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7章 可我是妖啊
胡里作为道行浅薄的狐妖,对于人心的把握并没有那么深,现状虽然让他气愤,但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盗窃的事情被公开而不适于被周围人指指点点。
胡里羞愧的感觉倒还不深,以他的道行和阅历,哪怕早已经明白在人的观念中偷盗不好,可也还不足以对人族偷盗荣辱观产生强烈认同,但掌柜和周围人的眼光和指指点点足够让他紧张。
所以听到计缘说把药收起来离开的时候,胡里如临大赦。
“是,我这就收起来!”
胡里赶紧抖开麻袋,不停将柜台上的草药往麻袋里扫。
而边上的药铺掌柜听到计缘的话,又见胡里整理药材,顿时伸手一把抓住胡里的手臂。
“怎么?被抓了现行还想走?快说药材哪来的?”
“你松开!松开!”
胡里挣了挣手,但药铺掌柜抓得很紧,顿时面露凶光朝他龇了牙
“呲……”
这一瞬间的凶相吓了这药铺掌柜一跳,从没见过一个人脸上会有这种表情的,下意识就把手松开了。
“怎么,你一个贼子,还想动手不成?”
“是啊,你还想动手不成?”“就是,鸡鸣狗盗之辈而已!”
铺子内的伙计也到了掌柜身边,加上外头又有不少人驻足,这掌柜顿时觉得胆气足了不少,还对着旁人使了个眼色,顿时有两名伙计就挡在了门前,甚至外头也有一些相熟的汉子帮忙看着门。
胡里已经装好了药材,将麻袋拿在了手中,但转头见到自己似乎被包围了,下意识看向计缘,但计缘还没说话,那掌柜的已经先一步也来到了门前,拦在了那里。
“不准走,不交代这草药的来历,就跟我去见官吧!”
“我已经说了,自己去深山采来的,还没晒过呢,不是偷来的!”
计缘在一侧打量着这掌柜,心知对方一定有其他说辞,不过是为利所动而翻脸,这种人是不太会为了伸张正义而见义勇为的。
果然,紧接着那掌柜就道。
“长期供货我奇草堂的采药老师傅早就说了,最近常有人偷盗他们院中未来得及晒制的药材,只是贼人狡猾,一直抓不到,我看你今天拿来的药材,就是我奇草堂的那些采药老师傅的!”
“还有你这位先生,看你斯斯文文的样子,若只是被这贼子蛊惑倒也罢了,若还是从犯,那见了官,书生学士的面子上怕是也不好过吧?”
计缘觉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胡里,再环顾周围的人,最后对着那掌柜笑道。
“若是正常买卖,这些药材当值钱几何?”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五株年份不低的老山参,又有灵智、首乌、黄精等物,是三吊钱吗?”
这么多人在,掌柜的当然不可能乱说,只能说一个相对正常的数。
“这一袋药材中的老参年份十足,若是正常买卖,算个十两银子不过分,但贼人偷来的赃物另当别论。”
计缘一笑,朝着门外人群点了点头,一个面色发红且魁梧异常的汉子就从外头一点点挤了进来,边上看热闹的人被他随手分开。
“谁啊?”“你……”
“不长眼啊……”
有的想骂一句,但看到对方这样子都是敢怒不敢言,而金甲也对旁人的言语毫无在意,像拨开孩童一般将几个药铺伙计也扫到一边,进了药铺内部向着计缘躬身拱手行礼,只不过并未喊出敬称。
金甲的入内也似乎一下子浇灭了药铺几人的气焰,变得忐忑起来,实在是金甲这体格和神态,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你,你们想干什么?小心我报官啊!哎哎哎哎哎啊……”
这掌柜的直接被金甲抓住衣襟一把提起,双脚离地不断乱蹬,口中更是不断惊呼,但周围人只是退开保持安全距离,连铺子内的伙计都不敢接近。
“自然是去见官,一会也可让官老爷传唤你药铺的老师傅对峙,我这位红脸的随从性子急,脾气也不太好,最不喜被人冤枉,但未免落人口实,自然不会在此对你动手,等见了官判个是非青白之后再说!”
“尔等也可一同前往。”
计缘对周围人这么说了一句,直接朝殿外走去,提着麻袋的胡里和提着药铺掌柜的金甲跟在后头,没有任何人敢挡在前头。
“别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好汉……我给钱,我给钱,多少钱我都给!你们几个,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啊!”
拦住他们?看热闹的人当然不会没事找事,而铺子里的伙计都不敢正眼同金甲对视,只觉得那大梆子一拳头下来,怕是能直接把人开瓢。
“好汉,好汉,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冤枉人啊,都是小人一时贪念啊,是小人不好啊,好汉,小人给二十两,二十两……”
人才刚到街上,药铺掌柜就因为强烈的恐惧连声认错,结果这下这条街更显得热闹了,大家都跟着一去衙门。
一路上胡里一直放声大笑,不断嘲讽金甲手中惶恐不安的掌柜。
“咚咚咚咚咚咚…….”
击鼓声在衙门外响起……
“升堂~~~~~”
官老爷高坐,衙门差役站两边,审讯过程迅速却又残酷,察言观色的知府见计缘和金甲这边气度不凡,看着似乎很有来头,加上找来所谓采药老师傅对峙,很快水落石出。
一句“重打五十大板”从官老爷口中喝出,立刻有差役对药铺掌柜下了重刑。
“砰……”“砰……”“砰……”“砰……”
“啊……呃啊……啊……饶命啊……啊……呃啊……嗬……啊……”
那板子打下去,一声声惨叫听得胡里都觉得瘆得慌,药铺老板更是喊得喉咙都哑了,痛苦到几乎晕厥,堂外看热闹的人也都鸦雀无声。
“胡里,觉得如何?”
胡里咽了口口水,小声道。
“先生,这会不会太过了,这才二十大板,他就撑不住了,五十板子下去,他会不会死啊?”
“这官老爷判罚不知轻重,五十板子下去多半是命没了。”
“啊?这,先生这可怎么办?”
见到胡里急了,计缘转头看向他,笑问道。
“他此前坑你药材,你为他着急?”
“这,这不一样啊!不一样啊!我当然气他冤枉我,要骗我药材,但直接打死也太过了,而且他还是个大夫呢!先生,您让他们住手吧,二十多板子半条命没了,够了够了,力度够了……”
“哈哈哈哈……”
计缘轻笑几声,胡里觉得周围忽然变得恍惚起来,模模糊糊似云似雾,有感觉令人有些头晕目眩。
但下一刻,好似瞌睡被戳破了鼻涕泡,胡里一下又清醒过来,周围哪里还有什么公堂和官差,分明还在药铺之中,而他正在柜台上收敛药材。
也是此刻,药铺老板的手正好抓住了胡里的手臂,胡里看向药铺老板,却发现对方眼神恍惚了一下后回神,随后满脸都是一种淡淡的仓皇恐惧感。
“怎么,掌柜的,不让走么?”
计缘的声音在一边传来,将胡里和掌柜的都惊回了神。
药铺老板更是一下抽回了手,神经质般看看四周,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和后背,略微喘息,神色带着庆幸。
“没,没有的事,方才,方才是在下唐突,这药材,两位还卖不卖,在下出十,不,在下出二十两!”
胡里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向计缘,后者笑了笑。
“药是你的,卖与不卖当然有你自己做主,看我作甚?”
“卖!那你可别反悔,自己说二十两的!”
“是是是,不反悔不反悔!”
掌柜的赶紧返回柜台去拿银子,期间看到自己铺子内目瞪口呆的伙计,以及外头看热闹的人,顿时朝着他们大喊。
“去去去,干活去!”
“还有诸位,刚刚是误会,误会,在下认错了人,冤枉了好人,都是误会,都散了都散了!”
连声赶人之后,掌柜的这才捧了银子随便一称,然后捧着走出柜台递给胡里。
“二十两银子,还请笑纳,刚刚是小人冒犯,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还望海涵啊!”
胡里愣愣的接过了银子,见到这掌柜连连行礼,诚惶诚恐地道歉,心里那股气也消了,捧着银子回了礼之后,随后才同计缘一起离开了药铺。
药铺掌柜站在门口依然不断朝着两人行礼,然后他心悸之中,看到铺子边上一个高大魁梧的红肤巨汉跟随二人离去……
计缘三人走出一段路后,周围的视线就淡了,而拿到了银子的胡里十分高兴,将一部分钱塞入准备好的钱袋,手中一直把玩着一锭银子,乐呵得如同一个孩子。
“先生,我有钱了,二十两呢,不少吧?对了先生,刚刚那掌柜是不是也看到了衙门和挨板子的事?”
计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了看胡里又看了看金甲以及其头上站着的小纸鹤。
“得的钱自然不少,不过是非曲直之断比钱更重要,那掌柜所表现的是人性,你所表现的亦是人性,孰善孰恶,孰是孰非?”
“可我是妖啊?”
“哈哈哈哈哈……”
计缘大笑起来,没有再说话,快步朝前走去,胡里赶紧追了上去。
“哎哎,先生,是我对的吧,是我对吧?总不至于他对吧?”
第688章 大黑
追着计缘一路放声大笑的背影,胡里忽然觉得自己和计先生的距离就像此刻的脚步一样,拉近了不少,此前敬畏感居多,而此时的亲切感也在升高。
而且胡里觉得,甚至就连这个叫金甲这么个奇怪名字的大汉,对他的感观似乎也有变化,虽然外在上根本看不出来,但这是一种毫厘间的微妙感受。
鹿平城的集市上已经热闹起来,到处都是贩夫走卒,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酒楼铺子的开张,而陆家铺子就是其中一家老字号的熟食铺子。
这家铺子前头的柜台就是外墙的一部分,白日开张,将上头的活动木板拆除就是一个面向街面的大柜台。
铺子内有几口大锅,正在熬煮卤制着一些肉食,腾腾热气混合着卤香味飘荡在整条街上,引得路人食指大动。
一侧还有一个大烤炉,木炭烧得通红,上面架着几只鸡,油脂倒映着炭火的光滑落,一个汉子在这种不算温暖季节里穿着十分单薄,不断用带铁钩的木杆子翻动烧鸡的角度。
摊位前头,一个和里头忙活的汉子长相很像,年纪也差不多的汉子正在奋力吆喝。
“来来来,新鲜的卤肉来,走过路过的买点啊,正熬煮着呢,马上出锅咯,还有烧鸡,用的是我们陆家老配方的酱汁和卤子,保证入味咯!”
“店家,给定一只烧鸡,等我回来拿,记得包好。”“好嘞!”
“店家,切半斤卤羊肉,切细点啊。”
“没问题,没问题,多细都切得了!”
这铺子里头的两兄弟忙得不亦乐乎,有时候还会交换工作位置,来光顾店里生意的人也是不少,时不时就能卖出去一些东西。
计缘和胡里拐入这条街的时候,后者已经指着远处的熟食铺子对计缘道。
“计先生,就是那家,因为最好吃,所以我们来的次数也相对较多,几个月来,得吃了他们家十几斤的羊肉,而我们最喜欢的烧鸡,少说也得吃了二十多只……”
计缘看看胡里,问道。
“你们去偷了这么多次,那店家频频丢东西,焉能不妨?”
“呃呵,确实,后来那铺子边上就栓了一条大黑狗,实在是凶得很,为此,还有一个去偷烧鸡的孩子差点就被一条老黑狗咬死了,脖子都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若非大黑狗拴着链子,那孩子怕是回不来了。”
胡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压低,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很显然当初那狐狸的惨状应该让一群狐狸印象深刻。
计缘闻言咧了咧嘴,这事他还真没听胡里他们讲过,也难怪他们听到狗叫的反应比当初的胡云有过之而无不及,原来也是有惨痛教训的。
两人的脚步虽然和常人差不多,但三言两语间,也已经接近了陆家铺子外头,此刻正好前头最后一个客人也提着包好的卤肉离开,铺子面前没有人。
看到一个胖乎乎的男子和一个儒士风度的人往铺子这边走来,这会正看顾生意的一个男子当然很自然地招呼起来。
“哎两位,可是要买点熟食,才开锅的,买点尝尝?保证滋味好啊!”
