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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费事     烂柯棋缘txt下载     烂柯棋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98章 就叫大老爷吧

    “天都想夺走!?”

    青松道人瞪着眼睛看着手中卷轴,原地愣了好半天。

    “这残局也该收拾一下了。”

    老龙这么说了一句,抬手一指桌面,顿时有一道细细的水龙卷从无到有,随后又逐渐扩大,将桌面全都笼罩其中。

    “哗啦啦啦……哗啦啦……”

    残羹碎末和鱼骨等物随着龙卷升天而起。

    青松道人和清渊道人身体下意识后仰,生怕被水龙卷卷入,但在老龙的控制下自然不可能伤到人分毫。

    等水龙卷过去,不但残渣消失不见,就连桌上的餐具和大铁锅也刷了个干净,而且筷子都不曾少一双。

    “可以,应老先生今天帮忙刷锅洗碗了,咱先把东西搬进去好腾出桌子喝茶!”

    计缘说了这么一句,就站起来动手搬餐具,见他不施什么法,其他人便也一起搭把手身体力行,将东西搬回厨房。

    半刻钟之后,这张大方桌上已经换上了茶壶和茶盏,计缘的枸杞白天已经吃完了,但这次有稍好一些的东西,桌上用一个饭盆装了半盆还冒热气的锅巴。

    云山观的灶是并联双灶,正好是可以一个炉烧菜一个炉煮饭蒸东西,今天人多,米煮的多所以锅巴也多。

    “咔嚓咔嚓……”几声脆响,一小块锅巴在计缘口中被搅碎。

    “啧啧,锅巴就该吃这种带着一点焦黄的,松脆!”

    计缘觉得今晚是最近吃饭吃得最舒坦惬意的一次了。

    “呵呵,喝茶就锅巴,这辈子还是头一遭!”

    秦子舟笑着拿起一块锅巴咀嚼,见到老龙和计缘看向他,忽然意识到这辈子也没几年,便立刻说道。

    “算上上辈子也是头一遭!”

    “嘿,这等品茶法也别有一番滋味,以前也不曾有人这么请过我。”

    老龙说了一句,计缘就立刻忍不住插嘴。

    “应老先生说笑了,谁敢这么请你,怕不是你一个耳光扇过去命都没了。”

    老龙指了指自己。

    “我脾气很差吗?”

    “不差不差,至少在我面前脾气挺好的。”

    几个大佬在边上扯皮,青松道人和徒弟只是暗暗喝着茶,不时赔笑一下,遇上需要他们说话的时候才说,不敢随便插嘴。

    当然,主要也是青松道人今晚还有重要任务,时间越是过去,他就越是紧张。

    等到时间过去许久,秦子舟看看天空,对计缘道。

    “计先生,是时候了。”

    老龙和计缘也收敛嬉笑,后者朝着青松道人点了点头,青松和清渊两个道人立刻站起来,小步跑向道观大殿。

    随后两个道人一起躬身对着大殿中的星幡行礼,礼毕才漫步步入大殿。

    齐文站立于星幡之下双腿扎马双手相捧叠在腹前,齐宣助跑两步后跨步一跃,正好踩在齐文的手上,而齐文在此刻猛烈抬手一送。

    借着这一送之力再加上齐宣自己的力道,身体飞跃到了悬挂星幡的横梁搞多,手臂在星幡顶部一划随后一拿,整张大大的星幡就随着他一起落了下来。

    片刻后,两个道人郑重肃穆的四手一起托着星幡到了院中,站定在桌前,而计缘等人也已经离开位置站在那里。

    计缘上前一步,同样对着两个道人手中的星幡拱手施礼之后,才冲着星幡一指。

    顿时,星幡脱离两个道人的手,缓缓升了起来,横面悬浮在离地三丈高的位置,同时刻,青松道人也拿出那卷《天地化生》,将之慢慢展开。

    几乎在书卷展开的同一刻,此书就脱离了青松道人的手,自己悬浮到了星幡下方大约离地两丈位置。

    “有请云山观观主,掌教真人青松,立于星幡法书之下!”

    计缘朗声一句,特殊的道蕴带起一种神秘莫测的仪式感,仿若有浩浩荡荡却有若有若无的韵律在烟霞峰和整个云山回荡。

    青松道人深吸一口气,在激动中略显僵硬的走到了《天地化生》的下方,抬头望去,发现书卷上竟然也有与星幡一模一样的图案隐隐亮起,而上方的星幡上早已星光璀璨。

    此刻计缘运转法力,首次施展真正的天地化生。

    一下个刹那,在老龙秦子舟和两个道人眼中,周围亮起无尽璀璨的光芒,好似浮现无尽星辰,仿若日月天星下坠。

    天空中的星力以如雨下落,不断汇聚到云山烟霞峰,落到了星幡之上,又透过《天地化生》再分出一丝丝流转到青松道人身上。

    接着这一神奇的瞬间,青松道人对《天地化生》的理解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更是感受到与天地山河与漫天星斗之间的联系。

    恍惚间,青松道人自觉好似踏步群星之间,星辰仿佛触手可及,各个星辰之间有的毫不相干,有的相互关联,展现出重重不同的力量,呼应着大地山河。

    在大地上有山河生化,万物生灭,有动物繁衍有凡人生息,也有仙魔妖灵修行参悟……

    感受此种神异,青松道人心念非但没有发飘,反而诞生出一种对天地的强烈敬畏感。

    也就是在这种好似虚幻又好似真实之刻,青松道人隐约看到有一片星光在身旁汇聚,他下意识把手一伸正好托住了落下的书卷,随后是一股淡淡灼痛感,但计缘之前就吩咐过发生什么也不能松手。

    灼痛感逐渐增强,并且还有一种麻麻的感觉,随后转化为刺痛。

    “轰隆隆……”

    头顶的星光之中,忽然演化出一片巨大的雷云,有紫金色的狂躁雷霆在中心汇聚,那种威势仿若能覆灭万物。

    不知为,青松道人就是知道这雷霆的目标是自己,或者说是手中的书卷,这一刻惧怕感骤升,几乎差点就要松书卷逃命。

    老龙之前的那句话被齐宣想起,忽然间明白自己在和天地抢法书。

    但计缘之前的话一直在心头回荡。

    ‘青松道人,一会不论发生什么,绝对不可松手,一旦松手,天地妙法就不会再承认为你执掌!’

    齐宣死死攥紧了手,身上细密的汗水渗出,咬紧牙关一动不动,更不敢闭眼。

    ‘不能松手,不能逃,都是幻象,都是幻象!’

    “咔嚓…..轰隆隆……”

    浩荡天威落下,漫天光芒都被雷光掩盖,青松道人被骇得心脏骤停,这么站着昏了过去。

    外面,天星之力下落的趋势慢慢放缓,周围的异像也逐渐减弱,然后缓缓散去。

    齐文已经被吓得倒在了地面,喘着粗气看着自己的师父,腿有些发软,甚至这会都站不起来,而计缘等人则肃穆的站在原地。

    天空的星幡此刻星光熠熠,虽然在一点点收入幡中,但却速度极慢,计缘一指一挥,星幡在空中绕着云山观和烟霞峰三周之后,飞回了道观大殿,重新悬挂其中。

    秦子舟走近睁着双目看着天,但僵硬得一动不动的齐宣,见其右手死死攥着《天地妙法》。

    “没脉象了,心跳已停,呼吸已止!”

    “师父!师父死了?师父!”

    刚刚还腿软没力气的齐文几乎立刻挣扎着站了起来,想要冲到齐宣边上,却直接被一步跨到身边的老龙拉住。

    “别过去,你师父还没死,哼哼,我们三个在此,不管是谁要你师父的命,亦或者是你师父自己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计缘此时也走近青松道人两步,比秦子舟更靠前一些,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有一团新春清气浮现。

    “枯木逢春,天地化生!”

    计缘手指在青松道人额头,一点,清气好似好似一圈圈波纹一样荡过其周身上下。

    随后,齐宣睁着的双目重新恢复了神采。

    “咕咚……咕咚……咕咚……”

    有力的心跳声隐隐响起,脉搏也重新恢复。

    良久,青松道人恢复了知觉,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见到自己始终抓着卷轴,才常常舒了一口气,他生怕在最后一刻选择了逃跑。

    下一刻,对于天地妙法的感悟才从心间升起,随后也明白了自己同书卷同星幡之间,已经产生了联系,齐宣尝试性的一抛书卷,卷轴立刻化为一道光射向道观大殿,随后自动展开,“融入”了星幡之中。

    青松道人收敛心绪,转身朝着大殿方向拜了拜,而齐文也随之做出同样的动作,随后和齐文一起对着计缘等人拱手作揖。

    “多谢几位相助,多谢!”

    “好了,天地化生法书也算是一件宝物,总算你受得它的认可了,并且借此领悟天地妙法,虽然还得修行,但理解上的问题会少很多,算是真正能称作云山观道教一脉的掌教真人了。”

    计缘这么说了一句,觉得有些渴了,便率先坐回桌边倒茶喝,他这么一领头,一群人便又很快坐回了桌边,气氛也比之前更加轻松。

    老龙讲着说云山观也得有自己的禁制,计缘则说没这必要,至少现在还不用,秦子舟在一边打哈哈,两个道人还在暗自激动。

    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拐到了上次算《剑意帖》的事情上,于是在计缘拿出《剑意帖》给人开眼的时候,一群叽叽喳喳的小字就跳了出来。

    左一个“大老爷”右一个“大老爷”的叫个不停,看得众人是啧啧称奇。

    两天之后的清晨,云山观只剩下了两个道人和两只小貂,至于秦子舟则随着计缘和老龙一起出去了,要出去多久也没个准信。

    齐宣和齐文盘坐在道观大殿中修行,两只小貂也单独坐在两个蒲团上似模似样的学着修炼。

    早课结束,齐文突然问了一句。

    “师父,您是掌教真人,那秦爷爷和计先生呢?您画的那画像要不要挂出来?”

    齐宣皱眉想了下。

    “计先生和秦公的画像,现在还是不要随便挂在外面了,以后要是咱也有个什么禁制,或者能有个福地洞天啥的再找地方挂着。”

    “至于称呼嘛,秦公应该是我云山观道门的界游神君,至于计先生……”

    齐宣苦思冥想一下,以后就算云山观装大了,以计先生的性子,绝对不太喜欢人人搁那叫“传法祖师”。

    突然间,前几天那些小字的叫法闪上心头,那会那些小字乱糟糟叫成一片,计先生也丝毫不反感。

    “啪~”

    齐宣一拍掌。

    “有了!以后若有能被我云山观认可收入墙门的弟子,就告诉他们画像上写着‘计’字的那一位,是‘大老爷’!”

第399章 绕着云山埋手段

    “大老爷?”

    齐文复述了一遍,不由也想到了之前那些会说话的小字,那天晚上《剑意帖》一展开,云山观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夜晚,现在想来依然觉得十分有意思。

    “对,就叫大老爷,也只用说这么多,其他的一干细节就不必多言了。”

    青松道人现在对自己的想法很满意,看齐文的样子应该是也觉得不错,不过再抬头看看大殿中的星幡,还是对着齐文郑重的说道。

    “云山观现在是修行道门了,咱现在好歹在观内算一号人物,将来要将云山观道统发扬光大,没有过硬的修为是不行的,所以以后要勤修苦练啊!”

    “那是自然咯,对了,师父,那您以后还去不去摆摊算命了?”

    “呃……”

    青松道人顿时语塞,想着将来修为越来越高,普通拳脚甚至是江湖武人的拳脚应该都不怵了吧。

    “咳,修行归修行,爱好归爱好,计先生都有那么多爱好呢,当然也不能耽误修行。”

    见师父这样,齐文就知道估计自己师父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两只小貂这会也修行完毕,从蒲团上下来,抬头看了看星幡,对着齐宣和齐文“吱吱”叫了两声,就窜出了大殿又跑出了观院,不知道往山里哪野去了。

    ……

    云山观这边师徒两和两只小貂修炼的修炼贫嘴的贫嘴,而计缘、老龙和秦子舟自然也有事情。

    三人其实也没离开多远,就在云山附近飞行,相较于计缘和老龙的御风踏云一起使用,秦子舟本身还不会这等神通法术,但他毕竟有界游神的胚子,所以能以天星之力踏天游行,只不过速度还及不上正常飞举,所以还是由计缘和老龙带着他飞。

    尽管如此,不论老龙还是计缘从始至终都不会看轻了秦子舟,连老龙都将其摆在于自己同等高度的位置,以前是钦佩其人品多一点,现在是期待其未来多一点。

    有云山观为依,本就是纯阳之躯的秦子舟气数已成,当年才带来的时候若是三成可能,那现在就飙升到六成。

    飞临茂前镇上空时,老龙指向下方某处道。

    “那便是人身神所在的位置吧?”

    计缘看了老龙一眼,纠正一句。

    “那人叫黄兴业,确切的说人身神和他还是一体的。”

    “呵呵,都一样,凡人寿命才几年?那黄兴业当年已经不年轻了,没多少年可活了,迟早就是人身神,此等神灵世所罕见,若黄兴业身死之后人身神能遁入天地寻找自己的机缘倒还好些,若是随着黄兴业生死而散,那就太可惜了!”

    老龙意有所指,也相信计缘肯定早有打算,这一点计缘不会在身边两人面前否认,底棋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错,那样未免太过可惜,计某当年在事后给茂前镇土地留下过一道敕令,更是拜托其帮忙照看黄兴业,此外我也施法匿藏了黄兴业身上那本就微弱的异像,青松道长算过,此人会安然寿终。”

    对于齐宣的算卦能耐,现在就是连老龙也不得不佩服一下,其虽是凡人,算卦约束和前提条件也多,但测挂准是真的准,想来计缘上次找那些小字,不就来让齐宣出手一试了嘛,果然还是手到擒来。

    “走!”

    计缘话音一落,三人御云朝着茂前镇落去,很快就在土地庙外不远处落地。

    此刻时间还在,但茂前镇几乎人人务农,所以起得很早,来来往往已经有不少人在镇中道路上穿行,只是来土地庙的倒是不多。

    计缘三人每一个放在人群中都显不凡,更何况是聚在一起了,一个白衫风雅气度斐然,一个宽身长袍白眉白须,一个一身华服贵气逼人。

    这三者一起朝着土地庙走去,本该引得周围人再三瞩目,但此刻却好似并无人在意他们。

    一个农妇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刚刚从土地庙上香出来,同样是没有多看已经近在咫尺的计缘三人,倒是其怀中的孩子一下就被被三人吸引了,尤其是秦子舟那长至胸口的白须。

    计缘三人气息平和清新,孩子面对这样的陌生人也不觉得怕,还伸出手想要去抓秦子舟的胡子。

    “爷爷,我能摸摸你的胡子吗?”

    “唉唉唉,不行不行,这可不行,你要是拔胡子爷爷可会痛的!”

    秦子舟佯装抓着自己的胡子避开一下,但还是“不小心”让这孩子肉肉的小手蹭到了胡子,错身而过的时候让小手捋着胡子滑过。

    “嗯?娃子你和谁说话呢?”

    农妇顿了顿脚步,将自己的孩子抱正一点,回头看看,也没注意到有那个“爷爷”。

    孩子伸手指着那边,口齿不清的说着。

    “那呢那呢,胡子,胡子长,长胡子爷爷!”

    “长胡子爷爷?”

    农妇看看后方,心想难道是见着土地公了?

    茂前镇农人和大贞其他地方一样都普遍迷信,加上都说小孩子能看到一些常人难见的事,这一想确实觉得可能,赶紧抱着孩子朝着土地庙方向拜了拜。

    土地庙中,香客本就不多,现在就只有庙祝坐在一把竹椅子上休息,说是庙祝,这种小庙其实也就是周围相邻的又懂得多一些的老人代管一下而已。

    随着计缘、老龙和秦子舟跨入土地庙的院墙,庙祝就犯起了瞌睡,几个呼吸间就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走到土地公塑像前,见神案上贡品倒是不少,还有一盏做了防风设计的长明灯,旁边备着两坛香油。

    “请茂前镇土地现身一见。”

    又不是什么特别关头,不需要用拘神这么粗暴的手段,计缘平静的声音施以道音透入神像,传到了地下土地公的耳中。

    大约等候了十几息的时间,土地公伴随着一道烟雾钻出地面,一抬头就见到了计缘三人,心头一颤之下,赶紧躬身作揖。

    “茂前镇土地,见过三位上仙!”

    计缘这土地公是认识的,老龙身上那股并不算特别掩饰的龙气,加上当年在这块发生过的事,也可以猜测或许就是通天江的龙君,而与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的白眉白须之人绝对也不简单,只怕是也得在前头冠以“真”字的级数。

    “土地公不必多礼,劳你看顾黄兴业虽然不算一件苦差事,但也虚几十年小心翼翼,算不得简单了,今日便来送你一桩造化!”

    计缘直接开门见山,也让茂前镇土地本就不平静的心情更加激动起来。

    “你做茂前镇土地也才没多少年,原身也是土中精怪,应当还没被此方城隍所承认吧?”

    土地公不敢说谎,直言道。

    “因上次黄府的事情,乐县城隍大人和长川府城隍大人都已经提前承认了我土地神的神位,在阴司皆有背书。”

    “呵呵,倒是挺快啊!”

    老龙笑了一句,没有看向土地和计缘,而是看向秦子舟,后者只是抚须笑着,这会悠然开口。

    “那请问土地公,若给你一个选择,其一是继续在长川府内有府县城隍照拂下修行,其二是将来归我统辖,你作何选择?”

    土地公几乎想也没想,根本不需要考虑就脱口而出。

    “小神愿归入仙长统辖!”

    开什么玩笑,仙长来的时候说送自己一场造化,这不明摆着告诉自己该怎么选了嘛!

