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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五大吉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txt下载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你太聪明了

    二夫人与三夫人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若是如此的话,客观来讲,白家给那梅氏一个名不正且言不顺的“平妻”之名,倒也并不是不能理解。她们之前都不曾听过“平妻”之说,单就这几日观察下来,梅氏这个“平妻”也就是比一般的姨娘空多了个“夫人”的名头,她既没有私自外出游玩访友,亦没有不自量力地到延鹤堂请安,甚至连她们三人的院子都不曾去过,行为恭谨地和一般的姨娘也没有什么差别了。

    但这理解的前提是,能够明白这“平妻”之名背后的原委,否则若是完全不明真相的话,任谁都不会去接受一个莫名冒出来的能被称“夫人”的“平妻”,哪怕这个“平妻”其实与妾无异。

    “父亲和四弟也是,既然已经解释了就干脆解释个明白又能如何,我看四弟妹临走时,那样子可不像是想明白了,反倒更像是被吓到了。”

    想到四夫人离开时,那一副明显是惊恐不定的样子,二夫人的心里多少为她感到有些悲切。

    很多时候,对待一件事情,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往往就是是另一回事了。

    她们能够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理解白家男人为了获得梅家这个新鲜的盟友,而递出一个“平妻”之名的行为,但是异地而处,若她们是四夫人,哪怕心中明白这是利益上的交换,怕是也很难接受另一个女人在自己的面前被称“夫人”,更何况现在那四夫人估计对此还不曾明白过来。

    大夫人此时喟叹了一声。

    “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能不能反应过来那就是她的事情了。至于这事我们仨关起门来说说也就罢了,但不管是父亲还是四弟,今日他们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够失颜面了……梅氏那我们就当看不见也就罢了。”

    说罢大夫人便率先起了身。

    “这来延鹤堂也是挺久了,我就先回了,这柚儿也不知怎么的,一大早就有些恹恹的,我得赶紧回去看着她呢。”

    二夫人和三夫人赶紧表达了几句关切,大夫人一一谢过之后,三人也终于离开了延鹤堂。

    大夫人去时还带着白济远,当要回时却是已经找不见白济远了。

    不过考虑到白济远此刻应该是和他的弟弟们一道的,大夫人也就没有特意派人去寻,反倒是自顾自地回了致宁院,比起活蹦乱跳的白济远,早上因为那瓶打翻的窃香阁的香水而呕吐的白纤柚,更加让她担心。

    但大夫人的担心显然有些多余了。

    大夫人一进到白纤柚的书房,便见到自己的女儿正毫无坐相地斜靠在桌案后的椅子上,一手拿着糕点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塞,另一只手翻来覆去的,满脸的得意。

    如此姿态让大夫人觉得好笑的同时,更感头疼。

    明明是同样的教养方式,她的大女儿在这么大的时候,早已是进退有度,仪态翩翩,但等换到白纤柚身上的时候,这简直就是一言难尽。

    景伍比白纤柚要早发现大夫人的到来,一看到大夫人这一脸的愠怒,再看看白纤柚此刻豪放地姿态,她顿时感觉头皮发麻。

    “景伍见过大夫人。”,景伍低下头,对着大夫人福了福。

    “吼,母亲你回来了啊?也去了太久了吧,延鹤堂可有什么热闹没有?”,边说着白纤柚已经连蹦带跳地下了椅子,蹦到了大夫人的面前,她仍旧心心念念执着地认为延鹤堂有热闹。

    大夫人瞬间板下了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训道:“哪有什么热闹,你也没有少往延鹤堂请安,你告诉母亲有什么热闹?”

    白纤柚先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她母亲好像此刻的心情不是很好呀?于是她腆着脸,讨好地笑了两声,“没有没有,哎呀,我说错了,母亲我可聪明了,就你去一趟延鹤堂的功夫我就把这么难的一道题给解出来了!我是不是很棒?”

    “这题可难了……”,白纤柚巴拉巴拉先说了一通这题如何如何难,最后才简单地对大夫人复述了一便题面。

    大夫人此时虽然还板着脸,但是在白纤柚开始讨好撒娇的时候,她的气早就消了。

    看着女儿一脸得意的样子,大夫人故意冷着声音说道:“一刻半时间,先放两张饼上去,等半刻钟之后,取出其种的一个,再放一个没有烙过的,另一个一面已熟的则翻面;再半刻后,后放的翻面,取出烙好的那个,再放入之前取出的那一个;再半刻后,剩余的两个也都烙好了。”

    白纤柚越听越呆,原本怎么都压不下去的得意,早已完全僵在了她那张小脸上。

    她一向自诩聪明,但是她想了一个多时辰才想出来的答案,她母亲居然才光听了听,就知道答案了?

    “母亲,你是不是以前听过这道题啊?”,她不甘心地问道。

    大夫人摇了摇头,表情已稍有些和缓:“不曾,这是第一次听到。”

    白纤柚吱唔了一下,整个人一下子变得蔫巴巴的,但依旧倔强道:“好吧,那母亲和我差不多聪明。”

    大夫人叹了口气,转过头目视一旁有些手足无措的景伍说道:“麻烦景伍了,你先去外头喝点茶水,休息一下吧。”

    景伍飞快地再次一福,退了出去。

    大夫人显然是要开始教育白纤柚了,她若是还傻杵在那里,那是真的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书房内,大夫人搂着白纤柚坐了下来。

    她柔声说道:“柚儿,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吗?”

    白纤柚很自然地点了点头,但当她的视线与大夫人交汇的那一瞬间,她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够矜持,于是便小声地说道:“还比较聪明厉害。”

    “柚儿你长这么大,母亲从来没有过分拘束你的本性,那是因为母亲知道,你背靠着白家还有钟家,你不需要被约束,你有自在的底气,但是现在看来母亲好像是想错了……”

    “是因为我规矩不好吗?可是那些规矩我真的都会的,我只是……只是觉得在致宁院没有关系。”,白纤柚急切地辩驳道,她看到了她母亲眼中的自责,然后她的心开始没有由来地难受起来,彼时年幼的她尚且不知,那种滋味叫做心疼。

    大夫人却摇了摇头。

    “是因为我的柚儿,太聪明了。”

第152章.身教

    “聪明不好吗?”,白纤柚怯怯地开口,看向她母亲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此时的她感到十分得不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哪儿做得不对,惹了母亲不开心,但明明她好像也没有干什么呀。

    “聪明没有什么不好的。”大夫人安抚地轻拍着白纤柚紧绷的后背。

    “只是聪明要知道藏起来,……你觉得母亲聪明吗?”

    白纤柚点了点头。

    “那母亲一下子就说出了那个答案的时候,你开心吗?”

    白纤柚楞了一下,但是却摇了摇头。

    大夫人微笑了一小,继续问道。

    “那如果母亲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出答案,你会不会就开心点?”

    白纤柚想了想,然后点头。

    “那你觉得母亲若是过了一段时间才说出答案,这样母亲还聪明吗?还是说不够聪明了?”

    这一次白纤柚想的时间更长了,大夫人也不催,就这样继续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脊背。

    许久之后,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脸上迅速地爬上了一丝的得意,但当她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得意忘形之后,马上就抿住了嘴,努力地板起了她那张包子脸。

    大夫人看着怪模怪样的女儿,温柔地浅笑了笑,“想明白了?”

    白纤柚咧开嘴飞快地点了点头,“嗯,柚儿知道了,聪明要藏起来!”

    大夫人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她用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白纤柚,适当地将自己的聪明隐藏起来,对自己是不是聪明,有多聪明都没有影响,但是却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到身边的人。

    而白纤柚也的确是很聪明,不用大夫人将话讲透,自己就明白了过来。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少聪明的人,但这个世界上却并不是人人都有一颗善意包容的心,聪明注定了锋芒,而锋芒一旦太盛,便反而灼伤了自己。

    所以,人要学会适当地藏拙。

    当百无聊赖等待着的景伍,再次见到白纤柚的时候,已经是又小半个时辰之后了。眼前的白纤柚明明什么变化都没有,但景伍就是觉得,在她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景伍,午膳就与我们一道用吧?”眼看着离午膳时间也快近了,大夫人主动邀请了景伍共进午餐。

    景伍福了,面带犹豫。但实际上她是对大夫人突然的热切,有些不适应。大夫人以前可没有邀请过她一起用餐,一般她若是在致宁院用餐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只和白纤柚一道用。

    而今日大夫人,不仅是主动邀请了她,而且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好啊,好啊,景伍正好可以试试董大厨的手艺。”见景伍犹豫不决,白纤柚赶紧劝说,但说完了,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些不对,“差点忘记了,这个厨子还是你推荐给我的,他做的你应该吃过不少吧……”

    景伍一愣,心道如果杂面馒头也算的话,那就的确是吃过不少。

    最后景伍一来是拗不过白纤柚,二来又考虑到就算她执意回去吃午饭,吃完了也还得跑回致宁院,便也就不再纠结。干脆留在了致宁院与大夫人和白纤柚一道用了午饭。

    不得不说,董小安这个五星级的水平真的不是盖的,特别是在当下餐饮发展还没有那么发达的时代里,董小安做的这些,简直是开启了美食新天地的感觉。

    饭闭,三人坐着稍微闲聊了片刻。当然主要是白纤柚选择聊天的对象,她想和大夫人说话,大夫人便与她聊,她想和景伍说话,便是景伍与她聊,而景伍和大夫人之间就几乎没有沟通了。

    这样尴尬的聊天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

    “行了,柚儿你该回房休息一会了。”大夫人直接开口,打断了白纤柚与景伍之间毫无营养的对话。

    白纤柚有午睡的习惯,现在正当点。

    皱了皱眉头,她却道:“母亲,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困。”

    但是虽然说着不困,下一刻却是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巴,打了个哈欠。

    大夫人也不直言戳穿她拙劣的谎话,就那样无奈地看着她。

    “那我能不能少睡一会?我真的觉得不是特别困。”,一脸尴尬的白纤柚继续以退为进,直到大夫人点头之后方才眯了眯眼,又转过头,眼巴巴地对景伍说道:“景伍,你要不要和我一道睡?还是你想看会书吗?我的书房里有很多书,总之你能等我睡醒吗?”

    景伍没有马上回答行或者不行,反而是隐晦地看了看大夫人。

    大夫人注意到景伍的视线之后,微微颔首。

    于是景伍便道:“我不习惯午睡,我在书房待一会,不走。”

    白纤柚这才欢天喜地得跟着含靛回了房。

    如此便只剩下了,大夫人和景伍两人以及侍候在远处的奴仆们。

    大夫人没有开口,品着茶静坐着。倒是引的景伍一时之间又开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她小的时候,能仗着五短身材加之肉萌的状态在大夫人怀里撒娇,但随着年龄得不断增长,说实话她队大夫人越来越怵……

    又过了一刻钟,两人依旧是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景伍甚至怀疑大夫人是不是忘记了她在这。

    于是景伍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小心地出了声,“大夫人?”