这时候,拴在铺子一侧的一只大黑狗已经立起来,看着胡里不断龇牙咧嘴。
“呜……呜……汪……”
“哎呦……计先生……”
这狗比计缘见过的最大的黄狗还要大一圈,毛发也比一般的狗长一些,胡里被狗一吓,下意识就藏到了计缘的身后,计缘看得哭笑不得。
“你怕什么?这狗还拴着链子呢。”
“呃对对对,这位客官莫怕,这大黑温顺得很,温顺得很!”
“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狗在边上一点都不给主人面子,疯狂朝着胡里吼叫,一根铁链都已经被绷直了,扯着链子想要往胡里身上扑,后者脸色难看,虽然不再如同刚刚那样失态,但明显不敢从计缘身后出来。
“呃,这狗有链子拴着,有链子呢,大黑,别叫了,别叫了,大黑听话!”
“呜……呜……”
大黑狗因为主人的话,吼叫声渐渐平息下来,但依然咧着牙,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鸣,而明白的人都懂,这种状态的狗其实比吼叫的时候更危险。
从铺子店家招呼客人到狗叫威胁,不过短短片刻,这时候计缘才上前一步,看向这老黑狗,没说什么话,只是微笑着朝着这大狗点了点头。
说来也怪,这大黑狗像是才注意到计缘的存在,在看到计缘的动作之后,大黑狗龇牙咧嘴的状态顿时大有改善,在盯着计缘看了一会之后,居然在一旁坐下了,什么声响都没了。
“哎?这位先生,你还真厉害,比我这主人还顶事!”
计缘看向这铺子内的汉子,笑了笑道。
“或许这大黑狗看计某面貌和善吧,对了店家,这烧鸡和卤肉怎么卖啊?”
计缘说话的时候微微吸气,嗅着这铺子中的香味也是食指微动,那一夜众狐夜宴上并没有这路家铺子的肉食,想来是因为多了大黑狗,但就冲着这香味他计某人也得尝尝。
“哦,卤肉分羊肉和猪肉,分全瘦、花肉和腱子肉,还有尾巴及下水等等,一头羊一头猪身上能吃的,咱这铺子里都有,部位不同价钱也不同,大体猪肉大体二十文钱一斤,羊肉大体三十文钱一斤,这烧鸡嘛,二十五文钱一只,嗯,若是大贞的通宝,那就只收二十文钱。”
这价格其实不便宜,但计缘鼻子非常灵,光嗅嗅气味就能知道这卤肉和烧鸡味道绝对不俗。
“好,劳烦老板给我来两只卤制的猪前腿肉,蹄子和腱子肉都不能少,再来十斤卤羊排,嗯……”
计缘说着扫了一眼那边的烤炉,继续道。
“还有那炉中的十只烧鸡,全要了,算算一共多少钱。”
陆家铺子内的是两兄弟,兄弟连闻言具是一愣,正在处理烧鸡的那个也转过头来,两人面面相觑,外头那个确认性地问道。
“这位先生,买这么多啊?”
“不错,准备办个酒席,所以多买点,店家放心,不会少你钱的,还会有赏钱。”
计缘说话间看向胡里,后者心领神会,赶紧从怀中取出钱袋子,摸出里头的银子。
这下铺子内两兄弟开心了,连连点头应声。
“哎哎,好,马上给二位处理,马上就处理,东西有点多,二位稍等,老二,麻利点。”
“好嘞,烧鸡十只!”
这可是一单大生意,还没到中午就卖出去这么多,今天的生意可真是红火。
在陆家两个汉子不断忙活的时候,胡里也在不断咽着口水,而计缘则带着笑容走近了一侧被铁链拴着的大黑狗,后者坐在那里看着计缘,伸着舌头哈赤哈赤的,还不停摇着尾巴。
这一幕让偶然看到的陆家大哥啧啧称奇。
“我们家大黑和从不对着外人摇尾巴,有时候脾气差了可凶了,先生,你可真厉害啊!”
计缘侧颜对着汉子点点头,继续将注意力放到大黑狗上,他不但靠近,还伸手去摸,而那大黑狗主动低下头,任由计缘在脑袋上顺着毛发,狗脸上露出一种舒服的表情。
这一幕更是看得胡里和陆家大哥都暗暗咋舌。
计缘一双苍目其实并未有太高明的障眼法,仅仅只是一叶障目,哪怕常人,若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也能在片刻之后看出那一双特殊的眼睛,而在大黑狗眼中,计缘的一双苍目更是尤为显眼。
“好狗啊,好狗,年岁不小了吧。”
计缘抚摸着黑狗,那边铺子内听到他的话,陆家老大以为是在问他们,还笑着回答。
“先生说得对,这大黑啊,以前是我爷爷养的,爷爷过世的时候让我们好好照顾,现在少说养了得二十多年了!”
“二十多年啊,这在狗身上可不常见呢!”
计缘侧头对着陆家汉子说了一句,后者笑笑。
“那是,不贵大黑年纪虽然大了,可是咱们坊里头和这几条街的狗王呢,其他的狗打架都不是它对手,嘿嘿,配种的母狗都任由它挑呢!”
“嗯?”
计缘转头看向这大黑狗,后者立刻“呜……”了一声。
这会就连胡里也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看这黑狗,但后者并未再有之前那么过激的反应。
“计先生,这狗……”
“挺好的,是叫大黑吧?”
“对,叫大黑!”
那边铺子的陆家大哥赶紧应了一声,这大客户的一举一动他都留意着,可得照顾好了,但计缘其实问的并不是他,而是一直带着笑意看着大黑狗。
“呜呜……”
“你让计某想起一个憨牛……”
看着这大狗略带疑惑又极具人性化的眼神,计缘看了一眼胡里,再次对着大狗低声笑道。
“之前那小狐狸,你应该是本可以咬死的吧?为何又放了它?”
“呜……”
大狗低声呜了一下,那边时刻注意计缘的陆家老大又扯着声问了一句。
“先生,您刚刚问什么呢,我没听清……”
计缘头也不回的来了一句。
“没和你说。”
“哦……嗯?”
陆家老大探出头纳闷地朝一侧看了一眼,不和他说那和谁说?和狗?
第689章 不要当老赖
虽然陆家老大觉得自己这想法很荒谬,但其实也正是真实状况,计缘此刻的关注点全都集中在了熟食铺子边上这条大黑狗身上。
这条所谓的凶悍的狗王,在计缘面前表现得极其温顺,任由计缘抚摸头背,就连一边原本一直怕得要死的胡里都逐渐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当然他是依旧不敢接近的,至少不敢接近到铁链的极限距离以内。
计缘询问上次咬伤狐狸的事情,让胡里略感诧异,但他也明显读懂了这条大黑狗的动作和神态语言,显然计缘也是如此,所以在看到大黑狗的反应,计缘也笑道。
“果然如此。”
计缘将摸着狗头的手转到狗嘴部位,拉起狗嘴唇,露出里面尖锐的獠牙,转头对着胡里道。
“或许你那只小狐狸还得感谢这大黑的不杀之恩呢,这狗要是真的想杀了它,就不会是咬伤脖子这么简单了。”
也是这时候,那边的陆家老大正好剔出来一根羊腿骨,直接探出铺子,顺手就朝着大黑狗这边丢过来。
“大黑,接着。”
“呜汪……”
在大黑狗叫的时候计缘就已经站起来撤开两步,而羊骨在空中转了几圈,还没落地就被跳起来的黑狗咬住。
“咔嚓…..咔嚓……”
哪怕已经是卤煮过不短的时间了,但这粗壮的羊腿骨在大黑狗口中就没坚持几息时间,很快就在其强大的咬合之下发出一阵阵骨骼碎裂的脆响,听得胡里只觉头皮发麻。
在咀嚼这羊骨的过程中,大黑狗居然还抬起头来看向胡里,露出极其人性化的表情,好似在嘲讽一般,但此刻的胡里可气不起来。
“先生,除了猪蹄,其他肉里的骨头我都给您剔出来还是怎的?”
“羊排也不用剔除,啃着比较带劲。”
计缘再次回到铺子正前方,此刻的陆家两兄弟正忙得不亦乐乎,兄弟两的刀工都十分了得,剔骨片肉动作都十分麻利,简直有种艺术感。
“嘿嘿,先生,您是个会吃的!有些个大户人家定肉,总是会让我们把骨头全都剔个干干净净,这样吃起来用筷子夹着斯文,殊不知啊,少了很多吃肉的乐趣!”
开铺子的人果然就是比较健谈,这陆家老大抓住机会就是同计缘一顿说,计缘看了看柜台里头的各个砧板那,已经有好多包肉都处理好了。
“店家是姓陆,还是两兄弟吧?”
计缘这会主动和店家搭话,后者当然乐得多聊聊。
“那是,咱们兄弟这手艺也是祖上传下来的,在这鹿平城也算小有名气,吃过咱这铺子的卤肉和烧鸡,都赞不绝口,手艺都是爷爷手把手教的,最后也把铺子传给我们,对了,还有这大黑,也一起传给我们了。”
“哦……听你说这大黑狗都养了至少二十多年了,竟是还如此有活力啊。”
听到计缘问到大黑,倒是陆家的老二头一次接口了,他没有大哥健谈,但也不内向,笑道。
“不怕先生笑话,这大黑年纪比我们哥俩还大,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大黑就是大狗了,听说是以前爷爷走远道去收羊的时候跟回来的。”
计缘微微一愣,认真打量了一下陆家兄弟,这么听起来,这兄弟两才二十几岁?那长得可有点着急,计缘本以为这兄弟两怎么也得四十出头了。
胡里这会也过来搭话,当然依旧离大黑狗很远,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所有肉食就已经处理完毕,真正在柜台上摞起来一大堆。
“呃呵呵,那个,一共九百五十六文钱,给二位抹去个零头,就收九百五十文钱好了!”
陆家老大搓着手,这一单生意快一两银子,赚头可不少。
计缘笑着点头看向胡里,后者直接从钱袋里抓出一小把碎银子递给陆家老大。
“给,用银子付。”
“哎哎,好嘞,我这就称!”
见到对方果然用白银付账,陆家兄弟都十分高兴,这就比祖越的铜钱更有赚头,只是收钱的时候没看清胡里抓了多少碎银,但当一入手,陆家老大就觉得分量不对,这哪是一两的分量。
“这,客官,您给多了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家老大还是将银子全放到了一边的银秤上,提起小秤称量,果然,足足有差不多二两。
“有二两呢,得退回一些,再找零铜钱……”
“不用了不用了。”
胡里连连摇手,拒绝掌柜退钱。
“店家,这钱不用退,其实今天来,在下也是想来向店家道个歉。”
“这从何说起?”
陆家兄弟面面相觑,有些疑惑,胡里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黑狗再看看计缘,定了定神回答道。
“前些日子,店家应该丢了好些个烧**?”
“呃,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自打一个半月前把大黑迁来拴在铺子这之后,就再也没丢过了。”
陆家老大回忆了一下回答着,胡里赶忙接上话茬。
“对对,实不相瞒,在下家中也养了些呃……养了些狗,前阵子似乎在外叼回来一些烧鸡卤肉,在下一直寻找失主,后来才知道是这边铺子丢的,特来赔礼的!”
