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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五大吉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txt下载     天道之子辅助系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章.水落石出?

    大夫人本只是不耐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十足,这是图穷匕见了啊,没想到她才是方姨娘的目标!

    大夫人咬了咬牙,镇定道:“方姨娘这话,什么意思?怎么又攀扯到本夫人身上了。”

    方姨娘此时正慢慢从地上起身,不知是跪坐太久,还是身上的赘肉妨碍,却是起身到一半,身体晃了晃,又再次跌了回去。

    但至始至终,布满血丝的双眼,都一直一直地盯着大夫人。

    白济通只能,无奈暂放下回护青衣的心思。虽心里并不情愿,但还是上前几步,将方姨娘从地上扶起。

    方姨娘此刻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置在大夫人身上,但依旧能,本能地感觉到自己儿子的不情不愿。

    苦涩瞬间蹿满心底。

    女儿已经牺牲掉了,既然如此,那就一定要死得其所!

    站起身的方姨娘,一把推开身边的白济通,慢慢挪步到距离大夫人仅一步之遥,才停下脚步。

    “谁人不知,景伍将致宁院当成第二个家,你大夫人又待其如亲女,妾身这碧溪阁她景伍长那么大,都未有踏足过,这突然造访是为何!”

    方姨娘这话显然是在暗指,景伍是受了大夫人的指示才来的碧溪阁。

    大夫人听完这话,倒是略感安心,装作听不懂方姨娘潜台词一般,开口直言问道。

    “所以,十一小姐的死,和本夫人有什么关系?”

    “你……无、耻,我给你留了面子,你居然还不肯承认!”方姨娘叫嚣着,就要向大夫人扑去。

    却一把被另一旁的白大爷,给推开了。

    方姨娘踉跄了几步,差点带倒了白济通,才勉强站稳。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出手的白大爷。

    方姨娘抬起一臂,直指大夫人。凄声问道:“大爷……是这个毒妇,害了我们的女儿啊!你为何还要维护她!”

    白大爷此刻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

    神色、语气皆极为不善。

    “方氏,你刚刚不还说景伍是凶手?至于景伍今日为何会来你这,告诉你,她是受我所托!”

    方姨娘心中涌起一阵不安,她本来以为景伍抬出白大爷,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和白纤,却没有想到居然是真的。

    但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就真的没有了,她可没有第二个女儿了。

    “大爷,又怎么知道大夫人之前有没有嘱咐过景伍呢?”

    方姨娘,话里话外始终扯着景伍不放,顺带还尽可能地带上了大夫人。

    但这些攀扯,始终都显得粗制滥造,手法极不高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方姨娘痛失爱女,看谁都有罪一般。

    这也是为何白大爷到现在,还愿意留在此处的原因。说白了,方姨娘的癫狂,多少激起了他内心的愧疚。

    一时之间,众人皆没有言语。

    不管是从主观上,还是客观上,景伍都没有害白纤的动机,甚至手段和时间也都是没有的。

    但白纤的确也算是死的蹊跷,她虽然从小体弱,隔三岔五就要喝药,但基本也就两三天,又能正常请安出门。

    这事情,好像一下子进到了死局。

    恰好此时,被白大爷和大夫人派去碧溪阁上下检查的点翠和积谷,回来了。

    点翠手中提着一包药材,而积谷的手中干脆拿了个药罐。

    点翠将一大包药材放下后没有开口,而是以眼神示意积谷。

    积谷也不推让,直接提着药罐,向众人汇报发现。

    “大爷,夫人……小的带人将碧溪阁,上下都搜查过了,其他倒是都正常,只是这药材,奴才们看不懂,想着大夫反正也在,干脆就提了过来,让他老人家解解惑。”

    说着便将药罐子置于老大夫一旁,自己却是退到了一边。

    老大夫此刻虽是憋闷愤慨不已,但还是很配合地将药材和药罐里的药渣进行了辨认。

    “这是石榴皮,炮制的还不错,勉强称得上是上品。”老大夫检查了药罐,又仔细取出干燥的进行比对,最后说道。

    老大夫说完,方姨娘恍然若惊一般,开口道,“大夫,这药材是做何种用途的?”

    “石榴皮,涩肠止痢之药也。”老大夫下意识说完又追问了一句,“这是十一小姐平日里用的药?”

    方姨娘点点头,道,“这是偶尔得的方子,之前试着给儿喝了一次,没想到真的有效,就一直用着这个方子。”

    但老大夫听完,却收敛了神色,将手中仍旧捏着的一块石榴皮丢回药包之中。神色不复之前的愤慨,倒显得有几分怅然。

    然后哆嗦着嘴角,念叨着,“庸医害人……庸医害人呐……”边说边站起身。

    “白大人,大夫人……老夫已经知晓,十一小姐亡故的原因了,这一切,与景家小丫头无关呐,这是庸医害人啊……”

    白大爷不明所以,“您老,刚刚不还说这药是涩肠止痢用的吗?我记得十一丫头就是这毛病啊,这药没有不对症啊,您老何出此言?”

    老大夫垂首,苍老的双手,紧了又紧,片刻后才开口道。

    “白大人啊……这医者看病,从来都讲究望、闻、问、切,一来是为了找准病症,二来也是了解患者的身体情况……从十一小姐之前的脉象来看,石榴皮的确是对症的良药,但是……但凡用药,都讲究剂量,否恐适得其反。从刚刚药渣的情况来看,这用药极猛,健康的壮年都不一定能受的住,何况是十一小姐这样,从来就肠胃虚疲,又稚年的孩子,况且,这十一小姐,怕还是常年服用。”

    “是药三分毒……”

    老大夫顿了一顿,转过就打算离开。

    他该说的都说了,看样子人不服老是不行了,怎奈何庸医乱世……

    对于老大夫的离开,白大爷和大夫人都没有阻拦。

    至于方姨娘,此时好像是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一动不动呆立当场。

    所有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至此,水落石出。

    白纤是服药过量,导致了身体衰竭,而景伍只是刚好在那个当口去看望了她。

    不管有没有景伍的到来,白纤都会迎来同样的命运。

    的确如老大夫所言,白纤的死,是庸医害人。

    白大爷叹了口气,“方氏,你是何处得来的方子?”

    呆楞的方姨娘,似乎是在沉思,良久都未有言语。

    大夫人却懒得再浪费时间。

    “事情既然已经清楚了,还是要早日将十一小姐的事情办妥了,这眼瞅着天就要热起来了……”

    大夫人语速极快的安排着碧溪阁的事情,而大夫人的声音,却仿若是刺激到了方姨娘一般。

    上一秒还呆呆傻傻的方姨娘,下一秒就已经赤红着双眼,掐住了大夫人的脖子!

第61章.各凭本事

    癫狂的方姨娘,让局面再一次混乱起来。

    即便很快就被众人给拉扯了开去,大夫人的脖子上依旧是留下了红到发紫的掐痕。

    触目惊心。

    点翠一个错身,就快步往外,打算去追还未有走远的老大夫。

    还没有迈步出门,便被大夫人叫了回来。

    “咳……咳咳,点翠,回来,我无事……”

    此时,大夫人的声音已然是哑了好几度,但神色却不见丝毫的慌张。

    反而是白大爷,皱了眉,目光很是冷淡地望向了再次跌倒在地的方姨娘。

    他有点搞不明白,这从来就循规蹈矩的方氏,怎么一日之间,反差如此之大,若说她是突失女儿,心内悲愤,他可以理解。但从始至终这方氏,都没有责怪过一句碧溪阁的丫鬟照看不利,反而字字句句,先是景伍,后又是她的妻子。

    白大爷暗了暗神色,不由地怀疑起方姨娘种种行为的动机和目的。

    一时之间,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方姨娘一人身上。包括碧溪阁上下的使唤丫鬟。

    而方姨娘亦是“不负众望”,开始赤着双目,咬牙垂泪哭诉起来,“大爷,您道这方子,是谁给妾身的!正是您身边这蛇蝎心肠的大夫人!她分明就是看不惯妾身在她之前生下通儿,这方子原可是她拿来叫妾身给通儿用的。”

    白济通一脸茫然,不知这乱七八糟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他身体强健的,哪里用得上这个止泻的方子。

    但白大爷和大夫人,却同时都露出了错愕十足的神色。

    方姨娘没有理会白大爷的惊愕,调转话头,直逼大夫人。

    “通儿,三岁那年坏了肚子,陆陆续续看了很多大夫都不见好,这方子,可是你大夫人,差当时的贴身婢女秋蕊,来告诉我的!幸好我的通儿,没过几天就自己好转了,否则我的通儿就要着了你的道了!你这毒妇,好歹我通儿也是喊你一声,母亲的,当时他才三岁,你怎么能狠得下如此歹心!”

    方姨娘的哭诉,也让白大爷回忆起了当时的凶险。

    白济通是他的长子,哪怕只是姨娘所出的庶子,也是备受他的喜爱。

    白济通三岁那年,不知怎么的,着了凉,坏了肠胃,当时小小的白济通都快拉的脱了相了,他当时都以为长子是要立不住了,没想到最后却熬了过来。

    但当时若过度服用了这石榴皮,怕是当即就会落得和他亲妹一个下场。

    白大爷晦涩不明地看向自己的发妻,却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然又恢复了一脸的平静,难道自己和方氏都想多了?

    在白大爷的注视下,大夫人平静地开了口。

    “方姨娘的记性可真好,隔了十多年的方子还能想的起来,这方子给你的时候,可有纸载?你这空口无凭的,就往本夫人身上栽,你这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吗?”

    方姨娘之前所说的秋瑞,十年前难产而死,若是方姨娘无法拿出方子记载的纸张,这一切的确死无对证。

    “大夫人,可真是好算计,十多年前的小纸条,妾身怎么还能留得住,早就不知丢到何处去了……”

    “呵……,那方姨娘的记性不错,不像本夫人,年纪大了,记忆力就不好,我怎么不记得曾给过你什么方子……”

    “你现在不承认了……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就不承认了……,你妄为白家大妇。”

    ……

    妻妾之间突然的争执,让白大爷,一时之间开始摇摆不定……

    景信也不禁抚额,这女人争执起来,还真是……

    “大夫人,方姨娘,听我一句劝,先把十一小姐的事情,给办妥了。死者为大!”

    “呵……这不是,十一小姐的亲娘,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吗……莫名其妙,自己照顾不好女儿,有点什么差池就往别人身上栽!”大夫人直接出言讽刺。

    倒是把方姨娘说的又再次呜咽起来,仿若是承受不住女儿之死一般。

    “晦气,景大管家……这儿本夫人是呆不住了,就麻烦你了……”大夫人说着,直接拂袖而去,毫不犹豫地步出了碧溪阁。

    方姨娘想要起身去追,却不想被白大爷一眼给瞪了回去。

    漫说方姨娘无法证明当年是大夫人,给的这个药方。就算是能证明,这方本也就是有效的良方,导致白纤死亡的是剂量的问题,而不是药方本身。

    药不对症,即便是名贵的人参,也能将人活生生吃死,那能说人参是毒药吗?

    大夫人走后,方姨娘就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只是一个劲的,跪坐在地上低声啜泣,什么主意都提不起,拿不出,仿佛刚刚所有的锋芒都是错觉一般。

    可惜方姨娘不知,她这样的姿态,配上她如今的身形模样,并不能让白大爷心生任何的怜惜,相反知会让白大爷生出更多的不适和反感。

    很快白大爷也借故离开。

    好在大夫人离开前,托付了景信。因为白大爷一离开后,方姨娘也颤巍巍扶着青衣,一副哀思过盛的模样,带上白济通歇息去了。

    倒是一下子将烂摊子都甩给了景信。

    而这头,大夫人到了致宁院后,也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关上房门,大夫人就开始剧烈的咳嗽,点翠忙不迭地为大夫人拍背顺气。

    足有盏茶的时间。

    大夫人才缓缓顺过气来,而手中紧捏的帕子,俨然已经沾满了血污。

    点翠此刻早已急得双眼通红,“夫人,您真的没事吗?要不还是找个大夫看看吧……这方姨娘也不知是发了哪门子的疯,怎么就一个劲地针对您啊……”

    大夫人将沾了血的帕子丢弃一旁,重新拿出一块崭新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发疯?她可不是发疯……,她不过是想让我在人前吐口血罢了……”

    “我倒是小看了,这脑满肠肥的方姨娘。没想到她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得了手……”

    点翠轻拍着大夫人后背的手,吓得一顿,略带惶恐道。

    “夫人,您的意思是……十一小姐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石榴皮服用用量而死的吗?”