    “怎么了?”,没有景伍以为的走神,大夫人几乎是在景伍话音一落的瞬间,就做出了回应。

    “没……没什么……”

    尴尬无比的解释换来了大夫人一声轻笑,以及些许带着鼓励的表扬。

    大夫人道:“比我想的要久一些,景伍你还是蛮沉得住气的,不过你应该能做得更好。”

    景伍这才明白过来,这是在测验她。但她真的不喜欢这样的测验,原因无他,太吓唬人了……

    大夫人正欲开口告知景伍有关下晌的安排,恰在此时。

    看守院门的王婆子带着延鹤堂的紫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甚至直接冲过了那些欲要拦阻她们的丫鬟们。

    “大夫人,大夫人您快去延鹤堂看看吧!十三小姐昨日带着的那些满香园的人,也都开始发狂了!”

第153章.糟心的姐俩

    大夫人原本清淡无波的眼神瞬间转冷,仿佛眼中含了万古不化的寒冰一般,直冷得火急火燎疾步冲来的紫菱,生生在离大夫人十步开外的地方刹住了脚步。

    一时之间连她原先那虽然焦急无比,但也还算是娇俏的面容似乎也开始变得扭曲了起来,“大……大夫人,婢子……老夫人命婢子……”,一开口便是结结巴巴的。

    “嗤”,大夫人不耐地从紫菱的身上移开了目光。看样子不仅是她因为点翠的突然被杀,而无人可用,这老夫人那也是一样,身边侍候的人虽多,但可心的奴才却还是难寻。

    大夫人道:“景伍,看样子你得跟着我去一趟延鹤堂了。”

    景伍赶紧起身福了福,“好的,大夫人。”

    对于紫菱所说的,景伍大概有些猜想。那所谓的突然发狂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七花七叶散”的原因了,白纤向来喜欢众星捧月,因而哪怕她明明只有蓝梦一个贴身丫鬟,但往往她却总会带着好几个丫鬟一道出门。究其原因,景伍觉得应该是白纤想在这上头压白纤柚一头,毕竟白纤柚有两个贴身丫鬟,但是她却只有一个。

    而昨天白纤早早就因为鸽子而受了不小的惊吓,被老夫人留在了延鹤堂,她身边带着的那几个丫鬟自然也跟着留在了延鹤堂,阴差阳错下也算是躲过了一劫。但躲得过初一,却躲不过十五,白纤桐用“七花七叶散”控制了蓝梦,没理由会全然放过白纤身边其他的几个丫鬟。

    甚至景伍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不好整个满香园在私底下都被“七花七叶散”给控制了。

    一踏入延鹤堂,景伍便觉气氛有些紧张,来往的仆从们都显得小心翼翼的,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闲适与从容。老太爷和老夫人久不理事,延鹤堂根本就是处于一个养老的状态,连带着延鹤堂的仆从们也要比他处多了几分悠闲。

    “人在何处?”,大夫人开口对身后一直弓着身,尽量缩减存在感的紫菱问道。

    紫菱浑身一僵,“在……偏室里,婢子带您过去。”

    大夫人微微颔首,提步直接向偏室走去,延鹤堂的布局,她还是很熟悉的,并不需要谁给她带路。

    景伍亦步亦趋地跟着大夫人,这一路走来她觉得就好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虽然是狐假虎威,但她好像是变成了所有人的中心。

    这种感觉就像是,她以往只是一个大集团里的小经理,其他来来往往的员工不会忽视她,但也并不会有特别多的恭谨,但现在她感受到的,俨然是霸道总裁级别的待遇了,所有人都恭敬地驻足,别说是打招呼的资格了,连多抬头看一眼都是错的,权势带来的地位可见一斑。

    所谓的偏室其实不是室,准确来说,它是一个院中院,而偏室只是延鹤堂对这里长久以来形成的叫法。

    偏室位于延鹤堂的西北角,毗邻着奴仆们平日居住的地方,它的用途便是用来关押犯了错的下人。

    众人鱼贯跨入偏室外的小拱门,才刚绕过两颗枝繁叶茂的槐树,便见一个少女正背对着众人而立。

    大夫人停下了脚步,眼神牢牢盯住了眼前的背影,身后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到了背对着的少女。

    “这是七小姐?”,景伍不禁低声轻呼。倒不是她对白纤柚有多熟悉,单凭一个背影就能将人认出,而是因为白纤桐现在穿的这一身衣服与昨日请安时所穿的无异。

    “你在这里干什么?”大夫人突然高声发问,显然她也认出了这是白纤桐。

    只见大夫人刚一出声,那个背影就猛地震了一下,显然是被吓到了。

    接着她就缓缓转过了身,的的确确就是白纤桐,但此刻她的发髻有些散乱,头上的珠钗亦是歪歪斜斜的,再加上加上那懵懂怯懦的眼神,整个人狼狈不堪。

    大夫人皱眉,于是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

    白纤桐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愣过神来,只是在极小声地喊了一句,“母亲”之后,她就低下了头,也不再动,也不再说。

    “呵……”,“听不懂人话吗,白纤桐?我是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就算是面对庶女,大夫人这说话的语气和方式,也是极为不客气的,甚至都显得有几分刻薄了。

    但除了隐隐约约已经大致猜到了真相的景伍之外,没有人觉得大夫人有什么不对,哪怕昨日白纤桐的那些诡异行为并没有被很人看见。

    但是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尤其是此等诡谲无比的事情,延鹤堂的仆从们的确只是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但这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想象力,越是知之甚少,越是捕风捉影。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有关白纤桐的传言虽然还没有传遍整个白家,但是延鹤堂上下却是早已讳莫如深。

    有说白纤桐是被恶鬼附体的,也有说她是鬼胎妖星转世,更有甚者搬出了五年前突然去世的林姨娘,说是被白纤桐给活生生克死的,一个个的都传得有鼻子有眼,但是仆从们这一次也算是学聪明了,有碧溪阁的前车之鉴在,他们在谈及这些的时候都特别隐晦。

    “我……我来找蓝熏,她在这里。”白纤桐一边紧张于大夫人的迁怒,一边继续低着头呢喃着说出了自己在此的原因。

    在她看来,大夫人讨厌她,主要是因为讨厌她娘,她娘毕竟做了对不起大夫人的事情。

    “你怎么知道蓝熏在这里?”,大夫人又问。

    大夫人记得蓝熏,蓝熏算是满香园的老仆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蓝熏已经有二十二三岁的样子了,以前是林姨娘身边伺候的,林姨娘死后就跟着白纤桐姐和白纤姐俩,但一开始的时候主要还是跟着白纤桐。只是随着白纤日渐长大,性子又霸道,就硬是从白纤桐身边要走了蓝熏。

    “……是妹妹告诉我的”,她的声音依旧怯怯。

    大夫人不由地挑了挑眉:“你是说白纤?”

    白纤桐虽然是低着头的,但是在大夫人说出白纤的时候,景伍看见她明显点了点头。

    真是糟心又麻烦的姐俩……

第154章.崩溃的白纤桐

    白纤桐一直记得,她娘也就是林姨娘,在自缢之前对她的嘱咐,要好好照顾妹妹,所以昨日她在回到满香园,一认清现实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想要寻白纤,但当时白纤正在延鹤堂,她自然是没有寻到。

    于是无所事事的她便坐到了桂花树前发起呆来,直到遇到白济远兄妹俩后,所有的事情就又不受控制地发展了起来,她被带去了她并不想去的延鹤堂,但好在她的祖母没有为难她,还给她安排了房间。

    她便顺从地安顿了下来。

    直到今日请安之时,她认出了蓝熏,这才间接地分辨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妹妹。

    她想上前问问她,这几年过的如何,有没有被欺负,可有识字了,还有她失忆的这几年间她是个好姐姐妈,有没有辜负娘的托付等等,但是她才刚刚走近,还没有开口,却被白纤一把推开了。

    “你这扫把星!你别靠近我,我可不想被你害死!”,她是这样对她说的。

    于是她想,大概这几年,她不是个好姐姐吧……

    “七小姐,婢子过一会之后会来寻你的。”离开前,她听到了蓝熏的话,她欣喜地点了点头,觉得也许可以问问蓝熏这几年发生的事情。

    之后蓝熏的确是如约而至,但是一见到她,蓝熏就跪地痛哭,向她乞药。

    她害怕极了,她哪里会有什么药?!于是她开始尖叫,开始痛哭,她真的不明白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人群开始汇聚,窃窃的议论声四起。虽然口吐白沫,还不断抽搐的蓝熏最后是被延鹤堂的丫鬟们带走了,但那些来自她们的忌惮无比的眼神,却深深刻在了白纤桐的脑海之中。

    她开始反省自己,觉得自己是不是因为做了太多坏事,又被人拆穿了,才失忆的。

    也是在这个时候。

    她心心念念的亲妹妹,踹开了她临时的房门,她告诉他,“你害死了那么多人,我身边的也一个都不放过,是不是下一个就要轮到我了,白纤桐你平时呆呆傻傻的,没想到心思竟然如此恶毒,我白纤没有你这样的姐姐!”

    “蓝熏死了?”,想起蓝熏被带走着,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样子。白纤桐不由得一阵颤抖,她害怕,害怕真的是她害了蓝熏,明明再之前看到蓝熏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为什么在见了她之后,就不对了呢!

    “现在还没有,但是很快了!你记得蓝梦吗!记得蓝漾吗!她们都是被你给害死的!还有我听说满香园的人都死了,祖母身边的紫檀姐姐也死了,还有点翠,母亲身边的那个点翠也死了,这些人都是你害死的,你可真行啊!”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记得。”她慌乱地否认着,但是心里却没有底,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因为她都不记得了。

    “呵呵……失忆吗?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要是真失忆,那你就自己去问问那些快要被你害死的人啊!蓝熏她们现在就在偏室里,你敢去吗!你这个杀人狂魔!”

    白纤说完之后转身离去,但“偏室”二字却印刻在了白纤桐的心里。

    大夫人明明只是冷着脸,强硬的问了几句白纤桐,她为什么会在偏室门口。

    可白纤桐却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之后便是一五一十地将种种都交代了个遍。

    派完流水账,此刻的她却是早已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有些事压在心里尚且只是压抑害怕,可一旦被宣之于口,非崩溃不能言。

    “母亲……,这些人真的是我害死的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拽住了大夫人的衣角,放声痛哭,完全没有十几岁小女孩要注意形象的自知。

    她不敢抱住大夫人,但能捏住大夫人的一个衣角,也已经给了她不少安慰。

    昨日的嚎啕大哭,是不安于时间的轮转,而此时的大哭,却是因为害怕自己真的伤害了他人。

    大夫人垂目看着脚步涕泗横流的白纤桐,若说心里一点不嫌弃,那绝对是假的,但她到底是有儿有女的人,再加之白纤桐一声哀过一声地喊着她“母亲”,大夫人硬着的心,多少有了些软化。

    她不禁想,如果白三说的都是真的,那么眼前的这个白纤桐不仅是无辜的,甚至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摇了摇头,大夫人心中暗道一声“罢”。

    “你放心,蓝梦也好,蓝漾也罢,她们现在都在致宁院里,都没有死。”

    “至于蓝熏……她有没有死,我还不知道,但你最好现在放开我,说不定她还有救,你若是一直拖着我,说不好她还有那几个小丫鬟真的会因为你而死。”

    大夫人的声音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温和。能耐着嫌弃与猜疑,安抚几句已是如今的极限。一时之间,她还无法对白纤桐表现得和风细雨,哪怕是装也装不出来。

    白纤桐却仿佛得到了巨大的安慰一般,一下子就止住了大哭,只是整个人都还显得有些愣愣的,倒是一直拽着大夫人衣角的那只手,触电一般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母亲。”

    “重获自由”的大夫人便直接不再理睬白纤桐。

    而是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紫菱。

    强硬地训斥道:“看够了吗?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都到门口了,为什么不去开锁!”