一旁的大黑狗抬头看看胡里,狗嘴的嘴角都咧了一下,而计缘也同样轻轻一笑,这方法不是他教的,只凭胡里自己发挥,算是中规中矩。
那边陆家兄弟也恍然大悟。
“哦!原来如此,可,可这也用不了一两银子这么多啊,至多四百文就够了……”
“哎,应该的应该的,剩下的就当是赔礼了!”
胡里也逐渐展现出交涉方面的天赋,和店家你来我回,说得对方最后半推半就,半真半假地带着不好意思的表情收下了银子,还热情表示帮着将肉送去府上,但当然被胡里和计缘拒绝了。
等计缘和胡里一起离开的时候,两人左右手都提满了东西,在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之后,所有熟食全都消失,汇入了计缘的袖中。
此后两人又依次去了几家狐狸们偷窃过的店铺和酒铺,胡里以差不多的方式和差不多的说辞,买来了不少酒菜,最终花出去五两银子的巨款。
等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胡里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兴奋,有种了却了一件大事的舒坦感,和计缘一起走在大街上,由内而外由心到身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种感觉其实并没有质变那么夸张,甚至可能十分微弱,但和计缘待在一起,胡里对这种感觉的把握变得十分清晰,自然而然放大了这种感触。
“计先生,之前感觉不出来什么,但现在感觉舒坦好多了!”
计缘只是笑笑,淡然道。
“做人也好,做妖也罢,有时候就是不能有心结,一有心结,久了便生心劫,所以若不是那种不择手段又毫无负担之辈,最好还是将心结以恰当的方式了了,有助生活亦有助修行。”
胡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抓住计缘话中的漏洞忽然问道。
“计先生,您的意思是,如果不择手段又在心中认可自己这种行为,也就不会有心结了?”
计缘笑着望向胡里,点了点头道。
“不错,这样可能不会有心结,但是天劫来临也会更加凶险,又得以各种方式压制或者寻找转机,最后形成一个死循环,所以别当老赖。”
“呃……”
胡里语塞,不敢多说什么,而计缘也没引申下去,其实他知道修行中的邪魔外道之流,也各自有自己的办法,但这些办法不过延缓劫数,更是自断前途,至少在正道看来是这样的。
而在计缘和胡里于城中四处还账的时候,头上顶着小纸鹤的金甲却不在身边,计缘特批金甲和小纸鹤可以自己去城中转悠。
或者更确切的说,是让小纸鹤带着金甲转悠,本来进了城里小纸鹤多半自己撒欢飞走,但这次就一直和金甲在一块,带着脚下的大个子逛街,毕竟它再清楚不过,没有大老爷的命令又没有它跟着,这大个子自己估计就会找个地方站一天。
所以此刻金甲这边的状况是,人一直在缓缓目不斜视地缓缓前进,但每到一个街口或者遇上什么需要转弯的情况,小纸鹤就会在他头顶拍翅膀摇脑袋,让金甲转弯。
“唧啾~”
又到了街口,小纸鹤在金甲头顶朝着拍了拍右侧的翅膀,后者视线微微朝上,看到了小纸鹤不断朝着右边挥动翅膀,便朝着右侧走去。
因为体魄和那冷漠强悍的气势,只要金甲走向哪里,哪里的人就会下意识从他左右两边避开,力求不要惹到这么个明显不好惹的人,毕竟鹿平城这年头治安也不好。
前头,两个人正在抄家,并且还推推搡搡似乎要动手了。
“你装了我,害得我酒坛子打碎了!”
“你个杂碎砰翻了我的一提卤肉,还踩了一脚怎么说?”
“那还不是你先打碎了我的酒,而且我是无心的,你该赔我酒钱。”
“什么?你说无心就无心,我这卤肉三斤,花了一百文钱,你那劣酒,二十文顶天了!”
“放你的屁!我这是花酱酒,一坛两百文钱呢!”
“你才放屁!”
“赔钱!”“赔钱,赔礼!”
两人骂骂咧咧扭打在一起,旁边的人在这会都赶紧散开,两人本以为是怕被自己误伤,却忽然发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在觉得自己被一片阴影盖住之后,两人一起转头看向边上,发现一个凶神恶煞的红肤壮汉正站在跟前,抬头以斜向下的眼神蔑视着他们。
金甲一言不发,只是站着就带给个人莫大的压力。
“怎,怎么?理亏请帮手了?”“这,这不是你的帮手吗?”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松了口气。
“呃,我看我们算了吧?”“正有此意,不过一两百文钱,爷赔得起!”
“哼!”“哼!”
两人各自哼了一声,都不敢去看金甲,赶紧一左一右离去。
在金甲头上的小纸鹤两只翅膀扇得欢快,似乎乐坏了,但低头看看金甲,发现大个子毫无反应,只好翅膀拍了拍他,后者又继续朝前走去。
第690章 池中影
什么叫做横行霸道,金甲和小纸鹤现在的状态就是,虽然小纸鹤和金甲并没有横着走,姿态也绝对算不上嚣张,但金甲所过之处旁人绕着走,一个人的身位占据了四五个人的空间,造成了实质上的“霸道”。
小纸鹤游览经验丰富,总能找到有事发生的地方去看热闹,而金甲虽然冷漠且对外界的很多事兴趣缺缺,但对于小纸鹤的要求还是听的。
在计缘和胡里于城中到处寻找众狐的债主的时候,小纸鹤和金甲就满城乱转。
这两个组合到一起,还实力劝架了两波,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午,金甲和小纸鹤来到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城中岔道内。
“唧啾~”
小纸鹤一拍翅膀,金甲就走向了右侧一条更深邃的巷子,因为两边建筑的阻隔,这里的光线似乎都要暗上不少。
别看金甲哪怕变化为人也块头极大,但走起路来几乎是悄无声息,加上此处没有什么行人,金甲行进如风,步伐如烟,一条幽深的小巷瞬息而过,很快就到了巷子的对面。
一穿过这条巷子,眼前豁然开朗,先入目的是一个得有足球场这么大的池子,一汪绿水寂静无波,湖面上也没有什么荷叶杂草。
然后周边还有许多绿树,在鹿平城这样的城池里,算得上是闹中取静的好地方,但奇怪的是周围居然没有什么人,照理说这边就算不是闹市区,也会有很多孩子喜欢来玩才对。
可实际情况是,这么大个池子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当然边上的屋宅也离得相对较远,最近的屋宅离池子边缘的路都差了有二十丈不止。
这情况在鹿平城中绝对不正常,鹿平城相对于祖越国来说,绝对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了,而这里连个在池边洗衣服的人都没有,若说是现在时间段的问题也不对,这会天光虽亮,但已经可以说接近傍晚,也算是洗衣洗菜做饭的时间了。
在过了巷子之后,金甲就停住了,和站在他头顶的小纸鹤一起,视线直直地望着稍远处的大池子。
“唧啾~”
随着小纸鹤叫唤了一声,金甲再次迈步,缓缓靠近那一片池子,最后来到了池边。
能看到池边各个方位其实还是有入水台阶的,但并没有人在这些台阶上洗衣洗菜,而再看着池中的水,说清澈却看不见多深,说浑浊则也不像。
小纸鹤探头探脑,不时歪着脖子看着水面思考。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狗叫声忽然从一侧的远处传来,吸引了小纸鹤的注意力,只见一只大黑狗从右边稍远处的巷子里窜出来,一路小跑着缓缓接近池边,朝着金甲所在狂吼。
“汪汪汪……汪汪汪……”
那獠牙毕露的凶相,那猛烈响亮的吼声,足够让任何常人害怕得立刻逃离,但金甲却纹丝不动,只是等犬吠声接近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缓缓转过身来。
金甲那冷漠且极具压迫感的眼神看来的时候,之前凶猛的狗叫声顿时为之一滞,大黑狗的步伐也顿住了。
来的大黑狗正是路家铺子的那只名叫大黑的老狗,因为今天早就卖完了肉,店铺也已经提前打烊,这样大黑自然也就提前结束了工作。
小纸鹤看向大黑狗,充满了对这只大狗的好奇,而大黑狗则死死盯着金甲,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金甲的眼神一成不变,还是斜目蔑视地看着黑狗。
随后金甲朝前一步,大黑狗就退后一步,若是有熟悉这大黑狗的人在附近,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目瞪口呆,不过若是再仔细看清金甲的样子,估计也会变得十分理解。
“吼呜……”
黑狗龇着牙,压低身子发出一阵阵威胁的嘶吼,不过金甲在朝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停下脚步转向一边,而小纸鹤已经先一步起飞,很快落到了一个人的肩膀上。
“尊上!”
金甲微微躬身,行礼一丝不苟,在正常状况下,金甲也只会对计缘低头。
来人正是才带着胡里还清债务的计缘,当然,胡里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计缘身后。
“唧啾~~啾~~”
小纸鹤站在计缘肩头,一只翅膀不断点着大池塘的位置,计缘笑着微微点头,似乎他能听清小纸鹤清脆的鸣叫代表什么意思。
“知道了。”
“嗯,你刚刚是想要将金甲赶离池边吧,这池里头有什么?”
一边说着,计缘一边转头看向大黑狗,而在计缘到达这边且看到金甲的动作的时候,大黑狗明显放松了不少。
计缘只是这么一问之后,暂时没理会大黑狗,而是走到池塘边上,双手负背看着眼前的一汪绿水,他曾经夜游鹿平城,当初只是游走而过,倒是没特别注意这一汪池水的存在。
“汪汪汪……”
看到计缘靠得这么近,大黑狗略显紧张地大叫起来,计缘转头看了它一眼,笑道。
“不碍事。”
听到计缘的话,大黑狗也小心接近池边,冲着池中吼了几声。
“汪汪汪……汪汪汪汪……”
“有东西?”
计缘视线转回水池,双目微微睁大一些,在法眼之中,一切光色之景又有新的变化,水汽水灵在湖中运行的方式也更加清晰,就如同一条条水底的游鱼一般。
“倒是一个藏风聚水之处,水怕是也不浅呢。”
这一池子的水虽然看起来像是死水,但在计缘的眼中,这水下其实是有水流交换的,说明这池子其实与地下水相通。
计缘轻轻一挥手,一道水流缓缓升起,化作一条柔韧的水线飞到计缘身边,一股淡淡的腥味也随着水流出现,其实计缘之前靠近水池的时候就隐约闻到了,现在只是更明显而已。
计缘伸手摸了摸这池水,顿时微微一惊。
“这水好凉啊!”
虽然现在不过开春,水凉很正常,但这池水是冰凉冰凉的,超出了正常范围。
想了下,计缘再次伸手,好似扇风一般,对着池水轻轻向着左右各自一扇。
下一刻,满池子的水被计缘的动作牵动。
“哗啦啦啦……哗啦啦……”
一片向左,一片向右,在左右两边,池水的水位显著升高,而中间则直接空置,因为计缘的轻轻挥手,居然使得整个池子的池水分开两边,在中间露出了一道两辆马车这么宽的道路,直接能看清池子的底部。
整个水池最深的地方大约有一丈,但在这一丈深的中心底部,居然还有一个足有一辆马车这么大的孔洞,孔洞中有水,此刻由于两边的池水被计缘分开,这个孔洞就好似一个泉眼一样,不断往外冒着水,水流很慢,但一直不停。
大黑狗在水池发生变化的时候,就已经下意识退后了好几步,狗脸上满是惊色地看着计缘,好一会才再一次缓缓接近。
计缘嗅了嗅,那种淡淡的腥味也比刚才更浓了一些,并且随之而来更有一股股寒意上涌。
也就是这么几息的工夫,泉眼中的水流忽然开始加快,并且那种寒意也越来越强,随之而来的腥味也越来越重。
“汪汪汪……汪汪汪汪……”
大黑狗此刻再一次变得很紧张,站在岸边对着水池中间的泉眼大声狂吠,一边吼叫一边还左右横跳。
“呜……汪汪……呜……汪汪汪……”
“行了行了,先别叫了。”
计缘皱起眉头,淡然中带着些许严肃的看着池子的中央,而大黑狗在听到计缘的话后果然不再叫了,只不过浑身肌肉紧绷,微微伏低且露出獠牙,死死盯着池子的中心位置。
“有点意思,计某当初还真看走眼了,本以为鹿平城城隍的死是因为当年的那狼妖,以及祖越之地其他的妖魔,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了!”