第62章.孕

    “过量的石榴皮,的确应该是害死白纤的原因,但是这不代表着石榴皮是元凶。”

    大夫人的话,把点翠听的云里雾里的,但大夫人没有继续解释,反而是换了个角度,对点翠发问。

    “点翠,如果将来你有了孩子,是个打小脾胃虚疲,你会叫你的孩子几年都反反复复不见好吗?”

    点翠一愣,她现在也才二十不到,虽然也是憧憬相夫教子的生活,但具体到女儿生病这种事情她还真的是没有想过。

    不过回想十二小姐生病时,大夫人恨不得以身相替的担忧,点翠恍惚道。

    “婢子想着,婢子的孩子若有不妥,婢子应该会不断寻医问药,治好自己的孩子。这反反复复被病痛折磨着,想来对当母亲的也不啻为一种磨难。”

    大夫人轻扯了扯嘴角,“白家的女儿,什么好大夫请不到,若是有心,太医也是可以请来的,偏偏她白纤这一点小病症,一直反反复复,直接落了个药罐子的名声。点翠,你觉得这是**还是天意呢?”

    点翠本也不是什么笨人,被大夫人如此点出。

    点翠只觉后背生凉,虎毒尚不食子,而方姨娘真的是会故意一直折腾着自己的女儿吗?

    “夫人,方姨娘为何要这样对十一小姐啊,难道十一小姐不是她亲生的吗?”

    大夫人冷“哼”一声,“自然是她生的,否则她那满身的肥肉和满脸的斑迹,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说道此处,大夫人的脑海里就不禁浮现出方姨娘那脑满肠肥,又满脸脂粉的可笑模样,心里一下子就腻歪的不行。

    “好了,你出去吧,晚膳清淡一点。对了,不要让柚儿过来,我想先歇一会。”大夫人吩咐完,也不用点翠搀扶,自己撑了一下桌面,便径直朝着床榻走去。

    点翠虽还是无法完全接受,方姨娘故意害自己女儿的说法。但身为大夫人贴身婢女的她,早就习惯了听从大夫人的指令,当即压下心中的惶恐与疑问,伏了伏身,带上那块带血的帕子,缓步出了大夫人的房间,又动作极轻地将门合上。

    房内的大夫人和衣躺卧,定定地看向床幔的一角。

    此刻床榻上的寝具全都已经更换了新的,但大夫人却依旧觉得有一股陌生的气味。

    “呵”,大夫人轻笑,原来五年的疏离,便能让她与自己丈夫之间,变得如此陌生,不习惯了。

    白纤的死亡,给白家带去了整整一季的阴霾。

    敬德十九年的夏初到夏末,整个白家都笼罩在似有似无的哀色之中。

    以至于这期间的几个重要节礼,和几个白家主子的生辰宴席都办的极为潦草。

    究其原因,并不是大家对白纤之死有多么多么伤感,而是方姨娘每隔个几日,便会各处哀嚎,倾诉自己对白纤的思念,并话里话外地暗指白纤之死,与大夫人脱不了干系。

    如此之下,即便是老夫人,也不好直言训斥方姨娘,毕竟丧女之痛,实乃人之常情。

    但一直让方姨娘这样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然而,各处尚未动手制止方姨娘的可笑行径,方姨娘的后院便先起了火。

    方姨娘的贴身婢女青衣,在一次陪同方姨娘,登门向二夫人诉苦的过程中。

    突然晕倒,后经大夫确诊,居然已怀孕接近两月。

    青衣在被逼无奈下,只能道出自己所怀的乃是三少爷白济通的骨血。

    更要命的是,不待方姨娘找补理由为自己的儿子辩驳一二。

    白济通直接跨过,自己的生母,将青衣接到了自己的院里,直言要纳青衣为姨娘。

    白济通在亲妹,尸骨未寒的情况下染指自己生母院里的丫鬟,并已珠胎暗投。

    如此劲爆的消息不仅在白家范围内,将白纤之死的阴霾完全冲散,甚至最后愈演愈烈,居然传遍了整个京都。

    而白家一时之间,亦是被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外院,白大爷书房内。

    白大爷听着,积谷从外头听来的市井流言。

    恨恨地书案上的镇纸、砚台、笔、墨等等都一扫落地。

    “孽畜啊!居然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白家的名声都要被他给败光了!”

    “他自己不要名声也就罢了!他就没有想过自己底下,还有许许多多的弟妹吗!我白家在士林之中,向来清清白白,这孽畜……真是要气死我了……!”

    相比几个月前,此刻的白大爷显得要苍老了许多。

    白发夹杂,血丝布眼。

    看向积谷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愤懑。

    其实,刚刚的话,他也就是骂一骂,对白家来说,名声算个什么东西……

    在绝对的权势下,名声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点缀。

    尤其是四大世家,多年联姻之下,名声这东西,绝对不是联系着各家的纽带。

    所以,哪怕白济通在婚前搞出这么一出,白大爷也是不怕成家来退亲的。

    他唯一担忧的,只有跳出了世家圈子的杨家。

    现在距离之前敬德帝,到访白家,已经过去了足有三月。

    而选定白纤柚为太子妃的旨意,却是迟迟未发。

    仿若当初筵席上的口头协定,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一般!

    而这三个月当中,白大爷也是多次,明里暗里地试探了敬德帝。

    而敬德帝,开始先是以,白纤之死为由,说时机不合适。

    到了今日干脆直言,说他大子,德行有失,此事需暂缓再议……

    也是直到这几天,白大爷才意识到,白济通做出的事情,影响居然已经如此之大。

    “积谷,你去请大管家过来一趟,不管他在做什么,立刻、马上给我请来!”

    积谷闻言,马上起身退出书房。

    快速向景信平日里,处理事物的院中,然而却遍寻不到景信的踪迹。最后是一个小管事,告知积谷。

    约莫,半个时辰之前,三爷,差人邀大管家游湖去了。

    这湖,也不是别处,正是白家的荷塘曲径。

    此时,虽是即将入秋,但荷塘中仍有一些晚开的荷花可赏。

第63章.成宣

    “这次怎么留的如此久,白家现在有你想要的答案了?”景信站在最靠近湖中心的一段廊道上,幽幽开口。

    何谓荷塘曲径,那便是将蜿蜒的回廊造在荷塘之中,半湖半廊。

    因而在这荷塘曲径游湖,可以坐船,也可选择漫步曲径,景致其实大同小异,曲径到最深处,亦是莲叶接天,甚至更有另一般的风情。

    白三爷此刻就站在廊道的另一侧,听到景信的问话。

    他下意识半侧了身,看向景信的眼神,充满了不置可否。

    他道,“我姓白。”

    景信也回侧了身,两人当下面对面注视。

    景信轻笑,“你还记得啊……”

    说完,便抬步转身,“风景赏过了,你的话我也听完了,没事,少找我,不找我呢,更好,我还蛮忙的……”

    不过才走出几步,景信的身影便遮蔽在了漫天的莲叶当中。

    白三爷却是“嗤”了一声,再次回过身,面对着荷塘,神色莫名。

    而此时的积谷,犹在蜿蜒不绝的曲径中不断地转悠着,这曲径设计得和迷宫差不离,不熟悉道路的人很容易就迷失在曲径之中,有时候明明是和对面的人只相隔了一两米的距离,但实际上,却要转过不少的弯路才能到达,对方所在的位置。

    曲径的道路,积谷自然是熟悉的。但奈何,这个季节的荷塘,荷花虽然少了些,但荷叶依旧十分茂盛,很多人影都被掩盖在了一大片的绿色中。积谷也不敢在这曲径之中大声呼喊,因此只能一个岔路一个岔路地去寻景信。

    好在,又转过一个弯口,积谷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景信。

    “哎呀,大管家,总算是找到您了,小人这腿都快跑折了……”,积谷难掩心中激动,但想起白大爷的嘱咐。

    当下又叹了口气,一边和景信一起往曲径入口走去,一边开始和景信絮叨着,今日他在外头听到的流言,并转述了白大爷刚刚在书房发怒时咒骂的话。

    景信含笑听着,并不发一言,其实这些不需要积谷转述,他早有猜测。

    眼下听到积谷的转述,只不过是论证了他的猜测。

    两人都是对这曲径十分熟悉的,当下三转四转,便走出了曲径。

    景信忽地停下脚步,对身边的积谷道:“积谷,麻烦你去一趟我住的院子,和我闺女说一声,让她和绿芜先吃晚饭吧,本是答应她一块用的,这也不知大爷那要废多久的功夫。”

    “大管家,客气了,麻烦您走这一趟了……这种时候,大爷那也就能和您商量商量这种事情了……”

    积谷很痛快地将景信的托付,应承了下来。

    眼下这个点正是即将用晚膳的时间,他也已经按照大爷的吩咐找到了大管家。

    虽然不能亲自向大爷复命,但就大爷刚刚发的那一通火,积谷宁可帮大管家去跑这一趟。

    积谷说完,也不磨叽,直接往景信住的院子方向走去。

    确定积谷已经走远后,景信喟然一叹:“你这又是何必?”

    “呵,我大哥可一直当我是个不学无术的废物,废物又怎么能冒头呢?”

    白三爷的身影逐渐从层层叠叠的莲叶中,显露出来,他继续道。

    “你对你那个女儿倒是上心,你这又是何必?”

    景信一听白三又扯到自己女儿身上,心中一凛,这人还真是固执到无所畏惧。

    瞬间便不欲与之再谈,直接不发一言,提步往白大爷书房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景伍,压根就没有打算和他爹一块吃晚饭。

    因为白纤柚,又又又一次来蹭食了。

    “十二小姐,大夫人不是不让您随便在外头吃东西吗?”自从白纤柚三个月前出了那档子事情以后,大夫人就严令白纤柚不能在外面胡吃海塞,其实说白了就是不让她去景伍这吃东西。

    白纤柚潇洒地一摆手,道。

    “没事,没事。母亲,今日有事啊,我都一天没有见到她了,今天我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啊,母亲就忙的不见人影了,我去请安的时候,也没有看见母亲,问了六哥,六哥也说没见着。”

    白纤柚顿了顿,撇撇嘴,“啧”了一声,“景伍,你说这做宗妇的,有那么忙吗?一点空闲都没有,要不我以后还是嫁个嫡次子什么的,这样应该会轻松点,我看二婶天天就是品茶,养花,偶尔练练字什么的,日子过的可惬意了。”

    白纤柚说着,还不断做出心向往之的神情。

    显然她到现在尚不知晓,自己已经被定给太子的事情。

    没想到白济远这厮的嘴巴,还蛮紧的。

    看着白纤柚一脸向往的样子,景伍不禁打趣:“十二小姐,你才六岁,就想着要嫁人了吗?你可有对象?”

    景伍的打趣让白纤柚小脸一红,也不知是羞还是恼,当即便一蹬腿,跳下椅子,张牙舞爪地朝着景伍而去。

    景伍怕伤着白纤柚,赶忙求饶,“,,,我瞎说的……都要当姑姑的人了,稳重点,稳重点……”

    白纤柚当下就“切”了一声,神色恹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这样的,也配当哥哥?”

    “白济远那傻货,都比他强……”

    白纤柚和白纤之间的关系还算不错,所以她对白济通这样的行为很是不齿。

    白纤柚沉默片刻,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一脸惊喜地开口道:“景伍,你说成家的姐姐要是知道了,白济通是这样的货色,会不会来退亲啊!”

    白纤柚所说的成家姐姐,就是白济通的未婚妻。

    两人已经过了文定,定在来年三月初九成婚,离现在也不过是大半年的光景。

    成家亦是四大世家之一,本家在兖州。

    这成家的姑娘,单名一个宣,如今年方十六,之前的几年,一直都是跟着父母在京都居住,虽是庶女出身,但成家这一代,偏偏就只有她一个姑娘,加之生母姨娘又早亡,是嫡母养大的,单从出身上,成宣,完全不输给白济通。

    三年前,成宣与白济通定下婚约后,才回的兖州待嫁。

    实质上成宣其实也是在京都长大的,与白纤柚以及景伍,都算是熟悉的。

    虽然成宣,要年长许多,但架不住白纤柚就是偏爱成宣,喜欢给她写信。

    即便开头两年,白纤柚的所谓的信,其实都是涂鸦……

    景伍一听白纤柚这话,大致就知道了白纤柚的想法。

    不禁无奈道:“成家小姐的父亲,可还在京都为官呢,这事情怎么都轮不到十二小姐你去掺和吧……”

第64章.倾轧

    景信原以为,白大爷找的那么急,是为了他心爱的大儿子。

    所以这一路行来,景信将怎么劝服白大爷,以及如何把白济通那点腌事降低影响,都已经打了完整的腹稿。

    但当白大爷,倾吐完他的忧虑后,景信的瞬间反应,是哑口无言。

    万万没想到,这白大爷操心的居然是六岁女儿的婚事,这说起来他家闺女还要比白纤柚大了两岁,但他可从不敢想嫁女儿这种事,无他,考虑这种事情太废爹了。

    暗自吐了口气,景信道,“大爷,何必担忧于此呢?十二小姐还只是个稚童而已啊。”

    白大爷此时是一脸的烦闷,看向景信的眼神里大有“怎么连你都不懂我”的怨色。

    “景信,此事一日不定,我这心里便是一日难安啊……”

    “朝堂之上,虽大多仍是为世家所把持,但这世家圈子,却早就不似早年间那么团结一致了。”

    前朝时期,尤其到了前朝后期,皇权倾轧之下的各个世家可谓是铁板一块。

    但在前朝的覆灭和齐朝的建立的这几十年间里,世家的圈子里亦是不断更迭,老牌世家的没落,新世家的崛起,这些都是时有发生的。

    白大爷继续道。

    “而且我观皇上他手上的砝码也是越来越多,此长彼消之下,世家恐早晚将有一次大洗牌……”

    说到此处,白大爷看向景信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哀色。

    “我白家,已经当了太多太多年这四大世家之首了,不能断在我的手里……,景信,你明白吗?”