    说完,才小心的看了看秦子舟。

    “请问这位仙长是?”

    “老夫秦子舟,没什么大威名,也没什么高身份,你可暂且称我一声秦公。”

    “哦哦,秦公!”

    土地赶紧再次作揖。

    计缘想了下,从袖中取出一小叠金灿灿的法钱,直接递给土地公。

    “拿着,总有些用处,那道敕令以你的法力施展或许还有不顺畅的时候,以此法钱运使就强多了。”

    土地公看到这法钱眼睛都直了,小心的双手捧过连声道谢,法钱他知道一些,但这些,简直是宝了吧,到手上,就能感受出其中蕴含的灵蕴,心中都激起一种澎湃之感。

    “咦!计先生什么时候又鼓捣出这么个东西出来?给我一个玩玩?”

    老龙童心又起,计缘直接丢五个任其把玩。

    “对了上仙,我归您统御,可需做什么仪式?”

    秦子舟笑笑。

    “记着就好,现在还不需要,至于阴司那边也不用去说,该干嘛干嘛,到时候自然知道了。”

    “是!小神领法旨!”

    其实与其说是土地归入秦子舟统御,不如说将来要他帮着看顾云山观山门,但前途绝对会比当个茂前镇土地光明。

    辞别土地从庙中出来,三人又去了一趟黄府看了看黄兴业,随后便绕着云山一周,在合适的地方落下,老龙聚水灵,计缘提笔定法,秦子舟引星力下坠。

    三人合力,在云山各处埋下手段。

第400章 儿童相见不相识

    因为白天的天光太阳之力实在过盛,所以真正方便动手的阴阳调和时间还是晚上,并且还得是和那天为青松道人洗礼的时机差不多。

    所以当各处都一一搞定的时候,时间上也已经好几天过去了。

    十一月初的一天夜晚,计缘将手中的笔从一道悬浮的敕令上收起,而秦子舟还没天下动作,天上的星光还在如雨般下落。

    一边的老龙也已经收手站在计缘身边,看着眼前大约十几丈范围的水灵波纹中文字闪耀,又有大片星光汇聚,璀璨如星河,并且星光的落下,更像是在扩展这一片水灵星河,但实际上空间范围并未增长,而是一种心境上的错觉。

    “计先生,你说这本质上是当初从我那拿的水行聚灵成河之阵,只是小改了一点,我看着这可小改的幅度可不小啊!”

    老龙看着秦子舟仿佛融入在星光中,不断壮大着“灵河之中”的星辰光芒,并且逐渐将原本光芒更甚的敕令法咒文字掩盖,不由感叹这提疑一句。

    “其实改得幅度真的不大,应老先生原本的水行聚灵阵虽然看似简单,但却结构与神妙具备,计某不过借着天地妙法,尝试拓展灵河之中的世界,并融入了星辰之力而已,水本就是生之源泉,又可以镜像倒影,最合适不过。”

    计缘说得浅显,老龙也认可这种说法,但思维定式上面的改变和对天地妙法的掌握才是关键,这已经算是配合云山观星幡和法书,共同改造这一片的灵气和星力牵引,不是简单能做到的。

    一年两年不显,十年几十年变化也未必多大,但百年几百年之后呢,整个云山极其周围的灵性环境将大不相同,偏偏因天星呼应,若非感知特殊或者修习天地妙法之人,很难感受到其中的不同寻常来。

    “呵呵,虽然温和缓慢,但正是如此也更加有效长久,堪称改天换地的手段倒是被计先生说得如此轻巧!”

    老龙赞叹一句,看着秦子舟此刻也离开这一处灵河范围一步步走来。

    不过对于老龙的夸赞,计缘可觉得受之有愧或者根本不敢当。

    “应老先生快别这么说,便是原本的水行聚灵之阵,要是维持个百年几百年,足以呈现一条真正的长远灵河,岂不也是圣地?”

    老龙又反驳一句。

    “此种灵性圣地世间又不算少,有什么可比性的,但星河就不多见了,说不准将来这里成了之后就这么一条。”

    “你看看,还不是因为少见的缘故!”

    “好了好了,两位就不要因为这等问题斗嘴了,都是改天换地的手段!”

    秦子舟赶紧过来圆场。

    稍顷过后,那一片灵河也逐渐消失,化为一阵夜间的薄雾散入周围,以后会时不时的化雾而出,反正云山最不差的就是云雾,谁也不会对此太注意。

    青松道人和清渊道人两师徒还在幻想着云山观的山门如何如何,能不能未来也有什么福地洞天,岂知三个大佬早已经谋划上了。

    且不说世外洞天,就是福地灵地,任何一处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多少仙府圣门累积一代代传人的努力才有今天,虽然修行环境只是努力中的一环,但也能说明一些了。

    做完这些,这次云山观的事情才算真正结束。

    回去云山观之时,因正处深夜,齐宣和齐文正在酣睡,三人也没吵醒他们,秦子舟继续留在观中修行,计缘和老龙则告辞离去,在秦子舟站在道观大殿万拱手恭送中踏云升天而去。

    不多时,云山外的高空中,计缘和老龙在此短暂停留,后者问了计缘一句。

    “计先生之后做何打算?是打算回稽州家中住一段时间,还是打算去我那坐坐?”

    计缘本想提一提月秀岛的事情,但考虑到这毕竟是别人家事,而且老龙的性子脾气他也很熟了,不至于是那种不理性的人,所以也没有说这事,而是如实说了之后的打算。

    “计某或许会回居安小阁住上一段时间,不过得去拜访一下玉怀山,届时可能会一起前往北境恒洲,若时间合适,也去看望一下老朋友。”

    老龙略显疑惑。

    “北境?去那干嘛?”

    “应老先生听说过九峰山仙游大会没有?”

    老龙想了下。

    “哦,这一甲子是在九峰山啊。”

    “不错,有兴趣凑热闹去么?”

    老龙咧了咧嘴。

    “嘿嘿,我一个妖族,去仙游大会讨不自在?还是算了,你要去便去吧,我也有自己的事情。”

    计缘严肃了一下。

    “是上次那花蛟之后的事?”

    “这算是一部分事吧,但妖族太过驳杂,又是和黑荒有关,就看你我故意放跑的那个爬虫的了。”

    说到这,老龙朝着计缘拱了拱手。

    “既如此,你我就此别过,此次云山之行也算是让老朽开了眼,也放松了心情,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计缘也回礼道。

    “或者我改日再去通天江也一样!”

    “告辞!”

    “再会!”

    老龙先行一步,直接化为一道龙形虚影滚着风云离去,计缘在云上站了一会,也转身朝着稽州方向离去。

    在天上赶路的时刻,计缘也心神也在意境山河中观察天空的棋子星辰,这些星辰有的虚有的实,有的璀璨有的暗淡,其中代表云山观的两粒就是较为耀眼的。

    这两粒棋子并非指的是齐宣和齐文两人,而是秦子舟一粒,剩下的云山观道脉算一粒。

    非单独个人为一粒棋子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那次是对左家后人的,而这次是云山观。

    计缘思绪在其中流转一阵,计较着如今所知所得,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稽州,回到了宁安县外,而此刻也已经是日上三竿之时。

    落下云头,在县外几里处落地,以步行的方式慢慢走回宁安县,在他想来宁安县中认识自己的人还是不少的,这么久不见踪影,还是不要突然出现的好。

    不过事实证明,计缘多虑了,上次离开宁安县已经差不多过去快十年了,这十年对于修行中人而言不算太漫长,但对于宁安县生活的百姓来说,十年足够发生太多事了。

    十一月已经天寒,北风轻微呼啸,吹得计缘鬓发飘荡衣衫抖动,他孤身一人在距离宁安县外几里的路上行走,也感受着此处依然宁静的气息。

    有车轴声在身后,响起,一穿着棉袄的农人驾着一辆简单搭着顶棚的牛板车前来,瞧着眼前衣衫有些单薄的人在赶路,便吆喝了一声。

    “这位先生可是去宁安县啊?这大冷天行走不便,要不要我载你一程?”

    “嘟……霍霍……”

    农人边问,边呵斥着牛慢慢降下速度。

    计缘回头看看对方,模模糊糊的看来这板车也是四面透风,不过他倒不是嫌弃,而是想自己走走。

    “多谢这位兄弟的好意,计某想自己走走。”

    “哦,那我可走咯?”

    计缘笑着拱拱手,并未挽留。

    农人看着这人斯斯文文且脸上也并无挨冻的风霜,看起来确实不是强撑,边甩着绳鞭抽了牛屁股两下,继续驾着车前行了。

    大约在一刻多钟后,计缘走到了宁安县城,从城门口一路走向天牛坊,这路上他已经做好了被人认出来问候一声的准备,可惜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或者说认得他。

    那些路上的叫卖声,交谈声,店铺的揽客吆喝声,不绝于耳,看向计缘的人也多,但这些声音和目光,都不是对一个本地人的,或者有些人原本认识他的,但这么多年没见,就是亲人都会记忆模糊,何况是计缘。

    走到天牛坊外的时候,见到孙记面摊的招牌,计缘不由精神一振,在模糊的视线中摊位还在那位置,香味也还是不变。

    计缘脚步都快了几分,很快就来到摊位前,现在已经有几位食客在摊位上吃面,他到了跟前就问了一声。

    “店家可还有卤面?”

    鬓发花白的孙福正整理着餐具,听到声音抬头一看,是个文雅的先生,便赶紧回道。

    “有有有,有卤面也还有羊杂。”

    计缘展颜一笑,就在以前常坐的位置坐下。

    “那好,给我一碗卤面,一碗杂碎。”

    “好嘞,马上做!”

    计缘轻轻呼出一口气,看看边上食客,也有人正在瞧他,见他望来就下意识立刻埋头吃面。

    这几个食客除了看着风度翩翩的计大先生本人,也主要看头顶那剔透的墨玉簪,便是不识货的也知道这一根价值不菲。

    面摊边上还有一个大约七八岁大的小女孩,在哪抓着一根枯枝甩来甩去的玩耍,见计缘往过来,小女孩就立刻停止了甩树枝的行为,装作一副文静的样子。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孙福看看小姑娘,对着计缘笑道。

    “这位客官,她叫孙雅雅,是我孙女。”

    “哦,是你孙女啊……”

    计缘眉头微微一皱,甩了甩袖,让右手藏在袖中微微掐算,已知孙老头早已过世,这事当初陆山君知道,那会没在计缘面前提。

    “哎……”

    “客官您的面和杂碎好了!”

    孙福端着托盘,送到计缘面前将吃得端出来,见计缘叹气,便多嘴问了一声。

    “先生是外地人吧,因何事叹气啊?”

    计缘道了声谢,回了句。

    “没什么,想到故人了。”

    说完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面和杂碎的味道几乎和当年孙老头做的一模一样。

    还记得那年孙福刚刚接替他爹接管面摊的时候,做得面味道还差了些,如今算是尽得真传了。

    “不错,还是那个味道!”

    孙福本来“哦”了一声已经要转身,计缘的话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

    “呃,这位先生以前吃过我做得面?”

    孙福这下仔细打量了一下计缘,本以为该是个三十上下的先生,这一细看,忽然有些看不透年纪了,相貌清雅,有种年长者的感觉,很难形容年岁。

    “呵呵,吃过,也吃过你爹做的。”

    计缘这么回了一句,继续有滋有味的埋头吃面,而孙福则皱起眉头沉思不已,不时看看计缘的样子。

    回到橱车前一直有些琢磨不透,随后无意间看到了挂在橱车木门上的一块木牌,上面刻着涂了墨的字,写着“留一份”。

    刹那间,孙福心中恍然,猛然抬头看向计缘,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脱口而出

    “您,您是计先生!?”

第401章 家还是家

    孙福的声音惊愕之感尽显,若非这块木牌时时挂着,他也不可能一下子想起计缘来,毕竟对于这位曾经的宁安县奇人,其长相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了。

    听到孙福竟然还能直接叫对自己,计缘向着他笑了笑,咽下口中的面条道。

    “不错,正是计某,孙兄台倒是还记得我啊!”

    孙福用橱车上的抹布擦了擦手又在自己衣服上再擦了擦,赶紧从橱车后面绕出来,惊喜又复杂的看着计缘。

    “计先生,真的是您啊?我,我再给您加点卤和杂碎吧?”

    他仔细看看计缘又要回橱车上去那东西,计缘赶紧叫住了他。

    “不用了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这些就够,你先忙你的,若是真不忙就坐边上咱聊聊天。”

    计缘用筷子指了指桌旁的空位。

    这会也有其他食客因为和孙福较熟,好奇的询问一句。

    “孙叔,这位大先生是谁啊?”

    孙福看了看说话的年轻人,面露回忆之后才回了一句。

    “这是计先生,你孙伯爷以前常念叨的,你来我们家的时候也说过好几次呢!”

    “啊?我不记得这事啊……”

    “你那会才多大啊,除了吃和玩,能记着什么事?”

    孙福朝着那人说了几句,抓着手中抓着抹布就略显拘谨的在计缘边上的位置上坐下来。

    计缘看看他,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将另一只碗里的杂碎夹出一些到面碗里,混着卤肉和面条一起团在筷子上送入口中,吃得津津有味。

    “先生您怎么离开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啊?”

    计缘持着筷子歉意的拱拱手。

    “很多事情要忙,而且人在外也有许多身不由己,多谢挂念了。”

    “哦哦,也是,在外头哪能想回来就回来的,我爹还在的时候还总念叨你,有时候还会问我一句‘计先生’多久没来摊位吃面了,我几乎次次都说没来过,偶尔也骗他一回说刚来吃过,呃,先生不会怪我吧?”

    计缘朝他点点头。

    “怎么会呢,此言因孝而生,是大善,倒是老孙头始终记着计某,令我甚是感动啊!”

    孙福笑笑。

    “那是,我爹一直在家中说您不是普通人,一定要善待您。”

    “呵呵,这个老孙头……他离世的时候可有什么心愿未了?”

    计缘笑了下,这么问了一句。

    “嗨,我爹的心愿就是让我和我大哥的儿子能舞文弄墨学文章,能考上功名当大官,但咱小老百姓哪是这块材料啊,两个小子倒是在学塾上过学,但后来还是读不下去,该干嘛干嘛呗,这倒也好,我现在都抱上孙女了。”

    计缘听到又是会心一笑,但继续吃面没有说话,面吃光了就吃杂碎。

    “计先生,以前也听人说过您可能是不会再回来了……见到您真好!”

    计缘听出了孙福的话外音,估计是有人曾说过他计某人可能是客死他乡了,这种事也并不少见,会这么认为也不奇怪。

    “再吃到孙记的面条和杂碎,也很好。”

    计缘说着将最后一口杂碎也放到嘴里细细咀嚼一阵之后才咽下,随后转头看向孙福,见气神气饱满不现忧愁,显然是过得不错,但还是问了一句。

    “家中可有什么困难?可以同计某说说。”

    孙福连连摆手。

    “没没没,计先生,您别看我依然在这摆摊卖面,可这是因为不想咱老孙家的手艺失传,其实咱家里日子过得不错,什么都不缺!”

    到底也是外人,孙福没把狗头金的是说出来,但也表明了自己家足够富足。

    计缘一看就明白了,正所谓贫贱家庭百事衰,这话说得过了却也有些道理,毕竟钱不能解决所有事,但确实能解决大部分事,在这宁安县里也是有效的。

    “也好,知足才能常乐。”

    计缘将筷子放在晚上,将之前因为怕沾上面汤而折起来的袖子抖了抖松散下来,就这么坐在桌前同孙福聊天,也朝着那个小女孩招了招手,但小女孩却害羞躲在橱车后面没过来。

    “这孩子,别看好像挺怕生,其实性子很强,和小男孩一样,我正打算也送他去学塾上课呢!”

    “哦?如今女孩能去学塾上学了?”

    计缘略感诧异,要知道在以前,虽然大贞没有在律法上明文规定女孩不能去上学,但这几乎是一种不成文的规定,女性的社会地位还是低了些,至少学堂上几乎看不见女子。

    哪怕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也是家中私塾请夫子来教识字。

    “嘿,换早些年确实不敢想,但咱宁安县是什么地方,那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出了尹文曲这么一个当朝大员,他近年来推行的政令之一,就有女子亦可读书。”

    “哦,那阻力怕是挺大啊。”

    孙福收起计缘身前碗筷道。

    “那就不清楚了,但尹文曲的话在咱宁安县还是很管用的,至少我抬出他的身份,就没人跟我唱反调了。”

    计缘笑笑,伸出大拇指。

    “不错,有见地。”

    说完,他也拍拍裤腿站起来,从袖中拿出几枚铜钱来。

    “价格没变吧?”

    “哎呦计先生您这么多年在外,才回来到县里,这面就当我请您吃的,怎么可以要您的钱财,快收起来收起来!”

    孙福态度很是坚决,并非是作伪的假客气。

    计缘看了他一样,居然真的将钱收了起来,点了点头道。

    “好,计某便承情,先回家中去了,有事可来居安小阁找我,嗯,什么事都行。”

    说完这句话,计缘离开座位,大步走入天牛坊的坊门,朝着居安小阁的方向而去。

    等人走了,面摊上其他几个吃完了故意没走的食客的话题才重新热络的起来。

    “孙叔,那大先生到底谁啊?您老说计先生计先生的,他很有名?”

    “对啊孙老板,看着这人年纪应该不算太大吧,怎么听你的话感觉好像……”

    说话的人有些形容不出那种感觉,好像明明已经当爷爷的孙福在和自己父辈说话一样。

    孙福眼瞅着计缘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凑近这几桌人低声道。

    “你们啊,懂什么!这是计缘计大先生,十几二十年前在我们县里头可有名了,回去问问你们父辈最好是问问爷爷辈,准能记些起来!”

    “十几二十年?”

    “这人年纪这么大!?”