    偏室的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锁住了门内的人,也挡住了门外的人。

    而这钥匙,分明该在前去向大夫人讨救兵的紫菱手中。

    “婢子该死。”紫菱颤声告了罪,飞快地奔至锁前,哆哆嗦嗦地从怀中寻到钥匙,却是左试右试,怎么都打不开锁。

    “怎么回事……不可能……不可能。”她绝望地呢喃着。

    好在这时。

    “我来吧。”景伍走到了她的身边。

    “好……好,谢谢。”

    紫菱飞快地将手中的钥匙交到景伍的手中,像是递出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咔哒”,钥匙入孔,大锁应声而入。

    “吱……咕……”,并未卡牢的木质大门也跟着自行打开。

    然后,露出了里头的景象。

第155章.请君入瓮

    偏室虽偏,且本就是做关押之用,但里头简单的家具陈设也还是有的,只是相对来说会简陋许多。

    毕竟会被关到延鹤堂偏室来惩戒的那些人,基本都只能是主子身边还算比较得脸的,又或者是合用的那些奴仆;至于说那些本就表现平平还屡屡犯错的奴仆,直接重新发卖也就是了,压根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但此时此刻,景伍眼中的偏室内,却是一片的狼藉。

    破碎的瓷器、断了腿的矮几杂乱地散在地上,就连那少的可怜的帐幔都被撕了个粉碎。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呕吐物的酸腐气味,刺鼻到让人作呕。

    景伍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蹙眉:“人呢?怎么会没有人?”

    “不可能!”她身边的紫菱也不知哪里又突然来了力气,尖叫着推开了挡门的景伍。

    “不可能……这不可能……”

    紫菱一阵心惊肉跳。明明那锁都还是好好的,里头怎么可能会没有人,况且就她们那样的状态,就算是逃,怎么可能还会有力气逃得出去!哪怕是有人相帮了,那也必然会有很大的动静才对啊。

    惶恐不安的紫菱疯狂地搜寻着,一寸都不敢拉下,就连稍有些空间的矮几下她都没有放过,哪怕那矮几明明已是破碎不堪,一眼就可辨。

    但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偏室里的人,竟是凭空消失了!

    “景伍?”大夫人喊了一声,景伍立即回过头来,虽然此时的大夫人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别的表情,但是景伍却是瞬间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

    于是景伍摇了摇头:“没有人。”

    “知道了,回吧。”

    这个点不仅是白纤柚午睡的点,亦是老夫人和老太爷休息的时间点,大夫人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么几个奴才的事情,就扰了他们老人家的清梦。

    景伍点了点头,打算就此退出,却在转身前又鬼使神差地对着里头,犹在疯狂搜寻的紫菱问了一句。

    “有人发了急症,你为何会去寻大夫人,而不是找大夫?”

    按理来说有关“七花七叶散”的事情,应该是没几个知晓才对。

    虽说事发在延鹤堂,老夫人或者是老太爷作为知情人,应该会想到是“七花七叶散”的关系。

    但就算是他们想要管这几个人的死活,又短时间内弄不到此散药,也大可差个心腹之人向大夫人去要上一些,完全没有必要让大夫人为了几个不入流的下人再特意跑这一趟。

    与其说这是在求助于大夫人,倒像是特意寻了个合理的由头,将大夫人引到了此处!

    就在此时,一道突然出现的威严男声引所有人的注意,“是我让她去寻你的。”

    一时之间所有的奴仆们,不论是大夫人带来的,还是原本就是在延鹤堂伺候的,但凡在此处的奴仆,都纷纷恭敬朝着声音的来处低伏行礼。

    就连景伍亦是福了福。

    只有大夫人一个人孤零零一动不动地背对着来人。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大夫人自然听得出来人是谁。

    大夫人道:“大爷,这是何意?”

    白大爷回道:“钟氏,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真的是你处心积虑谋划出来的!”

    白纤桐早在白大爷刚刚出现的时候,就已经兴奋地跑去了白大爷的身边,不同于她只敢抓大夫人的一个衣角,此时的她正满脸孺慕地依在白大爷的身边,一副父慈女孝!

    白大爷抬手爱怜地抚过白纤桐散乱的发髻,他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女儿竟会被残害至此!而且还是被他相处了大半辈子的妻子残害到如此地步!二十几年前他究竟是娶了个什么样的蛇蝎啊!

    大夫人转过身,她冷漠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了白大爷那张愤怒的脸:“我谋划什么了?”

    白大爷愤怒的脸上渐渐浮出嫌恶之色,他道:“都到如此地步了,你居然还要装傻?三个月前,你为了故意制造出纤桐用药控制了十二身边的丫鬟的假象!居然不惜用十二做诱饵,还平白搭上了几个丫鬟的性命,你为的就是这几日吧!”

    “你真是好本事,能请得动三弟与你一道演了这一出神神鬼鬼的戏,却是趁着我不在,生生逼得我的女儿失了忆!”

    依着白大爷的白纤桐,此时早已没有了刚刚的兴奋。虽然听得有些迷糊,但她至少听懂了她父亲所说的话,于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几步外的大夫人,渐渐面露迷茫。

    白大爷继续道:“你告诉我她一个高门小姐,要如何弄来这些连我都不好寻的药?怕这幕后之人从来就都是你吧!”

    “你有证据吗?”,大夫人冷笑一声,问道。

    “证据?所有能证明的证人不都被你给处理掉了吗!满香园上下那么多的人,还有你身边的点翠!这些证人不都被你处理掉了吗!倒是可惜了你的忠仆。”

    “除了你,还有谁能一日之间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如此多的人,甚至还要继续装神弄鬼地搞出那样骇人的场景来!这些知情人一死,这一切便死无对证了,再加上有那一向神神鬼鬼的白玄堂帮你搭腔,你自然是什么恶的,臭的都能往纤桐身上栽赃了!”

    白大爷这是认定了昨日发生在满香园的事情,是大夫人一手策划出来的。甚至连动机他都帮大夫人想好了,一来是灭杀那些知道大夫人手上有“七花七叶散”的人,毕竟这些人总归是知道自己的药究竟是从何处而来的;二来便是继续再白纤桐的身上泼上一些诡异的脏水。

    白大爷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愤怒与失望:“你还想要证据吗?”

    大夫人此时已是一脸的木然。

    原先她更多的是气白大爷,居然觉得她会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做筏子,就为了陷害白纤桐,但现在她不生气了,她的心中已满是绝望,她的丈夫显然已经为他的说辞,想好了一整套完美的前因后果。

    但她依旧说:“要。”

    “冥顽不灵……”

    “你此刻是否,带了那七花七叶散?”

    大夫人楞了一瞬,而后缓缓点了点头。

    “那你又怎么知道,她们需要的就是七花七叶散呢?”

    “……除非,那个下药的幕后之人本来就是你!”

第156章.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

    大夫人突然狂笑了起来,肆意、嚣张。

    景伍愣愣地看着她,这是景伍第一次看到笑成这样的大夫人。与她往日的所有笑,都不同。

    “夫君呐,我竟是不知在你的眼里,在你的心里,我竟是如此不堪。”

    “也罢,你既已设想好了所有的前因后果,我倒也没有什么好再与你多说的,不过你以为的,也只会是你以为!”

    说着,大夫人一甩衣袖,喊了声“景伍,走了”,便想要直接绕过白大爷而去。

    景伍快步跟上,却发现白大爷正皱眉看着自己,但是很快他就划过了目光,并且脚下一动,堵住了大夫人的去路。

    “怎么?”,大夫人勾着嘴角,看向白大爷的眼神里满是冰渣。

    “你……”,一个你字出口之后,白大爷犹豫了片刻,他的眼神间已多了些许的悔意,他想他的话也许有些过了。钟氏好歹也是白家的当家主母,哪怕她想要料理几个下人,哪怕手段的确是不堪了些,但也并不是罪大恶极,她只是对他的女儿不慈。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白大爷有些艰难地开口。

    “嗤”,大夫人鼻腔出气轻蔑一笑,“有啊……我想说的是,我竟是不知你已老成了这般耳聋眼瞎的地步。”,说完这话,大夫人猛地推开一时间呆住了的白大爷,眼看就要硬闯。

    “你!”,愣过神的白大爷面色瞬间涨红,四十出头的他,的确是已不再年轻了,但是这话自发妻口中说出,他就觉得刺耳无比!

    白大爷于是怒道:“钟氏,慎言!”

    “该慎言的人是你!”,背对着白大爷的大夫人脚步一顿,语气里满是失望和悲切。

    “二十多年了,现在看来还真是镜花水月一场……你的女儿你自己看好吧,我的女儿你也不必打主意,我会修书至娘家,你想的我必定阻止!”

    “钟氏!你敢!”,这一下表面上睚眦欲裂的白大爷,心里却是真的后悔了。

    但这后悔,却是后悔他这次行事过于莽撞,没有给钟氏留足台阶,以至于此刻两人竟是撕破了脸。长久以来他习惯了钟家对他的协助,他却忘了钟家明里暗里助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的妻子姓钟。

    敬德帝的旨意久久未下,此时若是钟家再横插一手,说不得太子妃之事,就真的会就此搅黄了!毕竟,钟家的实力从来都不弱于白家!

    “呵……”

    轻笑一声,大夫人没有回头,转瞬之间已经消失在了白大爷的眼前。

    致宁院的人,一直都紧跟着大夫人,大夫人离开了她们自然也不敢留,以至于偏室的小院里瞬间就去了大半的人。

    唯独景伍,一时踟蹰。

    思考片刻,她还是来到了白大爷的面前福了福。

    “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景伍还没有开口,白大爷就率先不冷不热地训了景伍一句。

    于是景伍又福了福,“大爷,景伍不知您为何会觉得这些是大夫人所为,虽然您说的好似句句在理,但景伍却认为,您的话缺少了一个最核心的支撑。”

    白大爷蹙眉,他没有想到在他的训斥之下,景伍不仅不认错,反倒还教训起他来了。

    虽然感到烦躁,但他还是尽量平和地说道:“什么支撑?”

    “人做事都是有目的的,若您说得都是真的,那您觉得大夫人如此费尽周折,目的为何?”