“哗啦啦……哗啦啦啦……”
泉眼处大片水流溢出,有一道白影在下方不断闪动,计缘一甩袖,一道墨光从袖中飞出,在身前化为一张展开的字帖,正是《剑意帖》。
“封闭周边。”
“领法旨!”
一众小字以各种清脆的声音齐声回答,随后一道道墨光飞射周围,瞬间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在周边升起。
“轰~~~~”
池中水波炸开,一道白影在扭动中升起……
计缘摸了摸手中缠绕的捆仙绳,余光看向一侧金甲,淡然道。
“抓住它。”
“领法旨!”
金甲微微欠身,下一刻脚下发力,这池边的石板地好似有一层土石波浪荡漾。
“砰……”
一声过后,地面完好无损,金甲已经瞬间跃入了池中。
第691章 白色怪蛇
池底窟窿周围的泥浆对金甲根本构不成任何影响,双脚踏在泥浆上带起一阵波纹,却连一点泥水都没有溅起。
“吼……”“轰……”
白影细长,好似一个大水桶那么粗,但光已经露出外面的部分就有五六丈长,并且疯狂舞动中显得有些混乱。
“喝——”
金甲一声大喝,在白影顶端朝着他打来的时候双臂向前。
“砰……”
“轰……”
这一下接触带起的冲击,使得周围大片泥浆和池水飞溅而起,下起了一阵泥水大雨。
“啪嗒啪嗒……”的泥水溅得到处都是,除了计缘站着的这一小块地方,其他各个方位都满是泥浆。
呼……呼……呼……
“哗啦啦啦……哗啦啦……”
金甲双臂擒着一条巨大的蛇形物体的头部,任由对方不断扭动,而金甲自己则正在一步步后退,不是被顶得后退,而是在主动将手中的怪物拽出来。
“嘶……吼……”
“砰……砰……砰……”
池塘底部的洞窟被像是在下方被不断打击,泥浆飞溅露出的石基上也出现越来越多的裂痕。
“砰砰砰……”“轰……”
嗖嗖嗖嗖……
无数大小石块飞射而出向着池塘外散射。
“砰砰砰砰……”
巨石砸在周围的建筑上,看似将远方的建筑都砸出裂痕甚至砸毁,但这些破损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周围也没有任何行人百姓的惊叫声。
“喝——”
金甲又是一声大喝,双脚微微屈膝,然后猛然朝着后方爆射。
隆隆隆隆隆……
“轰……”
大片混合着泥浆的池水爆开,一条长达三十多丈的细长怪蛇被金甲箍着蛇头拖拽而出。
“吼……”
这怪蛇浑身白色十分细长,连双目都是白色,唯独吐着黑色蛇信子,就像是一条被渔夫勾出了洞的黄鳝,此刻这怪蛇正在疯狂扭动,下一刹那直接化为一片白色残影缠绕上了金甲。
“咯啦啦啦……咯啦啦……”
一种筋肉搅动的响声在缠紧的白色怪蛇那边传来,金甲的身体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全都被缠绕在蛇身之中,但计缘却一点也不紧张,这点程度对金甲来说可算不上什么。
不过这念头才产生,白色怪蛇处却忽然冒起一阵阵诡异的黑烟,那种烟雾看着就有种不祥的感觉。
“滋滋滋……滋滋滋……”
一种油滋的腐蚀声传来,但金粉色的光芒从白色怪蛇缠绕处散发。
“咯啦啦……咯啦啦……”
白色怪蛇缠绕的地方正在越来越鼓,金光从蛇身的缝隙中照射出来,金甲正在恢复黄巾力士的本源形态。
“喝,孽障!”
“砰……”“砰……”
两只遍布金色铠甲的手臂伸出,一只捏住正想要一口咬下来的蛇头,一只攥住七寸。
金甲双臂一展,雷光迸发,随着金甲体魄越来越大,白色怪蛇非但再也缠绕不住金甲,反而上半身被拉得笔直,好似一根白绳正要被扯断。
“嘶……吼……”
白色怪蛇发出痛苦的嘶吼声,一条长长的尾巴胡乱甩动,打在池子中也打在金甲身上,池子内泥浆池水飞溅,石块碎裂,而金甲则纹丝不动。
“砰砰砰砰……轰……轰……”
原本金甲可以直接这样将白色怪蛇扯断,但计缘的命令是抓住它,所以在这一刻,浑身猛烈一挣。
“砰……”的一声,原本就被制住要害的怪蛇的身体直接被震散,再也不能捆住金甲,而金甲抓着怪蛇,就像是双手抓住了一根长鞭。
“呼……”
三十丈的细长白影撕裂空气,带着呼啸声在甩动中形成笔直一条,并且砸向地面。
“轰……”
哪怕此刻小字已经布阵,但金甲甩动白影的方向依然是顺着一条巷子和街道,并无打向任何房子,但蛇影砸中地面,引得砖石崩裂房屋倒塌。
隆隆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但金甲紧接着手中运力,再次将怪蛇砸向另一边。
“呼……”“轰……”
“呼……”“轰……”
“呼……”“轰……”
……
一连四十多下,周围的街道损毁坍塌再恢复,恢复之后再坍塌,最后一下的时候,白色怪蛇直接被砸得嵌入石板地下三尺,瘫软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此刻恢复一身金色甲胄,犹如神将降世的金甲以“蔑视”的眼神看着手中软踏踏的蛇头,将之摔在地上,并一脚踩住,然后侧身面向计缘躬身行礼。
“尊上,已将这孽畜抓住!”
这会胡里和大黑狗早就已经缩到了远离池塘的一间屋子后面,直到此刻,才敢犹豫着出来几步,但依然不敢接近。
计缘微微皱着眉头,看向地上瘫软的白色怪蛇,本来说看到白蛇他第一时间该想到白素贞,但这条蛇实在诡异,犹如瞎了一般的眼睛十分浑浊,黑色的蛇信子和那种看着就充满毒素的烟雾也十分诡异,看了只有惊悚,实在无法和任何浪漫的感觉联系起来。
之前计缘一看到白影,就顿时有种和当年之事联系起来的灵觉,认为当初鹿平城城隍的死和这怪蛇有很大关系,但此刻却又不太确定了。
这怪蛇虽然很难缠,但似乎只是在以本能肉搏,甚至都感觉有些混乱,根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这种攻击方式在金甲这边不堪一击,对于城隍或许能造成一些麻烦,但应该不至于能杀死城隍。
“难道不是它害死了鹿平城城隍?它也没这能耐啊……”
“或许它有呢……”
这沙哑的声音一出现,计缘就低头看向了自己袖中,并且将獬豸画卷取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或者你认出这是什么蛇了?”
画卷展开,上头的獬豸基本保持不动的状态,只有眼睛在转嘴巴在动,发出沙哑的笑声道。
“蛇?不,这可不是蛇……不过确实少见,这是虬褫,原是龙属,它此刻的状态根本神志不清,即便如此,若城隍不小心被它咬了,那也是会要命的!”
“这就是虬褫?”
计缘眉头紧皱,看着不远处在金甲脚下瘫软如死蛇的白色虬褫,实际上计缘听说过这种怪物,但仅仅限于名字部分传说。
“獬豸,你觉得虬褫是有神志的东西吗?”
“还有你计缘不清楚的东西啊?呵呵呵呵……不过虬褫是不是全都有神志本大爷不清楚,至少这条肯定是不清醒的。”
“嗯,看得出来。”
这么说着,计缘念头一动,被分开两边的池水顿时缓缓流回中心,整个池子再次恢复了满池的绿波。
“计缘,你想怎么处置这条虬褫?”
獬豸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没有起伏,但计缘的听觉也十分夸张,居然从听感上觉出獬豸似乎有些许的激动。
“还没想好,你有何高见?”
“那不如让我吃了吧!让我吃了它,或者吃一点,比如吃掉一个头?”
獬豸画卷上的图案生动了不少,整个獬豸隐约有黑烟冒起,在画卷上走来走去,眼睛直勾勾盯着那条虬褫。
计缘眉头一跳,转头再次看向画卷。
“少了一个头,还是被你吃掉的,那它还能活?”
“嗬……有道理,应该活不了,所以未免浪费,整条都给我吃好了!”
计缘嘴角抽了一下。
“真怀疑你到底是不是饕餮……”
说着,计缘直接将画卷卷了起来,但獬豸的声音还在不断传出来。
“计缘,计缘,我们打个商量,商量商量,吃心,吃心也行啊,尾巴,就吃个尾巴也可以的……计缘,只吃尾巴……”
随着计缘将画卷收入袖中,并且短暂封闭乾坤,獬豸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再次看向金甲的方向,虬褫依然绵软无力的被他踩在脚下。
“直接这么收入袖中,或许不妥……”
计缘摩挲着下巴,看向自己的袖子,他和獬豸已经远比以往熟悉了,也知道獬豸不可等闲,哪怕在画中,直接将虬褫收入袖内也不好说是不是安全。
想到这里,计缘干脆取出纸笔,将纸张凌空摊平,然后抓着狼毫笔,伸手在这一池绿水中沾了沾,然后以此在纸张上作画。
随着笔尖在纸面上划动,水流也在纸面上流淌,并且向着四面八方延展,作画的速度远比常规绘画要快,不多时,一幅绿池清影图就在计缘UU小说完成了。
“虽然取了巧,但还是可以自夸一句,我计某人的丹青功力着实不差!你们说呢?”
计缘将画展示给小纸鹤和从刚刚开始就已经目瞪狗呆的大黑狗和胡里,当然只有小纸鹤附和了一句,并且挥动翅膀鼓掌。
“唧啾~”
计缘笑了下,不多说什么,只是将画作往前轻轻一丢,那边的金甲也在此刻松开脚往旁边撤开两步,顿时地上的虬褫受到画作摄取,瘫软的身子缓缓悬浮而起,在一阵旋风中没入画卷。
“噗通~~”
画卷上的池塘溅起大片水花,虬褫已经进入了池子之中。
“以它混乱的神志,或许还会以为自己仍在池中吧!”
计缘稍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后面的胡里和大黑狗,这会他们两倒是蛮亲密的样子。
“走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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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 狐朋狗友
随着计缘话音落下,池塘另一头的金甲也绕过池塘慢慢走回计缘的身边,在回来的过程中,身上的金色铠甲逐渐暗淡下去,身体也在同时缩小了一些,到计缘身边的时候,已经恢复成了此前的那个红肤壮汉。
原本计缘是准备回去了,但转身一半却又回头了,还是再多看了几眼这池塘。
胡里这会胆子也稍微大了点,小心翼翼地凑近池边,大黑狗见这货都敢靠近,顿时也不甘落后,跟着在后面一点点接近。
“计先生,刚刚那个妖怪,是什么啊?”
獬豸说话声音很沙哑,而且很多时候只对着计缘说,胡里和大黑狗靠得比较远,听得比较含糊。
“妖怪?”