    白大爷的忧虑,景信自然是懂的,但他觉得白大爷想的还是过多了一点。

    齐朝沿袭了前朝的各类制度,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官吏的选拔和任用。

    官吏的任用制度,经过秦、汉、新、前(庆)几个朝代的,不断演变和改进,在前朝时期就基本确定了三师、三公、五省、三台、九寺、五监的制度。选官制度,也从察举制度转变为了九品中正制。

    两者相辅相成,演变到现在,早已形成了士族把控选官的制度,五省中的尚书省把控朝堂的局面。

    士族与皇权不断对立,制约下,最后反而形成诡异的平衡。

    前朝正是因为想要打破这种平衡,才引起了士族力量的反弹,最终被逼退位,让士族出身的杨家登上了皇位,创立了如今的齐朝。

    景信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一脸忧色的白大爷却是自顾自又说了起来。

    “三十年前,那场大胜之后,天下世家都太安逸了……”

    显然,白大爷这是,一时间沉浸到了自己忧虑满满的世界里。

    景信叹了口气,不得不出言打断了白大爷的自说自话,语气轻缓并稍带了些安抚,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大爷,您切莫忧思过甚了,二十年内,您现在所想的都不会发生。”

    “而且现阶段,皇上为了巩固皇权,只会是以安抚世家为主。”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直地看向白大爷,此时白大爷也从自己的悲观世界里被拔了出来,与景信对视着的眼神中明显带着惊讶与疑惑。

    四目相对下,景信继续和缓说道。

    “……而联姻不正是最好的安抚方式吗?至于为何秘而不宣,想来是不想那么早,就扑了那些和您有着同样想法的世家的心思吧……,嗯,毕竟这太子妃的位置只有一个。”

    “那难道就这样顺了他的意?”,白大爷下意识开口问道。

    他所求的是在当下诡谲局势下,安安稳稳保下白家。

    白家已经做到了世家势力的头排,但这不代表他愿意带着白家成为世家与皇权之争中的排头兵!

    若是与杨家成为姻亲,那么自然便有了理由作壁上观。

    这也就是为什么白大爷如此看重,白纤柚与太子之间婚约的原因。

    景信淡然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这世间不从来都是,有求皆苦,无欲则刚吗?”

    听到这话,白大爷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带着思维,都好像瞬间僵了一下,但下一瞬,清明与豁然便席卷他的身心。

    世家与皇权如今虽是又有了相互抵抗的矛头,但敬德帝在位期间,这矛盾却是绝对无法爆发的。

    而长则十年,太子妃的位置却是绝对会被定下来。

    “呼”的一声,白大爷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浊气,“看来是我着相了,竟是入魔了一般,却是没有想到自己是被人给牵着鼻子走了……”

    “我白家可以借助一个太子妃的位置,将整个白家摘出,他杨家又何尝不需要一个世家高女出身的宗妇……”

    不得不说,白纤柚作为第一世家的嫡女,又搭着其外家钟家。完全称得上是世家女中,最贵重的一个了,除了年纪略小些,对敬德帝来说,白纤柚是最好的人选。

    比起敬德帝,他才应该是高座钓鱼台的那个!

    豁然开朗的白大爷,一下子就消了之前几月的郁气。

    他语气轻快地与景信调侃道,“没想到你还对儒家有所涉猎?”

    景信的神色依旧淡淡,“诸子百家,不管哪家,能留存下来的必定还是有其道理的。”

    此时解开心结的白大爷,已完全不复刚刚的阴郁,甚至大有点飞扬之感。

    虽现在的风气多是推崇老庄之说,但白大爷年轻的时候涉猎极广,儒家的一些思想学问,他亦是读过,好心情的白大爷当即便想与景信,交流个中心得。

    但景信的下一句话,却直接破坏了白大爷刚刚好转的情绪。

    “大爷,前几日三少爷和我说,他想从大厨房调拨几个手艺好的厨子到他院子里,您看这?”

    白大爷蹙眉,被胡子掩盖住的嘴角此刻又有了,再次耷拉的势头。

    “他的吃食,不从来都是从大厨房过的吗?何必多此一举。”

    “罗姨娘几日前已经搬到了三少爷的院里。”景信提示道。

    可惜,白大爷对自己儿子的荒唐事,显然没有关注太多,他没有一下子听明白景信的提示,反而是顺着景信的提示,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哪来的罗姨娘?”

    不过好歹白大爷也是,听着积谷将白济远的那档子事情,听了个大概。

    他就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是,原来碧溪阁里的那个丫鬟?”

    看到景信点了点头,白大爷感觉自己心中的怒火有点不受控制。

    之前他所有的心神,都被牵制到白纤柚的婚事上,白济通的混账事情他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前因后果。

    白济通已经十八了,身边自然是有伺候的通房丫鬟,这是世家公子的惯例。

    而当下虽也是有各种避孕的方式,但意外这种事情总归也是避免不了的,若是碰到了,各家也会捏着鼻子认下,毕竟子嗣是无辜的。

    不过姨娘,作为半个主子,从来都是要正妻进门之后,由正妻同意了才可以确定的。

    白济通闹出人命的行为,往小了说,就是年轻人少不经事,荒唐了,但也是能被理解的。

    但绕过未进门的妻子,抬姨娘,这简直就是将成家的脸面直接弃之不顾!

    “啪”的一声,白大爷的手重重地拍在了楠木书桌上,手掌传来的剧痛让白大爷忍不住又皱了皱眉。

    但这痛完全抵不住他内心的怒火。

    “这个孽子,怎么敢?他是不懂规矩吗!”不同于之前的抑郁烦闷,此刻的白大爷感觉有点头晕心慌,如果抬姨娘这事继续闹大,传了出去,他也不确定成家是不是会退亲。

    若是因此两家交恶,再结合如今朝上朝下诡谲的局势,他有点不敢细想下去。

    “厨子,不用拨了,这‘罗姨娘’之称,也好意思让人叫出来,没有通禀父母,没有报过官府,也好意思说是姨娘?”

    “方氏自己没有管教好自己的婢女,让她自己去处理掉,白家不需要如此低贱的孙辈!”

    方氏当年就是以丫鬟之身爬的床,没想到她的丫鬟也和她一个德行!

    真是怎么样的主子,带出怎么样的奴才!简直是恬不知耻!

    景信没想到白大爷,这三两下就下定了如此的决心,虽然有点伤阴德,但这与他关系不大,他也不过是出了这个门,随意找个人给方姨娘去传信罢了。

    他也懒得和白大爷再针对白济通的事情,探讨一些补救换回的措施。

    当下便直接便辞了白大爷,离开了书房。

第65章.哑大厨

    被景伍按下了,给成宣写信想法的白纤柚,有点愤懑。

    但这一点不会影响到,她的食欲。

    看着不停扒拉还嫌不够的白纤柚,景伍就纳闷了。

    “大夫人,没给你吃饱吗……”

    白纤柚“豁”地一个抬头,“你都没有发现我瘦了吗?”

    这景伍哪儿看的出来,除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白纤柚一起吃饭以外,她俩隔三岔五就会见到面,哪儿分辨得出来瘦没瘦。

    但大概是白纤柚此时的目光,太过于幽怨,景伍也不好吐槽,反而顺着白纤柚的意,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假模假样装着回忆了白纤柚之前的样子。

    然后她诚恳道:“好像是有点瘦了……是不是最近长高了?”

    白纤柚满意于景伍的回答,转头不再看景伍,反而抬手给自己盛了碗汤。

    白纤柚喝下一口汤,突然对景伍说道,“景伍,我感觉,我母亲最近怪怪的。”

    “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我经常找不见她,我感觉母亲才是真的瘦了,我明明都一直盯着她吃饭,吃肉,吃的比以前都要多,偏偏她还瘦了。”

    说着白纤柚慢慢地抬起了头,看向景伍,犹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满是犹豫与担忧。

    “我母亲好像是生病了,可是我又不敢问她,我就去问了点翠,问了严妈妈,但是她们都说是我想多了,母亲没有生病,最多也就是被方姨娘闹得有点没休息好……”

    不得不说,小孩子的直觉是很准的。

    景伍若不是当时恰好读到了点翠的心声,怕是也想不到大夫人已经得了重病。

    但这事,她虽然是知道,却只能是藏在心里,与大夫人朝夕相处的亲女尚不知晓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如何会知。

    景伍“唔”了一声,她记得大夫人好像是咳血了?

    咳嗽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大夫人是如何忍住的。

    不过既然是瘦了,那多吃点总归是出不了错的!

    “十二小姐,我记得致宁院现在的吃食,都是走的外院大厨房吧?”

    白纤柚听着景伍的话,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大厨房,我记得有个厨子,做菜很不错,好像是叫什么董小安还是董大安来着,改明儿,让他给致宁院做几个菜,兴许是大夫人这几个月,吃不惯大厨房出的菜色,换换口味试试呗。”

    白纤柚毕竟年纪小,乍一听景伍讲的好像也很有道理,当下就面上一喜。

    “我怎么没想到,景伍,景伍,你说的那个董什么安,他擅长做什么菜,我现在就让人通知他准备起来!”

    白纤柚这么一问,倒是让景伍感到有点尬尴。

    她只吃过董小安做的杂粮馒头,并没有吃过董小安做的菜啊……

    这几个月她时不时,也会让绿芜去大厨房取几个董小安做的馒头。

    但这不是因为,景伍偏爱吃馒头,相反面点里她最不稀罕的就是馒头,因为没馅……

    可董小安偏偏,日日只负责做下人们吃的杂粮馒头,大厨房她能混点吃的已经不错了,想要插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景伍状似思考地支吾了一下。

    “面点吧……味道不错。”如果你能欣赏的了,杂粮……

    白纤柚眼睛亮亮地“嗯、嗯”了好几声,点头如捣蒜。

    汤包,饺子,面条,各类糕点她都喜欢,面点技能甚合她意。

    于是,白纤柚直接将喝到一半的汤碗放下,随意擦了擦油汪汪的嘴。

    开口道,“景伍,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喊上了在外等待的含靛和含紫。

    显然是往大厨房去了。

    如此风风火火的白纤柚,倒是突然让景伍想起了白济远,这兄妹俩的性格其实还是很像的。

    也不知到白济远这厮最近在干什么……

    蛮久没有看见他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太宅了。

    自从上次服用了【读心泪】,领会了人心的形形色色,又经历了白纤之死和之后方姨娘的无端闹腾。

    景伍感觉自己有点厌恶人群。

    更多的时候,她宁可就这样宅在自家的院子里,哪儿都不去。

    为自己的“厌世”叹了口气,景伍也没有心思再吃下去。

    站起身,便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

    刚刚收拾了一半,绿芜便走了进来。

    绿芜道,“放着,我来吧……”

    景伍也不矫情,当即便退到了一边,将残局交给绿芜。

    看着绿芜,景伍忍不住试探道。

    “绿芜,十二小姐说大夫人好像病了……”

    “啪”,绿芜手中的碟子摔了个粉粹。

    碗碟的破碎声,吓到了景伍,也惊醒了绿芜。

    绿芜赶忙低下身,收拾起地上的碎片,但同时也不忘敲打景伍。

    “人吃五谷杂粮,自然会生病,大夫人如果生病了,肯定会请大夫过府,轮得到你操心什么……”

    白纤柚的到来,在大厨房里引起了轰动!