    “目的?”白大爷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在他看来,大夫人会如此针对白纤桐,其实还是因为恨屋及乌,他觉得她厌恶的是林氏,但林氏已死,当初的仇怨自然就转到了林氏的女儿也就是白纤桐的头上。

    但这话他觉得并没有对景伍解释的必要。

    另一头,景伍还以为白大爷此刻是有些混乱,乃至于不知如何开口。

    于是她便又道:“大夫人是七小姐的嫡母,一个嫡母若是真想要整治一个庶女,想来多的是办法,大夫人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弄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毕竟但凡是理智之人对这些匪夷所思的说法,第一反应肯定就是怀疑,就像您这样。”

    “至于您说的那些死去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大房的下人。大夫人握着她们的身家性命,何必要用药物去控制她们吗?不听话的奴仆,就算是打杀了,大夫人也顶多是被人认为严厉。”

    最后景伍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您忘了方姨娘了吗?”

    说完这句,她就飞也似的跑出了偏室的小院。一方面是她耽搁的有些久了,得赶紧追上去;另一方面是,毕竟她怼了白大爷,万一他恼羞成怒,那她岂不是要糟?

    偏室小院里,迷茫万分的白纤桐不安地碰了碰,良久没有任何动作的白大爷。

    她小心翼翼又好奇地问道:“父亲,方姨娘怎么了?”

    但白大爷却充耳不闻,依旧沉默着。

    直到良久,良久之后。

    他才道:“……死了。”

    大夫人走得实在是太快,以至于景伍小跑了一路,穿了许多条捷径,才堪堪在距离致宁院百米外处追上大夫人一行人。

    景伍本以为大夫人定是会责备她几句,但事实却是,大夫人只是无悲无喜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脚下依旧不停地往致宁院而去。

    于是景伍缩了缩脖子,混在丫鬟堆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既然大夫人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她自然也不能自找没趣。

    但谁知才刚一进致宁院,大夫人便道:“景伍,你和我走,其他人各自办事去吧。”

    众人纷纷恭敬应“是”,而后四散而去。

    而被点到名的景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着大夫人。

    片刻之后,景伍跟着大夫人来到了她的房间内。

    “咳……关……关门……咳咳咳……锁起来。”,刚一进门,景伍眼中刚刚还“英姿飒爽”的大夫人,竟是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暗道一声“糟糕”,景伍火速转过身,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关上门,并且上了锁。

    “大夫人,您怎么样?还好吗?”,一落上锁景伍就赶紧回头去看大夫人。

    却正正好看到大夫人,咯出了一大口血。

第157章.血与疑

    一口接着一口,大夫人不断地咯出血来,她手中的丝帕早已被渗透。腥甜的鲜血不仅快速地渗透了她的前襟,连带着她的裙裾上亦是点点猩红。

    景伍几步转瞬奔至大夫人的面前,但一伸出手她却不知要如何动作,张了张嘴亦是不知要问些什么,一时之间她竟是站在大夫人的身边傻傻地手足无措起来。

    最后还是大夫人自己主动伸手,在景伍身上借着力,一边忍着咳嗽咯着血,一边挣扎着一点点地挪到了她的梳妆台前。

    “大夫人,您要寻什么?我帮您找。”,景伍看着大夫人在梳妆台前不断摸索却颤抖不止的手,终于有些缓过神来。

    大夫人只是异常艰难地摇了摇头,而后手下却不停,继续艰难地摸索着,终于从妆匣的最深处寻出了一颗蜡封的丸药。

    又费劲地取掉蜡封之后,突然大夫人猛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将那些已经逼在喉边的血拼命尽数咽回之后,才张微微张开了嘴,颤抖着将那颗药丸送到嘴边,打算将其服下。

    “咳咳……呕……”,如果说人的身体就是一个盛满血肉的容器的话,那么此刻大夫人这个身体容易,无疑已经是打破了。鲜血像是无处可去一般,只要她一张开嘴,就会有鲜血不断地从她的体内通过她的嘴巴,涌到她的身体之外。

    景伍总算是明白过来,为何大夫人宁可自己艰难地寻药,也不要她去拿药。

    因为她根本就不敢开口!

    一开口,那些鲜血就像是找到了宣泄的窗口一般。

    景伍弯下腰,在大夫人的裙边找到了那颗顺着血一起冲出的药丸。

    “大夫人,还要吗?”,看得出来这颗药对现在的大夫人来说很重要。

    大夫人闭着眼,一脸木然地点了点头。

    于是景伍思考了片刻后道:“您先尽量把嘴里的血都吐掉吧,然后您尽量向后仰倒,我会把药放进您嘴里的。”

    流过鼻血的人都知道,仰头能缓解能鼻血,是因为仰头的情况下出血的鼻孔位置会高于鼻腔内的出血点,这样就能在物理上让血回流。景伍不清楚大夫人身体内,究竟是哪儿在出血,因而也只能让大夫人尽量向后仰。

    大夫人别无选择,此时的她只能选择相信景伍。

    好在景伍的办法虽然听着莫名其妙,但却起了奇效,那颗药总算是被喂了进去。

    景伍费劲地托着大夫人往后仰倒的上半身,心中默数了一百个数,而后“吁”了口气,“应该……可以了,大夫人您……起来吧,不要张嘴,有血,就……咽下去。”对才八岁的景伍而言,能如此拖住一个成年女性如此之久,已是相当不易了。

    大夫人感觉那药似乎是已经顺着食道下去了,又似乎是还卡在嗓子眼里,但好在嘴里却是不再涌上血了。

    她尝试着张开嘴,果然没有鲜血溢出,于是喉咙微动,四目相对下她艰难地道了句“谢谢”。

    最后又借了下景伍的力,闭紧嘴巴,缓缓地拧腰起身。

    确如景伍所料,被她怼了的白大爷的确是恼了,但他倒也不至于和个小丫头去计较,尤其是这个小丫头还是他最得力的下属的爱女。

    白大爷长出一口气郁气,对身边的白纤桐说道,“纤桐,既然延鹤堂没有你的住处,满香园也住不得了,你就和为夫先回前院住几日吧。”

    白纤桐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有从方姨娘的死讯之中回过神来,她还蛮喜欢乖巧的白纤的,却是不想她竟是和自己一样,没了娘。

    父女俩很快回到了白大爷在前院的住处,白大爷找了个婆子安排白纤桐。

    自己就一头钻进了书房里头。

    他白大爷沉吟了片刻后,看着此刻书房中唯二的人,也就是积谷,问道:“积谷,你觉得这些是大夫人做的吗?”

    积谷头皮一麻,事实上关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听是都听过了,但至今却还没有理顺过。

    但若是直言对这些完全不知,又似乎有些失职。

    索性积谷就硬着头皮道了句:“小的,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这些事情过于蹊跷。”。

    至于是哪里蹊跷,又是谁有蹊跷,这些大爷自己自会脑补,当奴才的不就应当顺着主子的意思吗?

    “果然,就连你也觉得蹊跷吗?”,白大爷不禁喟叹一声,显然是觉得积谷和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

    而后也不必积谷再说什么,他自己就一股脑地就开始倾吐起来。

    “纤桐早年丧了生母,钟氏这几年来对她倒也不算苛责,况且她若是对纤桐有所不满的话,当初也不必说服老夫人将纤桐和纤养在延鹤堂,可见她应当是没有迁怒到纤桐身上的。”

    “她这有仇报仇的性子,又怎么会故意在林氏死了五年之后才出手对付纤桐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便会不断地生根发芽。

    景伍的话虽然当时没有马上点醒白大爷,但至少让白大爷不得不想起了,一些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掉的细节。

    就在之时,白大爷忽然又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他喃喃自语道:“难道纤桐无意中伤害了十二吗?”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于是他再次转头问道:“积谷你可知道七小姐与十二小姐在三四个月前,或者是半年左右前,可是发生过什么龃龉?”

    积谷思索了一番摇头恭敬地回道:“不曾,十二小姐与三少爷之间倒是一直偶有摩擦,但是与七小姐一直都相处得还算是和谐。”

    白大爷于是点头“噢”了一声,又道:“那六少爷和七小姐之前可有什么过节?”

    积谷继续摇头,这一次连想都没有想:“六少爷平日里几乎都不与七小姐往来,应当也是没有过节的。”

    白大爷一时怔怔,如果不是因为林姨娘而迁怒,也不是因为白纤桐伤害到了钟氏的孩子,那钟氏似乎真的是没有什么理由去对付一个庶女。

    沉默半响。

    “你去把姓秦的给我带过来,我要再问问他!”

第158章.颠倒黑白

    安平别院的秦管家,自前几日被大夫人带着一帮子白家的家丁给拿住之后,便在当夜被大夫人又给带回了白家。

    秦管家虽然只是个老管家,但却是不好放在大夫人的致宁院里,于是大夫人当时便差人将秦管家交到了景信处,暂时看管起来。

    但大夫人也好,景信也罢,却是忘记了秦管家多年前亦是在白家混的。

    他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人,来帮他传话,而白大爷正好当时也对,大夫人所言的“白纤柚收服秦管家”的说法有些疑惑,再加之昨夜景信又在满香园守了一夜。巧合加上一点谋划之下,秦管家被顺利押到了秉正院,也就是白大爷在前院的居处。

    当略显狼狈的秦管家来到白大爷的面前时,都不必白大爷开口质问,秦管家“噗通”一跪,便开始哭诉。

    “大爷,您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老奴是个什么性子您是再清楚不过的,若说是欺压下头的那些人,老奴怕是躲不过。但带人伤害主家,这种事情,哪怕是借老奴八个豹子胆,也是不敢的啊。不说旁的,单是大夫人或者是小姐少爷们因为老奴看顾不利,受点什么伤,白家会放过老奴吗?老奴年纪大了,也没有几年好活了,好好在安平小镇上养老不好吗?何必自掘坟墓。”

    秦管家这一哭一诉,端的是声情并茂。

    有一点,秦管家说得不错,那便是白大爷是他看着长大的。

    白大爷幼年时候,老太爷忙于官场,极少给予他关怀,反倒是秦管家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了一部分父亲的职责,他们之间总归是有些超出了主仆的情谊。

    而这也是秦管家能去安平镇,安度晚年的原因,否则一个老奴哪怕当初再被器重,免了奴籍,打发一笔银钱已是仁至义尽,怎么可能还特意安排一个别院给养老?

    秦管家说着又絮叨了一些,主仆之间往昔的时日,一时之间直将白大爷说得动容无比。

    但动容归动容,白大爷至少还是记得自己的目的的。

    于是他便清了清嗓子,又抬手示意秦管家,不要再说。

    “老秦,你说得这些我会核查,但今夜让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与我的第三女,也就是行七的七小姐,素日里可有关联?”

    秦管家脸色一僵,旋即低下了头,心中悔恨不已。

    昨日迫于大夫人的“雌威”,情急之下他将七小姐给交代出去了,但幸好当时应当只有大夫人一个人听见他交代了什么!

    于是秦管家心一狠,“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抬头,本就年老的他瞬间感到眼冒金星。

    “你这是在做什么?”,白大爷询问中有不解亦有些震怒,在他看来秦管家此举倒像是磕头求饶了一般。

    但事实上却是,却是截然相反!

    “老奴不知您是哪儿听来的荒谬说法,老奴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等死的老奴才,怎么可能会风华正茂小姐扯上什么干系!”