计缘转头看了胡里一眼,轻轻摇了摇头道。
“不能说完全错了,但绝对算不上正确,传说虬褫乃是犯了大错的天龙所化,一般在聚阴地修炼,以其有一天能恢复天龙之身,而这一条……”
计缘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了,这一条虬褫都只剩下一种近乎本能行为模式了,脑子都不清醒了,也不知道曾经经历了什么,那鹿平城城隍若真是不慎被其咬伤导致中了剧毒而身死道消,那也真的是倒霉透顶。
计缘视线一直看着池塘,因为虬褫的离开,这个池塘在法眼之下开始缓缓产生新的变化。
“果然聚灵聚阴之地,原本被这虬褫占据修炼,竟是几乎完全被吸纳堵死了这里的灵阴之气,不过如今虬褫被我收走,这池子倒也成了一个小问题。”
“呃,什么小问题?会有新的妖怪么?”
“那倒也算不上,不过这水阴冷太过,对常人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这个池子应该是在周围百姓中已经形成了某种不详的共识,大多数情况下不会有什么人来附近,但计缘也还是准备留一手。
这么想着,计缘左手伸到袖中,从中取出了两枚法钱,随后再次取出狼毫笔,弯腰在水池里沾了一点池水,然后在两枚铜钱的正反两面都写了几个字。
边上的胡里十分好奇,但又不敢过分窥探,只能在边上偷偷瞄,而计缘肩上的小纸鹤就没这顾虑了,扯着脖子探着脑袋,仔细盯着大老爷计缘手上的动作。
不多时,计缘就书写完成,两枚铜钱也有一阵黄铜色荧光闪过,下一刻,计缘随手往前一丢。
“咚~”“咚~”
两枚铜钱溅起少许水花,铜钱入水。
隆隆隆隆……
轻微的抖动感在池子中传来,池塘边缘的池水不断颤动飞溅,幅度不大但频率很高,水中,铜钱缓缓朝下沉落,而在这过程中,池塘中央底部的土石居然有不少向着中心汇聚塌缩。
等到两枚铜钱接近湖底,这种震动也已经平息下来,两个铜钱正好一上一下重合,但中间的方孔却相差一个直角,两个菱形交错,正好落在池塘最中心位置,池塘与下面的洞窟之间只余下一个细小的钱眼。
随着铜钱落下,整个池塘的模样并无变化,但在计缘法眼中的气相已经大不相同。
“不错,这样就可以了,说不定以后还能养出并无什么害处的水精灵物。”
喃喃一句,计缘抬起头看向四周,轻声道。
“都回来吧。”
话音落下,一道道墨光从四面八方飞回,小字们还在途中,叽叽喳喳的声音已经不绝于耳。
“大老爷大老爷,刚刚那条蛇好怪啊!”
“大老爷,那蛇妖去画里头了吗?”“大老爷,那蛇妖叫虬褫吗?”
“虬褫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小纸鹤你最近都不找我们玩了。”“小纸鹤已经会说话了!”
“大老爷大老爷……”
……
计缘摆摆手。
“行了行了,你们暂时不用回到字帖中去了,就在外面逛逛吧,不过也需要注意安静。”
“知道了大老爷!”“我们很安静!”
“对,我们最安静了。”“我们保证安静的大老爷!”
“没错,谁敢不安静,我和谁急!”
“我和你一起急。”“我也是!”“算上我!”
“那你们说谁会不安静?”“好多字可能都不会安静的!”
“这些害群之字,必须严惩!”“对!”“同意!”
.…..
计缘轻轻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笑了,本想让小字们肃静,但想到已经许久没放他们出来了,也就没多说什么,反正他们早就知道分寸,等见到人多了会静下来的。
……
天色入夜,计缘带着胡里和金甲回到了卫氏庄园,而小纸鹤身边围绕这大片小字,在这个偌大的庄园四处乱飞乱逛。
前些日子举办宴会的那个屋内,此刻已经灯火通明,一只只在入夜就幻化为人形的狐狸都穿好了衣服摆好了桌椅,满怀着兴奋的心情等待着计缘和胡里回来,他们可是知道今天不光是去还债的,还能大吃一顿,而且肯定会有陆家铺子的肉食。
不过计缘和胡里可不是原班人马去原班人马回,还有一条大黑狗跟随在计缘和胡里的身后,三者才来到屋前,就已经能看到里头的狐狸在屋中走来走去的倒影,更能闻到那股狐狸的气味。
“呜……呜……”
大黑狗低声嘶吼起来,这么多不正常的狐狸味,咆哮是它的本能。
“汪汪汪……汪汪汪汪……”
这猛烈的吼声吓得边上的胡里抖了一下,但好歹没有失态,而屋内的一众人影全都愣住了,但居然也没有立刻发出惊慌的喊叫,更没有哪一只狐狸逃窜。
“哈哈哈哈……一定是先生他们回来了!”
“对对对,听到这狗叫就知道了,准是鹤老爷!”
“好吃的要来了?”“嘿嘿嘿……流口水了!”
“碗筷摆好,快摆好。”“还有椅子!”
“我去开门!”
原来这阵子经常被小纸鹤学狗叫吓唬,这群狐狸已经对产生在卫氏庄园的狗叫声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虽然一开始还是会被吓一跳,但已经不会听到就吓得灵魂出窍只知道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计缘对此倒是略感诧异,于是对着胡里和大黑道。
“既如此,一会由你介绍大黑,还有你,暂且别吼叫了,里头的狐狸会被吓到的。”
“是是!”“呜……”
这会,正好屋里头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结束,一个幻化出高挑女子模样的狐妹上前打开了屋门,而计缘等人也正好走到跟前。
“计先生,爷爷,你们回……”
狐妹眼睛缓缓瞪大,看着计缘边上一条大黑狗,吓得汗毛倒立,只知道缓缓后退,其他狐狸也渐渐注意到了门口进来一条硕大的黑狗,那凶相极为骇人。
“没事没事,这狗不会伤害我们的,没……”
“啊……大黑狗啊……”
狐妹尖叫一声,一阵烟雾腾起,衣衫瞬间空瘪飘落,从中跳出一只惊逃的狐狸,室内“乒乒乓乓”一阵响,狐狸们逃来逃去撞来撞去,有的跳窗,有的钻洞,有的上梁,还有的被同伴撞了几下,干脆原地躺平装死。
计缘微微一愣,随后嘴角扬起,笑容再也抑制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也难怪小纸鹤有时候喜欢这么玩一下子,也确实有趣,尤其是那装死的两只狐狸,躺平在地一动不动,也不呼吸,竭力表现出僵硬,可以说是实力演技派了。
误会终究是误会,一场虚惊很快就结束了,随着越来越的酒肉被摆到了桌上,一众贪吃的狐狸和贪吃的狗,以一种令计缘也略感意外的速度熟稔起来。
计缘独自提着千斗壶从屋中出来,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轻轻一跃,到了小河边一颗杨柳树上,斜躺在枝丫上看着天空的星辰。
屋那边的酒宴正欢,里头的狐狸们一口一个“狗爷”叫得那叫一个亲切,而那大黑狗也来者不拒,谁敬酒都喝,喝酒比喝水还痛快,且根本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醉意。
“晴空夜色,星辉如霜啊……”
在计缘的眼中看的是这祖越国土上的星光投射,紫薇星光在这里已经十分暗淡,预示着祖越气数将尽。
往口中倒了一些酒,计缘就把头转向小河的对面,那边真有几个身形敏捷的人正在朝着这个方向接近。
“果然今晚还是有些小插曲的……”
计缘笑了笑,并没有理会那边的黑影,那几道黑影轻盈地跃过小河落在这边的岸上,然后再次朝着卫氏庄园深处行去,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一边有个人正喝着酒看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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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3章 多了个子孙
这些人身上肯定带着特殊的东西,至少所有人的气息都隐晦到这种程度,绝对是有护符之流的东西在身的。
前前后后陆续以轻功越过小河的人一共有十二人,计缘就这么边喝酒边看着他们悄无声息地到了卫氏庄园腹地。
在计缘视线看着这些人远去的时候,耳中又听到了其他声音,看向卫氏庄园的前方,那边似乎也有武者施展轻功时衣衫的破风声。
计缘抬头瞥了一眼某处天空,显然小纸鹤和小字们也察觉到了动静,但对于这种可能会是比较好玩的事物,哪怕是一贯吵闹的小字们也没什么声音。
两个方向的人都是武林高手,至少就计缘的眼光来看,轻功都算得上能入眼。
第一批越过小河的人虽然行事鬼祟,但却无人蒙面,至多衣服的颜色比较深,领头者的是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消瘦的老头,身边的追随者年龄不一,大多神色肃穆。
几人最终在卫氏前端原本的待客厅旧址外停下,立刻有半数人四散跳开,占据了各个有利地点作为暗哨,另有两人进了对面的待客厅内,检查过后开始粗略整理收拾起来。
目前为止一切都和预料中的一样,此刻站在中间的几人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传言这中湖道卫家曾经也盛极一时,如今却落得这般萧索下场。”
一人看着周围破败荒芜和杂草丛生的景象,不由低声感慨,根据所见建筑的规模,不难想象出这里曾经的辉煌。
那个站在最中心的老头冷冷一笑,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一侧的鬓发,那一只右手指节筋骨狰狞,指甲也不短,好似一只可怕的鹰爪。
“哼,根据情报,这中湖道卫家原本也是祖越武林有头有脸的世家,凭借着家传的宝贝,曾得仙人青睐,奈何急功近利,与妖邪有染,导致满门堕入邪魔之道,最终自招灭门之祸,实乃不足为惜。”
“大人说得是!”“铁大人所言极是。”
老头不再多说什么,看向鹿平城所在院落的入口,低声问道。
“江家人还没到吗?”
“回铁大人,我们早到了一会,他们应该也快了。”
果然身边手下的话音才落,外围的暗哨已经传话过来。
“大家注意,有人来了!”
留下这一句警示之后,暗哨中的某一个学做夜枭的声音,远远传出“咕咕”的鸣叫声,那边也同样传来差不多的回应。
片刻之后,几个五个身穿深色夜行衣,并且脸上也蒙着面罩的人陆续穿过院门走入了这一片宽敞的院子。
先到的那些人中不少人在扫视来者之后,注意力大多就会在中间一个人身上多停留一会,不是看出这人多厉害,也不是认定他就是头领,而是这人是唯一一个不会武功或者说至少也是武功极差的。
“我等来迟片刻,还望海涵,诸位可是‘南来先登’?”
即便基本已经能确认大半,但中间那个不会武功的人还是又确认了一遍暗号,听闻此言,先前的老者低声回答。
“我等是不过是北迁野雁而已。”
暗号对上,后来的五人立刻在中间男子的带领之下一起扯掉自己面上的蒙布,躬身向着前头的老者行礼。
“江通拜见大人,不知大人高姓大名,身居何职?”
老者咧嘴一笑。
“老夫姓铁名温,身居何职就不细说了,不过是个公门人而已,倒是你,连武功都不会,就敢来此相会?”
“呃呵,在下也曾想过练武,奈何资质愚钝更吃不得太多苦,所以武功平平,但还是懂一些的。”
老人也继续揭短,点点头之后伸手往已经初步收拾过的待客厅引请。
“请吧,我们里面相商。”
“是,铁大人先请!”
相互请过之后,除了外头又多了两个放哨的,外头的人也陆续进入了待客厅,这里虽然早就荒废了,但这一间屋子桌椅都还算完好,所以也算合适,不过这里再荒凉,点灯还是不会点的。
两批人前后分别是大贞的密探和鹿平城的地头蛇江氏,相互对接的事情自然也是对双方都有利的。
如今的局势,一些眼睛明亮的人已经能看出不少端倪了,而如江家这种原本就和大贞有走私关系的,知道的更是远比常人多。
关于祖越**伍中有许多邪性的妖魔之流,早已经是祖越国一些势力所公知的了,但前方颓势明显,大贞军势越来越旺盛,则知道的人并不多,至少知道得如江家这么清楚的并不多,实际情况远比大多数人所知道的吓人。
原本祖越国多年来的糜烂,早就让上至世家高门下至黎民百姓的祖越人没多少认同,如今这情况,江家当然得为未来考虑,所以果断选择帮助大贞,而这也正是大贞需要的,双方一拍即合,也就有了今晚的会面。
一番探讨用去不过半个时辰,商讨的事情却并不少,没有留下任何书面文件,明确的事物却十分细致,总体而言,就是为快速迎来和平做贡献。
等一切正事谈完,江通心中也稍稍松了口气,大贞来的人比想象中的好相处也讲道理,是真正能干实事的。
到了这会,从之前就一直徘徊心中的一些问题,江通也打算问一问了。
“对了铁大人,江某冒昧问一句,您是否修炼的是铁刑功?”
