，好一会儿，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这句话来。
“也就是说，我已经死了吗？”
那看不见的幽灵笑了。
江晨可以确信，那就是笑声。
只不过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笑声并非是嘲笑，也不存在高等文明对低等文明的轻视，反而带着一丝丝欣慰。
“死人是来不了这里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听到这句话，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为了拯救地球而牺牲自己？
别开玩笑了。
他从来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从很久以前他就在努力经营在末世的后花园，如果现世这边真的无力回天，他会二话不说带着自己心爱的人移民到末世那边，继续去当他的土皇帝。
只不过，他终究是更喜欢这个世界一点，更何况他在这个世界拥有着令他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直到最后一刻，他都在拼尽全力地做着各种各样的尝试。
“还记得当初你在卡加延市的时候吗？”
“你是指……T病毒？”江晨迟疑了片刻，问道。
他知道这些虚空的遗民们能够暗中观察那些与它们存在联系的世界，然而令江晨困惑的是，他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提及当初的成年往事。
“还记得当时，黑船组织对你进行暗杀，你试图使用穿越能力从现世这边的危险种脱离……”那声音如同幽灵，在江晨的身边环绕着，“但你失败了。”
江晨的脸色微变。
他已经猜到了，那幽灵般的声音，打算说的是什么。
那艘殖民舰能够通过某种方式，也许是克雷恩粒子波，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总之能够付出一定程度的代价，短时间内封锁他的穿越能力。
如果是这样的话……
没有理由，在最后一刻他们不会这么做。
那些虫子们希望得到他的能力，但如果他的能力成为了它们入侵地球的障碍，它们当然也不介意将这个障碍解决掉。
“你的意思是……我并没有成功穿越？”江晨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苦涩。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应该是被卷入了那场爆炸……
“是这样的。”
“可你不是说，死人是无法来到这里的吗？”抓住那一线希望，江晨对着那看不见的幽灵质问道。
“是这样的没错。”
意料之中的回答。
但江晨却是有些无法理解了。
如果被卷入那场爆炸，那么一定是无法幸存下来的。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他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你真的很幸运，那是高等文明……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卡尔达舍夫等级中的III级文明才能领悟的存在，却被你歪打正着地发现，并且用在了自己身上。”那幽灵般的声音，轻声叹道。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那声音开始变得缥缈，“来过这里的人，多少都会领悟到。”
“等等——”
江晨微微愣了下，刚想追问，那声音却是从他身边走远了。
渐渐的，有形的物质开始从他的四周浮现。
他努力睁开双眼，伸出双手，去抓住那漂浮在黑暗中的物体，就像一个溺水的孩童。
然而就在江晨努力去这么做的瞬间，笼罩在他四周的迷雾，仿佛一瞬间便被驱散了。
这一刻，他终于看清楚了漂浮在他周围的是什么东西。
动力装甲、外骨骼、PK2000步枪、蜂鸟无人机、成堆的亚晶……甚至还有几箱放了不知道多久的午餐肉罐头。
“这是……我的储物空间？特么的……老子怎么跑进这里了。”
江晨的脸上不由浮现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不过仔细想想，会变成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亚空间本身就是介于两条平行的世界线之间的存在，而虚空则是独立于所有世界线之外，统一而孤立的存在。引爆反物质而产生的黑洞，一瞬间将他拉进了虚空之中，或许是因为那群幽灵的庇护，也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在那个微型黑洞散去之后，他没有被粗暴的从黑洞中扔出来，而是突破了那道看不见的墙壁，留在了虚空之中。
就在这时，江晨突然注意到，在他的亚空间中，存在着一道他未曾见过的光芒。
那是一团金黄色的物体。
就像是凝成一团的砂砾，那团金黄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这是什么……”
嘴里嘀咕了一句，江晨伸出手，试着去触碰那团金黄，指尖却轻而易举地从它中间穿过。就好像它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留在这里的只是一段交替在虚与实之间的光影。
“算了，先不管这些，先想想该怎么从这里出去好了。”
虽然江晨很在意留在他亚空间中的那团金黄色砂砾，但眼下显然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去解决。
以前仅仅是将意识潜入进这里，他还从来没有把自己也给装进亚空间里面去过。
首先肯定是不能回现世那边，谁知道那里现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总之，先回末世那边好了，在通过中微子通道，将自己在现世的坐标，重置到椰果岛上。
确定了目标后，江晨深呼吸了一口气，如曾经进行过无数次那样，在心中默念了一声穿越……
第1600章 葬礼
在灾难面前抱团，是人类自原始社会开始便存在的本能。不可战胜的野兽，野蛮嗜血的食人部落，乃至山洪地震，瘟疫蝗虫……无论是何种灾难，但凡文明尚存一丝脉搏，那么活下来的人们一定能从曾经的失败，挖掘出那一粒残存的火种。