    “但是您这样一问,老奴倒是想起了一些前几日的细节。”

    “老奴是如何又回了这里的,想来大爷也是清楚的,老奴自是不必再赘述一番,惹您多烦。”

    “老奴要说的是,被押解之前,大夫人曾与老奴单独谈话。”

    说到此处,秦管家顿了顿,窥伺到白大爷脸上渐渐浮出了惊疑之色,才又继续道。

    “……当时大夫人以老奴的性命相逼,要老奴在必要的时候指认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受了七小姐的指示。还说若是老奴能答应的话,这几日便不会将老奴如何,再来一趟白家也是走个过程。老奴怕死啊……事实上当时老奴也没有管大夫人说了些什么东西,这人越是老,就越是怕死,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能孬活几日算几日,也就应下了。”

    彼时的白大爷,满脸疑窦。他惊声道:“你的意思是,大夫人强迫你,故意污蔑七小姐?!”

    秦管家状似惭愧地点了点头。

    “当时老奴并没有转过弯来,毕竟老奴除了因为三少爷和六少爷发生争执而赶到白家搬了趟救兵之外,也就是遵着大夫人的吩咐去寻了那几个二流子过来,其余的老奴也没有做什么了。自然也想不到大夫人居然会在老奴头上扣了一顶如此诛心的帽子!”

    “而这矛头却是不知,最后竟是要指到七小姐的身上。老奴有愧啊……”

    说着他便又深深地拜下,态度虔诚如赎罪一般。

    秦管家的高明之处便在此处,他只说与自己相关的,而且假话里混杂着大量的实话,让人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而去。

    他的确来白家搬救兵了,也的确找了些二流子,也的确与大夫人有过短暂但是秘密的对话,甚至他现在又被带回白家两日里也的确没有吃什么大苦头,只是略有狼狈而已。

    桩桩件件绝大部分都是合乎记忆与逻辑的,这样也就大幅度增加了他谎言的拟真度。

    而一旦相信了他所说的,就又会顺着他的思路再继续想下去。

    如果大夫人是真的想要陷害白纤桐,那么白纤桐俨然才是那个受害者,大夫人自然也就成了这一切的策划者!

    一旦将一个人打上了,有罪的印记。人们往往就会自发地又错乱地利用,所有能利用上的或真或假的信息,去拼凑符合他们已经预设好结果的过程!

    就如同,白大爷之前对大夫人已经完成的,所有丑恶行为的设想。

    更加可笑的是,他们还会用一些美其名曰“请君入瓮”但实则“钓鱼”的方式,去论证他们的设想,最终得出他们一开始所想的结果,就是真正的结果!

    大夫人终于缓了过来。

    但缓过来的她,此刻但凡是暴露在空气中的任何一寸皮肤,都看不到一丝的血色,就连她的嘴唇也都是白的。

    她和衣静卧在榻上,神色平淡得仿佛刚刚都只是景伍的幻觉一般。

    浑浊的空气,哪怕血腥味再浓,景伍也有些麻木了。

    此时她的脑海中,就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情,那便是如此触目惊心的血污,要如何处理,若是放任丫鬟们来处理,怕是不出半天,大夫人重症的消息便会传遍白家。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沉默了良久的大夫人突然道。

    “景伍,这下子我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了……”

第159章.还剩两年

    所有人的终点都将归于死亡。永恒且无法逃避。

    只不过大多数的人几乎都没有深思过“死”这件事情,即便是想过,往往在睡过一觉之后也几乎都能将其忘得差不多。比起“死”,如何安稳地活着,活好,才是更值得人们去关注的事情。

    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死亡还约等于未知之时,即:我知道我会死,但除此之外,我对我自己的死一无所知。

    但若是,当“死”被固定在了已知的那个时间点,当生命进入了倒计时。

    安稳活着,反而成了最难的事情。

    生与死,从来都是对立的。

    大夫人的那颗药,是她最后的依仗。它能激活残存生命的所有潜能,哪怕是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亦能逆天地为服药之人延长两年的寿命。

    但相对的,这两年一旦过去之后,服药之人就将会受到来自药和身体的双重反噬,必死无疑!

    “景伍,今天谢谢你了,我需要休息一会,你帮我去陪陪柚儿吧。”

    虽然依旧脸色苍白,但是大夫人好歹恢复了正常说话的力气。

    “我会看住十二小姐,让她先不要打扰您休息的。”景伍知道,大夫人这是不希望让自己的女儿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一面,说着景伍又露了难色,“大夫人,您这需要我先帮您收拾一下吗?”

    此时大夫人房间里的血腥味极浓。包括她的嘴角、头发、身上的衣裳、以及床榻上的被褥都或多或少沾上了血污。

    这样的环境下,是绝对休息不了的。

    大夫人张了张嘴,最后却沉默了,她本是想说“让点翠来”,但话在嗓子眼了才意识到点翠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她的前头。

    片刻之后,她才喟叹着说道:“你去寻一下严妈妈,让她来吧,这些不该是你来做。”

    余光看到景伍福了福,大夫人继续道:“……去吧,别耽搁了,柚儿怕是过不了多久也该醒了。”

    景伍才堪堪寻了严妈妈,转达了大夫人的意思。

    刚一回头,就看到了白纤柚晃悠悠地向她走来,虽然白纤柚此刻已是洗漱一新,但却是一脸睡懵的样子。

    等走进了一些,景伍才听到白纤柚正撅着嘴嘟哝:“……你在这儿啊,书房里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又跑了呢。”

    景伍讪笑,这事她倒是的确干过不少次。

    “十二小姐,可要去我那?我打算尝试做一下新的点心呢。”,景伍用诱哄的方式,想要将白纤柚暂时带出致宁院。

    果然,白纤柚在傻楞了一瞬,听明白景伍说的是什么之后,立即面露了向往之色。

    但就在此时,原是落在白纤柚身后三步的含靛,却是快速地又往前走了一步,而后屈膝阻止道:“小姐,夫人那怕是不允的。”

    白纤柚的那张包子脸,瞬间垮下。

    含靛说的没错,大夫人已经有段时间不让白纤柚在外乱吃了,怕的就是白纤柚像几个月前那样胡吃海塞,最后积了食。

    “那要不,景伍你和我一起去找母亲说一说吧,我觉得母亲今日心情还不错的,我肯定不多吃。”,白纤柚并没有责备含靛“多嘴”,但她也没想轻易放弃,于是伸了手拽住景伍,就打算带着景伍去和她母亲“打报告”。

    “不用,不用……”,景伍赶紧回拽住白纤柚,要是适得其反,反而让白纤柚这时候去寻了大夫人,那可真的是功亏一篑了。于是景伍只能睁着眼瞎说道:“我和大夫人说过了,大夫人是同意了的,不然我也不会提这事,十二小姐您放心……”

    白纤柚向来对景伍是全然相信的;而含靛虽然有些疑虑,但景伍都这样说了,她若是再阻止就显得不知进退了,所以也并不再多言。

    如此景伍才总算是顺利地将白纤柚给哄出了致宁院。

    与此同时,在相隔不到十个时辰之后,秦管家再一次来到了秉正院的书房。

    这一次书房内不再是只有秦管家和白大爷两人,还有景信。

    没错,景信终于在经过了一整个晚上再加上一个上午的时间,走出了满香园,又在秦管家被带到之前来了秉正院的书房。

    白大爷也自然是不介意景信加入到这一次“审问”的,他与秦管家再是“深情厚谊”,秦管家在他眼里也依旧只是“奴”,只是这个“奴”稍有些不同罢了。而景信可是差一点就与他成了真兄弟的人,况且景信这些年来即便是手握了白家不少的资源,却也一直以来都是兢兢业业,唯他马首是瞻,是他最可信赖之人!

    但秦管家对景信这个人却是忌惮的很。在景信之前白家大管家是他,当初他不忿自己被年纪轻轻,而且还是空降的景信给夺了权,所以在新旧两代大管家的交接上,他根本就只是做了些表面上的功夫,实际上任何一个但凡他觉得重要的点,一概都没有与景信言明,存了心思想要看景信笑话。

    结果却是,那些他以为必定会出现的纰漏一个都没有发生,而他给景信埋着的那些“雷”还在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内,被景信尽数除去,一个不剩!

    忌惮而又隐晦地看了一眼坐在一边闭目养神的景信。

    秦管家忍着巨大的屈辱,拜伏而下。

    “老奴见过大爷。”

    白大爷“嗯”了一声,也没有叫秦管家这把老骨头起身,反倒是略侧过头,喊了喊景信。

    “景信,他来了,你来审吧。”

    秦管家昨夜里掏心掏肺与白大爷说的那些,以及刚刚他“钓鱼”大夫人的前后过程和对话,在秦管家到来之前,他就已经简单与景信复述过一遍了。反倒是轮到景信打算与他转述关于满香园的发现和推断时,秦管家就到了。

    如此在他看来,景信才是那个信息掌握最全面的人。

    而且最主要的是,能让景信代劳的事情,白大爷向来就不喜欢自己亲自来办。

    秦管家一听白大爷如此说,心中立马就“咯噔”了一下,不安的感觉开始充斥全身,景信可比大爷难糊弄多了!

    于是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尽量状似无意地抬了点头,向景信所坐的方向偷瞄而去。

    却是,刚好对上了景信双似笑非笑的眼眸。

第160章.爆发

    “秦大管家,好久不见。”景信颔首寒暄道。

    这“秦大管家”四个字落在耳中,秦管家丝毫不觉受用,反倒是觉得刺耳无比。白家从来都只有一个大管家,一旦交出了大管家的职权,便不能再被称之“大管家”,管家与大管家的别看只是差了一个字,但是权力与地位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而景信以“秦大管家”称呼他,这是在嘲讽他吗?

    “只是个老奴而已,可不敢当景大管家如此称呼。”阴阳怪气地回怼的同时,秦管家却又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景信莞尔一笑:“那么秦老奴,你是说大夫人要挟你指认七小姐吗?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秦老奴!

    低伏拜倒着的秦管家,感觉自己的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在景信和白大爷注意不到的角度,他的双眼已布满了恨意。

    直到他觉得自己压下了满身怒意之后,才做出一副恍然的样子,重新抬起了头。但目光却是牢牢的落在了桌案后的白大爷身上,一个眼神都没再给景信。

    他一脸莫名地疑惑道:“什么证据?这密谈口述的事情,又会有什么证据?”,那神情仿佛是在说景信胡搅蛮缠。

    景信也不生气,依旧保持一脸微笑:“原来你没有证据的吗?我还以为秦老奴你言之凿凿的,定是有什么铁证呢。”

    又是一句秦老奴!

    “荒唐!景信你这才当了几年的大管家,就敢如此目中无人了吗!”

    景信轻笑一声:“我目中无人吗,怎么?是因为称呼你为老奴吗?但这不是你自己刚刚自己说的吗。原来你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吗?”

    “哈……”,秦管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反倒是送了口气。

    随后嘴角噙笑道:“什么时候你景信,要靠着诡辩来断事了?”他顿了顿,侧过头与景信对视上,眼中一时之间却是充满了戏谑:“……这白家大管家的位子想来你是要坐不稳了吧!”

    景信笑着叹了口气,一点不理会这些挑衅。

    “密谈是吗?你和大夫人又是在哪儿密谈的呢?”