坐在一边的老人舒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筋骨,发出“咯啦啦”的一阵脆响,笑道。
“不错,老夫修炼的正是铁刑战帖。”
江通露出些许兴奋之色,立刻问道。
“那大人一定认识铁幕铁前辈吧?”
“铁幕?”
老人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道。
“不曾听过,或许只是恰巧也姓铁吧……”
“这样吗……那铁幕前辈自称也是大贞告老的公门之人,修习的铁刑功出神入化,连当初妖魔化的卫家高人在他手中都过不了几招。”
“铁刑功!?”
老人眼中精光一闪,姓铁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只有他们家,在大贞公门修习铁刑功的更是不少,但两者结合,并且将铁刑战帖修炼到极高境界的,基本只有他们铁家。
“铁刑战帖造诣很高?”
江通赶忙点头。
“不错,造诣极高,这可不是江某这么个外行人说的,当年所见之人皆断定其必然是先天高手,并且哪怕在先天之中也是实力冠绝群雄。”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脸色微微一变。
“你说他修炼到了先天境界?此话当真?”
铁刑战帖理论上是能修炼到先天境界的,但真正做到的人一个都没有,甚至创造铁刑战帖的铁家先祖也不曾踏入先天,所以此刻铁温三分惊愕七分不信。
“江某不敢说一定对,但当初旁观者甚多,几乎人人都可断定这一点!”
“你和他熟悉吗?”
老人凑近江通,面色十分严肃,后者不敢怠慢当然实话实说。
“熟悉倒也说不上,但一起喝茶聊过,叙聊了不少事情。”
“速速道来!”
“是……”
江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与当年同计缘所化的铁幕相遇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其中细节补充极为详尽,那一场校场打斗更是如此,听得一边的铁温的神色也显得越来越激动。
“难道是我铁家哪一位失踪的老祖?”
铁刑功造诣高深的大多是大贞公门人,当然会执行各种危险任务,多年来下落不明的人比比皆是,而铁家枝繁叶茂,他当然也不可能记清所有族谱上的人,更何况对方很可能是他铁温的长辈。
“那位年纪多大了?细说一下其外貌特征。”
“年纪晚辈并不清楚,只是观那前辈外貌虽然头发花白,但看起来并不如何显老,口中却说早已退出官场多年,哦对了,那前辈脸上有一块胎记,罩住了半张脸。”
“胎记!”
铁温一下站了起来,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当年稽州魏家那位江湖人称笑面虎的神秘家主曾经多次在公差体系内打探,寻找一位脸上有胎记的公门神秘高手,说是魏家大恩人……
这事当初铁温也知道,只不过据他所知,当年他能涉及的卷宗档案,都找不出这么一个神秘高手,如今想来,当初那高人怕是也早就不在公门体系之内了。
可这已经是快四十年前的事了,铁温犹记得当初他自己还是个小辈呢,如今记忆却在异国他乡被翻起。
“铁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听到江通的话,铁温才缓缓回神,点了点头道。
“想来应该是我们铁家哪一位老祖,将铁刑战帖修炼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老祖,为何您老人家多年未回,若能迎回家中……哎!”
这边正在感叹,外头有人快步进入了堂内,行礼之后迅速汇报情况。
“大人,刚刚属下发现这荒废庄园深处似乎有动静,前去查探之后,见后园深处隐蔽之所,有一屋舍亮着灯火,里头似乎人影攒动十分热闹,像是在摆宴席。”
“嗯?”“有人?”
铁温看向江通,后者也是面露疑惑,随后忽然一愣,连忙回答道。
“近年来传闻这卫氏庄园闹鬼怪,本来江某早就查探过,不过是庸人自扰的无稽之谈,难道真的有鬼怪在?”
这世道,在他们这些人知情者眼中,妖魔鬼怪可不仅仅是传说了。
而这会,河边的杨柳上,计缘差点喝酒呛到,他莫名其妙多了个喊他老祖的子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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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书于河中
那边狐狸全都跑了,跳出屋外的武者们当然还是不甘心的,但或许是因为被刚刚的臭味熏得太厉害,此刻依然有些头脑昏沉呼吸困难。
直到又过去十几息后,铁温才领着众人,施展轻功跳跃到各个屋顶或者其他高处搜寻狐狸们的位置,只是此刻找来找去,再也没有了那群狐狸的踪迹。
“大人,它们好像都跑了!”
“怎么办?”
铁温脸色难看至极,一双如鹰爪的铁手捏得拳头咯吱响。
“到底是妖怪,我们武功再高,还是着了道!此地不宜久留,先回那宴会厅看看,然后立刻离开这里。”
“是!”
几人在屋顶上纵跃,没过多久再次回到了之前看到狐妖夜宴的地方,三个原本倒在室内的人已经被留守的同伴救出了室外但依旧躺在地上。
“他们怎么样?”
铁温看着地上的三人,见他们胸口还在起伏,应该是没死,他一发问,也留在这里的江通立刻回答道。
“他们并无大碍,只是被熏得昏了过去,又因为昏迷期间吸入了过量的臭气,所以现在才没醒来,但脉搏平稳呼吸有利,应该无事。”
“嗯……”
铁温点头视线扫向自己的手下们,他们这里伤得最重的只有两人,一个伤在腿上,一个伤在手上,全都是被咬的,伤口深可见骨,来源于狐狸群中的大黑狗。
所幸对于公门武者来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敷上药几乎不损战斗力。
“那只狗妖呢?”
“应该是也和狐狸一起跑了。”
再回头看了看宴厅,铁温不由又叹了口气。
“哎,距离无字天书仅仅一步之遥!若是能得此书将之带给皇上,加官进爵岂不唾手可得,哎,可惜啊!”
铁温话语中透露着强烈的不甘,并且在表面的话之外,心中还有话语没有说尽,在献给皇上之前,说不定还能偷偷看看天书,或许就是一份神仙机缘……
可惜机会已失,铁温也一众高手再是不甘心,也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快。
“江公子,今夜之事虽然出了点插曲,但我们的会面也还算成功,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该就此别过了。”
江通看看受伤的两个大贞密探和另外三个被熏晕的,边低声建议道。
“有几位大人受伤,行动不便,不若去我江氏的府邸休养一阵子,等伤好了再行动?”
“嘿,不用了,我们会带上他们的,倒不是信不过江公子和江氏,只是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来此之前都早已有了觉悟,对了,等我回朝,今夜之事必然写成密卷,江公子来日必然也是我朝贵人,希望能在密卷上签个字帮忙佐证,证明我等并非没有力战。”
铁温这话说得虽然好似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是为了证明自己功绩,但表现出的意义却让江通欣喜。
“一定一定,他日自会为铁大人佐证的!”
铁温再次点头,向着江通拱手。
“江公子,后会有期!”
“诸位大人,后会有期!”
双方相互行礼之后,铁温命人背起被臭昏过去的三人,同众人一道离开卫氏庄园向北方远去,只留下了江通等人站在原地。
良久之后,江通身边的家族高手才低声提醒道。
“公子,他们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江通点点头,视线扫过周围的建筑,眯起眼睛道。
“卫家这荒废的庄园这么大,兴许那些狐狸没逃远,兴许就藏在这边呢?你们说,是也不是?”
“呃,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可那些毕竟是妖怪啊,没有铁大人他们在,我等单独在此还是冒险了些吧?”
家族高手说的话不无道理,江通也是闻言打了个冷战。
“言之有理,差点被贪念所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先回去了再做打算!”
没过多久,江通等人也离开了卫氏庄园,偌大的庄园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没有酒宴,没有喧闹的狐狸和贪酒的狗,更没有密谋的探子。
计缘还是斜着躺在小河边的杨柳树上,手中不断晃悠着千斗壶,视线从天空的星辰处移开,看向一侧方向,一只大黑狗正缓缓走来,前头还有一只小纸鹤在引路。
大黑狗一边走,一边还时不时甩一甩脑袋,显然刚刚被臭出了心理阴影。
“哈哈哈……那滋味不好受吧?”
狐狸和黄鼠狼之类成精的妖物,很多会选择修行一种不登大雅之堂的特殊保命之术,也就是“放屁”。
虽然在很多修行之辈眼中这绝对上不得台面,也对一些修行之辈并无什么效果,但不得不说有时候出其不意之下还是很好用的,尤其是道行弱的妖物遇上强大的凡人的时候。
计缘当然清楚这种臭味的威力,他作为一个鼻子比狗还灵的人,即便能忍得住绝大多数不好闻的味道,但怎么也不会想要去主动尝试的。
而听到计缘调侃,大黑狗更是委屈巴巴,刚刚简直被臭的差点三魂出窍。
“呜……呜……”
“哈哈哈哈,行了行了,请你喝酒,计某的这酒可不是那边宴席上的大路货色,张嘴。”
计缘笑言之间,已经将千斗壶壶嘴往下,倒出一条细长的酒水线,而前一个刹那还萎靡不振的大黑狗,在见到计缘倒酒之后,下一个刹那已经化为一阵黑影,立刻窜到了杨柳树下,张开一张狗嘴,准确地接到了计缘倒下来的酒。
“咕……咕……咕……”
大黑狗喝着酒,鼻梁皱起,一双眼睛也眯起,显得极为享受。
“呜呜呜……”
计缘收起酒壶,看着下面地上摇头晃脑显得十分快活的大黑狗,不由笑骂一句。
“真是狗中酒鬼!”
底下这大黑狗虽然灵性非凡,但说到底并非真的是什么厉害的,他刚刚倒下去的一条酒线,是里面混杂了一些龙涎香的烈酒,没想到这大黑狗居然没有当场倒下。
说来也有趣,大黑狗鼻子很灵,当然经常闻到酒的味道,但狗生中从来就没喝过酒,也没想过喝酒,结果今晚一喝,直接一发不可收拾,感觉找到了人狗生的真谛。
大黑狗在杨柳树下晃悠了一阵,最终还是醉了,朝前撞到了杨柳树,还以为自己其实是只猫,四只脚抓着树想要往上爬,尝试了几次,将树皮扒下来几块之后,摇摇晃晃的大黑狗直挺挺往后倒下,四只狗爪左右分开,肚子朝天醉倒了。
“一条狗居然能以这种姿势睡着,长见识了……”
计缘看着杨柳树下的一幕,嘴角扬起,视线又看向了边上的小河。
由于老牛的缘故,以及之前的感观,计缘对这条大黑狗天然就有好感,加上这狗也着实有趣,既然心性不错,自己有确实喜欢,自然乐得帮一把。
取出狼毫笔,无纸张,也无砚台,计缘以神为墨以河为书,一笔一划顺着水流的波动写字,水流轻快,文字也显得悠然自得。
整个卫氏庄园此刻彻底安静了下来,但却并非是寂静无声,蛙鸣和偶尔的夜鸟鸣叫声传来,反而更添幽静感。
良久之后,计缘收起笔,手中捧着酒壶,看着天空星辰,渐渐闭上眼睛,呼吸平稳而均匀。
这么等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围绕在杨柳树周围的一众小字都活跃起来,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大老爷是不是睡着了?”
“不知道啊……”“应该睡着了吧?”