    孙福压压手使得几人收声之后继续道。

    “这人呐,当年就传是个奇人,上一任的知县老爷和县尉老爷都对其恭敬有加,对了,尹文曲你们总知道吧?”

    “知道啊!”“瞧您说得孙叔,尹文曲那我们哪能不知啊!”

    “嗯,尹文曲当年老家就在天牛坊,那会和计先生是最要好的邻居,他还是县学塾夫子的时候,几乎每天必至居安小阁,他和计先生的交情极深!”

    “哦!”“这样啊!”“原来如此!”

    边上食客纷纷惊叹,他们的表情也让孙福十分满意,而一边小女孩看他们脸上那夸张的样子,也“咯咯咯”得笑了起来。

    计缘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居安小阁,一路走来遇上的人也没几个认出他来,到了小阁门前,找出钥匙开锁推门进去。

    “吱呀~”一声,门框上落下一层灰,只不过这些灰全都在计缘身边划过,就是落到肩上也立刻滑落。

    “呜……呜……”

    院中有清风拂动,大枣树枝叶摇摆,发出一阵阵轻灵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沙沙……”

    嗅了嗅,或许因为有大枣树在,家中气息十分清新。

    “辛苦你了!”

    计缘知道自己现在不可能在宁安县常住,至少这次回来未必就待得久,家中可全靠了大枣树在看着,即便这里其实没多少东西可偷,但毕竟是家。

    将家门全都打开透了透气,这次计缘没有吝啬法术,直接一挥手带起一阵风,将室内灰尘都卷走,让家里恢复干净整洁。

    再到厨房一看,计缘不由拍了拍额头。

    “哎呀,都浪费了!”

    厨房中那一小罐蜂蜜过了十年自然已经不复当初,但计缘打开罐子再细看,却发现底部凝结了一层晶体,微微刮去表面的一层蜡,能闻到一丝丝沁人心脾的甜气。

    “倒是好像还能吃?”

    此时纸鹤直接挤出锦囊,从计缘怀中飞出,绕着大枣树不断转圈,院中大枣树“沙沙沙……”得摇动着枝叶,好似也在和纸鹤打招呼。

    计缘从厨房出来,除了打算去打水之外,想了下也将《剑意帖》取出,放到连院子里。

    下一刻,卷轴自动打开,其上叽叽喳喳的声响一下子冒了出来。

    “哎呀!居安小阁!”“对啊对啊,回宁安县了!”

    “啊啊啊,大枣树!”“哈哈哈……终于会宁安县了!”

    “大枣树还不会说话啊?”“笨蛋,大枣树是树,要凝聚精灵的!”

    “嘘…….这里周围都是凡人,我们小声点!”

    “对对对,小声点……”

    一群小字压低声响,淅淅索索对话一番之后,直接一个个从《剑意帖》中跳了出来。

    院中大枣树的枝叶都静了,显然被这群小字惊到了。

第402章 传信取信

    当初计缘得到《剑意帖》的时候喜欢的手不释卷,不知道在这院里看过多少回,又不知道多少次在树下展开字帖以树枝舞剑。

    所以大枣树当然不可能不认识《剑意帖》,实在是没想到这张字帖上的字居然都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在相互吵闹说话。

    计缘看看大枣树的树干,所谓草木精灵草木精灵,其实草木之流虽然受限于大地,几乎无法移动,被常人理解为迟缓无思维,但其实有灵性的草木往往比开智的动物更加聪慧有智。

    就连他计某人初见这些小字的时候都颇为吃惊,更别提大枣树了,不过到底也是以前就熟悉的事物,很快枣树的枝叶重新开始随风摇曳,以展现那种包容性。

    这些小字虽然吵闹,但这段时间计缘这大老爷的教育工作也不是白做的,所以此刻在居安小阁,虽然小字们依旧掩饰不住兴奋感,但确实要安分了很多,好吧,这安分只是相对而言,如果有人贴近居安小阁的话,还是能听到一些嘈杂的。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所以小字纷纷从《剑意帖》上跳了出来,哪怕之前有一些在“睡觉”,也被相熟的其他小字给“拉”了起来,然后同样兴奋的到了外面。

    就好像乘着居安小阁内部充满灵气的清风,百多个小字一起在小院中飞来荡去,《剑意帖》被写成以来虽然早就有灵性,但对于小字们而言,这里才是他们最初开始产生意识的地方,是真正的家。

    以前这些小字总是显“饿”,吃了那些墨其实都浪费了,但计缘上次给他们重刷了一遍墨迹之后,到现在一个个都还“撑”着,根本还没消化掉其中灵力,所以精力也更加充沛。

    “好了,你们在这待着,我去挑水把水缸打满。”

    生活需要仪式感,对计缘而言,在自己家里挑水煮茶或者做饭什么的,就算是一种仪式感。

    当然了,计缘从来不是个死脑筋的人,之前家中灰尘实在太夸张,自己一个人真清理起来估计几天乃至半个月弄不好,那就果断施法了。

    此刻计缘看了一眼院中始终盖着石板的水井,又想到了当初从水井中冒出来的戾恶邪物,想了下还是算了,拿起扁担和水桶,要出门去打水了。

    临出门的时候对着纸鹤招了招手,后者轻巧的拍着翅膀飞到了计缘身边,计缘左手扶着扁担,右手伸出食指,在纸鹤头顶上轻轻一点,一股神念和法力一起缓缓传入。

    “去一趟玉怀山,算是替我传达拜帖,说三个月内计某定上门拜访,若有意提前去往仙游大会的,方便的话也等一等计某。”

    边说边传神,等计缘收了收,神念已经传入纸鹤身上,后者快速拍了拍翅膀,算是表示马上就启程。

    “不急,我送你一程!”

    计缘笑了笑,伸手托住纸鹤,随后在掌心周围浮现起一阵轻微的旋风,风转动这带起一阵阵微弱白芒,速度越来越快。

    “走。”

    计缘一抬手。

    “呼呜……”

    范围仅仅一掌之地的狂风起卷,余波带动得院中大枣树也枝叶大幅度摇摆,而纸鹤已经乘风消失在天际。

    仙游大会还有几年,玉怀山的与会者不太可能提前启程,顺带一提也就是提个醒。

    计缘笑了笑,这才挑起扁担出门了。

    此刻差不多到了正午,天牛坊在外头走动的人其实并不多,加上居安小阁本就偏远,计缘挑着扁担走来倒是一个人也没遇上。

    直到天牛坊的双井浦这边才热闹起来,有人洗衣有人洗菜,也都有说有笑的,大部分都是坊中妇人,足足有十几人在这里取水用水。

    大冬天的虽然手都被冻红了,但却丝毫丝毫不耽误手上活计。

    计缘提着扁担的到来,让这些声音短暂的安静了一下,有些像当年第一次来双井浦打水的时候。

    “哎,那人是谁啊?”“好文气的样子啊!”

    “来挑水,那是我们坊中人么?”

    “没见过啊!”

    这是一些年轻姑娘的,其中一些既有些不好意思又忍不住偷瞄计缘这么气度风雅的白衫男子。

    而年长得多的大妈大婶虽然也有不识的,但还是有那么两三人皱起眉头一直瞧着计缘。

    “哎,小东他娘,你有没有觉得这人看着好面善啊?”

    一个正在搓揉衣服的妇人询问边上的邻居,那被问的妇人穿着一身花棉袄,也正皱着眉头洗着手中的床单。

    “确实啊,这模样是真的好,我们坊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

    妇人突然不说话了,看着计缘走到双井边,卷起袖子上转动轱辘取水的样子,一段记忆也忽然浮现在脑海,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

    “哎哎,你脸红什么呀?我想不起咱坊里头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那妇人被叫得下意识抖了抖,有些心虚的搓揉着床单,当年她还青春年少,也是在这双井浦见过几回那位大先生来打水。

    天牛坊百姓淳朴,姑娘家更是极少出门,少见到一些俊朗人物,当初居安小阁的计先生可是好多怀春少女的幻想郎君。

    不过这么些年来,少女们的梦早就破灭了,大多也都嫁去了别处,不是在县中其他坊,就是在县内其他村镇,这妇人算是极少数嫁给坊内人的女子了。

    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是如现在的姑娘一样,和大婶们在这洗漱洗衣聊天嬉笑,现在曾经的大婶都老去,而自己也成了大婶了。

    在大贞之地,一般人家的老人活到六十多已经干不动活了,一般能活到七十以上就算高寿,秦子舟那种是真正的老寿星了。

    妇人不知自己为何会想这么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计缘已经在打第二桶水了。

    “哎,说话啊,你傻了?”

    旁边的妇人用肩膀蹭了蹭邻居,才让这短暂回到少女时代的女子回了神。

    “啊哦!他,我,我觉得他有些像居安小阁的计先生,但又有些吃不准……”

    “计先生?哪个计先生啊?”

    边上的妇人是从其他地方嫁入天牛坊的,虽然她嫁过来的时候计缘也回过两次居安小阁,但其实多数在睡觉,所以真算起来,这二十年间除了少数地方的少数人,计缘在宁安县人眼中几乎没怎么活跃。

    就是当年计缘在宁安县名头最盛的时候,其实也是大部分人都不认得他,小道消息在茶余饭后传得也是“某人某人”的,更何况如今了。

    不过花棉袄的那个妇人却没回答,因为计缘已经打好水挑着担子站了起来,她也下意识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衣服上蹭了蹭。

    “计先生?”

    这一声不算响却也不算轻,因为周围的人本就在小声议论着这个白衫先生,所以也非常显耳。

    原本已经迈开几步的计缘停顿了身形,前后两只装满水的水桶左右晃动,但其中的水看着晃得剧烈,其实并未洒出一滴。

    计缘双手牵着钩绳,侧身望向那妇人,朝其微微点头,之后赶紧挑着扁担抓着钩绳迈步离开。

    “真的是计先生,真的是!计先生还是这么斯文风雅……”

    因为那一回眸点头,花棉袄的妇人脸又红了下,但随后又哑然失笑,将冰冰凉的双手贴在脸上。

    “哎,计先生是谁啊?”

    “计先生啊,也是我们天牛坊的居民,是个很好的人……你去问问你相公或者公公婆婆,他们准知道……”

    随着后面的嬉笑声再次热闹起来,计缘已经顺着小路回了宁安县。

    “哎,光阴对于常人来说确实流速飞快……”

    带着这种感叹,计缘回到居安小阁,亲力亲为的将两桶水倒入了水缸。

    不过本该马上再回去挑水的计缘,却故意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再去双井浦,果然这次去,之前那妇人已经离开了。

    之前已经吃了卤面和杂碎,计缘也就不在家里做饭了,只是煮了一锅开水,但之前的茶叶早已经发霉变质,他再随意也不可能喝这种茶,所以喝了一壶白开水。

    差不多等到了午后上工时间,计缘才离家,走向了宁安县衙。

    这么多年下来,想必寄给他的信件攒了不少了。

    县中街道依然还是当年模样,几乎没什么改变,很多老字号店铺也依然在原来的位置,吆喝叫卖声和争论声依旧热热闹闹。

    接近县衙位置的时候,县学的朗朗读书声已经隐约传入计缘的耳中,学生们在念的是尹兆先的《群鸟论—童生答曰》,经过数次修改,已经是很不错的启蒙读物了。

    县衙公办所门外,计缘缓步接近,朝着守门的差人也早就注意到这位白衫先生接近。

    计缘拱了拱手。

    “请问这位差爷,计某打算取了寄存的信件,不知该有何种手续?”

    计缘这样的白衫文雅之士,就是官差也会客气几分,也回了个礼道。

    “先生只需出示户籍文书,我看过之后带着文书入内找主簿大人便可!”

    “哦,计某随身带着呢。”

    计缘说着左手从右臂袖中取出了一张折好的纸,随后递给官差,上头有宁安县知县官印和上上代负责户籍事物的主簿私印,是和当初居安小阁的房契一起办的。

    “不错,就是这个,先生请进吧,左边走廊挂着‘户’字的房舍便是了,寄存的邮驿物件也都在那有记录。”

    “多谢!”

    计缘再一拱手之后,才入了院门。

第403章 老朱大人

    其实计缘也不用专门找哪个房舍,左侧走廊那边开着门的也就一间,正是那间写着“户”字的房舍。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再过二十天左右就是除夕,正值年关将近的时刻,县衙门也有自己的一大堆事情要忙,计缘到这房舍门口的时候,扫见里头的人正提着笔在哪不停写着,写完一部分在换一本文书,如此往复不间断。

    “咚咚咚……”

    计缘在门框上敲了几下门,引起里头人的注意之后,才拱手施礼道。

    “主簿大人,在下计缘,来取一下邮驿的信件。”

    里头的人停下笔,细细打量了一下计缘之后,才拱手回礼道。

    “先生请进!”

    入了室内,计缘看看这主簿,年约三十上下,短须短髻头戴方冠,细部看不清但周身气相还算清明。

    “敢问先生户籍文书可带了?”

    “带了带了,请主簿大人过目。”

    计缘再次取出那张官印文书递给这位主簿,后者看过之后点点头,确认了“计缘”两个字的笔画,然后递还给计缘。

    “先生稍等,我查查你的东西在哪。”

    大贞的邮驿对民一般是只收信件,但若是钱财给的足,小件的其他东西也会顺带送一下,所以主簿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

    从边上找出几本册子,翻找过后找到天牛坊的簿册,然后一页页翻过去,花了些时间才终于找到了计缘。

    簿册上有一个个名字,大多数后面都打了勾,一眼望去也就计缘的没打勾,而且还出现了好多次,但主簿也不需要每一个名字都找到,因为同一个人的信都会放在一处,找到一个就能拿全,他只要事后全打上勾就行了。

    看清楚确实有信,且正在库房中之后,主簿在桌案上写了个条子,然后盖上自己的私印。

    “呼呼……”

    主簿吹了吹纸条上的墨,随后递给计缘。

    “拿着往里走,给过门处的衙役,会领着你去库房的,小心些,墨迹未干。”

    “好,多谢主簿大人!”

    计缘再次拱手,小心接过纸条,随后走出了房舍,回头看的时候,那主簿已经再次埋案处理文书了。

    到底是出了尹兆先的地方,而且以前的宁安县知县也廉政清明,良好的氛围和自豪感之下,宁安县处理政务的大小公务人员都算尽职尽责。

    半刻钟后,县衙库房,计缘在外头等着,而压抑从里头翻了好半天才翻到了计缘的东西。

    “霍,还不少啊!”

    压抑托着一扎信件,边走边拍拍上面的灰尘,计缘看到其手中的信件足足有一掌宽那么厚,少说也有几十封。

    压抑走到外头,解开扎紧信件的细绳索,随意翻了翻,确认上头全是给“计缘”的,这才递给等候已久的计缘。

    “先生久等了,给,这就是你的全部信件,除此之外应该并无他物。”

    “多谢!”

    计缘双手捧过这一摞信,道谢之后等对方重新锁好库门,才同其一道出去。

    “先生,你这信数量可真不少,你这是得有多久没来拿了?”

    每一个坊都有不同的差役负责,若有信会去那人家处看看,无人才会打回县衙,这衙役观有些信面纸封的色泽,知道不少信有年头了。

    这送信可未必是苦差事,有道是家书金不换,送信去的时候,家境不太差的人家或者给两个铜钱或者请吃点东西都是很正常的,也是县衙默许的衙役收益。

    听这衙役这么说,计缘笑了笑。

    “是啊,在外漂泊已久了。”

    两人也未多闲聊,等到了外口处,计缘才独自离开,出了公办所门口还向着之前那位差人拱手致礼。

    公办所内廷的入口处,那名差人才站定没多久,正和边上同僚聊天内,肩上就被人一拍,转身看去,见到了一个须发花白的健壮之人。

    两名差役赶忙躬身行礼,异口同声道。

    “见过朱大人!”

    “嗯!”

    来人正是当年的宁安县县尉朱言旭,不同于前任县令陈升高升而去,朱言旭如今早已告老,但现任县令有感其德行又知其武艺,请朱言旭当了团练总教头,帮着操练衙役官差。

    朱言旭皱眉看着外头的方向,随后看向身边的衙役问道。

    “刚刚那人我看着有些面善,是来取信件的?叫什么?”

    “回朱大人的话,那人确实是来领信件的,名叫‘计缘’,是计策的计,缘分的缘,说来也稀奇,那信件啊,厚厚一摞,好些都很旧了……呃,朱大人,朱大人?”

    衙役说着说着,发现朱言旭老大人居然愣愣看着外头在发呆了,这位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武功是公认的宁安县第一,身子硬朗出手更硬,不可能是犯了痴呆。

    “朱大人?朱大人!”

    “啊哦哦,听到了听到了,你等好生在此看守,我先离开了!”

    朱言旭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随后赶紧朝着外头走去,两名差役赶忙行礼,但之后也面面相觑。

    “这计缘和朱大人很熟?”

    “不知道啊……”

    朱言旭人老却依旧利索,龙行虎步之下很快除了公所门口,放眼朝着大街上望去,除了一片熙熙攘攘之外,并没有看到计缘的身影。

    他面色带着一种恍惚,口中喃喃自语着。

    “计缘……真的是计缘!还是那般模样,一点都没变!”

    以前在计缘名头正盛那会,县衙里闲着没事也有人猜测过他的年纪,因为其谈吐举止和那股风貌和青丝风雅的面容,大多数人猜测应该是四十多岁,但不显老的那种人,反正没人认为计缘很年轻,至少绝对比尹兆先要大一些。

    今时今日,朱言旭再见计缘却还是当初模样,多年前关于计缘的一些传闻也重新涌上心头。

    有时候人是很健忘的,除了和自身息息相关的事情,很多事都会在不经意间淡忘,而同计缘息息相关的人,在宁安县中并不多,加上时间流逝,如今记得计缘的可少咯,跟别提这部分人是不是能撞上计缘。

    但只要是记得的,都印象深刻,一如现在的朱言旭。

    朱言旭在原地站了许久,在后方的两个守大门的衙役都打算上前询问一句的时候,他一咬牙快步离开了,令后面两人面面相觑。

    朱言旭到底是武人,年纪大了但武功在,脚程也快,没一会就回到了家中,开始到处翻箱倒柜起来。

    一名老妇人从院里进来,见到自己相公这样,顿觉奇怪。

    “老头子,你找什么呢?”