    秦管家道:“自然是在别院的院子里,当时家丁从我身上取走了老太爷的小纸条交给大夫人,大夫人拿了纸条之后,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让我演一出戏来污蔑七小姐。”

    景信道:“噢?那纸条上又写了什么?”

    秦管家脱口而出:“【通归柚留】。”

    而后又快速补充道:“我认得老太爷的字迹,那的的确确是老太爷传来的,错不了!”

    这时,白大爷忍不住蹙眉,纸条之事他完全是不知的,这两日府里没有人告知他,而秦管家这个老奴才昨日里也并没有提到!

    景信继续道:“可据我所知,那纸条可是七小姐冒了老太爷的笔迹写了再转交给你的,不同于你的口说无凭,这可是已经证据确凿了的!毕竟,七小姐的贴身丫鬟可是脱口就准确地说出了这纸条上写的到底是哪四个字。”

    “如此,大夫人又何必污蔑吗?光是这个字条七小姐就已经脱不了干系了!”

    秦管家瞬间无言以对。

    信息的不对称,能增加了谎言的存活性,就如同秦管家当时能轻易让白大爷相信一般,而当谎言在大量事实的面前,即便不能直接被否定,亦是禁不起推敲,一击既碎!

    秦管家的谎言,在掌握了大量已证事实的景信面前,显得单薄而又可笑。

    秦管家又被景信带回去了,这一次他面对的将不再是简单的看押。

    而关于满香园的那些发现和猜测。景信却改了主意,缄口不言,只是对白大爷说还没有头绪。

    但事实上他却是因为秦管家,而想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可能,在没有完全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想多家猜测。

    四房归来仅仅三日,白家平和的表象之下已是暗流汹涌,但这三日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还是被压在了一个小范围之内。

    仆从们即便是略有所感,但有碧溪阁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堂而皇之进行任何的议论!

    但当时间到了第四日。

    有一些隐患便再也藏不住了。

    起先只是一个延鹤堂的婆子与前一日白纤带着的丫鬟一般发了病,然后照例被搬去了偏室处置之后。

    这婆子的倒下却是如同一个信号一般!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同样的情况,甚至这种情况还从后院蔓延到了前院,到了下晌的时候,才堪堪止住了势头,但彼时出现这样症状的已经有五十多例,将近六十!而这些人的分布亦是完全没有规律可言,遍布了前后院的各个院落。更让人惊恐的是,其中甚至还包括了白纤和白纤栎!

    只有三四个人知道自己的情况,其余的完全都不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像是被瘟疫给笼罩了一般!

    一时之间白家上下人人岌岌可危。

    为了降低影响,大夫人只能通过她的途径去购一些七花七叶散,但这散药却突然变得紧俏了起来,甚至以大夫人的强大背景最后都只买到了三瓶!要知道几个月前,这七花七叶散对于一般人虽说是不好寻,但对大夫人来说却只是稍费了些功夫,不说要多少有多少,但一次买个百来瓶也还是有的。

    这三瓶药平分给了白纤和白纤栎,但也只能够是暂时缓解罢了。

    至于剩下的几十号仆从,统统只能听天由命!

    致宁院。

    白大爷在致宁院的堂屋内咆哮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的有当我是白家的当家家主吗?”

    昨日在景信揭穿了秦管家这个老奴才的丑恶嘴脸之后,白大爷虽然心里也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不妥,但彼时他却是拉不下面子,去和大夫人说明情况,再道个歉。

    反倒是自己一个人沉思了良久之后。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觉得自己会受到请管家的挑拨,做出这件事情,都是因为所有的人都在瞒着他!否则就秦管家那些拙劣的谎言,又如何能骗得了他!

    如此一想,他当时也就歇下了道歉的心思。

    更是打算好了,第二天下值之后,要好好问问大夫人,究竟如何管理后院的,以至于如此乌烟瘴气!

    但谁知刚刚下值,回到家中后,面对的居然会是如此场景!

第161章.围堵求药

    “你在发什么疯?你是不是白家的家主你自己不知道吗?”

    大夫人疲惫地揉着隐隐抽痛了许久的太阳穴,昨日景伍帮她喂下的那颗药的确称得上是颗神药了。

    这一日即便是如此鸡飞狗跳地下来,她到现在也只是觉得心烦头疼而已,但若是换作了之前,怕是已经吐了好几口血了。

    看到大夫人如此“散漫且不以为意”的样子,白大爷怒火中烧!

    “我发疯?你倒是说说你这几日背着我在府里都干了些什么?什么字条?什么散药?这些突然发作的奴才又是怎么回事?”

    大夫人一愣,虽然头疼仍旧一阵阵地袭来,她却旋即诡异地笑了一声:“呵……这些年我不管干了什么,你好像都没有过问过吧?所以,你想要知道什么,也不该来找我吧?”

    当时在延鹤堂的人并不少,但是没有谁会主动凑到白大爷的面前,再将这些事情复述一便。毕竟既然大家当时都已经默契地排除了白大爷,事后自然也没有人会自找没趣主动做这第一个触霉头的人,作为当事人的他们已经够受惊吓了。

    景信倒也通过蛛丝马迹以及绿芜的部分转述,再加上自己的推断,对事情有比较全面的猜测,但是白大爷这两天却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他,那他自然也就当不知道白大爷还蒙在鼓里。

    毕竟少一个人搅和其中,他的女儿也能多顺遂几分。

    但当他看到白大爷和秦管家有了接触之后,便就知道这些事情已经到了不得不在白大爷的面前摊开的地步了,否则只会越搅越乱,所以他在昨日就故意提起了字条,提起了背叛白纤桐的蓝漾,为得就是让白大爷能主动将前因后果都先了解清楚了,再深入其中。

    否则,就是搅屎棍了……

    但他万万不会想到的是,白大爷明明可以问他,或者是问老太爷和老夫人。但偏偏他就是杠上了大夫人,明明昨天还流露出了几丝愧疚来着。

    大夫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亦是觉得莫名其妙。

    就像她自己说的,白大爷自从五年前林姨娘撞死在她的致宁院之后,她这些年不管做过什么事情,白大爷均是视而不见,不说也不问。也就是几个月前因为白纤柚被选“太子妃”之事,才又主动来了致宁院。

    如此,她才没有那个耐心和想法,再解释什么。而且就算她解释了说明了,到最后怕是还要自讨苦吃。

    此时被大夫人噎了一句的白大爷,哪怕恼怒到满脸涨红,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毕竟事实的确是如此。

    甚至此刻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那么多人可以选择,为什么非要问他的妻子。

    就在这个时候,严妈妈慌慌张张匆匆而来,连门都没有敲,“哐当”直接推开门,猛然扑入,一脸的焦急与惊恐。

    “夫人,夫人,那些个jian皮子熬过了一阵,居然集结了起来,要硬闯咱致宁院呢,幸好看门的王婆子反应快,及时锁住了大门,可听那声响,这些人居然还都守在了门口不肯离开,夫人这可怎么办呀。”

    严妈妈何时见过这样的阵仗。哪怕其实她也就是接了消息,慌忙去院门那瞅了一眼,听到门外头一众染上七花七叶散的丫鬟婆子的叫门嘶喊声,脑子还没有拐过弯呢,双脚就已经带着她的人就已经往里逃去了。

    大夫人此刻已经顾不上头疼不头疼了,本以为那些人熬不过去就是个死,没想到这药居然是能熬过去的!

    但是,此刻这些人会围堵致宁院,显然是因为她们认为她能提供这药!但偏偏这药刚巧在这个时间点上,在市面上却是断了!

    这是谁蓄意在给白家使绊子?

    白大爷并不知其中太多的细节,他一听致宁院被围,第一反应便是狐疑地看向大夫人。

    心里更加地迷惑了,若是秦管家的确是污蔑了他的妻子,那么这些人又是为何要来致宁院讨要这七花七叶散?若是致宁院或者说他的妻子就是这七花七叶散的源头,那他昨日说的好像也没有什么错了吧?

    大夫人心中虽然愤恨自己被摆了一道,但同时也注意都了白大爷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于是大夫人冷“哼”了一声:“你与其这样看我,倒不如想想办法赶紧去到你的秉正院,你的宝贝女儿可受不住这惊吓。”

    白大爷皱了皱眉头,心中似有些头绪,又一时之间感觉混乱不堪。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纤桐在秉正院好好的,什么惊吓不惊吓的!”

    大夫人斜着眼看了他一眼:“我这会是总算知道了,你现在对家中的关注是有多匮乏,你这样气势汹汹来质问我之前,就没有好好问一问,今日这些人里头,可是有好几个是清清楚楚知道自己中了七花七叶散的,你说她们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会跟风来致宁院讨药?还是说直接找到一开始的源头呢?”

    白大爷脸色大变,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大夫人如此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不信。

    果然,片刻之后。

    当白大爷带上他的人,强硬地要求王婆子打开大门之后,门外只有约莫十几个人,与他听到的五六十号人,根本就对不上!而且这些人里有一大半还是延鹤堂和四房白纤栎身边的,显然她们是因为大夫人之前拿出过七花七叶散,才会聚到致宁院来的。

    门外的丫鬟婆子,看着洞开的致宁院大门,多少都有些蠢蠢欲动,但看到白大爷和白大爷身后一众身强力壮的家丁,就怯了脚步,好歹鬼门关走了一遭,哪怕心里有些害怕,但却依旧大着胆子不愿让开。七花七叶散发作时候的痛苦,实在是太折磨了。

    这时候,大夫人也带人到了。

    有个眼尖的延鹤堂丫鬟,率先“噗通”一声跪倒,又“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大夫人,求求您赐药吧,婢子晓得您手眼通天,定是能弄来那害人的药,还请您赐下一些,好解了婢子的痛苦。”

    说话间,她已是涕泗横流。其余诸人闻言亦是神色戚戚,纷纷附和。

    一时之间哀求声四起……

    如此卑微的苦求,有没有打动大夫人尚不可知,但却显然激怒了白大爷。

    他对着这帮跪地不断磕头乞求的奴仆们咆哮道。

    “统统给我让开,否则全都拖下去打五十板子!”

    他本就急着赶回去,现在这群人偏偏还丝毫没有让道的意识,甚至还乞求了起来。

    他觉得这一点一滴,都处处都在打他的脸!

第162章.秉正门破

    人群开始退让了,很快就瑟缩出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白大爷鼻孔出着气,冷哼了一声,然后大步流星地穿过缝隙。

    不过他心中反倒是略松了几分,眼前这些丫鬟婆子们干出这样的事情,固然是可恶无比,但她们终究还是知道尊卑,晓得惧怕的。

    如此哪怕是其余的几十号人,都去堵了他的秉正院,那也只是一帮声势比眼前再浩大些的乌合之众罢了。

    这般想着,白大爷虽然没有放缓脚步,但心中却觉得自己这不断交替前行的双腿好像是轻快了不少。

    大夫人一脸漠然地看着白大爷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晚霞里。

    她不得不承认,他也算是个好父亲,只可惜心却长偏了。

    这时,一动不动的大夫人突然道:“你们所求的,本夫人这暂时没有。”

    此话一落,院门外原本瑟缩着,跪拜着又或者是乞求着的丫鬟婆子们瞬间齐刷刷顿住,即便大夫人并没有多看她们一眼,但是她们很清楚大夫人这话就是说给她们听的。

    于是有人便道:“大夫人,何苦哄骗婢子们,您手里明明就是有这药的,昨日您不还打算救治蓝熏她们吗?还有今日不也给十三小姐送了一瓶,怎么轮到婢子们就偏偏要挨这苦痛?婢子们也是人啊!”