“刚刚写的什么呀?”“没看清。”
“这狗知道自己运气很好么?”“它大概不知道吧?”
“我猜它知道的!”
“对了,小纸鹤你能闻得到屁的味道吗?”
“唧啾……”
“看他们那样子,大家还是别尝试了。”“有道理!”
“嘘……小声点……”
……
天蒙蒙亮的时候,大黑狗醒了过来,摇晃着略感昏沉的脑袋,抬起头来看杨柳树,上头睡觉的那位先生已经没了。
“呜……呜……汪汪……汪汪汪……”
犬吠声在卫氏庄园的河边响起,但偌大的庄园如同它以往的状态一样,荒芜破败,无人回应,倒是惊起了一群河边捉虫的飞鸟。
狂吠了一阵,大黑狗略感失落,同时口渴的感觉也越来越强,于是走到河边低头喝水解渴,等狂灌了一通河水之后终于好受了一些。
只是等大黑狗再看清河面的时候,忽然跳开一步,只见刚刚它喝水的位置水波荡漾之间,相互汇聚成文字,计缘的声音也随着文字的浮现而传出来。
“喜欢喝酒?那便努力修行,世间大多数美酒都是人间巧匠和修行妙手所酿造,酿酒是一种心境,喝酒亦是,修行向前,行得正道,对于喝酒绝对是最有好处的!”
随着计缘的声音消失,河面上的波纹也逐渐消失,变成了普通的水波。
计缘早年就在研究能不能将神意等依附于风,依附于云,依附于自然变化之中,如今倒确实有些心得了,纤云弄巧之中确实也有一番趣味。
大黑狗正愣愣看着河面,似乎刚刚听到的也不只是那么短短的一句话。
第696章 选择的机会
恐惧、不安、迷茫、彷徨……以及内心深处的一丝兴奋感……
胡里领头,带着三十二只狐狸一刻不停地大致朝着西南方向奔跑,大贞密探只是在卫氏庄园内外搜寻了他们小半夜,但这些狐狸从夜宴被刀光剑影冲击之后就没有停下过奔逃的脚步。
天早已经亮了,众狐所处的位置也已经越来越荒芜,背后的鹿平城早就看不见了。
“大爷爷,呼……呼……大爷爷,我累了,我好累了……”
一只背部被刀划开一道口子的小狐狸实在撑不住了,跑到胡里边上叫唤,其他狐狸也大多气喘吁吁,身上伤口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不少毛发。
胡里自己也是瘸着腿在跑,痛苦的感觉伴随了一路,只不过他知道人族武者的厉害,至少远不是他们这种弱小妖怪能抗衡的,一旦被追上,后果将不堪设想。
“接着跑,接着跑,被抓住就死定了,接着跑,大家都接着跑!”
胡里和其中几只老狐狸心中明白,昨夜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居然没有任何狐狸受到致命伤,一来是场面混乱和应变及时,二来,肯定是先生出手了的。
但这些狐狸也很清楚,昨夜过后,先生不会再帮他们了,甚至连先生名号都不能提了,一切都得靠自己。
当然了,胡里此刻心中的兴奋感开始逐渐压过恐惧和不安,注意力也更多流连于叼着的书籍上。
正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计先生留给他们这一群狐狸的书,绝对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东西,绝对能真正帮助他们立足修行之道。
‘这书也得好好保存,善加学习!’
狐群一直跑了整整两天两夜,直到真的不少狐狸都快累得撑不住了,狐群才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
那是一片山脚老林中的小溪边,三十二只狐狸一只不少地在溪边停下,然后所有狐狸都纷纷窜到溪边,可着劲喝水。
“咕噜咕噜”的声音徘徊在狐狸们之间,然后一只只狐狸要么趴在溪边喘气,要么相互舔舐伤口。
“那些人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应该不会了。”“是啊,我们跑了两天了……”
“我们还能回去么?”“回哪?卫氏庄园应该回不去了……”
“那小柳山呢?”“不知道……”
也在修行,《云中游梦》就放在身边,他活动了一下那只受伤的前肢,在身中的稀薄灵气在这两天的帮助恢复之下,前肢正常活动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还有些疼。
“大家的伤都没事吧?”
“除了疼,其他倒是没怎样。”“我也是,就是疼。”
“我毛发秃了一块,不但疼,还好难看……”
“会长好的。”
听到胡里问话,一众狐狸都纷纷表示没事。
看到大家都有些失落,胡里却笑了起来,重新化为人形,只不过因为修行还不到家,加上也没有随身携带的衣服,所以勉强以幻法一起演化出一件简单的麻衣,不如之前那么精细了。
“大家不要气馁,之前虽然遭遇危险,但是我们却在卫家的荒宅中得到了这本仙书,光此一点,绝对羡慕死旁人。”
“对,天书在呢!”“快看看,快看看!”
“听说卫家的是无字天书,我们是妖怪,能看到么?”
“之前书发光,还有字飘出来呢!”
“都过来都过来!”
胡里左右招手,示意一众狐狸都过来,大家对着天书当然也十分好奇并且满怀期待,所以哪怕身体再疲惫不堪,此刻也立即全都窜了过来,在胡里身边叠罗汉般围成一圈。
胡里坐在中间,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将《云中游梦》小心地翻开,在翻开的一刻,书面上是空白一片,但这仿佛仅仅是一瞬间的错觉,因为下一个刹那,书面上就满是文字了,仿佛刚刚就存在一样。
这次不同于之前夜宴中那样绽放华光,《云中游梦》上的文字十分朴实,就像是普通市井书籍的墨文,除了原本仲平休写《云中游梦》的原文,在一些字里行间的间隙之内还有一些蝇头小字。
“这大字好像写的都是风景,看不太懂啊……”
“别吵,看小字,里头的小字才是重点!”
一众狐狸看得入神,那些小字若隐若现,其中有对云中游梦的注释和讲解,但也仿佛有一幅一幅的山水景色在其中,更有许许多多对于灵气五行的理解,可以说隐含了一些天地之理。
“图画,这图画好真实,我看到了峰顶圆月……”
一只小狐狸喃喃着,感觉自己的眼神就要被吸入画中,摇了摇头,却发现天已经黑了,再看左右,一只狐狸也没有了,只剩自己在这。
“呼……呼……”
一阵凉凉的清风吹过,狐狸满身的毛茸茸化为被风推动的毛浪,他惊愕的看向四周,在看向脚下,这是一座山峰的顶端。
“怎么回事,你们在哪?大爷爷,二姑,你们在哪?”
山谷中荡起阵阵回音。
“你们在哪……在哪……在哪……”
小狐狸抬起头,上方一轮明月挂天,周围星辰暗淡,再细看,好似明月离山顶十分近,近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抬起爪子就能触碰……
也是这一时刻,胡里惊醒,同样发现自己身边的狐狸们都不见了,而自己则捧着《云中游梦》坐在一片白茫茫的软垫上。
“这是哪里?”
胡里看向远方,似乎入目的远方似乎看不清大地,显得有些模糊,但下一刻,胡里忽然意识到什么,视线微微向下,才发现自己原来坐在一片宽广的白云之上。
周围的感触极为真实,迎面吹来的天风,云彩微微飘荡的感觉,这高度看起来也十分吓人,若是掉下去,只怕会粉身碎骨,令胡里的心跳扑通扑通得降不下速来。
“这里是天上?只有自己……是在幻象中?”
“是,也不是。”
计缘的声音从身边传来,胡里一愣,看向身后,却没能见到计缘的身影,环顾四周也同样没有看到。
“先生,先生您在哪里?先生……!”
胡里站起身来,不敢随意移动,生怕从云头掉下去,只是面向四方呼喊。
“看书上。”
计缘的声音再次传来,胡里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捧着的书面上,正有文字浮现,正是“看书上”三个字。
‘不是声音!是文字?’
仔细感觉,似乎刚刚确实并不是耳朵听到,就像是直接感觉到了计先生的声音。
“先生,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哪怕之前就已经一定程度了解了计先生的意思,但事到临头,除了见到天书的欣喜,彷徨感当然挥之不去。
“计某当然是希望你们能帮我,但有些事计某也不会强求,此刻也是一个抉择的机会……”
文字到这里短暂停顿,然后再次转化出新的文字。
“此前和你们商议之事,你们皆是满口答应,但是否真是如此则还未知,并非计缘认为你们说谎,而是计某清楚你们并没有认识到此事的真意,也不清楚所谓危险为何,经由大贞密探那一役,也算是敲醒了你们……”
“你们之中各自看到的书中之景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各自代表心境和某一时刻可能的境遇,是一种愿景,简单的说,心中所愿,而先观其景,两地所系,道路自现……”
“不论抉择如何,缘法一场,这都算是计某送给你们的礼物,若你们中有的打算就此选择离去,不论是回原本的山中还是另外觅地修行,计某都不会怪你们,若你也打算离开,就将《云中游梦》交给愿意继续的孩子。”
胡里明白计先生是什么意思,当初就说过请他们帮忙,这忙是有一定危险的,他下意识问道。
“若,若大家都想离开呢……”
这话胡里问得很忐忑,但也是基于对计缘的信任,所以并无太多惧怕,他相信比起欺骗,计先生不介意将心中担忧老实问出来。
书面上空白了几息,最后浮现一段字。
“那就将《云中游梦》放在地上,你们自去便是了。”
“可,可这等天书……这么放着,岂不是,岂不是不安全,要是被风吹雨打,也是暴殄天物……”
“《云中游梦》会自己回到我身边的,好了,计某的话就到这了,坐在云端好好感悟,免得时间过去毫无所得。”
“先生,先生?”
胡里低声喊了几声,手中的书再无反应,渐渐地,他的注意力也被景色吸引。
第697章 狐各有志
狐狸们醒来的时候,不清楚时间过去了多久,只是最先醒来的狐狸发现天已经黑了,但依然有一些狐狸坐在小溪边一动不动好似雕像,等所有狐狸都差不多醒了,天边的太阳已经重新升起。
胡里是最后一个醒过来的,等他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其他狐狸全都围在身边看着他。
“过去多久了?”
“应该过去了一天。”“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嗯,应该是一天。”
“大爷爷,我发现自己站在山巅赏月呢。”“我看到我在花丛中跳来跳去。”
“我我我,我看到我变成人了,还娶了个老婆呢!”
“啊?娶老婆?是人还是狐狸啊?”
“当然是狐狸咯,人这么丑,毛发这么少,怎么过日子啊?”
“也是哦。”“有道理……”
“大爷爷大爷爷,你看到了什么?”
胡里此刻的脸上却并无太多兴奋感,只是舒缓一下气息,平复一下心情,再看了一眼膝盖上的书,合上之后对着众狐道。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去往远方了,带着这本《云中游梦》,若是不远走,迟早会被大贞通缉的。”
“可,可这里是祖越啊。”
有狐狸这么说一句,胡里摇头道。
“祖越根本就不成气候,还是离这里越远越好,当然,你们不想一起去也可以的,回山就行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可以借由昨天所见的光景,好好修行,只要……”
胡里回忆了一下书中所见,犹豫一会才继续道。
“只要安分守己,至少.asxs.会比其他妖怪要高的,也会安全一些。”
这么说算是委婉地建议一些狐狸离开了,而这些狐狸多少都清楚其中的门道,很多都开始犹豫起来。
“能不能,能不能一起……”
有狐狸看着胡里怀中的《云中游梦》犹犹豫豫地说了半句话,立刻就被胡里喝止。
“不可!此事现在尚有选择余地,等我们出了这片林子,所行方向便是以后的路,再有反复,只会招来万劫不复之祸。”
胡里知道会有后果,但不清楚究竟如何,万劫不复只是他编的,但却不只是用来吓唬狐的,而是真的这么觉得。
“有谁没看到书中景色的吗?”