    朱言旭手上不停,嘴里还忙问着。

    “哎对了,你有没有看到我那方宝砚?”

    “什么宝燕?燕窝不是给咱儿媳才炖了嘛!”

    朱言旭皱眉转过来。

    “什么燕窝,我说得是砚台,云水流墨砚,当初陈大人走的时候送我的!”

    老妇人笑笑。

    “你一个武夫,那般东西当然不可能常用,书房没有?”

    “哎呀,要是有我还会到处找?”

    “那问问你儿子吧!”

    朱言旭的家也不小,分前后两院,但并无一个下人,听到自己妻子的话,就赶紧去了前院,正巧看到自己儿子从县衙回来,捕快衣衫未换佩刀都未解就突然见到自己老爹闪到眼前,被吓了一跳的朱承差点拔刀。

    “爹,您这样会吓死人的!”

    朱承拍拍胸口,不过他老爹没心情和他玩笑。

    “我那方砚台呢,陈老爷当年送给我的!”

    朱承立刻心虚了一下,支支吾吾道。

    “我看您也,也不用,雨秋来咱家见过你的砚台,求了我好几次想借去用用,我就……”

    “小王八蛋!”

    朱言旭骂了一句,眨眼已经没影了。

    下午圭表处于未时申时交替之刻,朱言旭已经提着用檀木盒重新包好的砚台,以及几包好茶叶、两壶花雕酒和庙外楼的几盒点心,带着这些一起快步走向了天牛坊的位置。

    这里他不常来,找了好几人问了路才找到了居安小阁。

    当初宁安县尤其是天牛坊都讳莫如深的凶宅居安小阁,现在在天牛坊都没几个人记得这一茬了,年轻点的只道是“那一处枣树从不开花结果的荒宅”。

    越是接近居安小阁,古稀之年的朱言旭居然开始紧张起来,终于到了院前不远处,见到院门半开,还没走到院门前,抬头下意识想确认一眼,却没看到小阁匾额。

    “是朱大人吧,请进!”

    计缘中正平和的声音从里头传来,明明朱言旭还没走到门口更不可能被里头的人看到,但既然是计缘,那就什么都不奇怪了。

    朱言旭缓和一下心绪,赶紧走到小阁门前,推开院门走了进去,见到里头石桌上,匾额正横着放置,而计缘则站在桌边,正在摆弄笔墨。

    计缘抬头看了看朱言旭,笑道。

    “朱大人请过来坐,小阁这匾额时间太久,朱漆已落得差不多了,正巧计某对写字还有点自信,我便寻思着自己再写上去。”

    “哦哦,原来如此,对了,计先生,您既然要写字,试试我这方砚台吧,这砚台可有来头了,名曰云水流墨砚,是我宁安县早年一位技艺精湛的老师傅所制,用得也是珍惜材料,是当初陈县令送我的,我一个粗人用它太浪费,就拿来给计先生了,噢,还有这些,都是些小礼品,快过年了,上门拜见带点东西而已……”

    计缘点头。

    “朱大人快请坐吧,东西先放边上,这砚台是陈大人赠予你的,计某也不好收,但其他的这些,我便收下了。”

    “呃,奥哦!”

    朱言旭有些紧张,本想将东西放桌上,但匾额在那,就先放到了桌边,看着计缘在那细细研墨,一股股好闻的淡淡的墨香飘出。

    哪怕朱言旭是个武夫,也瞬间明白这是顶好的墨。

第404章 居安之意

    知道计缘这个人已经好多年了,也早就知晓其人非同一般,但这还是朱言旭第一次上门拜访。

    人越老一些事情看得越透彻,比起当年,此时的朱言旭对计缘的感观则更为特殊,仅仅是看着计缘慢慢磨墨,之前紧张和忐忑的心情居然也慢慢平静下来,呼吸幅度也越发平缓。

    “朱大人,计某才煮了水,我们这就借花献佛用你带来的茶叶泡茶共饮如何?”

    计缘这会正好墨好墨水,抬头看看朱言旭问了一句。

    “那自然是可以的,计先生想喝幽州峰尖茶还是我们稽州的雨前茶?我朱某都带了一些,全是亲朋所赠的好茶。”

    “雨前茶吧,有年头没喝到了。”

    “哎!”

    朱言旭低头弯腰,在自己带来的麻袋里翻了翻,找出一个黄色的竹罐,晃了晃之后拧着打开,一股淡淡的茶香就飘了出来。

    以计缘的嗅觉,自然知道这是上好的茶叶,不比当初魏家送来的差了,看看朱言旭的样子,拿着竹罐的手已经老皮起褶,面色还算红润,但鬓发苍苍斑纹点点,和记忆中那个强悍的朱县尉只剩下七分像。

    计缘从朱言旭手中接过竹罐,道了句“稍等”,就之身走向了厨房。

    朱言旭目送计缘离开,随后才环顾了一下居安小阁,不远处的水井盖着块大石板,周围的房舍也显得陈旧了,漆色暗淡或者脱落,但看着都很干净。

    头顶的枣树比外面透过院前望一望还要大不少,犹如一顶大华盖,遮住了居安小阁大半的院落,但神奇的是冬日的阳光却总能透过树枝投射下来,这使得即便是树荫下也显得十分明亮温暖。

    再看回桌面,居安小阁的匾额谈不上什么精装细裱,只是一块边缘修饰打磨过的木板,所幸木质应该是还行,并无任何开裂也无什么虫蛀痕迹,至于上头的字,确实已经斑驳残缺,根本看不清了。

    因为带来了一方宝砚,所以朱言旭的视线自然也会落到计缘摆在外头的文房四宝身上,当然现在没有纸张,所以只有三宝。

    墨肯定是顶好的墨,陶瓷笔架上的笔好像也很特殊,朱言旭换了几个角度看,感觉阳光落到笔上都有不同的光泽,看着十分赏心悦目,他还头一次在一支笔上有这种感觉。

    但砚台嘛,看起来只是一方普通的黑色老砚,朱言旭自觉应该还是他带来的砚台好,心想着一会还是得在推一推,说不定计先生只是客气呢。

    这会计缘也从厨房端着托盘出来了,上头是茶盏和一壶泡好的茶。

    “朱大人久等了,久未归家又久未待客,有些怠慢,应该你以来就准备茶水的。”

    朱言旭连忙站起来帮忙。

    “哎计先生哪里的话,是朱某仓促拜访,打扰到先生了。”

    两人倒好茶,朱言旭吹着,计缘则放在一边凉着。

    朱言旭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可求的,但见着计缘就是想套套近乎拉拉关系,想当年尹公往居安小阁跑得这么勤,想来是当初早已认定了计先生不凡。

    虽然说朱言旭也明白,尹公能达到如今的地位肯定是自身才学和努力占主要,但却不由的会想一想计先生是否也帮了什么。

    本来朱言旭是个武夫,虽然不是木讷的人,但也不算多健谈,来之前也纠结过该怎么和计缘说话,现在反倒有很多话自己涌现到了嘴边。

    他吹了吹热茶,闻着茶香却没有马上喝,看着计缘在那一点点清理木板上残余的朱漆,略显感慨着道。

    “先生有十几年没有回来了吧?”

    计缘用一个小贝壳细细刮着木板,点头道。

    “算是吧。”

    朱言旭浅浅的喝了一口茶水,看了看头顶微微摇曳的枣树枝叶再看看计缘。

    “一转眼我已经老了,计先生倒还是当年风采!”

    计缘笑了笑。

    “朱大人谬赞了,大人老当益壮,风采同样不减当年,想必陈升陈大人亦是如此。”

    若换成计缘上辈子的说法,陈升和朱言旭两人,是这几十年来影响宁安县最大的“宁安县双雄”,后面才轮到一鸣惊人的尹兆先。

    没有这一文一武两个父母官,曾经困苦的宁安县也没有今天,所以计缘对这两位也是很钦佩的,至少他自认论及当官自己未必就能做得比他们好。

    朱言旭喝着茶又试探一句。

    “我听说先生走后,这居安小阁的枣树再没开过花,如今先生回来,是否枣树就该开花了?”

    虽然如今的宁安县人未必有多少人记着,但当初这特殊的枣花香曾经几乎弥漫半个县城,朱言旭至今依然记忆犹新。

    “它开不开花自然是看它自己的意思,不过朱大人言之有理,若计某来年花季还在这的话,它应该是会开的。”

    “哦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几句话计缘都没和他打马虎眼,算是问什么答什么,朱言旭心中也已经明悟,暂时也没有再开口,一直时不时抿一口茶看着计缘手上的动作,但抓着茶盏的手一会用力一会放松,显然心中有事在犹豫。

    约莫一刻钟之后,朱言旭喝了两盏茶,而计缘也终于将木板上原本的朱漆清理干净,拿着在桌下轻轻一抖,那些漆屑就纷纷落入了地下,未飘起一丝沾到桌边两人。

    等计缘将木板放回桌面,伸手轻轻一捋之后再拿起笔,朱言旭的心神也不由被其吸引。

    牵袖提笔,沾墨点点,好似一种特殊的韵律隐含其中,朱言旭看得认真,都没注意到本就已经十分安静的居安小阁,此刻周围的声响都在远去。

    “朱大人,写字能令人心静,观人写字同样如此,朱大人且细观,一会还要请大人评判计某的字。”

    计缘声音平静有力,将沾了墨的狼毫移至木牌之上,随后缓缓落下。

    墨迹一点便染开,远比笔锋所笼罩的区域要大,计缘却毫不在意,转腕移动臂缓缓书写,铁画银钩苍劲有力。

    朱言旭看计缘写字,奇妙之处在于,明明其人手上的狼毫笔的笔头就拇指那么粗,但落下的笔迹却起码两指半那么宽,偏偏该收的地方收该变的地方变,丝毫不影响书法。

    良久之后,计缘写完最后一横,将笔收起放置在边上笔架,细观匾额一会后,笑着对朱言旭道。

    “朱大人,还请品鉴品鉴!”

    朱言旭还沉浸在刚刚的感觉中,甚至计缘的话都没打破这种韵律,只是道了声“好”,就站起来走到了计缘边上,低头看着视线始终不曾离去的匾额。

    正面一看,“居安小阁”四个字不刚不柔,一种清新怡然之感几乎透出表面,那是一种安心安定凝神清心的感觉,令他身心舒适。

    尤其是“居安”二字,使得朱言旭身安神安,心神平静,连这段时间休息不好导致的精神不振都大大缓解,显得神气十足。

    “好字,好字啊,真是好字啊!”

    朱言旭识字也能写字,但也仅限于此了,说不出什么文气十足的恭维话来,但这几声好是真心实意的,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有韵味的字。

    “如此朱大人就多看一会。”

    计缘这么说一句,自己才开始端起茶盏喝茶了,明明是冬天,大他那盏放了这么久的茶水却是正合适入口的温度。

    冬日里午后的阳光晒得人很温暖,居安小阁的大枣树下气息也十分舒适,尤其是在此刻的状态下,朱言旭感觉到每一口呼吸都十分惬意清新。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的挺久,计缘站起身来,走近依旧呆呆立着的朱言旭。

    “朱大人,朱大人!该醒了!”

    朱言旭精神一振,如梦初醒般清醒过来。

    “啊?我,哦哦,好字啊!”

    “嗯,多谢大人夸奖,不过天色已经不早,大人该回家了,一会令夫人和子女会就该牵挂了。”

    计缘说着,指了指天。

    朱言旭愣了一下,看看天色,居然已经昏暗了不少,并且虽然被房屋和院墙挡着,但是依然能看到西边一抹晚霞之光,说明此刻并非是因为云遮住了太阳,而是真的太阳落山了。

    “这,怎么这么快就……”

    朱言旭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计先生,是这字?”

    “呵呵,朱大人勿要多想了,回家去吧,计某家中并无什么菜品,就不留你吃饭了。”

    朱言旭不再多说什么,拱拱手道。

    “那好,计先生安坐,朱某就告辞了,这砚台……”

    “拿回去。”

    “呃,好吧!”

    朱言旭不敢再多做坚持,怕过分客套引人不喜,单独拿起那一方砚台的盒子,将糕点酒水留下,随后在计缘的相随之下到了门口。

    “计先生不用送了,朱某这就回家了!”

    “好,朱大人慢走。”

    “哎!”

    朱言旭再三拱手,下意识看了几眼小阁院门上方,随后才转身迈开脚步朝着外头走去,他说不上来今天的感觉,只是心中隐隐明白这段体会非常人所能想。

    不管怎么说,今天这趟都来对了!

第405章 纸鹤童子

    朱府上朱承还在为着自己父亲生气而担心,生怕自己耽误了父亲的大事,结果等朱言旭回来的时候,朱家上下发现老头子神清气爽心情极佳,就连说话也比平常和气了些。

    居安小阁那边,等朱言旭走得没影了,计缘才回了院中,随后院中细细的嘈杂声一下就炸了。

    “呼……终于走了!”“是啊是啊,这人正能待!”

    “没错,一待就到太阳落山了!”“不请自来的老头!”

    “哎呦可憋死我了!”“也憋死我了!”

    “你没我憋。”“你放屁,我更憋!”

    “他带了什么糕点?”“庙外楼的,大老爷最喜欢的那种。”

    “哦哦,挺有心的嘛!”“是个官呢。”“花雕,还有花雕!”

    “花雕算什么,能有大老爷千斗壶里的酒好么?”

    ……

    这一片叽叽喳喳的全从大枣树上冒了出来,正是因为朱言旭的到来,憋了半下午没说话的小字们。

    计缘揉了揉额头,也没有呵斥他们,走到院内观赏着自己下午的作品。

    这四个字的墨迹早已经干了,常人初看只会觉得字好,哪怕是真正懂书法的人觉得惊艳,驻足细观之下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因为这四个字虽然有门道在里头,但神韵内敛收而不显。

    只不过这块匾额确实不是那么简单的,如今《天地妙法》最关键的上半部已成,计缘修行几乎是自然而然的就向之转变完成,这段时间观察小字也算是在文字一道上受益匪浅。

    所以这四字虽不是书写的法令,也不是更具力量的敕令,但引出的不光是一个小院的名字,更是其中一份意。

    拿着这块牌匾,计缘再次回到了小院门口,单手托着牌匾往上一送,木牌就自行飞起,正正当当地挂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不错,面目一新!”

    笑了一句,走入院内关上了院门,随后坐在石桌上拿出了那一叠信件开始看了起来。

    这些信中果然有两封是慧同和尚的,陆乘风也有一封,杜衡有三封,尹家人的就多了,得有二三十封。

    慧同和尚的信件内容,在大梁寺计缘已经知道了,计缘拆了扫过一眼就放在一边。

    剩下的信计缘一封封拆开来看,里头讲的都不是什么大事,有见闻有求解,更多的是一些家长里短,在看信的时候也不由会心一笑。

    信自然是不能将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写进去的,但看这些信,计缘就好似感受到了这些年发生的事,见证了尹家二子的成长。

    。。。

    近千里外的玉翠山上空,一只纸鹤驾着一阵风急速飞行着,此刻纸鹤拍打的翅膀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阵残影,飞行速度达到了自己鹤生目前为止的巅峰。

    到了玉翠山某处迷雾环绕的上空,小纸鹤的速度才缓慢下来,拍打翅膀的频率也同样变为正常。

    悬浮在高空,朝着下方望去,有很大范围几乎白茫茫一片,但来过一次的小纸鹤知道,下头就是玉怀圣境迷阵入口。

    下降一些高度,绕着这一片迷雾飞了几圈之后,纸鹤并未从迷雾的最中心位置进入,而是绕到了边缘某处,下方一头窜入雾气中,就像一头撞入了一团大棉花糖一样。

    与普通入山的山民容易迷失不同,纸鹤的飞行轨迹极为明确,绕来绕去拐东拐西,一会正着转一会反着转,总之就是不飞直线,玉怀山的迷阵好似在其面前形同虚设,至少迷惑功能是如此。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小纸鹤中窜出了迷雾最密集的地方,进入了一片雾气相对较为稀薄的地方。

    纸鹤落到一块大石头上,扭动身子抬头向周围的高空望了望,没见着什么东西,于歪着脑袋低头四处看来看去,最后把纸脑袋扭到最低,看向了身下的大石块。

    “咚……咚咚当……咚当咚当咚……”

    时而清脆时而刺耳的声响在山谷中传递开来,有时候声音小,有时候声音大,时断时续的也很富有规律。

    “咯……咯……”

    天上有鹤鸣声传来,在天际响过几声之后又远去。

    “咚……咚咚……当当当……”

    这种怪声依然持续不断。

    没过多久,有一名身着羽衣的温婉女子从雾中穿行而来,远远的朝着这边张望,四下找寻一番之后,终于发现了一块巨石上,有一只小小的纸鸟在不断啄着那块石头,并且已经凿除一个指甲盖深的浅坑。

    “难道是纸鹤?”

    这仙鹤正是当初与魏家有旧的那一位,守山仙鹤轮值时间虽然快到了,但现在依旧还是她。

    这只纸鸟的样子鹤姑并不陌生,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但应该是一位了不得的大神通高人的妙法所成的纸鹤,所以这纸鹤代表的意义非凡。

    看清了是纸鹤,鹤姑便不敢怠慢,赶紧现身出来,几步之间就走近了大石块,见鹤姑来了,纸鹤也停下了嘴上动作,抬头看向了她。

    鹤姑对着纸鹤拱了拱手,询问道。

    “请问你可是专程来我玉怀山的?”