    又有人附和道:“是啊,是啊……还有九小姐那儿也是……”

    大夫人收回远眺的目光:“你们所说的,本夫人都不否认,那是因为本夫人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

    “说了暂时没有,那便是没有,何况……”

    大夫人顿了顿,而后眼带戏谑地看向众人:“……何况,你们觉得这药散很便宜吗?”

    看到门口的众人,一个个都神色大变,大夫人心中就莫名觉得好笑,她有些不明白这些丫鬟婆子难道是觉得,她是个顶慈悲的人吗?有难就救?若是这样的话,她们也不必苦挨过了之后才来呀。

    “你们当中,可有身价超过了二十两的?有吗?”,她笑着问道。

    丫鬟婆子们早已是不安起来,大夫人如此质问之下,她们更是忍不住面面相觑。

    大夫人此时继续说道:“你们光是知道本夫人有药,是啊,是有过,但是那也是真金白银购来的,平日里都要二十两一瓶,你们服得起吗?更遑论今日……你们见到的送去给九小姐和十三小姐的,可是几倍于平日的价格,三瓶两百两!”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心里清楚,大夫人没有欺骗她们的必要!

    很多时候,很难说清楚是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但有个残忍的规律便是:越是积贫的时候,人命就越是低贱,钱财会完全凌驾在生命之上;而富有的人,就相对将财富会看得比较淡一些,至少在危及生命时,大抵是如此的。

    大夫人眼中无足轻重的数字,在她们的眼中那就不啻为晴天霹雳了。

    她们的身体出了问题,别指望白家会尽心尽责为她们寻医问药。

    卖了身的奴才,就是个物件。

    一个碗打破了,若是修的成本够再买好几个碗,那为何要去修?

    若她们只是寻常的小毛病,主家照看了也就是了,但若是代价到了一定程度,为何不换一批人?

    她们从签下卖身契的那一刻开始,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是去是留,主家说了算。

    此时,大夫人身后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致宁院有许多的下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们一个个都聚在了大夫人的身后,无形之中好似是与院门口的这十几个丫鬟婆子形成了对峙。

    她们也同情她们,但是她们更忧心大夫人的安危。

    不过她们的忧心其实是有些多余的,没过一会儿,院门口最先开口的那个延鹤堂的丫鬟朝着大夫人又拜了拜之后,就开始起身了。

    她身边的其他人,也渐渐地有样学样。

    每个人的脸上此刻都布满了绝望,比卖身时还要深的绝望。

    她们渐渐转身,渐渐离开,如一群行尸走肉。

    自然还是命重要吧,只是当钱财过于匮乏的时候,命就贱了,贱到一条命还不值一瓶药。

    重要,但是无能无力……

    大夫人的目光由俯视一点点再次变成了远眺。

    但这一次,她突然开口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药其实是害不死人的?这药发作,你们能挨过第一次,自然也能挨过第二次,如果说发作的时间比一次长,发作的症状也一次比一次轻,那时日渐长之后,是不是就能彻底摆脱了?”

    秉正院看门的小厮远没有致宁院的王婆子会来事。

    事实上当四五十号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赶来时,看门的小厮倒也是关了门,才往里逃的。但是他也仅仅是把大门给掩上了,慌忙之间他压根不记得还要上锁,或者是他的手还记得要上锁,眼睛却来不及看自己有没有锁好。

    总之结果就是,一个冲锋,大门轰然下塌。

    不同于去了致宁院的那一拨人,她们尚有理智,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追究无用,保命才是第一要紧的。

    会来到秉正院的这些人,多是些目光短浅,意气用事,且有心闹事或者是喜欢大肆跟风的。

    他们中有人道出了七小姐白纤桐是真凶,人群就喧嚣了起来;有人说了七小姐住进了秉正院,人群就鼓噪了起来。

    人多势众,又一时间竟是头脑发昏,狠劲恨意支撑着,攻了秉正院!

    但他们显然是脑子糊涂到忘记了,秉正院在前院,而前院的家丁巡院频繁。

    他们一路浩荡而来没有碰上护院家丁的队伍,已是侥幸,偏偏还推倒了秉正院的大门。

    厚重的实木大门轰然倒下的声音极为沉重闷动,这响动以秉正院为中心,传出了很远很远。

    不仅是不远处巡院的家丁听了个一清二楚,往回赶来的白大爷一行人也自然是听到了。

    护院家丁的动作极快,在白大爷慌忙赶到之时,他们一队十几个人在那几十个闯入者闹事之前,已经全数拿下了他们。

    哪怕其中有一大半都是女子,护院家丁也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哭嚎声、咒骂声、击打声……

    混杂在一块,秉正院一时如沸鼎。

第163章.危险无处不在

    两扇厚重的大门朝着院内的方向坍倒,它们盖住了门槛后的几级石阶,朝上的部分又抵住了门后的影壁,本该坚固无比的影壁上此刻布满了擦痕,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影壁已是不堪重负,有了向后松动倒塌的迹象。

    白大爷站在门槛前,看着从自己的面前也就是门槛后,一直架到了影壁处的“木板桥”。明明此刻心里急得不行,双脚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别说是提起来了,连挪都挪不动。

    他嘴角哆嗦着想要怒斥些什么,但不断从院内传出的混乱声响在此刻,却是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身后跟着他先是去了致宁院又折回来的几个下人,此时均落在白大爷身后五步左右的位置,虽然有白大爷的身形挡在前头,他们的视角也低,看得并不算真切,但没有人敢往里张望,他们全都安静着不敢发出一点的声音,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暂时断了呼吸。

    直到身后有脚步声渐渐靠近,白大爷才黑着脸长吐出一口郁气。

    然后,低声咒骂了一句:“……混账!”

    接着就抬起腿,打算跨到这座,让他觉得刺眼无比的“木板桥”上。再是不愿污了双眼,里头却还有他的女儿。

    “大爷,等等……”

    白大爷一只脚才刚踩到其中的一扇门板上,身后就传来了呼喊的声音。

    他听出来这是景信的声音,于是他侧过了头,果然看到了正在靠近的景信,同时也意外地发现景信的身边,居然还跟着他的女儿景伍。

    景伍在她爹开口的瞬间就低下了头的,为的就是降低一些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昨天才怼了白大爷,但其实她的想法和做法都很鸵鸟。

    白大爷失神了片刻:“你们来了啊……里头我听着好像是有不少人,不过高进应该是在里面了,我听到他的声音了,想来情况应该并不会太差。”。他说话的时候一直都摇着头,一脸的一言难尽。

    “唉,一起去吧,好好看看我白家的这些白眼狼奴才,养得有多无法无天……”,说着他那只本就踩在了门板上的脚,就要用力。

    白大爷下意识地以为景信喊住自己,是为了表示他这个大管家也及时赶到了,这本也是个十分人之常情的做法。但下个瞬间他却被景伍给拽住了。

    “安全起见,大爷您还是等一边的门板移开了再进去吧。”景信说着指了指门内似乎是已有了些倾斜的影壁。

    白大爷此时也回过了神来,他往里打量了几眼影壁后,心中有了些后怕。这两扇门板形成的木板桥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显然应该是属于闯入的那些下人和家丁们的,但是他们过去的时候没有引起影壁的倒塌或者是门板的断裂,并不代表他踩上去的时候也不会!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危墙不一定会立刻倒,但总会有倒的时候,没有人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被砸到。

    白家最不缺的就是使唤的人了,主人家觉得危险的,他们可不敢觉得。

    更何况,此时院内的响动已经渐渐小了下来,倒塌的大门能挡得住人的脚步,却是挡不住声音的传递,门外有小厮一喊帮忙,院内就有人不断地涌了出来。

    塌倒的大门很快就被挪开了。

    此时众人才发现影壁的倾斜真的是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位,而这种危险,在正面来看的确是很难看出来。

    白大爷心有余悸地跨进院内,又小心翼翼地避开影壁,然后喟叹道:“砸了吧……”

    景信于是点了点头,对刚刚赶到的一个二管家吩咐了下去。

    此时秉正院传出的巨响,已经吸引了更多的人到来,一时间人头济济。

    尤其前院,多的是大小管事和管家,巨响一来,哪怕是出于自己的职责考虑,他们也不好无动于衷。

    他们不敢挤到白大爷和景信的前头去,但是来都来了,白大爷没有放话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走啊。

    于是不大的秉正院,瞬间又挤进了将近四五十号的人。

    再加上,那几十号来闹事的人和十几号护院的家丁,以及原本就在秉正院伺候的下人。

    人数直接破百,还有余。

    不管是染上七花七叶散的人来闹事,还是秉正院被破了门,这对白大爷来说都是极为丢脸的事情。照理来说他这也爱惜颜面的人,是应该一开始就放话,让那些“看热闹”的奴才们滚的,但是偏偏,这两件事情混在了一块。

    原本他觉得只是乌合之众的人,却用事实摆出了他们的破坏力。

    颜面与安危相比,不值一提,没有亲眼看到那些闯入的人缚手被擒,他总有些不安,尤其是在看过了即将坍圮的影壁之后。

    怕,这种情绪要嘛不产生,一旦产生就很难一时间剥除。

    很快,白大爷带着几十号人,见到了另外的几十号人。

    这几十号人的情绪面貌与围了致宁院的那十几个完全不同,他们大部分是不平的、是愤怒的、是憎恨的,只有少部分的人面露迷茫之色。

    十几个护院的家丁,将这几十个人给围了起来。但事发突然,时间也还是仓促,这些人此时只是都抱着头蹲着。

    当他们看到白大爷出现的时候,绝大多数的人,眼神都是凶恶的!

    “白纤桐呢!药呢!你把她藏在哪儿了!!让她出来啊!你们哪里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你们分明就是一帮恶魔!”

    这时,有一个看着十分年轻的丫鬟突然暴起,冲向了白大爷。

    她双眼赤红,青涩的脸上此刻满是狰狞,她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与白大爷之间拉近了一多半的距离。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身形却比她还要快得多,后发先至!

    在离白大爷约莫还有两步路的距离,黑影一弯手臂,就将那个突袭的丫鬟压制在了他的手肘之内。

    “咔擦……”,一声清晰的骨头错位声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等众人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

    那个黑影手臂一松,死去的丫鬟瞬间如一块沉重的吸饱了污水的抹布。

    “砰……”得一声摔落在地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第164章.失败的白大爷

    动手的人正是家丁之中默认的“老大”高进。

    他丢开丫鬟的尸体之后,恭恭敬敬地朝向白大爷的方向,瓮声瓮气道:“小的该死,大爷您受惊了。”

    白大爷瞬间从惊慌之中醒过神来,看向高进的眼神也从忌惮渐渐转成了欣赏,从前他只道高进是个身手好的,却没想到高进也还有些急智。

    眼下要镇住这帮闹事之人,最好的方式便是“杀鸡儆猴”!