正如克尔温所想的那样。当天宫市车站前的那段视频公开，那个并不算魁梧，却比任何人都伟岸的身影，很自然地成为了新世纪的神祇，被来自全世界不同国家，操着不同语言的
“信徒”顶礼膜拜。他的语言被铭记。他的思想被编撰成册。他的光辉事迹被写进了教科书。
他本人的画像成为了一面旗帜，伫立在地球防卫同盟总部会议大厅的正上方。
在并不遥远的未来，地球文明的每一项重大决策，都将以这里为起点出发。
而这位曾经拯救过这颗星球的男人，也将继续履行他光荣的使命，用他的凝视守护着这里。
每一名就职的委员都将站在这里宣誓，宣誓对联盟与文明的忠诚……当然，这些都是未来、或者即将会发生的事。
大概几年前，他说过要成立地球联邦，而一群背对着这颗蔚蓝星球逃跑的
“叛徒”拒绝了他。那么现在，地球联邦成立了…………科罗市，总统府前的草坪上。
克尔温站在演讲台前，抬起头，眯着眼睛望了眼空中和煦的日光，翻开了演讲稿。
“惨痛的胜利。”
“我仅以此评价这来之不易的星期一。”
“我们的文明本应该在上周四结束，甚至在一周之前我就已经料理好了后事，就是为了能在最后一天腾出时间。”
“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我工作的地方。你们应该知道，那里的名字叫航天指挥中心，是星环贸易航天部的心脏，也是地球舰队的眼睛。”
“很意外，不少人也选择了在这最后的时刻，坐在这里等待着结局的来临。为一直以来协助我工作的助手泡了杯咖啡，然后我便坐在了我的位子上，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野蛮，将我们的文明付之一炬。”
“但就在这时，远方亮起了一道光。”
“当然，那道光用肉眼是看不见的，我们的空间望远镜，记录了那一刹那。”
“当灾难降临，有人选择离开，有人选择留下，有人选择放弃，也有人选择将使命履行到最后一刻。”
“他们的牺牲是伟大的，是崇高的。我们的文明因此翻开了崭新的一页，而不是就此画上句点。在这里，谨以最高的敬意，献给那些为伟大事业而牺牲的英雄们。”台下掌声雷动。
人们的神情肃穆而激动。仪仗队奏响了军乐，整齐列队两侧的士兵向着空中鸣枪三声，随着那白色的烟雾散去，一具具檀香木棺被盖上了蓝色的同盟旗，在仪仗队的护送下，步行穿过了总统府前的公路，于新建的火星殖民地公墓安葬。
躺在这里的当然不可能是英雄们的遗体，整个火星已经被炸成了一片广阔的小行星带。
躺在同盟旗下木棺中的，有照片，也有衣服，或者勋章，都只是些英雄们生前的遗物罢了。
英雄的家属们被允许上前，与逝去的亲人做最后的道别。有的人低头沉默，有的人潸然泪下，甚至有的人无法承受至亲逝去的痛苦，悲伤地昏厥过去。
有的人跪下来轻吻木棺，也有的人远远地在那里立正，向他们献上了防卫同盟的军礼……空气中弥漫着哀伤。
但那钻出土壤的嫩芽，却洋溢着生的希望。穿着黑色长裙，带着面纱的女人站在人群中，远远地望着被埋葬的檀木棺，轻咬着嘴唇，通红的双眼仿佛在克制着，那快要溢出的悲伤。
“你来了？”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女人回过头去，当看见那熟悉的脸，有些仓促地挪开了视线，先前咬得发白的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带着几分凄楚。
“我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明天我就会离开这里。”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夏诗雨轻声叹了口气，换上了温和的语气，
“只是有些意外。”黑色面纱下的那张脸微微愣了下。
“意……外？”
“嗯，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会这么受欢迎。”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诗雨的语气就好像是打赌输掉了似得无奈。
就在柳瑶困惑着她究竟想干什么的时候，夏诗雨转过身去。
“跟我来吧，不管你是打算他最后几面，总归不应该在这里。”扔下了这句话，她向着公路边上的鲁尔卡轿车走去。
公墓另一边，同样是人群的边缘。一道俏丽的身影，同样神色复杂地看着公墓。
“我不会原谅你。”
“永远不会。”
“你这个恶魔……”可不知为何，说着说着，眼泪却是掉了下来。肩膀抖动着，她轻声的啜涕。
或许是觉得自己这幅掉眼泪的样子太难看了，她抬起手狠狠地抹了把眼泪，用因为哽咽而嘶哑走形的声音，倔强地补充了句。
“我，我才没有哭……”不远处的大树下，被兜帽的阴影挡住整张脸的男人，和一身淡紫色长裙的女人站在一起。
从葬礼开始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终于，女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参加自己的葬礼有趣吗？”男人笑了笑，也开口了。
“很有趣，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有机会参加自己的葬礼？”
“有人在为你哭泣哦。”男人陷入了沉默。良久后，他轻声叹道。
“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是我听错了吗？你可是二话不说炸掉了一个星球哦？这么有主见的男人，竟然向本小女子询问意见，是不是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女人俏皮地眨了眨眼。
“我不是在开玩笑。”江晨神色复杂的看着葬礼现场的某个方向。
“……唔，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但……”食指点在了下唇，小柔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后，突然展颜一笑，
“但我觉得，葬礼上的眼泪，总归是不会骗人的吧。”晨星LL说昨天的章节序号错了，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