    纸鹤点点头,拍打着翅膀飞起来,落到了鹤姑的肩上,扭头看了她一眼之后就不动了,鹤姑估摸着意思应该是让她带着它去玉怀圣境。

    鹤姑也略作查看,没发现纸鹤上有什么邪气,便飞天而起,带着纸鹤穿入玉怀山大阵,朝着玉怀圣境而去了。

    计缘派遣纸鹤前来传递消息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如今舒云楼值守的大真人耳中,并直接让鹤姑带着纸鹤进入了舒云楼顶。

    一段时间之后,舒云楼顶不但有两位值守的大真人,还有包括裘风等人在内的一众修士,而纸鹤就在任大真人掌心。

    纸鹤看着这个安然盘坐的宽袍仙修,记忆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似乎这人当初想拿火烧它来着。

    “计先生的意思我已知晓,现在说给你们听,据这纸鹤……呃……”

    任真人话说到一半,似乎觉得这纸鹤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顶着自己,虽然明明这纸鹤连眼睛都没有,眉头一皱便顺口说道。

    “据这纸鹤童子带传神念,计先生过一阵子会来我玉怀山拜访,这是计先生首次登临我玉怀圣境,需要好好招待,并且计先生似乎要去北境恒洲九峰山的仙游大会,有意同我们一起前往!”

    任大真人下意识低头看看掌中纸鹤,觉得在他说出“纸鹤童子”的时候,小纸鹤那死盯着自己的怪异感觉也消失了,或者说柔和了很多。

    下面盘坐的阳明真人几乎立刻就道。

    “师叔,仙游大会的请帖虽然早已发来我山门,但我们玉怀山可是两个甲子没去参加那大会了。”

    “可是计先生要去啊!”

    下面另有仙修插嘴。

    “嗯,因为计先生想去,我倒觉得我玉怀山这次也可以去,甚至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那大会虽然无趣,但到底同道众多,接着计先生的光露露脸也好!”

    裘风这番话说得似乎很俗气,但却和很多人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裘师侄说得不错,任师弟,百多年前的事也是紫玉师叔祖的事,都这么久了,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若我们传讯玉铸峰,征求一下意见?”

    边上的另一位大真人说话,也令大家点头,很快这消息便又传入了玉怀山静关之地的玉铸峰。

    玉怀山上除了决定这一次前往九峰山之外,还认为既然计先生回到了居安小阁,于情于理都不该就这么等着他上门,玉怀山也该前往拜访一下。

    思前想后之下,这重担最后落到了裘风、阳明两位仙修身上,他们也会各自带着一名子弟前往,正是魏元生和尚依依,此外修为高深的居元子也会一同前往。

    小纸鹤已经提前一步离开玉怀山,朝着宁安县的方向快速拍打着翅膀飞去了,身上计缘施加的法力还没有完全耗尽,所以这会翅膀依旧扇得飞快。

    此时的宁安县夜深人静,头顶繁星点点,计缘就着庙外楼的糕点,坐在院中喝着花雕酒,小酌之间面露笑容。

    ‘白日遇乡民,夜里见鬼神,我这回家一趟就和上辈子过年回家一样啊……’

    这么想着,院门已经被敲响。

    “咚咚咚……”

    “计先生,宋世昌来访,可方便一见啊?”

    院门外的宁安县老城隍说话间还抬头看着头顶匾额,显然这是今日新写的,字里行间书法的韵味十足,但似乎也就是一个名头,并无神异之术蕴含其中。

    计缘快步到院门前亲自为老城隍打开门,双方见面相互拱手致礼。

    “老城隍别来无恙啊?”

    “计先生好!”

    “快请进!”

    “好!”

    计缘借花献佛,正好拿之前朱言旭带来的东西招待老城隍。

第406章 转世之谜

    宋世昌走入居安小阁,下意识望了一眼院中那口水井,不由回想起当初这井中的邪鬼之物,随后才看向院中枣树的树干。

    “这枣树常年灵气汇聚灵风环绕,更是能涤荡浊气,先生的居安小阁可真是不简单呐。”

    计缘关上院门笑着回答道。

    “是这枣树不简单,并非我这居安小阁不简单,老城隍请坐,你我正好具备邀星月而共饮。”

    “哈哈,计先生邀请,宋某不敢不从命!”

    宋世昌站在石桌前,等着计缘关好门回来,才自然而然的同计缘一起在桌前坐下,后者已经替宋世昌摆好酒盏,倒上了一杯酒色浓郁的花雕酒。

    “宋城隍请!”“计先生请!”

    共饮一杯之后,宋世昌略微的紧张感也消失了,计缘还是那个计缘,反倒是他自己有些着相了。

    “宁安县几十年来风平浪静,除了阳间稳固,阴间的看顾也至关重要,老城隍同样居功至伟啊。”

    “哪里话,独阳不成独阴不长,从来都是相辅相成。”

    老城隍谦虚一句,拿起一块糕点品尝起来。

    计缘倒是不太清楚这老城隍今天造访是为了什么,毕竟不是凡人,时间观念不同,十几二十年没见也没什么,不过他也不急,反正总会道明来意的,说不准也真就是串个门拜访一下呢。

    两人随便聊了几句,宋世昌说了一下宁安县的不算太大的变化,计缘则挑了一些不算太夸张的见闻讲了讲。

    等到不知不觉时近午夜,宋世昌抬头看看天星,隐隐约约能感觉到有天星之力垂落,恍惚间更是感受到计缘身上也有点点星辉索绕,但运起法眼细看却又毫无特殊了。

    “计先生,我宁安县偏安一隅,身为县中城隍,宋某眼界小见识浅,天地之大所知甚少,万般瑰丽只见一斑,您算是宋某所识之人中最为神通广大之辈了。”

    这话计缘并没反驳,不需要谦虚,因为这确实就是事实。

    “此番宋某上门,其实是想请教计先生一个问题。”

    “宋城隍请讲。”

    “嗯!”

    宋世昌点点头,缓缓开口说道。

    “我宋世昌当宁安县城隍已经时日不短了,前朝覆灭也侥幸得存,如今也有三百多年了,虽然修为浅薄,但也知足常乐,庇护我宁安县一方阴阳便是宋某志愿。”

    “城隍大人高义!”

    计缘拱了拱手表达敬意,宋世昌不敢就此受礼,也在计缘拱手之刻立即以礼相迎。

    “先生谬赞了,城隍司职不就是如此嘛,讲这些并非想说宋某如何了得,而是道一道岁月,这几百年城隍当下来,目睹无数人的生死,也见证了无数鬼魂的消散,逐渐也心中有惑。”

    宋世昌看着计缘逐渐严肃的样子,组织了一下言语继续说道。

    “常人死后入了阴司,有家人祭祀能安度阴寿,无家人看顾则稍显凄凉,但若无特殊情况,魂魄迟早都要消散,阴寿尽则魄先消而三魂分,人魂湮灭,地魂天魂入地升天,消弭于天地。”

    “嗯。”

    计缘点头应和一声以示自己在听,实际上他听得非常认真,比较起这种专业知识面来,他肯定是不如老城隍宋世昌的。

    宋世昌并没有直接一下就问出想问的问题,而是细细的将这些年来一些有代表性的魂魄作为例子同计缘讲述了一下阴司的记录。

    其中有恶人有善人也有平凡的人,甚至也有不少最终还是难以持久存续的鬼卒鬼吏。

    计缘也是首次同一个阴司鬼神如此详细的聊到一个个阴间的普通魂魄,人虽身死,但在阴间依然是一个社会,并且生活中还很依赖阳世,但最后的归宿还是一样的。

    讲了许多,计缘一点都没有不耐烦,听久了甚至隐约能觉出老城隍想问的问题

    “魂消如灯灭,人魂熄灭天地二魂本就常系天地,升天入地本也正常,可宋某却无意间发现,偶然之刻竟也有天魂携人魂残存气息共走!”

    计缘正襟危坐,首次开口打断。

    “敢问老城隍,见过此等事情几次?”

    宋世昌回忆了一下道。

    “此等事极其罕见,自两百多年前偶然间发现一次之后,宋某一直有留意阴间鬼魂消散,甚至在再次见着一回后,派遣两名主官常驻鬼城,专门监测此事,连上最初一次,两百多年来共有七次,当然我等也不敢说无有遗漏。”

    “七次。”

    计缘皱眉思索着,两百多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死多少鬼,如此庞大的基数,又在阴司有意观察之下只见到七例,说明这现象真的算是非常非常罕见了。

    “其实还不光如此。”

    宋世昌再一次饮尽杯中之酒,酒气吸走水汽消散,好似有了一分醉意,随后才继续说道。

    “大约六年前,宋某在城隍庙见到了一个人。”

    “修行之辈?”

    计缘这么一问,宋世昌摇头回答。

    “非也,一个凡人,还是一个市侩的商人,所求的也是财富,本身并无特殊,但此人,与之前数十年消散的一例特意之魂的魂相……”

    宋世昌顿了一下,看向计缘,而计缘也已经猜到了。

    果然,宋世昌接下来说得没有脱离计缘的预料。

    “竟然有**分相似,或者说,若非年龄上的差异,相似度很可能就是十分!”

    人有面向也有魂相,前者可以易容改变,也可能子承父像,长得相似并不奇怪,但魂相是独一无二的,也是鬼神一类常看人的手段之一,有些类似少了预测推敲的望气之术。

    宋世昌回忆着当初的惊愕,但在计缘面上却无太大惊色,微微一愣,想着或许计先生真的知道。

    “当年那商贾住在县城中的客栈,我为了求证,当晚还托梦于他,证实其人与当年那死鬼并无血缘关系,而是京都人士,来我宁安县收文案之物,但这魂相……此事对我震动极大,宋某也借机问过德胜府大城隍,但他也并不清楚。”

    宋世昌看着一直静听又不显太多惊色的计缘。

    “计先生乃是大神通者,当年一梦醒来不知世间岁月,于此事,可否为宋某解惑?”

    这世间是没有轮回之说的,但并非没有轮回之实,实际上,修为高深到了一定地步,是有可能做到此类事情的,但也极其艰险困难,更不用说普通鬼魂了。

    所以计缘其实也没表面上那么平静,只不过上辈子轮回投胎之类的事情听多了,到底也是有些抗性。

    想了下,计缘反复斟酌之后才开口。

    “不知道宋老城隍可否听过龙属的两种走水?”

    “走水?两种?”

    宋世昌皱了皱眉。

    “龙蛟若修为到了欲化龙,会则合适水道合适时机,算天时地利,兴风作浪而走,是为走水,还有一种宋某就不知了。”

    “嗯,也是,另一种勉强也算龙族之秘,呵呵,当然也不是什么必须保守的秘密。”

    计缘笑了笑,解释道。

    “其实龙属将死之时,多半不会愿意龙魂成鬼,绝大多数龙蛟之属,会选择进行生命中最后一场走水,将自身精魄元气化出而走……”

    计缘结合当年见到墨蛟走水,以及和老龙探讨此事的情况,对宋世昌细细说了一番,后者也是一脸恍然。

    “所以,若有一条龙运气和天资真的极好,还是有可能在未来重新出现,虽然龙身可能已经不同,但却留有当初的性格和绝大部分记忆,算是一种转世重修。”

    “转世重修,转世重修……”

    宋世昌喃喃着复述了两次这个新鲜的名词,而计缘也继续说着。

    “其实那些修为高绝之辈,也可能有更为有上天和的手段,仙修之辈我暂不揣测,一些魔类却有一些擅长此道,他们自己称为迷心入魔,但其实只有部分情况适合这种称呼,而另一小部分……其实应该称之为‘夺舍’。”

    计缘先后抛出的两个词虽然是宋世昌第一次听到,但却十分简明扼要,结合前言内容,几乎一听就懂是什么意思。

    “那我所见着的情况也类比此种咯?”

    “嗯,若魂相真的相似到此种程度,那边确实能算是转世了。”

    计缘没说“投胎”,因为这是一种偶尔事件,而投胎的投则是一种有主动性选择的事件。

    这件事在宋世昌心中疑惑了很久,此刻听到计缘的解释,知道算是一种“正常现象”。

    “那是否那些天魂带着人魂气息一同化去的鬼,都能有来世?”

    计缘摇了摇头。

    “龙蛟之属凭借毕生修为,才能拼得一丝契机,老城隍以为一个普通的鬼油尽灯枯魂消之刻,能有必然的机会吗?”

    宋世昌恍然。

    “也是,多谢计先生解惑。”

    得计缘解答,宋世昌心里头也算是舒服多了,随后的交谈也朝着随性悠闲的方向走。

    时至天明之前,老城隍这才起身准备告辞,而计缘则送其到门口。

    双方行礼分别,计缘却直到看不见老城隍的背影之后还一直站在院门前沉思。

    油尽灯枯的鬼魂,凭借一缕残村人魂之气,随命魂归天,竟然能有来世?这可不是上辈子什么六道轮回的故事,其中的艰险绝对非比寻常,龙蛟尚且只有一丝丝机会,何况是人之鬼魂。

第407章 秦子舟之托

    思索了好一会,计缘才抬头看向天边,在一阵细风之中,一只纸鹤拍打着翅膀飞来,没多久就落入了计缘的肩头,啄了两下计缘的衣襟,随后钻入了他胸口的锦囊之中。

    “辛苦了,你休息,我也该休息一会了。”

    好歹也是有挺久没有睡过觉了,论在哪睡得最舒服,当然是自己家中,哪怕现在已经是破晓时分,计缘也想回床上睡会。

    久违的床铺舒适依旧,除了柜子里的床单被褥有些霉味以外一切都不错,这点小问题也就是计缘伸手掸了掸的功夫就解决了。

    宁安县人的作息一直是那样,哪怕现在是冬天,需要照料田地的时间少了很多很多,但县中百姓依旧起得很早。

    也就只有计缘是“日上三竿我独眠”,一觉睡到了太阳高挂都还不见起来的迹象,倒是小纸鹤经过了一夜休息,已经再一次钻出锦囊又钻出门缝,到了外面院中的去溜达了。

    小院中还有一些淅淅索索的声响,那是一众小字在那低声议论,或者说低声吵吵。

    因为大老爷计缘在睡觉,所以即便是这些小字也都下意识压低音量,怕吵醒大老爷的清梦,结果计缘就直接一睡睡到了正午。

    第二天的午时左右,计缘在自己床上舒服的翻了个身,随后直起身来。

    “嗬呼……”

    有时候惬意的打个哈欠伸个懒腰,也算是一种享受。

    穿戴好衣服再次到了院外,或许只是在自己家里好好睡一觉的心理作用吧,计缘很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出个门,去孙记面摊吃个卤面,然后再到城中转一转,计缘以自己的方式感受这辈子的家乡。

    当然,除此之外他也还有点事情要办,是秦子舟嘱托给他的,所以在溜达一圈之后,就绕到了宁安县中心大街以北,前往了县中有名的济仁堂。

    到济仁堂的时候,计缘见到一把年纪的童先童大夫居然还在堂中坐镇,时不时就有病人前来看病,不光有宁安县城中的百姓,也有较远的乡镇村落赶过来的病人。

    等到童老大夫为最后一个怀了孕的妇人开完调理安神的药,才有功夫停下来吃午饭。

    “师父,该吃饭了,李记的馄饨我给您热着呢!”

    边上的一个中年汉子掐准了时间,等自己师父看完病人,立马跑带门外的药炉边,打开了一只大砂锅。

    滚滚热气中,男子瞥了一眼一只在外头街边看着这边的计缘,嘴上嘀咕了一句疑惑的话,随后就顾着锅里的东西了。

    里头不是什么药汤,而是热着一碗大馅的馄饨,男子皮厚肉糙,加上又是冬天,也不怕砂锅边缘烫皮,直接就从缝隙探手进去将馄饨碗拿了出来,然后赶紧端到里头去。

    男子将一大碗带着勺子的馄饨端上来,放到了童先的诊台边上。

    “师父,快趁热吃,咱做大夫的更得讲求个食有时,今天都快过午时了。”

    不过男子却发现自己师父并未看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随后发现也没看着自己。

    “你让开点。”

    “啊?”

    “哎呀叫你让开!”

    童先七八十岁的年纪,但力气却不小,换宁安县别的老头差不多该入土了,而他则一把将自己这个壮实的土地推开,视线望向药堂外某处。

    看到这一幕的计缘也不由笑了,看来童大夫不光是学了其师秦子舟的一身医术,就是养生之道也尽得真传。

    等看清楚走近济仁堂的计缘之后,童先下意识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计先生?”

    童先的声音带着些微的不可置信,甚至还揉了揉眼睛,而计缘已经走入济仁堂拱手行礼。

    “童大夫好眼力好记性啊,在这宁安县中,童大夫可算是首个一眼就认出计某的人。”

    听到这中正平和的声音确认,再看到计缘的面貌和行走间的风度,童先如梦初醒般赶紧回礼。

    “计先生,真的是你啊!其实也不是童某眼力好,而是昨晚有听天牛坊来看病的老人说,先生可能已经回来了,这不看到相似的人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童先左右看看,拖过一把椅子。

    “计先生快请坐,请坐,吃过了么?我这有一碗馄饨,李记的,虽然是热过的,但味道应该也不差。”

    “不用不用,计某已经吃过了,孙记的卤面,童大夫赶紧吃饭吧,令徒说得没错,食有时嘛!”

    边上的中年郎中也上下打量着计缘,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您是计先生?对,您当然是计先生,和当年一个模样,简直,简直根本就没变!先生您赶紧坐,坐!”