    于是他摆了摆手说道:“受惊倒也算不上,只是这些人为何会如此成群结队冲入我秉正院?”

    白大爷明知故问了一句,又紧接着摇头状似无奈道:“算了,一帮目无尊卑的刁奴也没有什么好问好说的,高进将他们全部都堵了嘴,押下去,看着就碍眼。谁敢再吵吵闹闹,高进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的目光在余下的那些闯入者中逡巡了一圈。

    然后放低声音对高进说道:“不安分的奴才,白家不需要。”

    说完白大爷便毫不留恋地转身而去,他相信高进绝对能明白他的意思。

    景信一步不落地跟着白大爷一块离开,但景伍却被他留在了当场,景信离开前压了压她的肩膀,景伍明白这是不想她继续跟着。

    景伍看着高进带着护院家丁,快速地料理这些闹事的仆从。

    这些原本气势汹汹闹事者,此刻几乎都是呆呆傻傻的。他们在后怕,后怕那个丫鬟的死,即便他们都经历过至少一次七花七叶散发作时候的苦痛,即便他们以为苦痛早已使得他们不惧生死,但当他们的“同伴”就这样干脆利落、真真实实地死在了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才真的怕了!毕竟当时想要那么做的,绝对不止那个丫鬟一个人,只不过是那个丫鬟话说得快了些,冲出去的速度比别人早了一些。

    所以此时他们都不敢再多说,多动,任凭护院家丁们处置,乖巧极了,每个人都显得十分得安分。

    但是景伍知道,他们应该都是活不成了。白大爷的话,不仅是高进听到了,躲在景信身后的景伍也听得一清二楚。

    白大爷抛下满院的混乱一路疾行,事已至此他不想再过问,更不能过问。

    现在他已经确定了,这几日将白家搅和得一团乱的“七花七叶散”,不出意外的确是他的女儿白纤桐的手笔,毕竟这些活生生的证据,他无法忽视。

    所以,这些证据都必须消失!

    只是死几十个下人而已,并不会对白家有什么大的影响,但是他们被打杀的原因,只能是:目无尊卑,擅闯秉正院,蓄意谋害白家大爷!

    绝对不可以和七花七叶散,和白纤桐,牵扯到一丝一毫!

    只是他的确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白纤桐会牵扯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

    明明只是个乖巧、懂事、无害的小女孩而已啊。

    原本他从致宁院出来的时候,最担心的还是白纤桐的安危,但此时他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了,索性也暂时眼不见,心不烦。脚步一转,直接去了书房。

    直到他在书房坐下,长舒一口气之后,才突然意识到,景信一直都跟着自己。

    于是他便道:“我无事,你不用担心。”

    景信点了点头,而后说道:“大爷,七小姐失忆之前做了什么,为什么要做那些,已经不可考究了,除非有一天她自己能够想起来。”

    “可是,这些毕竟她做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真的是像钟氏所说的那样,用这七花七叶散去控制旁的人?可是她要控制这么多人做什么?若只是有满香园和延鹤堂的人也就罢了,但这些人却几乎遍布了整个白家!”

    “她这是要控制白家吗?她怎么干脆不给我也下点药啊?!”

    白大爷说着懊恼地低下了头,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容易钻牛角尖。他并不介意自己女儿有些手段,但是他却介怀白纤桐的目的和居心。

    他知道他待白纤桐好,并不代表白纤桐就能在一众姐妹之中被特别优待,甚至他也一直知道,他的母亲也就是老夫人虽说养了白纤桐那么多年,但这一切却也只是顺带的而已,老夫人实际上对白纤桐不甚喜爱;而他的妻子就更不用说了,基本就当白纤桐不存在一般,他一直都知道白纤桐在后院过的不算特别顺心,这也是他为何特别偏爱白纤桐的原因。所以白纤桐如果只是,对延鹤堂或者是满香园的奴仆们下手,那他会觉得这只是一种比较严苛的御下方式。

    但事实却是,白纤桐在防备整个白家?

    这一刻,白大爷的心里乱极了。

    女儿向来乖巧的形象,被事实无情地颠覆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一腔拳拳的父爱也被现实无情地击碎。

    景信虽然听不到白大爷此刻心里种种的想法,但他却理解这种感受。

    若是有一天,景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这种事情,他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就觉得无法接受。而白大爷现在面对的却是一大群“确凿的证据”,白纤桐若是真的要控制白家的各个角落,真的要控制白家,那么就是站到了白大爷这个白家家主的对立面上!

    两个人沉默了良久之后。

    景信试探地安慰道:“大爷,有些事情,也许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事实有可能被遮蔽,但事实却一定是会被发现的。”

    白大爷猛地抬起头来,目视景信,他的眼中满是哀痛与悲切。

    “景信……我知道所有的人,都觉得我这个白家的家主,只是个傀儡,觉得我只要做好朝堂上的那些事情,当好白家在外人眼中的标识便就足够好了,毕竟我的天资有限,注定不能两头兼顾。”

    “但是,我至少是姓白的对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事情,都要瞒着我呢?我也姓白啊,我是这个家中的一份子啊,我女儿的事情,全都瞒着我!我的父母不告诉我,我的妻子也不告诉我,我的儿女也不告诉我,我真的有那么失败吗?景信,景信你告诉我,我有那么失败吗?”

第165章.生命价值观

    当夜。

    但凡是闯进了秉正院闹事的那些奴仆,不论男女,不论年纪,不论地位,皆以私闯秉正院,意图谋害白家家主的罪名,一个都没有落下悉数灌了药,连夜就都被处理掉了。

    而这一场处置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更没有遮遮掩掩,以至于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尤其是那十几个与闯了秉正院的奴仆们,背道而驰去了致宁院的丫鬟婆子,她们一听到风声都不约而同地否认自己沾上了“七花七叶散”,只说是一般的抽筋之类的,没有人能确定白大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下一步被打杀的有会不会是她们。

    但其实白大爷的目的很简单,秉正院的闯入者们一死,那由“七花七叶散”引出来的风波自然会自动消弭,借此也能保全了原先幕后的白纤桐。

    毕竟愚蠢的那些“证据”都死绝了,而稍微聪明些的只要是还想要活命,就不会再跳出来。自此即便是白家还有染上了“七花七叶散”的人,也不敢再纠到白纤桐的身上,发作的时候再难受也总归没有直接被打杀来得骇人。

    有些事情既然注定是清理不干净了,那就永远埋起来,效果其实也是一样的。

    翌日清晨,景伍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却丝毫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昨晚,她亲眼看着高进带着十几个彪悍的护院家丁,将那几十个闯入者先是一个个堵了嘴。随后,就在秉正院的小堂院里,又将这些人一个个灌下了药,再一一拖走。闯入者中不乏年轻貌美的丫鬟,但是彼时景伍却觉得,在这些执行的护院家丁眼中,这些丫鬟和死掉的猪羊牲畜怕是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么多人死在她的眼前,那冲击是可想而知的。

    她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是如何回来的了,只是依稀记得是绿芜来接的她,反倒是她爹和白大爷之后都一直没有出现过。

    悉悉索索的声音开始从屏风外响起,景伍知道这是佳人开始起身了。

    往日里她基本伤是与佳人差不多时间起身的,但是今日她就是不想动弹。

    没一会儿,景伍听到佳人在屏风外轻声唤她,“姑娘……姑娘……可起来了?”

    景伍依旧睁着眼,但是不愿开口。

    高进可以准确地理解并执行白大爷的指令,景伍自然也听出了白大爷话中的意思。只是哪怕事先已经在心中有了初步的预设,但当一条条原本鲜活无比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挣扎、反抗最终又无一例外地颓然倒下,她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依旧是格格不入。

    害怕,有;同情,也有;但是更多的是无法理解。

    她知道这些人都是因为触及到了白纤桐而死的,但是为了一个人而死那么多的人,她是真的无法理解。死去的这些人,并没有危及到白纤桐的生命,昨日甚至白纤桐都没有露面。

    佳人久未得到回复,也就不再打扰景伍了。

    景伍听到了轻微的关门声,心里不知道怎么的,感觉有些发窒。

    “呼……”

    景伍正吐着气,来缓解突如其来的心慌。

    “原来你醒了啊,那你怎么还不起来,我进来了噢……”

    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正是白济远!

    “大清早,你怎么过来了……”,景伍压根还来不及阻止,就听到“砰”一声落地的声音,想都不用想白济远又是翻闯进了她的房间,刚刚佳人离开前,开了窗户,不想现在就方便了白济远。

    白济远倒也没有直接绕过屏风,而是在屏风外打量了起来。

    “上次来还没有呢,这屏风放着你不觉得碍手碍脚的吗?”

    景伍的房间不大,布置上也只能说是还算温馨,架个屏风其实的确是碍手碍脚,但是没办法她现在和佳人同住一屋,平时倒也就罢了,自从前几天系统莫名其妙收了原先白纤桐的金手指,又将她强制拽进系统里去之后,她就有些担心系统会继续作妖,但是让佳人挪出去也不太可能,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架个屏风。

    景伍道:“六少爷,这屏风就算是碍手碍脚也没有碍到您,您大清早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今日不用去请安?不用去族学吗?”

    “唔……,请安自然是要去的,但是族学却是不用上了,我这不是看着天色还早先来看看你吗,我听说你昨日观摩了秉正院那一出?”

    白济远的声音从屏风外头响起,带着一些些微不可查的关切。

    景伍皱了皱眉,她没有想到消息会传的那么快。“你怎么知道我昨日在秉正院的?昨日秉正院的事情,你知道了?”

    白济远道:“昨天晚上,我在致宁院蹭饭的时候,听到严妈妈报给母亲的。”

    顿了顿,他继续道:“听说当时的动静很大,不过我在致宁院那边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我去致宁院时候刚好碰到那群丫鬟婆子退走,没想到还有更多的人去了父亲那。”

    “……回修远斋的时候倒是看到了远远看了一群家丁在扛东西,现在想想怕是那些人的尸体吧。景伍,你是不是觉得害怕了?”

    说话间,白济远已经绕过了屏风,他的脸上带着和景伍差不多的迷茫,但更多的却是对景伍的关切,他是真的担心景伍一下子接受不了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

    实际上,事情他的确是昨日在致宁院听来的,但是严妈妈可没有汇报仔细到“景伍在不在”这种程度,他本来是打算继续去致宁院蹭早饭的,只是一路走出修院斋的时候,听到两个小管事说到“大管家的女儿好胆魄云云”,才知道景伍居然昨日就在秉正院。

    景伍拉着被子,坐起身来,昨夜她是和衣而睡的,除了此刻因为睡了一觉之后,造型有些糟糕,其他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害怕不至于,我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想不明白,下人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景伍下意识想要说得再细一些,但是想着白济远也许并不知道太多其中的内情,话到嘴边就又憋了回去,换了一种问法。

    她想听听,白济远这个土生土长的士族少爷,对此有什么样的价值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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