    满屋的油烟味,逼得白纤柚只在大门外晃了晃,就远远退到了空旷的院子里。

    但光是那么一晃,就足够让厨房里的厨子们卯足劲表现了,一时之间,大厨房里倒是听听哐哐,愈发热闹。

    白纤柚捏着鼻子,手持扇状,不停地妄图驱散身边的油烟味。

    “含紫,哎呀,要不还是你进去吧……你熟,你找那个,董什么安,额,就叫他做个最拿手的,吩咐完就我们就赶紧走。”

    白纤柚一开始是好奇,能被景伍夸的厨子会是个什么样子,所以才会急吼吼亲自过来一趟,但可惜,她迈不进那个腿。

    含紫点头应是,三个月下来,她对这大厨房的确是熟悉,但她怎么不记得有姓董的大厨?不过疑惑归疑惑,她可不敢反驳白纤柚,有没有进了大厨房以后,一问便知。

    当下含紫便伏了伏身,往厨房里走去

    而半饱的白纤柚,此刻居然也有点习惯了不远处传来的油烟味,甚至感觉还有点没吃饱……

    看着含紫的背影,她突然想起,景伍说这个董什么安,好像是做面点的,那就要一份的话,自己是不是就没的吃了?

    “哎,含紫,要两份!!!”白纤柚赶紧,喊住已经一步跨入大厨房的含紫,追加了一份。

    含紫听到白纤柚的声音,转过身,又伏了伏身,示意知晓。

    过了大概半盏茶的时间。

    含紫便从大厨房出来了。

    待到含紫走到近前,白纤柚急忙问道:“找到那个厨子了?他有没有说要做什么东西?”

    含紫此刻的神色,却略带点古怪,“小姐,找到了,也吩咐他做两个拿手菜了,只是……小姐,那个董大厨,他……他是个哑巴……”

第66章.食

    白纤柚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她对景伍的话,从来都是全盘相信的,景伍既然能推荐这个厨子,那这厨子毋庸置疑,肯定也必须有其过人之处。

    但含紫看到白纤柚这个表情,以为白纤柚是不满了这个厨子,她正想继续添把火。

    白纤柚下一瞬,却是一脸不耐地睨了她一眼,年纪虽小,却把大夫人的气势学了个十成十,逼得她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又咽了回去。

    “做菜又不是用嘴巴做的,你管他是聋是哑!”

    含紫感受到白纤柚话中的冷淡和敲打,忙不迭地低下头,不敢再注视白纤柚一分。

    白纤柚扯着嘴角轻“哼”了一声,以眼神示意了一下含靛,也不理会含紫,转身便走。

    黄栀和落缤之后,她没了贴身服侍的丫鬟。

    于是,她母亲调拨了含靛和含紫两人供她使唤,不过时间尚短,到底是用着还不习惯。

    含靛倒还算是进退有度,这含紫却是有点拎不清……

    胆小怕事,偏偏还爱出脸面,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景伍完全不会想到,她一时间抖机灵用来搪塞白纤柚的话,会在之后给董小安这个来自未来的五星级大厨,带去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时此刻的景伍,正面对着他爹的灵魂拷问。

    “闺女,你怎么都不给爹留一口的吗?”景信对着景伍哀怨开口,说完还顺手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场面,直叫人怀疑景大管家,是饿的只能喝水充饥了……

    景伍略感尴尬,他爹今早出门的时候,的确是嘱咐过,晚上会早点回来和她一起吃晚饭。

    其实准备晚饭前她还是记得这茬的,甚至还特特意提前拿酒和秋油腌制了几对鸡翅,打算做个秘制酱烧鸡翅给她爹尝尝。

    但不巧碰上了突然上门蹭吃的白纤柚,再加上景信到点了也还没有回来。

    她还以为她爹,食言而肥了,所以如今这鸡翅,早就都进了白纤柚的肚子。

    其他的菜,也都在景信进门前被绿芜给收拾掉了,哪儿还有什么剩下的……

    景伍虽有点尴尬,但却是毫无愧色道。

    “爹,这不怪我,我以为你不回来吃了呢,你别这样看着我……大厨房不是日日有备着你的菜的吗,你吃大厨房的就好了啊!”

    景信闻言,又是叹了口气,下意识地举起手边的杯子,却发现杯中的茶水原来刚刚已经喝干了。

    愈发哀怨无奈了。

    “哎,爹不是托了积谷来传话了吗?只是让你先吃,又没说我不吃。”

    景伍一愣,今天来她家院的,应该就只有白纤柚主仆啊。

    “积谷?没来过啊,爹你确定你让积谷来传话了?”

    景信自然不会因为自己女儿的质疑,而感到恼怒,他了解自己的女儿,但积谷当时明明是他亲眼所见,往他家的院子方向走的。

    景信忍不住思索起来。

    就这一点的路,还能发生什么意外不成?

    又或者是积谷离开曲径荷塘之后,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吗?

    但即便如此,以积谷的稳妥应该也会另托他人,毕竟只是传个话,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人人皆都是做的来的。

    景伍看着他爹就这样莫名地陷入了思考,也不敢随意打断。

    起身给她爹添了个茶,便走了出去。

    恰好碰到正欲进门的绿芜。

    “绿芜,积谷没有来过吧?我记得是没有的,对吧。”

    景伍拉住绿芜,疑惑地小声问道。

    绿芜亦是疑惑地点了点头,有点不明白,怎么会突然没头没脑地扯到积谷,积谷不是应该在大爷那当差吗?

    抬眼看了看屋内思索静坐的景信,和眼前一脸神色莫名的景伍。

    绿芜忍不住低声问道,“怎么了?”

    景伍摇摇头,她一个宅女又怎么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突然。

    “咚、咚、咚”,闷重的敲击声,从院子的大门处传来。

    景信身为大管家,自然是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这个点会来找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当下突然的诡异气氛,却让景伍莫名感觉到了压抑,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似的。

    绿芜这时对景伍说道,“我去开门,你还是回屋吧。”,说完便向大门处走了去。

    绿芜离开后,景伍没有跟着马上离开,而是回头看了看她仍在思索中的爹。

    此时的天色尚未完全暗透,但晚饭时候景伍这就早早点了灯。

    烛光一时间映衬得景信,好似在这昏暗之中发了光一般。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景伍的目光。

    沉思中的景信突然回过了头,接着又站起了身,将杯中的茶水再次一饮而尽后,他道。

    “爹要去忙一会了,给爹准备个宵夜吧,温在厨房就好……”

    景伍愣愣地点了点头。

    当她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逐渐暗下的夜色之中。

    无星无月的天空,积压着厚厚的云层。

    明明白天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此刻却莫名有种风雨欲来的趋势。

    景伍取了堂屋内的烛台,小心翼翼地护着烛火,一路向厨房走去。

    而突然安静下来的小院,此刻俨然就只剩下了景伍一人。

    厨房里,景伍默默得揉着面团。

    无所适从。

    灯火通明的致宁院。

    大夫人操劳了一天,早已经是饥肠辘辘。

    但白纤柚却是任性得一直不让开席,因为她怕她母亲若是晚膳用到一半,怕是会吃不下面点,这岂不是要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大夫人无奈道,“柚儿,你不饿吗?”

    白纤柚在景伍那儿蹭了半顿饭,此时并没有太多饥饿的感觉。

    但她又不敢直言,只能吱呜着用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拖住大夫人,心中却是暗暗怨起那个董什么安,做个吃食废那么久的功夫!

    好在,此时含紫过来复命,说是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白纤柚目光注视到含紫,含紫轻点了点头。

    白纤柚这才放下心来,转过身就去拖拽她身边的大夫人。

    “母亲,走吧,用膳了。”

    大夫人,哪里会不晓得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在晚膳上有什么动作。

    所以,大夫人才会饿着肚子配合着白纤柚各种奇葩的理由。

    但下一刻,坐在饭桌前的白纤柚,却是怎么都找不到她要的面点!

第67章.赏

    大夫人不像白纤柚,思维已经被“面点”牢牢地给绑住了。

    她一眼就发现了桌上两道从未见过的菜色。

    其中有一道,模样甚是怪异,素净的碗碟里,浓稠的金色汤汁打底,一个大肉丸就直接置于汤汁中央,没有其他任何的修饰。

    平日里这样一眼就让人感觉荤腥的菜色,大夫人是断然不喜的,但不知是不是今日,白纤柚那么一闹腾,把她饿的有点狠了,大夫人看着这大肉丸,竟是感觉有点食指大动。

    一旁的点翠服侍大夫人多年,自然能从大夫人的神色中做出判断,当下便执箸,破开了大肉丸,夹起了一小块放到大夫人的碗中。

    而另一边,因为找不到“面点”,犹在生气的白纤柚,闻着肉香味,一时间忘记了生气,反倒是感觉有点饿了。

    她也不用点翠帮忙,自己就拿来公筷,从盘中夹出一块,放到自己的碗中,然后直接就用碗中的勺子把肉扒拉进了嘴里。

    肉香混着蟹的鲜甜咸香,一种从未有过的美味体验,直击白纤柚的味蕾。

    稍微一抿,都不需要嚼,嘴里的肉就轻松化开,肥而不腻,滋味十足!

    “咕咚”白纤柚将嘴里的肉一口咽下,手中的勺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再次往装着大肉丸的盘子伸去。

    完全顾不上自己的母亲有没有的吃了!

    此刻的白纤柚,太激动了,她发现了比景伍准备的火锅更好吃的东西了!

    大夫人虽也惊艳于这道菜的滋味,想要再吃几口,但看到自己女儿这急不可待的样子,她便收敛了念想,并以眼神制止了身边的点翠。

    大夫人错开眼神,瞟到另一道新菜色上。

    “点翠,盛点汤给我。”,大夫人道。

    此时,桌上共有两道汤,其中之一是致宁院常有的芙蓉汤,算是大夫人极少数比较偏爱的菜色之一。

    这个汤看着简单,但要把握好各个食材的比例和火候,也是极难的,火候未到,这芙蓉就成不了形,但火候若是过了,这芙蓉就老了。

    此刻,大夫人目光所视,口中所说的汤,显然不是芙蓉汤。

    而是另外一份。

    点翠一手重新取了个干净的空碗,另一手执汤勺,轻轻地在另一份汤中舀起了一勺浅黄透亮的汤汁。

    而这汤碗之中,除了汤,竟是别无他物,熬汤的食材尽数捞出,只留了吸饱了原料精华的汤汁。

    大夫人接过汤碗,不同大肉丸子的肉香扑鼻,这一碗汤,端得近了,才隐约闻到一股清新如甘的气味。

    “不错。”

    食物讲究除了“味”,亦是讲究“香”的。

    这碗汤的香,甚合大夫人的心意。

    当大夫人正要喝到第一口汤的时候,白纤柚已经一个人将整个大肉丸子,消灭了泰半。

    突然,白纤柚发出“咯……”的一声。

    接着,“咯……咯……”一个接一个,竟是有点停不下来。

    大夫人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空出手来,轻轻拍打着白纤柚的背。

    哭笑不得道,“柚儿吃的那么急做什么……母亲又不抢你的。”

    大夫人这话说完,白纤柚一愣,脸一红。

    瞬间又噎,又憋。

    大夫人急得腾出一只手,拿起了刚刚被自己放下的汤碗。

    “来柚儿,喝点汤,顺顺气……”

    白纤柚此时虽是极度羞恼,但被噎住的感觉又实在难受,当下也顾不得其他。

    就着自己母亲的手,三两下就把浅浅的一小碗汤给喝干了。

    “呼……苦……”

    白纤柚从汤碗前抬起头,吐着舌头,一脸的苦巴巴。

    她心中不禁猜测,自己不会无意中喝了她母亲的药吧……有点苦……

    白纤柚此刻苦巴巴的样子,逗乐了大夫人,让大夫人不禁打趣道。

    “你这丫头,汤有甜,有咸,怎么会苦呢?”