    这郎中当初年不及弱冠,也是因为沾了童先的光,吃过居安小阁院中枣树之果的人,同因为是药堂学徒,所以受到童先耳濡目染,对计缘的事情了解得比县中听乐子的百姓多一些。

    计缘直接坐下,童先作为一个大夫,下意识上下打量计缘的气色,见其气色极佳毫无垂暮之像,从面部到手部的皮肤都饱满,加上那满头青丝,根本就是一个盛年之人才有的样子。

    “先生真乃神人也!”

    童先赞叹一句,这才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馄饨,带起了腹中饥饿感之后一连又吃了好几个。

    “计先生,我给您煮水泡茶!”

    边上的男子也没闲着,说了这么一句后赶紧往内堂去,那边的药炉里还煮着热水,但还没开,他得去添把火好拿来泡茶。

    在计缘面前,一种平和清淡的气息影响下,童大夫一开始的激动缓和下来,边吃边和计缘说话。

    “得有十几年没见着计先生了。”

    又是这句话,最近计缘听得挺多,他也就笑笑点点头。

    “是啊,挺久了,久到这宁安县没几个人认得出我了。”

    “哈哈哈,那先生应该先来找童某的,准能认出你来!”

    这么说了一句,童先又吃了几个馄饨,咀嚼着咽下才又道。

    “以前也听有人说起过,说先生您已经在外乡逝去,说遗物都托人带给了尹公,我就说定是谣言!”

    “哈哈哈哈哈……还有这事啊?”

    计缘也不由笑了起来,这种事也能传出来,谣言这种东西真就不分社会和时代啊。

    “是说啊,传得还有模有样的,说您得了痨病,是在回乡的马车上逝去的,还说尹公受到您的遗信之后,派人千里加急,准备将您的尸骨接回宁安县,但奈何找不着了……”

    计缘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详细啊?这都什么时候的谣言啊?”

    真就给点苗头就能编出一个完整的故事来呗?

    童先想了下道。

    “少说也得有个六七年了,前两年尹公回乡祭祖,我还犹豫着要不要去问问呢,想了想还是算了。”

    计缘也真的被逗乐了,摇摇头笑笑。

    “得亏了童大夫没去问,不然尹夫子说不准就动怒了。”

    “动怒就动怒,找出那几个嚼舌头编故事的惩治一番,让他们涨涨记性也好!”

    童先老则老矣,是非观念还是十分分明的。

    有一个好老师领路,人生一辈子收益,不论是吃饭生计之路也好,还是品格德性也罢,都是如此,师父师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言传身教之责体现得淋漓尽致。

    想到了秦子舟,计缘便也从袖中取出了一份卷轴,放到了童大夫的诊台上。

    “计先生,这是?”

    童先疑惑的看向计缘。

    “童大夫,令师秦子舟早年同计某也有些交情,曾经留下一些东西交给计某,让我代为保管,说是合适的时候交给那些徒弟,计某常年漂泊在外,这次回来就给你吧。”

    “师父的东西?他……他为何不自己交给我们?”

    童大夫先是疑惑一句,随后快速将碗中剩余的两个馄饨送到嘴里,随后拿过边上一块毛巾擦擦手之后,才小心的拿起卷轴一点点打开。

    卷轴上文字极少,倒是有好些个图画,是一个个人站出各种姿势,还有一些柔和动作的变化。

    “这是,武功?”

    童先看着上头小人的动作,疑惑了一声,而计缘则摇摇头。

    “非也,这不是武功,是得自道门一脉的一种养生功,不用像武者那样日日月月勤练武功,每日清晨打一打这些架势,就拥有不错的强身健体之效,但贵在坚持。”

    童先看着这一卷图画,良久才问了句。

    “这,若是有效,能传给病人么?”

    计缘想了下才道。

    “医者可学,病人倒不是不能传,但常人愿意每天花半个时辰在这上头的有几人?若非病痛难挨,来就医者都不会多。”

    “哎,也是,那看来此图是老师为我等医者自医而寻了!”

第408章 玉怀山来访

    “师父,计先生,茶水好了!”

    中年郎中从后院回来,手中还端着准备好的茶水,但出来的时候却见到外头只有自己师父童先一人,正拿着一张画卷端详。

    “呃,师父,计先生呢?”

    童先头也没抬,视线一直看着手中卷轴,回答一句。

    “回家去了,本来还聊得好好的,突然就站起来说家中马上就会有客来访,就走了。”

    “哦……”

    中年郎中失望的点点头,将手中的托盘放在诊台上,一边给童先倒茶,一边也好奇的将注意力转移到画卷上。

    “师父,这是什么呀,计先生给的?”

    “嗯,你师公生前托计先生带给我的,据说是一种得子道门某一脉的养生功,里头的都是动作和要领,并不难但是贵在坚持。”

    中年郎中看了一会又问了一句。

    “这光看这图画,能学得会么?”

    童先终于转头看向了自己徒弟。

    “废话,光看当然学不会了,得练,然后不懂的就去找计先生让他演示一遍。”

    “哦哦……”

    两人在哪喝着茶研究半天,等到又有前来抓药和看病的乡人上门这才重新开始诊病抓药。

    ……

    此刻时刻计缘已经回到了居安小阁,等候着玉怀山中人上门。

    计缘倒不是真的未卜先知般知道了玉怀山准确的上门时间,而是感应到了魏元生和魏无畏的气息,这二人虽然严格上不算成棋,但却已经有成棋之资。

    随着魏家父子在明确目的是来找计缘,且距离近到一定程度的情况下,计缘也能隐约感应到。

    而现在这个时间段,别说德胜府魏家,就是宁安县都没多少知道计缘回来了,这两父子能来就肯定是和玉怀山的人一起来的。

    所以计缘便也提前一步回家,省得他们扑个空。

    到了天牛坊后方,还没接近偏僻的居安小阁,计缘已经能听到一阵叽叽喳喳吵吵嚷嚷的声音,那种闹腾的感觉,也只能是居安小阁里的小字在相互斗嘴相互聊天。

    不过小字们音量不高,若是有常人路过很容易忽略过去,或者听到一阵嘈嘈杂杂的噪音却难以分辨出来源是什么。

    “吱呀……”

    院门被计缘从外面推开,院子里的嘈杂一下子就止住了。

    等看清楚是计缘,一众小字才缓过神来。

    “哎呀是大老爷回来。”“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哪个好事之徒发现了。”

    “大老爷走路怎么连个声音都没有啊!”

    “我们这么吵,脚步声怎么听得见啊?”

    “那还能怎么办,我们怎么可能感知得到大老爷!”

    “我哦们安静一点不就行了!”“你自己安静得了吗?”

    “我当然能安静!”“你不能,你最吵!”

    “放屁,我最安静,你才吵,你最最吵!”“你吵!”“你吵!”

    ……

    “呼……都别吵了!”

    计缘淡淡说了一句,声音平静却压过了所有小字的喧闹,居安小阁也终于安静了下来,看向那些桌上、门上、地上、树上等到处都是的小字道。

    “一会有仙府之人过来,你们是想回《剑意帖》呢,还是想留在外面?”

    “留在外面!”

    非常难得的,百多个小字异口同声意见一致。

    “行,那一会就尽量安静,别惊扰到人家,知道了么?”

    “领大老爷法旨!”

    这群小字也不知道是不是从云山脚下东乐县土地那学的,现在计缘如果有什么命令下给他们,全都喜欢用“领法旨”这种回应方式,觉得那样能更突显自己对大老爷的尊敬。

    “呵呵,那行,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计缘这么说一句,丝毫不担心这些小字不知道该怎么做,别看这些小家伙整天吵吵闹闹看着窝里横,其实都不是省油的灯。

    领了计缘的命令,一众小字立刻悬浮到了空中,左右晃动一圈,然后十分统一的全都跑到了大枣树上去了。

    就连小纸鹤也凑热闹般飞到了树上,不过它很快又飞了下来,落到了计缘的肩膀上,玉怀山的人就是它去通知的,干嘛要躲。

    ……

    德胜府某处的空中,居元子、阳明、裘风三人一起御风驾云,带着另外三人一起在天上飞行,而那三人正是阳明的女弟子尚依依和裘风唯一的徒弟魏元生,以及魏元生他爹魏无畏。

    本来魏无畏是不在出访计划中的,但魏元生对裘风说自己老爹和计先生非常熟,认识得也非常早,关系当然也很好,他能上玉怀山还是计先生特地来找老爹指点了的,问是不是带上自己老爹合适点。

    这一建议当然就给通过了,和计缘打交道,玉怀山向来都是一个主旨,那便是拉关系套近乎,怎么熟稔怎么来,尽量和计缘越亲密越好。

    用玉怀山一众高修的说法,缘法就是缘法,有时候不用管这缘法怎么来的,仙人也得有人情关系嘛。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天上飞,但魏元生还是十分兴奋,更兴奋的是这次去的是居安小阁。

    “爹,师父,居安小阁到底只是一间普通的院落,还是说里头其实内有洞天啊,说不定那口一直盖着的井就是洞天入口,进去又是新天地呢?”

    魏无畏撇撇嘴没说话,裘风想了想说道。

    “这个你可以自己问计先生,我们不方便说,但你问就没什么事。”

    “嘿嘿,师父你也想知道对不对?”

    裘风不说话了,算是默认了,一边居元子抚须笑了笑,望向近在咫尺的牛奎山。

    “此山山势峻而不险,峰多而不密,重峦叠嶂内蕴乾坤啊,叫什么山?”

    魏无畏赶紧站出来说话。

    “回居真人,此山名为牛奎山,当年计先生就是在这里救了九个少侠,随后一起下山,此处极可能曾经是计先生隐修之地。”

    居元子看了魏无畏一眼,点头道。

    “嗯,言之有理!”

    说着也不由更加仔细的观望牛奎山山势,不想错过一分一毫,以至于随后也发现了那片月台巨石所在,远远一观,就能见到有灵气汇聚,隐约间呈现晶莹之感,甚至还有一种天威气息。

    但几人所御之风云并未落下,只是远远掠过而已,主要是怕犯了计缘的忌讳。

    魏无畏站的位置在众人中是最靠后的,此刻双手负背,挺胸遥望下方万里山河,胸中有无限豪气升起。

    ‘这就是仙人手段,什么权势,什么财富,什么武功,如何能比得上千山踏脚下,云端论凡尘!’

    见到了牛奎山,距离宁安县也就不远了,很快,众人所御之云就到了宁安县外。

    “居真人,师兄,我等前来拜访计先生,为以示尊敬,还是在宁安县外落下,步行前往为好。”

    “裘真人言之有理,正当如此!”“不错!”

    所御之云在县城外某处林地降下,片刻之后,一行人走出树林,踏着宁安县外的官道走向了宁安县。

    约莫两刻钟之后,几人已经入了宁安县城,接近了天牛坊,一眼就看到了坊门对面那十分显眼的面摊。

    “这就是孙记面摊!是计先生最喜欢吃的面!”

    魏元生立刻叫出了声,魏无畏也道。

    “不错,那就是孙记面摊,他们家最擅卤面和杂碎汤,几代人钻研这一门手艺,滋味确实不错。据我魏家暗探所知,孙家人做面有个规矩,那就是只要开摊,任何时候都要留一份面和杂碎,为的是万一计先生突然过来的时候,能够吃得到。”

    听闻魏无畏的解释,居元子等三人也感慨非常。

    “这家人倒是好福缘啊!”

    “是啊,凡人亦有凡人的智慧。”

    “走吧!”

    一行人缓缓接近天牛坊,路过孙记的时候多瞩目观看,魏元生上前一步朝着正在忙活的孙福拱了拱手。

    “请问这位店家,计先生可曾在家,是否出到县中去游逛了?”

    孙福看看这一行人,组合在一起似乎也颇为不凡,有种奇怪但又说不出的感觉,但并无任何恶感,听问的是计缘,便回答道。

    “计先生现在应该是在家的,他中午吃了面后去县中逛了,也就半刻钟前回来了。”

    魏无畏笑笑。

    “多谢店家告知,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说着,走近面摊几步,放下了两个当五通宝。

    “哎哎哎,这使不得使不得,你就问了一句而已啊!”

    “哎,使得,当是帮计先生付一次面钱了。”

    魏无畏点头笑过就走开面摊,和一众人入了天牛坊。

    魏无畏出事如此得体,也再次让几位真人多看一眼,魏元生疑惑着问了一句。

    “爹,为什么就给了十文钱,给几两银子嘛。”

    魏无畏笑看魏元生一样,自己儿子到底还是嫩了。

    “呵呵,元生,这就是人情世故了,十文钱他才会收,你自己琢磨一下多少的关系。”

    听得魏元生若有所思。

    天牛坊巷子七弯八绕,但居安小阁在最偏僻的角落,挑着人少的位置走就对了,没多久,几人已经到了居安小阁外,看到了那棵如同大华盖一般的枣树。

    “到了。”

    从老道少,几人下意识整了整衣冠,随后才走到了居安小阁正面,院门只是微闭,一抬头就能看到墨色浓郁的新匾额。

    “先生的字堪称当世大家,精妙,神妙!”

    魏无畏低声赞叹一句,裘风和阳明也是点头,前者说完就看过几人之后就上前一步,敲响了居安小阁的院门,只有居元子一直在看着匾额,不时皱一下眉头。

    “咚咚咚……”

    “计先生,玉怀山特来拜访先生!”

    计缘早已经在院中准备好了茶水等物,这会也走到院门处,轻轻打开了院门,看到外头站着的六人正在拱手行礼。

    “几位不必多礼,请进吧,计某刚准备了茶水点心。”

    来居安小阁拜访,完全没有一种去一个仙修高人府上的感觉,反倒是到了一处和善之家做客一般。

    几人寒暄着入内,也纷纷在院中坐下,只有三位真人和计缘有石凳,其他三人则坐椅子的坐椅子,坐木凳的坐木凳。

    计缘毫无架子,亲自为众人倒茶。

    首先自然是为玉怀山众人中修为最高的居元子倒茶,令这修行年深日久的大真人体会到了久违的受宠若惊之感。

    “多谢先生!”

    不过居元子道谢过后,正想抿上一口,嘴还没碰到茶盏就忽然抬头看向树上,疑惑一阵后才再次低下头。

第409章 蜜晶茶与多事之人

    《剑意帖》上小字隐匿的神妙手段是天生的,有时候计缘不留心看都容易忽略,也就熟悉了之后算是让小字们“无所遁形”。

    居元子不愧为修行了七八百年的玉怀山大真人,道行之高也就比当年的老乞丐差了一些,竟是隐约感受到了小字的注视。

    他皱眉看看树上,端详一会后又有些不太确定,似乎只是错觉,但到了居元子这般修为,已经不存在什么“错觉”这种说法。

    随后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觉得大概是因为这颗本就不平凡的枣树的缘故,据说这枣树已经生了灵慧,虽然连精灵都未曾凝聚,但到底是居安小阁的枣树,肯定不凡。

    刚才的那种隐隐约约的注视感,应该是来源于这颗枣树的。

    不过反正居元子只要不问,计缘就当没看到,不分老少的为在场的人一一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计缘在倒水的时候也在观察着这些人,居元子和裘风就不说了,阳明真人他是第一次见,发现其外表是个严肃刻板的人,但当年两个童子的情况看,应该是很护短的。

    而尚依依越发落落大方光彩照人,但稍显拘谨,说谢谢的时候声音也很小;魏元生则已经长成了一个结实的青少年,虽然没有当初的粉嫩可爱了却也依然灵动。

    至于魏无畏,看起来还是那副样子,但心气上已经有所变化,这一点从气相上能看出端倪。

    到给魏元生倒茶的时候,他连忙举起茶盏来接茶,对于常人来说这样容易烫手,但毕竟在场的都不是常人,计缘便也提着茶壶这么给他倒上。

    在这之前魏元生已经吃了几块桌上的糕点,只能说味道还过得去,同样普普通通,现在闻着茶香味,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更无什么灵气蕴含。

    魏元生也并不失望,眼睛一转,手上还接着茶呢,嘴上已经开口说道。

    “计先生,我们魏家有好几处茶园,有许多好茶,过阵子让人给您送一些来吧?还有我们魏家的糕点师傅,您是知道他们手艺的,也让人派遣两个到宁安县来,专门给您做东西吃,不住居安小阁,给他们在县城买个宅子住着。”

    这话魏元生说得笑嘻嘻,很有种玩笑的感觉,但如果计缘点头,绝对就是立马会实施的事情。

    计缘收起茶壶,笑道。

    “你这小子,是嫌弃我计某人这的茶水不好喝,点心不好吃啊!”

    “那哪能啊,元生只是觉得宁安县买不着最好的,虽然德胜府也够呛,但在我们魏家肯定有最好的那一批,是不是啊爹?”

    魏无畏“咳咳”得咳了两声,露出笑脸对计缘歉意拱手道。

    “计先生海涵,小孩子不会说话!”

    “哈哈哈,你这魏家家主心思比鬼还精,嘴上道着歉,心里头却看透了我并不生气,也罢也罢,临近新年你们初次登门,我就给你们尝点好东西。”

    计缘心情不错,笑着回了厨房。

    等计缘一走,魏无畏立刻给了魏元生一个脑瓜子,后者“哎呦”一声,抓住裘风的手。

    “师父,我爹打我!”

    “该打,长辈门前不知分寸!”

    裘风笑骂一句,但脸上也嬉笑着,这不是高兴魏元生会耍滑头,而是清楚认识到了自己这宝贝徒弟和计先生熟稔,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开这种玩笑。

    裘风很清楚,至少别说是他和师兄阳明,就是居元子前辈都未必放得开,也未必敢放得开。

    “师侄能说会道,魏先生教得不错!”

    阳明真人对着魏无畏说一句,后者只是笑笑。

    “呵呵呵呵,小孩子活泼啊,我玉怀山朝气蓬勃……”

    居元子也抚须赞叹,还想张嘴又突然神经质的抬头看向树冠,刚刚他似乎感觉到上头也有一阵淅索之响,好像是一些细碎的呼吸,又好似声音极低也很短促的嘈杂笑声。

    “居真人,您在看什么?”

    阳明询问一句,也抬头细细看树冠,随后还真发现特别之处,他见到枝叶某处隐隐有淡淡光辉,再细瞧能看出一抹赤红。

    ‘火枣!’

    明阳心头升起明悟,传言计先生的居安小阁内,枣树早已成了气候,不光蕴生灵慧,还是一颗难得的灵根之木。

    所谓灵根之木是指那种真正能结出灵果的草木。

    这并非是什么草木都能行的,就算一颗橘子树成精了,未必它就是灵根之木,结的橘子灵气肯定是有一些的,但和灵果差距可能十万八千里不止。

    灵根之木的灵果都各有神妙之处,成就需要灵木本身天赋和概率很小的契机,这契机并非是多大灵气多强法力的影响,有可能原因很小也可能很大,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影响,很可能一人在树下抚琴弹奏一曲就是这契机,也可能天雷劈落灾劫过后才成就。

    “居真人可是在看那火枣?”

    居元子低头,见左右众人因为自己的关系都抬头看向树冠,便摇摇头道。

    “火枣之名早有耳闻,今日一见也确实不凡,你们修为浅些可能不觉得如何,其实这居安小阁绝不简单。”

    居元子看向厨房方向,低声道。

    “我等身处枣树之下,灵气之浓郁几乎不输于我玉怀圣境,更是木火相生之像,淬洗身魂哺育灵性,这枣树居功至伟。”

    “啊?灵气?”

    尚依依疑惑一句,实际上不光是她,魏元生和魏无畏也是疑惑表情,就连裘风和阳明都皱眉。

    “呵呵,所以我说小阁不简单,计先生的居所岂是随便能让你看出端倪的?外头那块匾额神光内敛,所罩之处天地虚实二分,你们感受到的只是其一尔!”

    居元子无须一笑,随后视线再次移向头顶。

    ‘莫非我刚刚感受到的是……那些火枣?’

    这念头一出,居元子的自己都吓了一跳,灵果灵果若是灵到这等地步,也太过惊人了吧!

    但念头升起,却越想越有可能,毕竟之前的感受比较细碎繁杂,只论一棵神异枣树来说就稍显牵强了,若是九九之数的火枣那差不多了……

    “诸位久等了。”

    计缘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思绪,他已经从厨房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带着盖子的小小的陶罐。

    “大家把手上的茶水都喝了,再尝尝这个!”

    计缘这么说了一句,打开茶壶的盖子再他开陶罐,用一个小勺子挖了两勺东西往撒入茶壶。

    众人看得真切,分明是一粒粒细小晶莹的东西,隐约还有一丝丝特殊的甜香味传来。

    “先生,这是什么?”

    魏元生疑惑着问道,他也感觉出这东西像糖,但绝对不一般。

    计缘也不舍得多放,只是两小勺之后立刻盖上了陶罐的盖子,看看头顶枣树树冠道。

    “我这院中枣树并非年年开花,当初枣花盛开之时,引来群蜂采粉酿蜜,而此物乃是那火枣蜜晶,似乎有些独特神异之处。”

    计缘拿起只剩半壶茶的茶壶晃动了一下,将里头的糖分摇匀。

    “来,再尝尝这茶水。”

    说着再次为众人倒上茶,倒完之后茶壶也正好见底了。

    这一杯茶倒上,在茶壶里的时候还不觉得怎样,但一倒入杯中,一股浓郁的香味就飘散开来,让定力差的人忍不住咽口水。

    魏元生等自己的杯子倒上新茶之后,就忍不住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只觉得香甜味在口中迸发,却丝毫不腻味,更是有一股温润的火力在口腔中流转之后直接渗入身体,让身体暖洋洋的。

    别人都在喝茶,而居元子下意识又看了一眼枣树树冠,这次盯着那些隐藏其中的火枣了,随后才开门见山的对计缘道。

    “多谢先生款待啊,我等此番前来,除了提前给先生拜个年,也是求证一下先生之后去我玉怀山之事,也好做个准备。”

    阳明真人也道。

    “不错,先生初防我玉怀山,我等不敢怠慢,特提前来拜访。”

    计缘自己喝了一口茶,品了品味道觉得甚是清甜,满意之余才回道。

    “呵呵,不用刻意准备什么,我又不是去抢你们的山岳敕封符咒,就是和你们商量商量去恒洲之事而已,你们特地来一趟若是说开了,我还想不去玉怀山了呢。”

    居元子明显一愣。

    “呃……呵呵,计先生说笑了。”

    “对对对,先生莫要说笑,玉怀山可是很欢迎先生来访的。”

    裘风稍有些急,计先生怎么能不去呢,还是魏元生最敢说,喝干了茶之后,拒绝了自己老爹打算让给他的茶水,插嘴道。

    “计先生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整个玉怀山都知道您要去,要是我们来过之后您不去了,可不就得怪我们嘛,那我们多冤枉啊!”

    尚依依也在边上轻轻“嗯”了一声。

    “哈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开个玩笑……”

    计缘笑一句后也认真看向居元子。

    “玉怀山什么时候动身?带我一程?”

    “先生要去,我玉怀山自然不敢怠慢了,请放心,届时会登门请先生共去的。”

    说到这,居元子犹豫一下,还是把一段隐情说了出来。

    “其实我玉怀山已经有两个甲子没去仙游大会了,当然,我玉怀山再不争气,请柬次次都是有的,但当年紫玉师弟在仙游大会论道之刻闹出点风波,所以我们就两次没去,这次先生邀请,倒也正巧是我们打算重去的时机,也是缘法啊!”

    计缘看着居元子笑得真诚,心中不由有一句‘我信了你的邪!’,感情原本玉怀山很可能这次都不打算去的。

    “这紫玉真人何许人也,还在玉怀山?他闹出的事情不少啊!”

    计缘不由这么问了一句,还记得当初老龙化龙的时候,这人似乎也在后面出现过,闹得老龙记恨上了玉怀山……

    “呵呵,自当初龙君打上玉怀山之后,紫玉师弟就没回过玉怀山了。”

    计缘笑笑。

    “倒是真是个多事的!”

第410章 心情大好的居元子

    计缘的这句话不但是他自己的心声,其实也是玉怀山中很多人的心声,只不过紫玉真人修为和地位都比较高,在整个玉怀山范围来讲说得人不多罢了。

    可玉怀山毕竟不是那种教派式宗门,没有掌教领衔也无一人独大的情况,各脉道统之间的关系虽然不疏远但相对平行,所以老一辈对紫玉真人有微词的人不少。

    “计先生说得是,如今我等也不知紫玉师弟身处何方。”

    计缘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还是更关心仙游大会的事情。

    “玉怀山已经有两次未曾参与仙游大会,但想必对仙游大会的情况应该还是有所了解的吧?”

    计缘现在对仙游大会基本是抓瞎状态,虽然很想去长见识,但也不能瞎撞,现在更是觉得玉怀山这群“宅男宅女”也有些不靠谱。

    居元子想了下,还是如实回答道。

    “先生有所不知,这仙游大会每隔一个甲子才举办一次,这时间也不算短了,所以基本每一次大会举办都会有不同的变化,会根据举办场所调整,主要看所在仙门如何筹备,并无一个绝对统一的章程。”

    居元子顿了一下,又说道。

    “不过有一些情况还是相同的,所谓仙游大会虽然不至于所有仙门都会去,但去的肯定不少,是一场难得的通道交流会,我等修行求道得道,所以这种机会定时会相互论道一番,嗯,有时候也免不了会动手……”

    这点计缘也只是笑笑,嘴上说不过,手上见真章,刨除一些神异之处,其实和凡人市井口角也差不多。

    “当然,仙游大会定能见到一些特殊神通,一些奇闻怪事,也是购置交换宝物和奇珍的好机会。”

    计缘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么,真仙级数的仙修是否也会出现?”

    这也是计缘很关心的一点,毕竟他还没见过真正活的真仙级仙修,更期待能遇上《云中游梦》的作者。

    经过海岛上的修行加上和佛印明王的一番论道,计缘对于《云中游梦》中那种状态,更有很多细致入微的地方可以推敲,要是能和原作者印证一下,说不定还能鼓捣出点有意思的东西来。

    听计缘这话,居元子心头也是很理解的,就计先生的身份和修为,去仙游大会看一群晚辈相互吵嘴肯定是觉得无趣的,能赏脸也就奔着能“聊得上天”的存在去的。

    “在下能理解计先生的心思,修行高绝之辈去的定然是不少的,至于是不是真正的真仙高人其实并不绝对,真仙一词对寻常仙修而言太过崇高,云里雾里看不真切。”

    居元子语句一顿,话到这份上了也不作什么犹豫。

    “某些个仙门,自称真仙级数高人一同前往仙游大会,有的我确实看不透,但有些嘛,其实不过和我居元子半斤八两,这样的真仙,计先生以为呢?”

    居元子这话计缘听懂了。

    所谓真仙,又不是上辈子玩游戏的时候头顶上顶着个角色一百级的标志,不能百分百打包票。

    而当初《通明策》上确实说过三华归一天地人三才归一是道妙真仙的标志,但很显然这成书者其实没全说对,因为居元子也可以算是三华归一,但很显然居元子不敢以真仙高人自居,以计缘的眼光来看,他也确实还差了火候。

    当然,从《通明策》上讲的来看,修仙界普遍对“真仙”的评判标准大致上就是如此,若真的要自称真仙,够资格说人家错的也就只有真正上头的人物了。

    居元子等于是告诉计缘,是不是真正的真仙级数高人,还是得您计先生自己判断,也让计缘若有所思。

    仙道修行之辈和妖类修行到底是有很大不同的。

    妖魔崇尚“力”为先,仙佛崇尚“道”为先,前者其实更为直观,后者则玄奥非常,很难直接判断,当然了,若是自身到达了此等高度,肯定相对容易判断一些。

    计缘沉默了一会,无奈笑了笑。

    “罢了罢了,到时候去了再说吧,玉怀山有多少人要去,可有人选了?”

    计缘这么一问,魏元生已经开始使劲给计缘使眼色,那神态那表情,活脱脱等于在告诉计缘:‘先生快帮我说说话,我很想去!’

    “咳咳……”

    裘风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故意咳嗽两声,示意自己徒弟收敛一些,不过魏无畏倒是在那边暗自小口品尝着茶水,斜眼对自己儿子表示肯定。

    有计先生这种大腿在,不抱才是真的傻。

    居元子则如实回答。

    “毕竟还有几年,我玉怀山还未定下派几人去,也未定下派谁去,不过我应该是会去的,呵呵,实话说也是想多同计先生交流探讨一下……”

    说到这,居元子看了一眼魏元生和尚依依,前者见到他看来被吓了一跳,立刻变得严肃。

    “当然了,机会难得,定也有年轻一辈弟子一同前往,我看元生和依依就很不错,会在玉铸峰举荐一番。”

    计缘听到这也笑了,魏元生很想去,他也自然希望他能去,但这种事是人家玉怀山自己事,他其实不好擅自干涉,不管居元子这等于也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示好,计缘便也顺势附和。

    “这倒确实,元生纯正可爱,依依落落大方,确实是难得的好苗子,该多长长见识。”

    可以,魏元生心中大定,脸上的喜色怎么也收敛不住,居真人和计先生都这么说过了,基本去北境恒洲就稳了。

    就连尚依依这会也是喜色难掩,看向魏元生的时候见到他那副憋笑的样子就更乐了。

    介于居元子身份和修为摆在那,计缘当然明白这人算是在玉怀山能做主的,自然就多商讨一些事情。

    计缘也一事不劳二主,直接和居元子、阳明以及裘风三人了解仙游大会的其他细节,并且也讨论着什么时候动身合适,以及如何去等问题,因为肯定会带着年轻一辈弟子去,不适合远跨界域自行赶路,所以肯定要去某处乘坐界域摆渡。

    等谈得差不多了,桌上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茶水也添了几轮,当然后面几轮都是普通茶水,蜜晶计缘自己也不多,不舍得太霍霍了。

    最后计缘顺势就表示,原定于半年内上玉怀山的计划,他准备延后了,几年后的戊戌年初才会上玉怀山,然后和玉怀山的人一起出发。

    计缘这等于直接告诉别人,我原本上玉怀山就这么点事,今天已经讲差不多了,也是令居元子等人哭笑不得。

    到了傍晚的时候,计缘也没让他们走,而是亲自下厨招待他们一顿。

    计缘亲自下厨做得菜,这机会可是少有,就连居元子也啧啧称奇。

    魏元生和尚依依一起帮计缘打下手,而看了一会觉出一丝莫名意味的居元子居然也坐不住了,一同去厨房帮忙,或者说看着计缘做菜。

    两只购自天牛坊百姓的宁安县本地老母鸡,一大块从市场上买的猪肉,配合咸白菜干菜等物,最后做成一桌丰盛的晚餐,有炖鸡有白切鸡,有干菜扣肉也有咸菜汤,甚至还有一碗分量十足的霉苋菜蒸豆腐。

    一盘盘菜往外端,最后摆满了一桌。

    站在桌前嗅着菜香计缘也挺有成就感的,这些菜看似简单看似没什么技术含量,但恰恰是简单的东西才难做好,以他的嗅觉来说,不难闻出菜的味道绝对不错。

    更是在做菜专注的时候,心思灵明澄静,好似意境中,山水间,丹炉旁,架锅灶……

    不知不觉就把菜都做好了。

    “计先生,您做菜的本事都这么厉害啊?我们魏家那么多厨子都比不上您一只手!”

    魏元生夸张的夸奖一句,计缘笑笑。

    “呵呵,献丑了,大家不必客气,尽管开动吧,哦对了!”

    说着,计缘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白玉颜色的酒壶,一一为众人倒酒,酒液才出特殊的酒香已经飘荡满院,既然有种醉意朦胧汇聚灵气的感觉。

    “我这正好有一些好酒,呃,几位不忌酒吧?”

    计缘倒酒的动作顿了一下。

    “不忌不忌!”“对对,不忌!”

    一众人赶忙回答,计缘这才继续为众人倒上,随后率先举杯动筷。

    当天午夜,玉怀山一众踏云归去,魏元生、尚依依和魏无畏面上都泛着桃红,显然酒意未消,但除此之外没有醉态,居元子三人则并无异常。

    “师父,刚刚我没注意,现在想起来,我们喝了也不少了,我总想着这酒这么好,喝光它,可计先生的酒怎么到不光啊?”

    裘风一笑,看看自己徒弟。

    “计先生手中的白玉壶是一种难得的神异的宝贝,名曰‘斗壶’,有十斗、百斗、千斗之分,其手艺据说早已失传,不但能保存大量美酒,更是能酝酿酒意吸纳灵气,令酒酿越来越醇香。”

    “哦哦哦,还有这种宝贝,计先生这种好酒之人可不就最喜欢了嘛!还有计先生做得菜,我之前胡乱夸奖他做得好,没想到真的这么好吃,明明是普通的蒸炖煎炒,居然这么鲜美,爹,我们家的厨子真不如计先生啊……”

    魏元生的话尚依依极为认同,也在边上点着头。

    居元子“哈哈哈”得笑出声来,看看魏元生道。

    “难怪计先生喜欢你,元生,计先生这等高人世间罕有,是真正的返璞归真,他想做什么事,都能追寻纯粹纯真之意,仙道如此,就是普普通通的做菜,亦是如此,或者说,对于计先生而言,做菜也是‘道’!”

    居元子是根据自己的感受推敲出这番话,若说饭前讲的是“正事”,那么做菜今天也更有种认清“洒脱与真妙”之感觉。

    居元子以私心在饭桌上问起过计缘一个问题,也是看过计缘做菜所以憋不住了,当时他问的是“究竟何以为仙”。

    这种话在一个“老神仙”口中问出来很突兀,但问的对象是计缘,在场之人无人觉得奇怪。

    当时计缘根本毫无多想,只是指了指桌上菜和周围,照着本心脱口而出道:“不外乎逍遥尔!”

    差不多的意思肯定也有人说过,甚至居元子自己都对人讲过,但今日居安小阁所见所参与的具有直接说服力,更别提其中道蕴的展现,让居元子有那么几个瞬间好似同计缘感同身受。

    犹如在天地山河间的丹炉旁架起锅灶笑谈而烹。

    只此一点,居元子就觉得没白来,至于计先生延迟去玉怀山倒也无所谓了,嘿嘿,反正今天他来过了,而且今天所得也得回山好好消化消化,计先生这几年不拜访就正好,省得到时候记挂之下还破关而出。

    心情大好之下,居元子大袖一挥,御风驾云都变得肆意潇洒起来。

    “走吧,就等几年后计先生来玉怀山了,我欲乘风乐逍遥,过境川流千百峰……”

第411章 修补力士符

    玉怀山的人走了,居安小阁却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变得更加热闹,一众小字哪怕压低了声音也是乱哄哄得嘈杂一片。

    “哎呦喂可憋死我了!”“也憋死我了!”

    “那怪老头真厉害,差点就发现我们了。”“那是居元子,大老爷还有几本敕令的书是他写的呢,当然厉害咯!”

    “哦哦哦,想起来了,原来是他!”

    有小字飞到桌前晃悠,看着桌上干干净净的盘子,大呼小叫嚷嚷。

    “这些人真能吃,一桌菜全吃光。”

    “是啊是啊,汤汁都不剩!”“关键是还不洗碗,留下来让大老爷洗吗?”

    “是啊,他们好大胆子啊!”“就是,我们打上玉怀山去把他们抓回来!”

    “打上玉怀山!”“打上玉怀山!”

    “傻不傻啊你们……”“你说谁傻?”

    “你,你,还有你!”“啊啊啊!”“哇呀呀呀!”