    白纤柚吐着舌头,含糊不清回道,“有点苦,咸的,真的。”

    母女俩说话间,点翠已经重新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大夫人的手边。

    大夫人看着怪模怪样的白纤柚,还道白纤柚这是在逗着她喝这汤,遂,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己搞怪地女儿,也不戳穿她。

    直接拿起汤碗,用起汤来。

    却是不想,这汤入口的确是一股子的涩苦味,大夫人忍不住皱了皱,说也奇怪,短暂地涩苦之后,居然是慢慢的甘甜。

    一口咽下。

    汤汁顺着喉咙下滑,居然让她感到一股奇异的通透感,自xiong腔散发到全身。

    大夫人忍不住又喝了几口,这种通透感愈发的明显。

    就连肺部郁结着的憋闷感,都有些许消散的感觉。

    白纤柚看着她的母亲,将这苦汤喝了一口又一口,赶紧拿勺子挖了一勺的肉,塞进嘴里,压了压自舌根发出的涩苦味。

    待白纤柚将这一满勺子的肉,细嚼慢咽地咽下之后,大夫人已经在喝第二碗汤了。

    白纤柚皱着眉眼,龇牙咧嘴道。

    “唔……母亲,这是您的药吗,不好喝,又咸又苦又涩,母亲你要不要吃口肉啊,压一压……”

    用肉压药,这也就白纤柚能想的出来了……

    大夫人放下喝了一半的第二碗汤,感觉舒畅不少,但这通透舒畅的感觉显然是越喝越少。

    这时的大夫人也早已反应过来,这汤里应该是加了什么药材,又刚巧对了她如今的病症,所以才会让她感觉久旱遇甘霖一般。

    “这不是药啊,就是汤,柚儿喝不出是肉汤吗?”大夫人道。

    白纤柚快速摇头,她光记得苦了……

    大夫人轻笑了一声,心中不由纳罕,大厨房居然还有这样手艺了得的厨子。

    转过头,隔着纱幔,她看向稍远处静立一旁的含紫,提声唤了一声“含紫”。

    含紫听到大夫人的声音,立刻颤了一下,又强自镇定下来,转过身,面对了大夫人,低伏了身,故作镇定地回了个“在”。

    因为白纤柚吃相着实豪迈,大夫人又不愿拘着她,所以一般娘俩用餐的时候,也就一个点翠在旁服侍,其他人都隔着纱幔,在后头候着。

    大夫人此刻,隔着纱幔,光听声音,都能想到含紫蠢笨胆小的样子。

    虽是烂泥扶不上墙,但好在还能跑个腿。

    大夫人道,“含紫,你进来”。

    含紫闻言心中警铃大作,如今致宁院和大厨房之间的取餐和日常转述虽然已经不是她在负责了,但偏偏今日这一顿,却是过的她的手。不会是那个寒酸小子做的东西出了什么差错吧!她就知道,就那样的能做出什么能吃的来!

    含紫心中忐忑,但却只能是硬着头皮,掀起了纱幔,低垂着头,走进了母女俩的用餐区。

    此时大夫人抬起了手,指了指那道被白纤柚说是“药”的汤。

    语气平淡道。

    “这个菜是哪个厨子做的,明日,你取十两赏给这个厨子,让他继续做这个汤。”

    含紫听到此处,一下子松下气,只要不是出了岔子就好,当即她便大着胆子抬了点头,当看到大夫人所指的汤,却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怎么可能是这道菜!

    就那么一个低微的小帮厨,随便鼓捣了几下,做出来的东西,居然不仅入了大夫人的眼。

    甚至,大夫人还要赏他!

    还是十两!

    当初府里买他这个人的时候,怕是都不用十两吧!

    难道,大夫人其实口味甚是独特?

第68章.谢姨娘

    母女俩各自用膳,皆对今日的膳食表示满意。

    白纤柚,自是不肖说,她本就在景伍处吃了半饱,但这一餐遇着意料之外合口的美食,哪怕是不那么饿,白纤柚还是卯足了劲吃了两大碗。

    大夫人也因为,那奇特的汤水,比平日多吃了好几口饭。

    饭毕,母女俩正对坐饮茶消食。

    此时用膳时的纱幔已经重新挂起,吃的饕足的白纤柚,这才注意到已经退到了外头的含紫。

    “含紫,面点呢?”白纤柚放下茶盏,张口就问。

    含紫吓得瑟缩了一下,神色间带着十足疑惑,仔细回忆了一番,战战兢兢道:“小姐,什么面点?您没有吩咐婢子,和大厨房那点面点呀……”

    白纤柚小脸一黑,正欲发作。

    “怎么,柚儿还没有吃饱吗?”大夫人柔柔地开了口,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却让白纤柚心中本能地突了一下。

    “哎呀……母亲,面点是给您准备的啦……我听说大厨房那有个做面点很厉害的,就让他准备了点拿手的,好给您换换口味。”白纤柚凑到大夫人身边,撒娇道。

    大夫人听了白纤柚的话,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白纤柚的小丫髻。

    “母亲,吃的挺好的,柚儿何必如此费心。”

    大夫人大致已经猜到了,今日这两道新菜应该就是白纤柚特地定下的。

    只是不知为何白纤柚,将这两道菜误会成面点了。

    “柚儿,你刚刚说的很厉害的厨子,是哪个?”

    白纤柚,咧了咧嘴,不确定道。

    “董什么安吧……”

    大夫人无奈道,“那你之前没有听到含紫,说了吗,刚刚用的那道汤,是一个叫董小安的厨子做的?”

    这个白纤柚真没听到,她当时正心无旁骛地吃着剩余一半的大肉丸子。

    忍不住龇了龇牙,白纤柚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被景伍给误导了,略带嫌弃嘟囔道:“什么手艺啊……又涩又苦。”

    大夫人点了点白纤柚的鼻子。

    “龇牙咧嘴的,什么样子。你吃了个精光的那道菜,怕也是董小安做的,对吗,含紫?”说到此处,大夫人已经再次将目光转至含紫身上。

    含紫此刻又一次听到大夫人唤自己,早就已经吓得不行。

    也没听清楚大夫人说了什么,一个劲只是点头称是。

    惹得大夫人,忍不住皱起眉。

    这含紫,还真是一块彻底成不了形的烂泥。可笑,现在诺大的致宁院居然无人可用。

    不说,这一顿晚膳下来,差点吓破了胆的含紫。

    白纤柚此时真是惊呆了,她完全不明白一个厨子怎么能同时,将菜做到两个极端……

    踢踏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谢姨娘,谢姨娘,您别急啊……夫人和十二小姐还在用膳呢,老奴先禀了大夫人,您再……”

    “闪开……”

    “哎呀,谢姨娘……”

    “咣”的一声,门一下就被大力推进。

    上一秒还犹在疑惑的白纤柚,循声望去。

    来人正是刚刚在门外差点被拦下的谢姨娘。

    谢姨娘汲着夜色而来,一身墨绿色的衣衫却丝毫不显老气,反而给人一派身姿飒爽之感。

    明明已经三十多岁,看着却依旧像是刚刚二十出头一般,完全无法让人相信,她的女儿都已经到了快出嫁的年纪。

    几步跨入室内,谢姨娘边走边急切道。

    “夫人,您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喝茶呀……前院那儿都乱成一锅粥了!”

    大夫人轻笑了一声道,“前院如何,与我何干?”

    “我只要管好这白家后院不出岔子,就已经够好了……前院有大爷,有景大管家,哪儿有我这妇道人家插手的余地?你说对吗?归……”

    谢姨娘一窒,对上大夫人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突然感觉自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

    谢姨娘,全名谢福归。

    是大夫人当年托家里,特地照着已故林姨娘的模样找来的。

    谢姨娘当年刚满十三岁进府时,林姨娘仍旧只是个外室。所以谢姨娘一开始并不被白大爷所喜欢。

    却没想到,几年过去,谢姨娘与林姨娘越长越不像,而气质也越来越特别。

    到了现在,林姨娘命陨,方姨娘痴肥,而大夫人也与白大爷早就离了心。反倒是谢姨娘,成了白大爷,唯一的心头好。

    “夫人,话不能这样说,这前院可还住着您的儿子呢……”谢姨娘敛下心神道。

    “唰”的一声,大夫人奋身欲起,张了张嘴想要问白济远怎么了。

    但冲口而出的却是,一声盖过一声的剧烈咳嗽。

    大夫人动作极快地从怀里掏出了帕子,覆住口鼻。

    这时白纤柚已经被眼前突发的情况,给吓住了。

    她“啊”地尖叫了一声,扑到了自己母亲身边,瞬间已经是涕泗横流。

    点翠怒视了谢姨娘一眼,心中暗骂了一句白眼狼。赶紧上前替大夫人顺气。

    严妈妈奋力将白纤柚拉离,边拿帕子帮白纤柚清理着,边略带埋怨对谢姨娘道。

    “谢姨娘,您明知道,六少爷是我们夫人的心头肉,您作何要如此吓唬我们夫人。前院发生了什么,您直说便是……”

    谢姨娘抿了抿嘴,对眼前景象甚感措手不及,听到严妈妈的暗示,她赶紧道:“六少爷,哎呀不是六少爷。”

    “是三少爷啦……,三少爷他不是,刚纳的那个什么罗青衣,还是彩衣的,前几天说有了孕,不就被三少爷,接去了前头他自己的院子嘛……”

    “谁知道,刚刚这个罗,诶……反正就是撞破三少爷和三房夫人,那个娘家侄女私会了,她想上去理论,却没注意脚下,一下子踩空了。”

    “我看着,像是没什么大概,只是没站稳,又跌在了地上,可架不住她嚎得厉害,一直在说是被那个孙家小姐,给推的……”

    “也是没想到,这孙家小姐才多大啊……比我楠儿还小呢……就想着这种事情了……”

    “……”

    谢姨娘说到最后,完全就是在不停絮叨,但好在她总算是将事情说了明白。

    大夫人原以为,刚刚咳嗽来的那么汹,她都已经做好了病情暴露的准备,但没想到,谢姨娘说到一半,咳嗽就慢慢地止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大夫人淡淡开口,打断了犹在废话的谢姨娘。

    谢姨娘“额”了一声,停下絮叨。

    “刚好……刚好路过。”

    实际上,她是在偷听白济通和孙香茗互诉衷肠……但她虽不算什么正经长辈,那也起码算是长了一辈,这话她说不出口。

第69章.争

    孙香茗感觉自己背透了,她不过就是想碰碰运气,在繁园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遇到白济远或者是白济逸。

    却是不想被白济通,抓着说了好大一堆有的没的。

    她眼看着,已是成人模样的白济通,涨红了一张脸,向她倾诉爱慕,感觉自己被噎的不行。

    她的确是有心搭上白家的少爷,但白济通是绝对不在她的考虑范畴内的。

    先单单是年龄上,俩人年纪就相差太多了,待她到了适婚的年纪,白济通怕是早就当爹了,难道她还要盼着白济通死了发妻,给他做填房不成?

    有更合适的白济远和白济逸,她是疯了才会看上白济通。

    何况,她可是世家嫡女,白济通一个丫鬟婢子生的庶子,他配喜欢自己吗?

    孙香茗忍着不耐,不断扭动挣扎着。

    而这一幕,看在白济通眼里,却是女儿家面皮薄,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白济通自以为魅力十足地轻笑了一声。

    “茗儿无需害羞,我会等你长大的,只是如今茗儿已经出落得如此撩人,真不知再过几年会长成如何的倾国倾城,茗儿我这是情不自禁,你可感受得到我的心意……”

    白济通说着,硬拽了孙香茗的手,置于自己的心口。

    手下,青年人“砰,砰,砰”的心跳,让孙香茗触之如电,她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白济通牢牢按住。

    白济通身上男子的气息冲的孙香茗一时间昏头转向,她的内心也开始挣扎起来。

    她无心白济通,但她此时却又有点享受,白济通如此赞美,痴迷于她的状态。在经过一开始的那些鄙夷抗拒之后,孙香茗慢慢有了软化的迹象。

    “白三哥,你快放手,要被人看见的。”孙香茗继续挣扎着羞恼道。

    白济通却是松了松手后,又猛地将孙香茗往自己的怀中一带。

    引得孙香茗一阵的惊呼。

    怀中少女的馨香,让白济通头脑一热。

    “茗儿,我定不负你,虽然我推不掉成家的婚事,但是你放心我会求父亲和二婶,让我肩挑两房,只是要委屈你做二少夫人了……”

    白济通话落,仍在他怀中的孙香茗却是已经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怎么一发昏,竟是忘记了这白三少早就有婚约,明年开春就要迎那成家小姐进门了。

    孙香茗用尽全力突然一挣,尚在旖旎之中的白济通一时间不备,倒是被孙香茗挣了开去。

    “茗儿,怎么了,你这是太开心了吗?”白济通腆着脸,想要将孙香茗重新箍在怀中。

    而孙香茗此时却是淡下了神色。

    她有点纳闷,这白家三少怎么会如此天真。

    他这是当八少爷也是死的吗,还是以为二夫人脑残了?