    一群小字在院里上蹿下跳飞来荡去,小纸鹤则在一边看得极为认真也听得极为认真。

    而计缘则是拿了个托盘,自己在那收起一个个盘子,对于院中的吵闹已经无视了。

    得亏了居安小阁偏僻,也更因为那重写的匾额和大枣树在的缘故,否则这群小家伙哪怕压低了声音,但毕竟大半夜的,未必没有吵到别人的可能。

    计缘挥手赶开了一众托着盘子想要帮忙抬起来放盆子里的小字,自己一个个将盘子全叠起来,把杯盏筷子也收起来。

    抬头看了一眼小纸鹤,无奈笑了笑,计缘这才端着托盘回了厨房,结果一众小字也在不久后一溜烟排成串,一起入了厨房。

    计缘洗碗其实非常轻松,根本用不着施什么法,盆里接点水,拿一个盘子微微一抹,所有污迹就随着水一起滑落,整个过程就像是将水中的碗筷直接拿起来就洗好了。

    等计缘起身,扫了周围一样,围在边上的一众小字立刻就四散回到了院中,叽叽喳喳在那有开始争论不休,并且争论的“战场”有好几处,所争论的话题也各不相同。

    “哎,呵呵……”

    计缘笑了笑,舒展了一下筋骨,直接走向了卧房,随后将门关了起来。

    “大老爷要休息了!”“嘘……”

    “嘘……”“嘘……”

    ……

    院子里就和电视被按了静音键一样安静了下来,也是十分神奇,但这并不是结束。

    一众小字已经研究出了无声聊天法,毕竟他们可是字啊,本来就是表达意义的。

    所以很快又分成了两三个大阵营,相互之间心有灵犀般组合成各种合适的话,来相互争论,虽然字数少也没什么脏字,但也闹得不亦乐乎。

    小纸鹤的观察点也换到了树上,瞅着下面像行军沙盘变阵一样闹来闹去,时不时还拍拍纸翅膀,显然看得津津有味。

    房间内,计缘还没睡去,而是拿出了当年就留在屋里的剪裁工具和那一摞完好的黄纸,之前雷劫毁了两尊金甲力士,但他现在不是急着要补充数量,而是要做些修补。

    金甲力士的原型虽然样子看着像符咒,但本质上还是有一定差别的,尤其是在使用了这些年之后计缘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金甲力士存在那种越用越顺手的感觉,也就是相同六尊金甲力士,才炼制成的时候和用了一段时间后的感觉就不同了,力士会逐渐适应显化之后的天地灵气和大地灵力。

    并且原先叠加的数百个动作也会越来越娴熟流畅,就和常人熟能生巧一个样子,而在这之后就能继续剪裁出行的形意动作,逐渐加入已经成型的力士符上,从而提升力士符根本上的质量。

    计缘不清楚是自己炼制的金甲叠加数的原因,还是炼制过程的原因,亦或是就因为是他自己炼制的所以特殊,反正原版那种简陋的力士符肯定是不行的。

    这种方式之下,计缘等于是规避了一次成型的力士符在超过太多数量之后极其容易炼制失败的问题,以这种方式不断提升现有的金甲力士。

    数量和质量,计缘选择在具备合适数量的前提下,主攻质量,这也导致了计缘手中原本的六尊金甲力士,早已经从原本的三百二十四动之数,逐渐积累到六百之数。

    实际上之前损失了两尊,之后想想,计缘还是蛮心疼的。

    回忆了一番之后,计缘从袖中取出了另一张黄巾力士符。

    手中这张黄巾力士符手感极为粗糙,边缘更是有些焦痕,颜色也有种轻微烘烤过的深邃,正是之前雷劫第一道天雷落下时,用来顶住天雷的那一尊,也是计缘最开始炼制的第一尊金甲力士。

    计缘能感受到这尊力士并没有损毁,但影响肯定是不小的,至少状态很不稳,以至于他都不敢召出力士,怕招过之后力士符会崩裂,成了一次性用品。

    端详一会之后,计缘开始用剪刀剪裁黄纸,一边剪裁,一边法力神意融入其中,观想出金甲力士的动作和威仪。

    很快一张纸片就剪裁好了,左掌贴着之前的力士符,右手以剑指捏着新剪裁的纸片人接近力士符,轻轻贴上,存神存意观想融合。

    “滋滋滋……”

    一阵滋响过后,有黑烟冒起,纸片立刻变得焦黑,随后化为灰烬。

    ‘不行么……再试试!’

    计缘不信那个邪,再次开始剪裁,这次干脆花了大量时间,将一开始的三百二十四种动作和神意全都观想出来,随后一次次贴近那张带着焦黑的力士符。

    到了后半夜,整件卧房内全是焦味,地上散落着无数灰黑,至于桌上的那张力士符,依旧是原来模样。

    计缘皱着眉头看着桌上的力士符,有些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这会因为计缘大半夜的努力,屋内又是电光又是焦味的,外头的小字和纸鹤慢慢都已经知道大老爷没睡觉,但应该是在忙什么事情。

    所以一个个全都凑到了屋外的门窗边,时不时还以极为细小的声音交流,淅淅索索的声响不断。

    屋内的计缘自然不可能被这种声音影响,但也有些伤脑筋。

    能够想象的是,经历了那种天雷洗礼,哪怕是第一道开胃菜,可毕竟不是普通天雷,这金甲力士符能修复的话定是不凡的,就此毁去就太可惜了。

    “嗡……”

    青藤剑的剑鸣声在身边响起,计缘一抬头,见到青藤仙剑婉转飞至身前,静静悬浮在桌面上。

    青藤剑剑鸣声起,外头所有小字都吓得立刻止住了声音,并且紧紧贴在门窗上不敢动弹,他们确实最最尊敬计缘,但真论起来,最怕的其实是这把仙剑。

    而屋内的青藤剑自然不是因为外头吵闹所以锋鸣,此刻整把剑连鞘带柄透着淡淡的荧光,随着计缘注意力转移到仙剑之上,剑鞘上的后四个字暗淡下去,而“灵孕青藤”四字的光色显得尤为瞩目。

    “啪~”

    计缘一拍脑袋,终于笑了起来。

    “我倒是陷入思维死胡同了!天雷属木,雷劫虽有不同但也有其意,你孕木灵携金锐带春气,也算生克兼备,正好是破局之剑!”

    “嗡……”

    仙剑剑鸣声又起,清亮之音长鸣不止。

    计缘站起身来,右手以剑指点向青藤剑。

    “叮……”得一声脆响,剑身上荡漾起一阵柔和的白芒,但这白芒看似柔和却锋芒极盛,地上原本还有些形体的焦黑纸张,此时立刻化为齑粉,所幸桌椅等物都完好无损。

    但白芒荡漾到桌面,桌上的力士符就像是被狂风吹过有被钉子固定在桌上,啪嗒啪嗒抖动得厉害。

    “滋滋滋……滋滋滋……”

    力士符上有一丝丝电光浮现,令计缘眼神一凝,不由失声脱口。

    “竟然还有雷霆内蕴!”

    下一刻,计缘眯起双眼再微微一睁,剑指一转,悬浮的青藤剑也随着计缘手指的动作转向,剑鞘的尖端朝向下方力士符,剑身上的灵光隐隐越来越盛。

    计缘缓和了一下呼吸,在力士符跳动的雷光中,寻找那种直觉上的节奏感。

    某一个雷光膨胀的刹那,计缘手指往下一勾,青藤剑也在同一个刹那往下一点。

    “着。”

    “咚……”

    剑鞘和桌面碰撞带起一声闷响,有青色灵光自剑鞘尖端流出,扫过力士符又有部分汇入其中,而绝大多数在荡漾几周之后回到了青藤剑上。

    “咔咔咔……”

    桌上的力士符发生变化,边缘那些焦灼痕迹化为灰烬,一点点脱落,最后成了一张稍有些肯挖的人形力士符。

    “呼……”

    计缘微微呼出一口气,虽然看起来力士符毁坏更严重了,但那种几乎要崩裂的不稳定感却锐减。

    “再来试试!”

    这下计缘信心上来不少,重新在桌边坐下拿起剪刀和黄纸,而青藤剑则慢慢飞起,依然静静的斜在计缘身边。

    天亮的时候,计缘的卧房内,地上有多了一层灰烬和碎屑,但计缘的精神状态却很好,脸上也有着笑容。

    因为计缘手上,正拿着一张完好的力士符,此符不再是之前那种黄纸之色,而是透着一种暗沉,就好似暗淡沉金一般,入手的分量感也比之前微微重了一些,当然常人掂量的话还是一张纸。

    “终于还是成了!”

第412章 携势之力

    计缘在屋内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在外头一直留意着的小字们似乎也明白大老爷应该是完成了什么事情,之前稍显紧张的安静气氛也缓和了。

    “喔哦哦~~~~”

    这时候,天牛坊内的大公鸡已经开始接二连三的打鸣,整个宁安县范围的公鸡都在差不多的时刻开始鸣叫。

    听到鸡叫声,然后自家大老爷又醒着而且心情很好,一众小字立刻就兴奋了。

    “噢噢哦~~~”“哇喔噢……”

    “啊哈哈哈,我的像!”“我的才像!”

    “喔哦哦哦……”“我的更像!”

    ……

    一众小字在外头此起彼伏的学着鸡叫,什么小事经过他们的自我发酵,都能成为相互之间斗嘴或者快乐的源泉。

    “呵呵,这些小家伙倒是逍遥欢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多时候这些小字也符合仙道之韵。

    计缘笑了一声,拿着手中的力士符从座位上站起来。

    走到门前“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随后慢慢走到院子里,在这期间一众小字也纷纷围拢过来,注意力全都在计缘的手上。

    “纸片人?”“力士符!”

    “大老爷昨晚都在炼制这个么?”

    “这大块头脸也是红的吗?”“还有什么的皮也是红的?”

    “猴子屁股!”“哈哈哈哈……”

    ……

    计缘不理会周边的小字,在院中桌边将手中力士符往前一抛,口中低声道。

    “力士何在?”

    刷~得一下,一道金光闪过,身材魁梧,金甲黄巾面目赤红的神将力士出现在院中。

    力士面向计缘,双手相抱缓缓躬身,出声如同低沉洪钟道。

    “尊上。”

    力士目不斜视,体魄魁梧金甲煌煌,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弥漫,一众正调侃得不亦乐乎的小字也下意识低下声音,然后悄悄围在了力士周围。

    即便周围的小字嘈杂不已的围在边上,也依然无法令力士的视线有所偏转。

    计缘“嗯。”了一声之后,金甲力士才缓缓直起身子,双臂垂在两侧,双目的视线只是微微朝向计缘,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任何在意之事。

    可以,这“目中无人”的样子,还是老味道。

    计缘说不上失望,虽然这金甲力士从神态到外表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但他也清楚,至少这个力士已经不同了的。

    一众小字围在金甲力士周围好奇观望,虽然对力士符早就清楚一些了,但毕竟头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真正的金甲力士。

    一个个在那评头论足,讨论力士的力气倒地能有多大。

    小字这边还不消停,计缘这已经对金甲力士下了命令,只是心念一动,原本肃立的金甲力士已经起了动作。

    “都躲开点,别被带飞了。”

    计缘提醒一句,让小字们飞散。

    而此刻的金甲力士身形微微后仰,左腿已经迈出弓步,左臂前挡右臂握拳后张,前后黄巾垂落地面,双脚之下隐约有难以察觉的特殊之蕴弥漫。

    金甲力士微微仰身展开,整个人好似一张绷紧的弓,这种变化更是影响到周围空间的气息,带来一种紧绷感,一众小字早就已经逃开,在树上或者屋前柱后等处远远观望。

    “喝——”

    金甲力士浑厚低沉的喝了一声,同一个刹那斜着朝上挥拳而出。

    拳头带出一阵撕裂空气的呼啸,一拳打在斜上方的空中。

    “砰……”

    地面微微一震。

    落在空气中的拳头居然打出了一种爆炸效果的闷响,计缘分明能感受到拳头落下的地方,气流挤压式的爆破,在常人眼中可能看不出,但在计缘眼里,这一刻气流像是有了分明的颜色。

    好似静止了一刹那,下一刻。

    “呜……”

    扭曲的气流带着一阵狂野的气浪,向着上方和周围扩散,

    “哗啦啦啦……哗啦啦……”

    大枣树的枝叶猛烈摇摆着,院中尘土飞扬,就连计缘卧房里一地的纸灰也全都飞起,就像是一团小旋风正好落入了居安小阁,搅得这里尘土天翻地覆。

    良久,这气息才平静下来,计缘猎猎作响的衣袖也重新归于静止,金甲力士缓缓收起出拳的架势,重新静立在桌边。

    计缘将因为狂风而摆动到一侧的一缕鬓发捋回原处,抬头看向金甲力士出拳的方向,隐约还能感受到空中气息起伏不定,有一层层白气在天远方环绕着,随后才渐渐散去。

    “以前只以力而胜,如今浅浅一试,力气确实大了些,更是还带着一种势,不错!”

    计缘这么赞叹一句,算是对这金甲力士较为满意了,这种威和势不是因为力士块头大长相威猛,而是融入了施展的力技之法中的,可比纯粹的力气要难得多了。

    见一切平静下来,小字们胆子也回来了,纷纷重新围了上来。

    “大老爷一晚上就在炼制这个力士么?”“我看是的!”

    “这家伙差点打到大枣树的枝叶了。”“就是,太不小心了!”

    “这不是还没打到吗!”“可是很近了!”

    “他全身都是红的么,屁股是不是也红?”

    “他好像不呼吸?”

    “不对,也是呼吸的,但是吸得是灵气!”“嗯,呼吸好慢!”

    “个子真大。”“他屁股真的也是红的么?”

    “‘奇’能别再说屁股了吗!”

    “我就说!”“不准说!”“就说!”

    “哇呀呀呀呀!”“啊呀呀呀!”

    ……

    小字们围绕着金甲力士在那评头论足吵吵闹闹,而计缘则看着这个金甲力士的几根黄巾飘带和双脚所站之处,以及力士的口鼻。

    正如小字们所说,这力士居然真的在呼吸,虽然频率极低,气息也很长,但确实是在呼吸,吸入的正是居安小阁院中的灵气,至于双脚所立之处,则隐约有土灵弥漫。

    这倒并非说这金甲力士就成了生命有了灵智,但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现象。

    以往力士的存续是十分依赖计缘的法力的,脚踏大地的时候消耗慢些,若是离地则对法力的消耗比较剧烈,自然也会纳入周遭灵气和大地土灵,但总的来说是消耗更大一些。

    而从这力士上则有些不同了,目前看不出是否会影响金甲力士的其他能力,但光论持续性能力而言,比之前的应该会强了一大截。

    “行吧,那你今晚就站在院中吧,论起灵蕴,居安小阁也算不错了。”

    计缘对着金甲力士说了这么一句,随后伸展肢体,右手罩着最眯起眼睛打了个哈欠。

    “嗬噢……天都快亮了,我去休息一会,都安静一些。”

    这么一句话落下,听闻大老爷难得亲自吩咐,一众小字立刻全都收声。

    计缘迈步走向卧房,在门口一挥袖将里头的纸灰全都扫出门外汇入厨房灰坑,随后跨入房中,看了一眼一众安安静静的小字,才将门关上。

    不久后,坐在床头的计缘却并未马上睡去,而是侧目瞥向窗外方向,一双法眼睁开好似能看穿墙壁。

    外头的一众小字又开始分成几个阵营,相互组合在一起“排兵布阵”得对侃,不光是组合几个字那么简单,各个字之间的流动和道理的转变都非常值得推敲。

    或许小字们本身意识不到什么特别之处,但对计缘来说却又是一种有趣的观察,他可从来不曾看轻过这些小字。

    之前在还没开始修补力士符的时候,那些小字就这么相互比划过,那会计缘其实也有所注意,现在则是多留了一份心。

    不得不说这些小字交流起来随心所欲,他们在玩闹中也是不停摸索,多种不同字意或者相似不相同的字,以一些基础的结合方式,组合出多种“变阵”方式。

    又观察了一会,到又一轮鸡叫响起,终于感觉有些困意了,抽出头顶的玉簪放在一边,任由一缕缕青丝垂落,计缘这才倒头睡下。

    眼睛闭上了,但依旧没有马上入眠,这些天的一幕幕却都在眼前闪过。

    才入城的时刻、孙记面摊前、天牛坊双井浦和随后遇到的老人、官府的变化、苍老的朱言旭、厚厚的一叠信件、济仁堂内老中年的大夫……

    又想着如今接近年关。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有些事情非人之意志可转移,修仙修仙,不知不觉就会对时间失去敏感性,一晃眼就过去许多年,得去看看尹夫子了!”

    闭着眼睛的计缘说着这话有些感性,他想去看尹兆先,并非因为尹家是大贞人道大势的重要一子,只是纯粹的想朋友了而已。

    计缘从来都没想过将尹家人拉入仙道之途,非不能实不适,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仙也不是人人都适合修的。

    诚然如今的计缘,有能力让很多人乃至根本就是极其平庸之辈踏入仙道,但他很多时候都很容易就能看穿常人心性和执念,有些人便是入了仙道,最终结局可能还不如平静生老来的安逸,更别提有些人在自身擅长领域,是有一定使命感的。

    想着也有好些年没见着尹家人了,也不知尹青娶妻生子了没有,不知尹家第二个娃娃多高了。

    没有做任何掐算之举,带着如常人亲友之间那般较为温暖的挂念,计缘进入了梦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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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柯棋缘介绍:
烂柯旁棋局落叶,老树间对弈无人
兴所致天元一子,再回首山海苍茫
……
一觉醒来,计缘成了一个破旧山神庙中的半瞎乞丐。
真人一柄剑,神棍一张嘴,就是计缘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安身立足的根本。
烂柯棋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烂柯棋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烂柯棋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