    莫说肩挑两房有多么无稽,就是二夫人真有给自己已故大子留个烟火的想法,大可过个十几二十年,在白济逸的子嗣当中直接过继一个,何必大费周章托到白济通一个大房庶子的头上,还肩挑两房?白送给二夫人当儿子,二夫人怕还是要掂量掂量……

    清醒过来的孙香茗看着,一脸潮红的白济通,有点自得,但心里此刻更多的是鄙夷。

    庶子无礼,哪怕就是生在白家依旧是上不得台面。

    她斟酌着,要怎么婉拒才能既不失了自己的身份,又能不与白济通交恶。

    偏偏,这时候,不知从哪儿冲出个张牙舞爪的疯女人。

    口中不停地咒骂着。

    “不要脸的婢子,居然也敢勾引三少!”

    “小jian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

    来人是从孙香茗的背后而来,并没有看见孙香茗的正脸,她下意识想要转过身,看看来人。

    但刚有动作,却被白济通给止住了。

    白济通道,“茗儿,你不要回头,马上回三婶那儿去,立刻换一身衣裳。”

    孙香茗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白济通的用意,他这是在保护她的名节。

    微微酸涩的动容,在孙香茗心头蔓延。

    这白三少,人是傻了一点,年纪也大了一点,身份还低了一点,但好在还算是体贴。

    孙香茗这一怔的功夫,后头骂骂咧咧的青衣已经越靠越近。

    青衣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向前探向孙香茗的方向。

    孙香茗感觉到背后的人,越靠越近,才如梦初醒一般,提起裙子,快步打算撤离。

    而此举,却是明显激得青衣,愈发恼怒,一时间忘记护着肚子,拔腿就追。

    白济通本想去拦,但刚走出两步,却又放缓了脚步。

    青衣毕竟年长,又是丫鬟出身,要追上一个身娇体弱的小姐实在是轻松的很。

    眼看着狐媚子,就只有一步之遥,青衣伸着手往前又多探出了点,一下就够到了孙香茗的肩膀。

    孙香茗吓得“啊”了一声,奋力挣脱着。

    但青衣的手,却牢牢桎住了孙香茗。

    孙香茗重心一个不稳,人就往后仰去,也带倒了青衣。

    但好在白济通在青衣即将倒地之时,及时扶住了青衣。

    而孙香茗此刻却是整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狼狈不堪。

    被白济通扶住的青衣,此刻才开始后怕起来,但她一抬眼看见是孙香茗,更是惊了,她本以为只是个心野的小丫鬟。

    “没事吧?”白济通开口问道。

    青衣闻言,稍放缓心,暗道三少爷还是重视自己的,但是下一瞬白济通却是放开了扶住她的手。

    作势上前去扶孙香茗。

    此刻孙香茗的心里亦是不好受,不提倒地后身上的痛楚,之前白济通明明是来得及扶住她的,但是白济通却选择扶住了一个爬床的丫鬟,这一举措,让孙香茗感觉羞愤不已,更是有点心酸。

    她抬手,拍掉了白济通要扶自己的手。

    正想放点话,让白济通放尊重点,或者干脆是替白济通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尊卑的婢女。

    但青衣却赶在她之前,开始哀嚎不止。

    “我的肚子!孙家表小姐,你好狠啊!”

    “我罗青衣,与你素日无怨,你为何要推我……啊,三少爷,快叫大夫啊,三少爷,我肚子好痛啊……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孙香茗,若是我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给我的孩子偿命,我的孩子可是白家的长孙啊!”

    “…………”

    “…………”

    而这一切,悉数都被前去给白大爷送银耳羹的谢姨娘,如看戏文一般看在眼中。

第70章.赏钱

    次日清晨,景伍是被白纤柚闹醒的,但醒了归醒了,疲惫感却依旧是覆满全身。

    昨天夜里,她记得自己一直在等她爹和绿芜回来,等着等着好像是在桌上趴着睡着了?

    但她现在是在自己的房间醒过来的,那他们是回来了吧。

    另一边,看着景伍一脸刚睡醒的迷蒙样子,白纤柚心里有点不平衡,她可是一大早就起来,去延鹤堂请安去了。

    虽然是故意去等着看白济通笑话的。

    想到请安时候,白济通被训的样子,白纤柚就忍不住直乐,却又故作神秘探着身子,凑到景伍身边道。

    “嘿,景伍你知道昨儿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景伍下意识一怔,转头看向白纤柚,猛地出声道,“发生了什么?”

    白纤柚被景伍的反应吓得一懵,下意识后仰了些许。

    “这点破事,景伍你至于反应那么大嘛……”当下就先将昨晚白济通、孙香茗还有青衣之间的那点爱恨情仇,加上自己的主观推断,以及一些以讹传讹的说法,一股脑都讲给了景伍听。

    景伍听着白纤柚添油加醋的转述,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总感觉有点奇怪,就这点闹剧一般的事情,需要她爹如此严正以待吗?

    “我爹,还有绿芜,十二小姐你来的时候可有看见了?”

    尚在喋喋不休的白纤柚,“啊”了一声,突然有点卡壳,后撇了撇嘴,干脆从景伍的床边起身,走至房门处,推开景伍的房门,对着外头等待着的含紫和含靛问道。

    “我们来的时候,大管家和绿芜在吗?”

    含紫低头思索,含靛却只是一晃神,便回答道,“小姐,来的时候,院子里应该是无人的,我们的动静极大,若是大管家或者绿芜姐姐在的话,应该早就出来了。”

    白纤柚对着含靛“哦”了一声,往回退了一步,“啪”再次将景伍的房门关上。

    “景伍,这个点管家大叔和绿芜,平日里不都不在呢嘛。”

    说话间,白纤柚已经重新回到了景伍的床边。

    “嘿嘿,我和你说哦……我真是搞不懂白济通这脑子怎么想的了,一边想纳那个青衣当姨娘,然后另一边又和那个孙家的讨厌精勾勾搭搭的。啧啧……,景伍你是不知道,早上白济通被训的可惨了,不仅父亲训他,就连祖父祖母都一起训了,白济通简直被训得和孙子似的,一句话都不敢回,真是太好笑了……”

    听着白纤柚没头没脑的叨叨,景伍忍不住抬手揉了揉有点涨痛的脑袋。

    “三少爷,本来就是老夫人和老太爷的孙子……”

    白纤柚一顿,然后“哼”了一声,道“景伍,你今天怪怪的!”

    景伍回过头,看到一本正经的白纤柚,敛了敛心神道,“嗯,昨儿睡得晚了些,十二小姐,我要起床了。”

    “哦”

    “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啊?是要我要帮你穿衣服吗?可是……我不太会……”

    景伍无语地看向,神色有点羞恼的白纤柚。她得有多心大,才会让一个六岁的千金大小姐服侍自己穿衣服。

    “十二小姐,你去堂屋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好……”

    白纤柚意识到自己误会了景伍的意思,但下意识还是问了句“为什么?”

    但看着景伍一脸无语,无奈的样子,白纤柚连忙道:“行,行,行,我出去,我出去……”

    但走出几步,白纤柚又回转了身,“景伍,你早上想吃点什么,你这梳洗着,我让含紫去大厨房给你拿来。”

    景伍下意识想说,不用,绿芜应该会有留早饭给她。

    但想到她爹和绿芜说不定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景伍轻叹了口气,“那就麻烦含紫,去帮我拿几个杂面馒头就好。”

    “馒头,我知道,杂面是什么面?”白纤柚不解道。

    景伍有点提不劲给白纤柚解释什么是杂面,于是道,“等会拿过来了,十二小姐,你不就知道了。”

    白纤柚撅了撅嘴,“好吧,那你洗漱吧,我先出去等你。”,但一开门,白纤柚,又再一次回过头,不死心道“要不要让含靛伺候你,她会!”

    景伍摆摆手,示意不用,她自己也会……

    含紫领了白纤柚的吩咐,来到大厨房。

    还没有进门她就听到了大厨房内的喧嚣。

    一个略低沉的声音,明显是在打趣,“嘿,你看你,不还是个揉杂面的吗……我还以为你要发达了呢。”

    “哎呀,你可不要取笑董大厨,人家可是十二小姐亲自点名,让做过菜的。”另一个声音听似帮衬道,但没过两瞬,他又继续道,“只是啊,这昨天做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怕是十二小姐和大夫人都不会碰,这大夫人也是心善,这样杂乱的菜色被端上了自己的饭桌,大夫人也没有发火,派人来斥责……”

    这些嘲讽,含紫听得真切,何止是现在,这样的嘲讽她昨日就听了不少了。

    站在厨房门外,含紫下意识,摸了摸怀中揣着的两个五两的银锭,这是今早刚起那会严妈妈送来的,是大夫人昨日说要赏给那个董小安的赏钱。

    可惜,她只是个代为保管的。

    一步跨入大厨房,一众厨子看见含紫,纷纷与其寒暄。

    但含紫只是点头示意,径直往董小安的面案前走去。

    此时正是介于早膳和午膳之间,但不论是早膳还是午膳,又或者是晚膳,董小安,永远是要做馒头的。

    含紫站定,董小安抬头看向含紫,神色平静,他对自己的水平很自信。

    他相信昨日只要他的菜,入了大夫人或者是十二小姐的口,那他的生活应该就会被极大的改变,至少不用天天揉面团。

    董小安的目光,过于冷静,让含紫不由想起了大夫人。

    “给我几个杂面馒头,十二小姐那边要。”含紫道。

    董小安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转过身,夹过几个刚刚蒸好的馒头,装好递给了含紫。

    含紫接过馒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大夫人,让你继续做昨天那个汤,十二小姐要吃昨天那个肉丸子。”

    说着,含紫取出一个银锭,对董小安继续道,“这是夫人赏给你的。”

    含紫放下银锭就走,但刚走出几步,又缓了脚步,内心挣扎了片刻,再次回过头,对着已经低下头重新揉面的董小安道。

    “你看着再多做两道菜吧。”

    说完,飞也似地离开了大厨房。

    而此刻的大厨房,众人早在含紫拿出五两银子,要赏董小安的时候,就陷入了安静之中。

    那可是五两银子,大厨房里最好的厨子,一个月也就一两银子的月钱。

    一众厨子和帮厨,都沸腾了,一改之前的嘲讽,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地恭喜着董小安,好像他们自己拿了赏钱一般。

    只有董小安,对众人的恭维完全是充耳不闻,继续揉着他的面团。

    这是他该得的。

第71章.鲛缎

    待景伍洗漱穿戴完毕,走出房间。

    她先去到绿芜和她爹的房间各自找了一圈,但俱是意料之中的空无一人。

    一阵莫名的恐慌感,噌得袭上心头。

    “诶,景伍你好了啊,做什么磨磨唧唧的?”聒噪的嗓声突然,从堂屋通向后头房间的连廊上响起。

    景伍循声望去,正是白济远。

    不同于三天两头能见到的白纤柚,白济远她已经有个把月没有看到了,上一次还是月前,在延鹤堂碰了个面。

    景伍按下心头没由来的不安,略加快了步伐走向白济远,最后在一米外站定。

    正作势屈膝行礼,却被白济远一把拉住。

    “可得了吧,从小就和你说了,不用行礼,不用行礼……何况现在还是在你院里,连个外人都没有,那么谨慎做什么。”

    景伍也不坚持,由着白济远将自己拉起。

    景伍道,“六少爷,你怎么突然来了?十二小姐呢?”

    拉起景伍之后,白济远并没有直接放手,而是继续拉着景伍往堂屋内走去。

    边走边回,“早上去延鹤堂请过安后,本来是打算出发去族学了,都临出门了,族学那,来人通知今日放假了,我寻思着左右无事,刚好我之前得了点东西……”

    白济远顿了顿,略带无奈地轻叹口气,“……正好给你来补上生辰礼。”

    此时,两人正跨步进入堂屋。

    白济远朝堂屋内努了努嘴,继续小声道,“谁知道,她也来了,正怄气呢……”

    白济远的话,让景伍有点不明所以。怄气,和谁?她还是白济远?

    绕过垂幔,景伍看到小小一个白纤柚,坐在椅子上,一手握着个杂面馒头,不时地啃两口;一手拽着件青碧色的衣衫,正当手帕用,又是擦嘴,又是抹泪。

    这边哭边吃的可怜相,也是没谁了。

    “十二小姐,你怎么了?”景伍走到白纤柚面前发问道。

    白纤柚抬起头,红着眼睛,神色幽怨地看了一眼景伍,眼泪啪嗒一下就掉了下来,但她却并不言语,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了头,一边掉泪,一边再次啃了口馒头。

    景伍疑惑地回过头,以眼神询问白济远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济远一脸无奈地指了指白纤柚手中的衣衫,然后撇过头去,一脸的我也没办法。

    景伍也不敢直接上前去拿白纤柚手中的衣衫,只能隔了一点距离,细细观察。

    青碧的衣料,在晨光之中熠熠生辉,看着很是惹人瞩目。

    此刻景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之前白纤柚六岁生辰刚好被方姨娘搅和了,但她依旧是乐呵呵的,就因为白济远这个平日里不着调的哥哥,难得开了一回窍,送了她一匹粉嫩的鲛缎。

    要知道鲛缎可是有市无价的贡品,产量极少。

    不过,这鲛缎再名贵,白家自然还是能弄得到的,只是数量和颜色上相对比较局限。

    白纤柚作为白家嫡女,自然是有鲛缎的布料,只是颜色远没有白济远送的这一匹可心。

    白纤柚,现在手中拽着的衣衫,可不正是鲛缎做的吗?结合白济远之前所说的话,景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当前这局面,怎么那么像,小姑子不满自家哥哥对嫂子太好,柠檬精附体,而闹脾气啊……

    景伍在白纤柚的身边坐下,从桌几上的盘碟里,拿了个馒头,几口就吃下了小半个,不管咋的,她现在饿了。

    白纤柚却是余光见到景伍一脸“无所谓”坐下就吃,感觉景伍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她现在都那么惨了!

    忍不住愈发难受,感受到亲兄长的“冷漠”,景伍的“无视”,白纤柚崩不住了。

    她狠狠地将杂面馒头砸在地上,双手拿着那件白济远送给景伍的生辰礼,捂住全脸,呜呜大哭起来。

    哭得含紫,含靛,一脸为难,不知所措。

    哭得白济远,烦躁地不停挠头。

    哭的景伍,惊得噎住了……

    “咯……咯……咯……,水……咯……”景伍瞬间涨的满脸通红。

    场面一时间混乱至极。

    众人四处寻水,最后却是白纤柚端了自己在喝的茶盏,凑到了景伍的嘴边,还哭哭啼啼地提醒了一句“小心烫”。

    景伍几口喝干了白纤柚递过来的茶水,终于将噎在嗓子眼的馒头咽了下去。

    “呼”地长舒了口气,景伍瘫坐在了椅子上,打趣道。

    “十二小姐啊……,哭前打个招呼可好。”

    白纤柚“哼”了一声,低头看着刚刚急着给景伍端茶时,掉在了地上的衣衫,捡也不是,不捡,眼瞅着也难受。

    此时,白济远上前,捡起了地上的衣衫,打算拍拍灰。

    但手掌触及之处的一片shi濡,却让白济远瞬间僵住了手。

    “白纤柚,你也太恶心了,眼泪鼻涕全往上蹭……”

    白济远一手提溜着衣衫一角,皱着眉,心里不舍得丢地上,却又实实在在膈应无比。

    “噗嗤,哈哈,好傻……”白纤柚看着,白济远一脸的便秘样,顿时挂着眼泪,破涕为笑。

    白济远瞪了自己妹妹一眼,有点敢怒不敢言。

    “行了,六少爷你丢地上吧,回头反正都是要洗的……”景伍道。

    说完也不理白济远如何,继续对白纤柚道,“十二小姐啊,可是哭累了?要不再吃个馒头?”

    白纤柚摇了摇头,呐呐道,“景伍,对不起,把你衣服弄脏了。”

    “十二小姐,是因为六少爷送我鲛缎的衣服生气吗?”

    白纤柚继续摇摇头。

    小声道,“六哥他偏心,给你的是做好的成衣,给我的是没有裁过的布匹,哼,一点都不用心。”

    白济远此时已经将衣服交给则木,重新转进了木盒当中,直接丢地上,他可舍不得。

    当他回过头,听到白纤柚闹脾气的原因,甚感莫名其妙。

    他无奈道,“妹子啊,我给你一整匹,那完全够你裁三身不同样式的了,多的是人给你做衣裳,但景伍这可都是绿芜在做的,我给块布,那不是还要麻烦绿芜?”

    不过,白济远没有说出口的最主要原因,是他觉得这个颜色好,可男可女,他留了半匹给自己做了衣裳。

    送人总没有送半匹料子的吧……

第72章.族学

    白济远的话,的确有点道理,再加上才六岁多的白纤柚还是小孩子心性,脾气来的快,去的更快。

    很快场面就变成了兄妹俩围观景伍啃馒头。

    白纤柚是个爱好美食的,白济亦是不遑多让。

    “咕”隐涩地咽了下口水,白济远盯着景伍手中的馒头傻笑了一声,开口道,“景伍啊,你这个馒头怎么一点都不白啊,不过,闻着倒是怪香的。”

    “六哥,这馒头很好吃,不过你可不要打景伍早饭的主意。”

    白纤柚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眼红景伍衣服的情绪。还生怕她六哥抢食,急忙出言制止白济远可能会有的下一步动作。

    “六哥,你今日是逃学了吗?”白纤柚岔开话题,帮景伍争取着啃馒头的时间。

    看着自家妹妹一脸警惕的样子,白济远郁卒道,“白纤柚,你耳朵长哪儿呢?刚刚我来的时候,你就问过我了啊……今日族学那放假。”

    白纤柚小脸一木,她刚刚全身心都在拆礼盒以及伤心自己哥哥偏心上,哪儿有那心思听白济远说了什么。

    “哼,不年不节的,我看你就是赖学了。”一双大眼滴溜溜一转,白纤柚突然“噗嗤”了一声,“还是说,六哥你其实是被夫子给赶出学堂了?哈哈,我感觉这个可能性更大呀。”

    白济远此刻都快被白纤柚给气笑了。

    他的确不爱上学堂,听夫子唠唠叨叨的。

    但他哪儿有那胆子逃学啊……若有这胆子,他逃什么学,包袱款款,直接逃家便是,正好去寻大姐姐。

    “你要是不信,去再前头寻寻三哥,或者是济逸,看看他们在不在府里。”白济远没好气地回道。

    “你这怎么还恼羞成怒了呢?白济通他算什么哥哥,我白纤柚没有这种渣滓哥哥。”

    听到白济远提到“三哥”,白纤柚表情十足的嫌弃。

    倒是把白济远看的一脸疑惑,他知道白济通最近干了点荒唐事,但也不至于到“渣滓”的地步吧。

    今早白济通在延鹤堂挨了训,但不管是白大爷又或者是老夫人和老太爷,都只是以训为主,谁都没有把白济通昨日傍晚的事情,整个放到明面上来说。

    所以,白济远此时,还只是以为家中长辈是对白济通大婚前,闹出孩子而生气。

    “什么呀,你是不是不知道啊……亏你住在前院,消息还没有我灵通……”

    白纤柚见她六哥,一脸的懵,马上眉飞色舞地将之前对景伍复述过的,重新和白济远也共享了一遍。

    直把白济远说的,一愣一愣的。

    他真是完全想不到,平日里风度翩翩,整个纯良贵少爷形象的三哥,居然能做出如此荒唐事,其他也就罢了,肩挑真是亏他想的出来。

    “这事儿,二婶和济逸知道吗?”白济远突然皱眉道。

    “早晚的事情,昨日谢姨娘说这些的时候,前后伺候的丫鬟还挺多的。”

    只有一个下人知道的八卦,这个下人可能是不敢乱说的。

    但若是好几个下人都知道了一个八卦,那这个八卦传遍全府上下,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白济远揉了揉手腕子,陷入沉默,白济通是他同父的哥哥没错,但他更看重白济逸的感受。

    兄妹俩聊着八卦的时间。

    景伍就着茶水吃了俩杂粮馒头。

    但她可没有光吃,这兄妹俩的对话,她也是一直关注着。

    “担心这么多,不如去二夫人还有八少爷那探探虚实,三少爷怎么都是大房的少爷。”

    景伍出言提示,但主要还是提示给白济远听的。

    至于白纤柚,毕竟还是年幼,而且是个女孩子,不管什么事情,都轮不到她出面。

    白济远难得听明白了景伍的意思,白济通再是不对,总归是他们大房的人,一损俱损。

    于是便开口告辞,打算先去白济逸那看看。

    临走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装着鲛缎衣裳的盒子让则木带回去了。

    “景伍,下次再给你吧。”

    “都行,无碍。”景伍浅笑回道,若不是不好拒绝,她实在对这种闪闪发光的衣服敬谢不敏。

    白济远匆匆而去,白纤柚依旧坐着岿然不动。

    景伍道,“十二小姐还不回去吗?”。

    白纤柚眨巴了一下,依旧带着点红血丝的眼睛,不解道,“我为什么要回去啊?”

    “大夫人等会找你了怎么办?”

    白纤柚神色恹恹道。

    “我母亲,又不见啦……早上跟着母亲请完安,我就回了下房间,再出来,母亲就不见了。”

    “景伍,要不你给我出点题,我做算术打发时间得了。”

    景伍心中一窒。

    白家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奇怪了。

    连着离奇不见的大夫人;色、欲熏心的三少爷;以及突然放假的族学。

    看着无所适从的白纤柚,景伍下意识问道,“要不要一起去族学?”

    刚说出口,景伍就后悔了,这扯上白纤柚做什么呀,她自己一个人目标还小一点,带上白纤柚,那不是意味着还要带着含紫和含靛?

    “啊?族学?去那儿做什么?”白纤柚疑惑问道。

    白家的族学毗邻白家府宅,在前院东北角处,就设有一个相通的角门,这是为了方便白家的少爷上下学。

    说是族学,但其实除了白家的三少、六少、八少,以及白家旁系的子弟,更多在学的实际上是白家资助的有天分的寒门学子。

    资助寒门,算是白家发展壮大自身的一种方式,这就如同再以前的门客一般。

    “景伍,我听说,那边有很多人的。过去不好吧?”见景伍不说话,白纤柚再次犹豫着劝道。

    景伍尬尴一笑,“我差点忘记了,那边有不少学子平日里是住在那边的,那是不好去看。”

    神色不宁的景伍,看得白纤柚十分担忧。

    “景伍,你没事的吧?”

    景伍扯了扯嘴角,“没事,不过十二小姐,我可能有点着凉了,我还是再回去睡一会吧,有点头疼……”

    白纤柚回想起,景伍之前刚起床时的状态,虽然有点遗憾,但并不疑有他。

    “那你,记得好好休息,我先回致宁院了,景伍你休息好了,就来致宁院找我,行吗?”

    景伍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看到白纤柚眼中,就像是景伍的确是在强撑一般。

    将景伍送回房间后,白纤柚也终于离开了。

    景伍,动作极快地除掉了身上大部分的首饰,又重新找了身不打眼的衣衫换上。

    一时间,与一般的小丫鬟无二样。

    再两刻钟后,她已经走在了前院通往族学的连廊,这一路上无人发现她是“景姑娘”。

    当时,听到白济远提到族学以后,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她爹和绿芜应该在族学那边。

    穿过连廊,走过角门。

    幽深的小径,掩在一片翠竹之后。

    景伍快步走在小径上,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片,平整的空地,空地沿边放置有序地放置着不少的石桌,石凳,应该是供学子课余交流休息的。

    而此时,众多的石凳上只坐着一个半大的青衣少年。

    少年,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

    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景伍的眼前。

    景伍惊呼,“白济远,你不是去找八少爷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白济远看到景伍,没有惊讶,反而是神色无奈道,“三哥的事情,已成定局,我早一点,晚一点,又或者干脆当作不知道,其实影响不大。”

    “但是,景伍你呀,看来我的感觉还是蛮准的,我当时说到族学放假的时候,你的神情就有点不对劲。”

    白济远说道此处,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

    “最近家里的事情有点多,景伍你真的没有必要掺和进去。”

    景伍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她走到白济远的身边,寻了个石凳子坐下,注视着白济远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只是想知道,我爹有没有麻烦。”

    白济远出现的太突然,突然得就像是特意来阻止她去发现一些事情一样。

    白济远与景伍对视着。

    “是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一些大概。但这些景伍你放心,管家大叔能处理的,你这是关心则乱了,你要相信管家大叔的本事。”

    景伍敛下目光,站起身,轻声说了句,“谢谢你”,然后继续往族学方向走去。

    白济远也跟着起身,几步就追上了景伍。

    感受到白济远的接近。

    景伍愤而回头,都没有来得及仔细看看白济远的神色,就忍不住咆哮道,“有完没完,不想说就拉倒,我自己去看不就好了!你还想给我拽回去不成!”

    白济远龇了龇牙,“嘿嘿,景伍别这样,你不认识路,我带你走,哎呀……其实我也憋得很,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机灵鬼肯定听得懂我的暗示,你这不就来了……”

    “景伍,到时候父亲他们问起来,你可要说,我是为了拦你,才又来的族学啊!我和你说,早上是大管家特地来通知的,给我吓得,还以为他知道我之前晚上翻你窗户了。”

    “大管家的原话,是何时复课等他通知,多可怕!这是发生了什么呀……”

    “景伍,反正我是拦不住你,我可是为了你的安全才又过来的,你要保护我!”

    景伍在白济远的喋喋不休中,慢慢缓下了心态。

    看着白济远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再回想他阻止自己时候的一本正经的严肃样。

    是白济远的演技太好,还是白济远这厮压根就是个精神分-裂?

第73.寒士

    整个族学建的特别有意思,整体和后世的学校,特别是大学很像。

    除了大片的景观绿植,整个族学是按照功能划分的区域,主要有教学区、演武区、食宿区、交流区,另外还有一些边边角角的过渡功能区域,颇有古今交融的感觉。

    但景伍此时完全没有游览的心情,她跟着白济远在族学里已经东走西逛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

    空无一人的族学,乍一眼让人感觉闲适无比,可景伍的心却是越揪越紧。

    要知道,暴风雨来临之前,亦是宁静祥和。

    此刻,景伍两人正走到白济远平日上课的课堂内。

    白济远眉飞色舞地向景伍介绍着,堂内的座次。

    “景伍,看,这里就是平日里先生讲学的地方,呐,我平日里就是这个位置,济逸坐那……还有,还有这儿是……”

    白济远介绍得正起劲,景伍突然打断道,“你能不能不要浪费时间,我又不是来参观的。”

    说话间,人已退到了进门处。

    白济远瞬间眸光一暗。

    内心自嘲,真是没办法,还是个不开窍的小丫头,偏偏还很聪明!

    “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去过的吗?我们赶快走了!”景伍站在进门处,面朝着室内的白济远催促道。

    白济远无奈得侧过身,正要提步往开门处走去。

    但当他的目光跳过景伍,看到景伍身后正在靠近的人时,下意识止住了脚步。

    白济远瞬间神色一敛,眉头微皱。

    “你怎么过来了?今日放假,没人通知你吗?”,语气很是冷淡。

    景伍当然不会傻得以为白济远此刻是在和她对话,白济远表情变化之时,她也同时感觉到了背后有人在靠近。

    她回过头,一个约莫二十上下,书生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门外两米处,男子长相平凡,但身量极高,身材不算魁梧,却也绝不孱弱。

    此刻男子正神色恭敬地向白济远作揖行礼。

    “朱之嵩见过六少爷。”

    礼毕,朱之嵩向白济远回话道。

    “清晨便有贵府的家丁来通知过了,但嵩昨日有篇做了一半的文章,实在是放不下,左思右想便还是来了,想着好将文章修缮完毕。”

    朱之嵩的态度恭谨,却不卑怯。

    如果抛开他向白济远行礼之前,瞬间对她的打量,景伍可能会感觉这是一个不卑不亢、进退有度的寒门士子。

    虽然只是一瞬,就收回了目光,但朱之嵩之前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蔑视,实在是让她不舒服。

    一个眼神而已,景伍不好发作,她总不能突然暴起,然后来一句“你瞅啥?”吧,但她还是暗暗记下“朱之嵩”这个名字,考虑着要不要让自己老爹给他穿个小鞋,出个气什么的。

    此时,白济远也已经走到了近前。

    他继续对朱之嵩冷淡道。

    “拿上你的半截文章,回家去作,今日族学有事,你最好不要乱走。”

    说着,又侧了侧目光,缓声对景伍说了句,“走了”。

    便率先绕过朱之嵩,往外走去。

    景伍落后两步,紧跟上白济远,一并离开。

    待两人走出大约百米,人小、腿短、体质差的景伍忍不住了。

    虽已走出百米,但此时的景伍仍旧落后白济远两步,甚至她已经要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白济远,你发什么神经,能不能走慢一点啊!”景伍咆哮了一句,接着不停大口喘息。

    白济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走得有点太快了。但他的脚步却依旧未停,只是放缓了些,大致是景伍快走几步能跟上的速度。

    “景伍快走,我带你去找大管家,真是倒了血霉了,怎么会碰上这个家伙。”

    白济远催促着景伍,而景伍听到终于要带他找爹了。

    虽然感到心累无比,但她还是咬咬牙,继续坚持着。

    两人快步走了大概有盏茶的时间,在景伍即将崩溃,抬不动脚的时候,白济远停下了。

    景伍停下脚步,四周打量了一圈。

    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和她一开始走进族学的地方有点相似,也是成片的竹林。但应该不是同一个地方,这里只简单放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白济远当先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又拍了拍身侧另外一个石凳,示意景伍坐下。

    景伍虽然狐疑,但还是艰难挪着步子,在白济远身边坐了下来。

    狠狠地喘了好一会,景伍才恢复说话能力。

    “我……我爹呢?”

    白济远没有言语,而是指了指景伍背后。

    景伍转过头,细细打量了几秒,才发现有个圆拱门洞掩在竹林之后。

    “你确定?”

    “嗯,我猜错不了。”

    景伍忽地瞪大眼睛,提高了声音,忍不住道“猜?”

    合着你这狗少爷,自己都没有明确地答案,一路都在溜我?

    白济远一脸无辜。“不猜,也没人告诉我啊,就像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你觉得有谁会来和我说?”

    不待景伍做出什么反应,白济远拧着眉,突然变得一脸严肃。

    “虽然是猜的,但**不离十吧。景伍你坐着,进去之前,我先和你说说我猜的,你坐好。”

    “你知道的,这族学,除了我白家人以外,其实大多数都是外姓人,以前外姓的,那都是白家资助的寒门学子,虽然在起点上肯定是不如白家人,但好歹他们受了白家的恩,所以族学的氛围还是比较和谐的。”

    景伍轻“嗯”了一声,不明白白济远突然说这个做什么,这些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白济远继续说道,“但是,两年前在父亲的运作之下,族学的主事先生,段先生成了中正官之后,一切都变了,短短一月之内,族学里多出了很多中小世家的子弟,然后就开始有诸多的小矛盾出现,那个朱之嵩就是那会进的白家族学。”

    “他不是寒门?”景伍忍不住插话,打断了白济远。

    白济远摇了摇头,“他不是,他家祖上出过做官的,只是没落了罢了,但他仍能吃饱穿暖,有书可读,算什么寒门。真正的寒门士子,那可是三餐不济,若是不读书,那可是要全年都种在土里的。”

    “一开始段先生当上中正官的时候,那些寒门学子都很高兴,自己的先生成了中正管,那他们比起其他的寒门学子,就有更多的优势,但是,段先生这人,极爱惜名声。”

    “他不愿被人说偏袒自己的学生,所以在定乡品的时候,很是顾忌。”

    “去年的时候,很多寒门当中‘中下’都没有几个,到了今年,族学中的寒门,全是下等。”

    景伍窒了窒,九品中正制下,将学子分为上中下三等,而每一等中,又再细分上、中、下,一共九品。

    若要当官,最次也要中中,这段先生的做法,简直就是绝了寒士入仕为官的路啊。

    而那些半路塞进来的中小士家子弟,却凭借家世占了个现成的便宜,如此之下,矛盾必然。

    白济远抿了抿唇,“段先生,是我父亲扶起来的,那些小世家的人,进的是我白家的族学,竹篮打水一场空,再大的恩也会变成仇……”

第74章.寻踪

    按照白济远的描述,如此情况之下,族学当中的寒门子弟,不仅仅是和那些空降的中小世家子弟有了化不开的仇怨;就连给予他们资助的白家,都在事态的不断演化下,无形之中成为寒门子弟的怨恨对象。

    若是人生本就希望渺茫,那也就罢了。

    偏偏白家却给了这些起于微末的寒门学子,更大的希望。

    要知道,白家族学不是善堂,这些接受了白家资助的寒门子弟,在迈入白家族学的那一刻开始,就等同于将自己的未来绑在了白家上,若是他日侥幸发达,就算人前再风光,那也只是拖着白家这艘沉重巨船不断前行的纤夫之一,不得自我!

    但即便如此,寒门学子们,却也仍甘之如饴,所求所为,不就是比渺茫大一点的希望吗?

    可段先生的做法,却无疑是将这希望全盘覆灭。

    如何能不恨?

    景伍沉默了良久,“那现在是矛盾激化出来了吗?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能猜个起因,可这个经过,我可猜不出来。”

    白济远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最近,课堂上的氛围很奇怪,以往和我关系还行的几个寒门学子,这几天见到我都绕着走,我大概猜到他们可能在谋划点什么,但是他们又不会傻到和我来说。”

    景伍一呆,“你察觉到了?那你没有和大爷或者老太爷,哪怕是我爹说一声?”

    白济远这厮也太不靠谱了吧,明明有所察觉,却任凭事情发生,虽然她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光看她爹昨夜浑身的凝重,就知道事态肯定不会轻松到哪儿去,起码比白济通那点子混事要来的严重的多。

    但白济远却是一脸无辜,“为什么要说?”

    这件事情,就算是能一时阻止,那又如何,白家要做的绝对不是镇压这些个寒门学子。

    事实上,白家不也是受害者吗。白家本家的人,并不算多,光靠这些人是撑不起白家的,寒门学子依附白家的同时,白家又何尝不是在借助他们日后的作为。

    白济远拧了拧眉,看着好像有点生气的景伍,小心道。

    “行了,行了,都已经发生了。我也只是有点猜测而已,无凭无据我也不好说不是。”

    见景伍不语,他又更小心地问了句,“景伍,你歇好了吗?”

    景伍“唰”地站起,就走,即便她现在还是感觉双腿麻木,但还是倔强地率先往门洞处走去。

    白济远赶紧跟上,待穿过门洞。

    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地方我还没有来过呢,托你的福了。”

    景伍也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了,被竹林掩住大半的门洞后,居然完全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池塘?

    “这什么情况?你不是说我爹在这门后吗?这里连个人都没有,哪里有我爹?”

    她本就有点恼怒,白济远的不作为,害的她爹鞠躬尽瘁。

    如今又被白济远带着在这族学里又逛又跑,眼看着都要到晌午了,却就给她看个水池子?

    还托她的福?什么狗屁倒灶的!

    白济远没有理会暴跳如雷的景伍,反而是沿着小池子走了一圈,最后又绕到了小池子后的假山边站定。

    景伍不解地看着白济远莫名其妙的举动,刚想将他喊回来。

    却见白济远转过身,对她招了招手,见她好像是要说话,又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倒叫原本火气十足的景伍,一下子提心吊胆起来。

    景伍轻提脚步,走到白济远的身边,尽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气音问道,“你干什么?”

    白济远却对她摇了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景伍虽是不明白他到底要表达什么,但还是安静了下来,静心聆听。

    可惜过了良久,她也只是听到了俩人的呼吸声而已。

    她忍不住,在白济远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心中恨恨地骂着,狗少爷,装神弄鬼!

    白济远却干脆,拉了她,向假山中走去。

    幸好景伍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才没有惊呼出声。

    她跟着白济远穿行在假山之中,明明一眼看上去是死路的地方,白济远却总能找到弯口。

    就这样拐了三四个弯后,景伍感觉他们好像是在走下坡路。

    再次拐过一个弯,一块巨大的石头,完全挡住了去路,他们彻底走进了死路。

    白济远停下脚步,却是一脸的思索,显然有点不相信眼前的景象。

    他好像是在聆听什么声音,一时间一动不动,导致景伍也不敢有所动作,甚至连呼吸都尽量放缓了。

    约莫过了十几次呼吸的时间,白济远才再次有所动作。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巨大石头的正前方,矮下身,细细辨认地上的泥土。

    又过了十几次呼吸,他用手敲了敲石头右侧的泥土。

    “咚、咚、咚”,空洞的敲击声,随即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下面居然是空的!

    “密室”一词,迅速在景伍的脑海里闪过。

    不同于白济远此时一脸的惊喜,她现在反而是开始慌了。

    如此隐蔽的密室,被他们给找到了,但是不同于白济远这个白家的嫡子,知道一些家族隐秘之事,只是时间的早晚。她景伍,却只是个管家的女儿啊……

    不会被灭口吧!

    现在走掉来得及吗?白济远不会出卖她吧……

    景伍心中打起来退堂鼓,但在她还呆楞着,还没有反应过来要有所行动之时。

    白济远面前的那块泥土,开始拱了起来,他迅速往一边跳开。

    然后“吱呀”一声,一道暗门打开了……

    景伍吓得不敢动弹,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然后她眼看着,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慢慢地从暗道中走出。

    “啊!”景伍尖叫出声。

    而白济远虽然有点意外,但仍旧是一脸的喜色,甚至还有几分得意,仿佛是找到了宝藏,又好像是赢了个大比赛一样。

    而来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省的,忍不住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悦。

    “你们还真是有本事,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让你们给找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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