胡里这么问一句,一众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任何人应答,也让胡里心中高兴了几分,看来大家都有悟性。
“既然都有悟性,都看到了图景,那说明都得了好处,我准备继续向西北去了,以后能不能再回小柳山和这里都不知道了,你们愿意一起走的就走,不愿意的就别跟来了,能安宁些。”
说完,胡里盘腿坐在原地,将书收入怀中,并没有马上起身,而是这么坐着休息连带吸纳周边一缕缕灵气,等了半个时辰。
这过程中,边上的狐狸淅淅索索地讲着话,有的商讨有争论,有忧愁也有兴奋,三十一张嘴讲了许多,胡里既听得认真,也抱有一种平常心。
本人在图景中只是看景,胡里可是也在考虑这件事的,如今他的使命感是所有狐狸中最强的,也已经看开了。
半个时辰之后,胡里再次睁开眼睛,什么话也没说就站了起来,收起幻法,重新化为了灰色毛发的狐狸,然后招呼也不打一声,直接向着西北方向跑跳出去。
“大爷爷,大爷爷!”“里哥!”
“大伯!”“等等我……”
狐狸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胡里已经离去,顿时都下意识站起来,一小部分直接纵跃着跟着跑出去,还有一小部分虽然站起来了,但犹犹豫豫没有动身,而大多数则是小跑着起步去追。
在这小跑的狐狸当中,有的开始跑得还比较快,但渐渐地越跑越慢,有的则在慢跑一阵之后,加快速度往前追去。
朝阳已经升起,胡里一个纵跃跑出了山脚的林地,在他身后,好几只狐狸也一起跳了出来,他回头一眼,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有好几只狐狸跳了出来,并且后面还有几个狐影。
胡里再向前跑了数百丈,然后停了下来,身边的那些狐狸也全都停了下来。
众狐并没有什么交流,全都转过身来,面向林地的方向坐下。
时间慢慢过去,陆陆续续又有七八只狐狸跳出了林地奔向他们,和先到的狐狸们一起,分开两边坐成一排。
傍晚,日头西斜,林地那边已经是一片阴影。
“大爷爷,应该不会有谁再来了。”
身边的小红狐狸对着胡里这么说一句,身边这只灰毛的狐狸眯起狭长的眼睛,拍了拍身边红狐的头,点点头后开口道。
“我们走吧。”
说完这句,在领头灰狐的带领下,十五只狐狸纷纷起身,再次朝着西北方向跑去,没有狐狸再回头看一眼。
狐各有志,谁也说不清此刻的选择,哪一方才是正确的。
……
即便已经成了妖,但胡里等狐狸却远算不上强大的妖怪,很多时候都会尽量绕开危险跑,但也不敢耽搁赶路。
白天找个地方休息,一起翻阅《云中游梦》,看完书后一起修行。
到了晚上,众狐狸就一起从藏身之处出来,继续赶路奔跑,他们并非是漫无目的地在跑,因为在后面几天的时候,《云中游梦》中就浮现出一张特殊的“云图”。
所谓云图是仙修中人的称呼,后也被修行界广泛接受,正是一些界域摆渡和各类大型飞行法器的落点,界域摆渡的飞行线路并不会标特别清晰,对应的许多仙家渡口,才是云图主要的构成。
感觉到这份云图,狐狸们也就有了方向,一路向西北,在赶路的过程中,生活简单而快乐。
这一天已经是夏日的一晚,月鹿山边某个山村中,一个农夫晚上起夜,出门正掏出家伙打算放水的时候,忽然有动静声从后院传来。
“咯嘎……”
这明显是一声戛然而止的鸡叫声,听到这声音,农夫尿意都止住了,从屋边抄起一个锄头,小心翼翼往后院摸去。
远远看了看鸡舍方向,似乎有一个黑影趴在那边,还有几个黑影在跳来跳去。
“谁?敢偷我家的鸡,我一锄头打死你!”
农夫大吼大叫着举着锄头就朝着后院鸡舍冲去,明显也把那边的人影吓了一跳。
“别别别,是误会,误会啊,请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那个鸡舍边的黑影一下跳开了鸡舍,身边似乎有很多小猫一样的影子乱窜着跳出了篱笆。
农夫举着锄头到了人影跟前,到底还是没一锄头打下去,紧张地看着那边弓着身子的那个黑影。
“你是谁,为什么偷我家的鸡?”
借着月光,农夫能看清这是一个有些微胖的男子,而鸡舍这边有一只老母鸡在外头,倒在地上似乎已经断了气,边上还满是鸡血。
“误会,误会,如今盛夏白天太热,我便夜间赶路,途径此处,看到有狐狸跃入这边院内吃鸡,我便入了院中来抓狐狸……哦哦,你若不信,这里死了两只母鸡,就当是我买下的,我再多买几只,给钱,给银子!”
“银子?”
“是是,给银子!”
男子从怀中摸出钱袋,从里头取出碎银子,也是这会,他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咕咕……”
“呃呵呵……赶了半夜路,饿极了……”
农夫也是个心善的,而且看到了银子,虽然还有疑虑,但也收起了锄头,看看天色,远方天际线已经泛着金红色。
“既如此,来我家中坐坐吧。”
“哎!”
男子虽然并不紧张,但还是装作擦汗,表示自己刚刚很怕,然后瞪了篱笆外的方向一样,跟着农夫一起去前头。
这男子正是带着狐群赶路的胡里,而今夜的情况,是一只小狐狸又饿又馋,路过这里听到鸡叫,一时狐性大发,冲来这想要吃鸡,胡里过来的时候已经咬死了两只。
天色渐渐亮了,村中人都开始活动,而村边上的农夫家中此刻分外热闹,大清早就足有十几个客人在院中。
天生会察言观色的胡里既是付了钱,又等到天亮后,才和农夫说其实自己不是单独一人,而是拖家带口带了好多人,之前是怕一下这么多人会引人惧怕,天亮村里人都起来了,也就提出想要在农夫家买一顿饭。
半两白银买一桌饭菜,换谁都十分乐意,加上十几个人果然拖家带口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农夫一家上下欣然允诺,杀鸡杀鸭又把菜,大清早院里就忙得火热。
因为几个月来的修行,虽然道行不能说大进,但也令狐狸们受益匪浅,至少这会除了胡里,其他狐狸也能在白天维持住幻化的人形。
厨房中此刻已经有香气飘出来,边上的土炉子上鸡汤也在沸腾,院中坐在长凳上的狐狸们馋得口水直流,这看得忙活着路过的农妇也乐开了,这些人其中还有几个很水灵的女娃,本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现在看来倒也平实得可爱。
“饭菜快好了,咱们屋里吃还是院里吃啊?”
一众狐狸赶忙回应。
“院里吃!”“对对,院里吃就好!”
“是啊是啊,院里凉快……”
“是啊,主人家不必麻烦,我们风尘远客,院里吃也省得你们到时候收拾。”
“好好,那就院里吃,搬个圆桌出来就行了!”
农妇笑呵呵进了屋子,这群人这种为他们着相的说法还是很令人受用的,不过在她进屋之后,包括胡里在内的所有狐狸都全都转头看向他们屋子的方向。
屋内厅堂上首,有一尊神像立在那里,前头的小香炉中插着一柱清香,神像衣袖飘飘胡须长长,看起来是个神色悠然的老人,正带着笑意看向厅外方向。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众狐就是不敢接近这神像。
第698章 神君像
这户农家夫妇一起将桌椅搬出来的时候,狐狸们就在外头接应,帮着将桌椅摆好摆正。
农家夫妇最后两人一起将一个圆桌抬出来,这过程中在内堂还相互聊着外头客人的趣事。
“哎,你说这些外乡人也真是奇怪,怎么这么有礼节呢,怕我们麻烦,就是不进屋打扰。”
“嘿嘿,那是,天没亮的时候那个领头的说是有狐狸偷鸡,帮着来抓,起先我还不信,但有钱赚又在自己村子,不怕他赖账,现在想想他应该说的是实话。”
农妇笑笑,跟着丈夫一起将里屋的圆桌抬出来,透过帘子看了一眼外头的客人。
“对了,听说是大贞国那边的人,大贞是什么国度,在哪啊?”
“呃,我也不太清楚,看着这情况,应当是礼仪之邦。”
“好了好了,不说了,看他们都饿坏了。”
两人抬着圆桌桌板出去,胡里和身边的人赶紧站起来帮忙,然后又有人帮助两夫妇一起将菜一盘盘端出来。
这过程中,坐在屋外的一众狐狸的注意力早就从神像上移开,全都被一盘盘菜肴所吸引,尤其是诸多的鸡肉,白斩、红烧、炖汤,香气四溢十分馋人。
“来来来,大家都坐下,都坐下,乡村小地方,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千万不要嫌弃!”
农妇一句客套话,邀请大家入座,早已迫不及待的众狐纷纷跳窜着坐到位置上。
“不嫌弃不嫌弃!”
“对对,不嫌弃,这就是好菜了,一桌好菜!”
“咕噜噜~~~~”
“呃,两位,我们可以吃了么?”
胡里这么问一句,站在边上看着的农妇与农夫愣了下,赶紧道。
“请用请用,各位不要客气,请用便是!”
钱都已经付过了,当然是任由他们吃了,而胡里闻言则对着众狐一声令下。
“开饭!”
刷刷刷刷……
之前的狐狸们有多拘谨,此刻放开了后的吃相就有多奔放,那大块大块的鸡肉和菜肴往嘴里塞,糖水米饭往嘴里扒饭,鼓着腮帮子疯狂咀嚼。
一个个全都吃得满嘴流油兴奋至极,他们好久没吃得这么畅快了,这几个月风餐露宿,过得算是十分艰苦。
正当一群狐狸酣畅淋漓地吃着的时候,一种轻微的笑声忽然在胡里和其中一些狐狸耳中响起。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胡里一下子顿住啃咬鸡腿的动作,脸上的腮帮子还鼓鼓的呢,抬起头看看左右,发现大多数狐狸还在疯狂吃着,但有两三个同伴也在这时候停住了动作。
“大爷爷,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啊?”
身边的小狐狸所化的是一个着装打扮都十分朴素的姑娘,此刻凑近胡里耳边小声询问。
“咕……”
“有,好像是笑声……”
胡里咽下口中的东西,抹了抹嘴点头说着,还悄悄瞄了一眼厨房方向,这户夫妇正抬着饭桶往这边走来,以方便狐狸们自己盛饭,显然他们两夫妇并没有笑,至少没笑得这么怪。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再次传来,胡里忽然抖了一下,小心地转头看向背后,正好能透过虚掩的大门缝隙,看到这户人家客厅内摆放的神像。
“哈哈哈哈哈哈哈……”
胡里被吓得一抖,膝盖抬起“咣当”一声撞在桌板上,令面前的碗碟都一片震动。
现在胡里清楚了,这户人家家中的神像,似乎是真的有神灵的,所幸对方似乎并无伤害他们的意思,但这也令胡里十分紧张。
“快吃快吃,吃完赶紧走。”
“嗯嗯!”“好!”
虽然很多狐狸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地选择听从胡里的话。
在胡里看来,若是这神像是本地什么神灵的,那说不准他们已经被神灵盯上了,到底是妖怪,十分怕这个。
在一众狐狸埋头苦吃的时候,一个浑身白衣白发又有长长白须的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中,走在圆桌边上,一边抚须一边笑看着桌上前的客人。
老人慈眉善目,在他的眼中,此刻围着桌子一圈的,是一只只狐狸,有大有小有不同毛色,纷纷蹲在椅子和凳子上,用爪子抓着别扭地抓着筷子,不断取用桌上的菜肴。
偏偏在这种夸张的吃相之下,所有狐狸都维持着谨小慎微的状态,而他们的妖气也十分温和,几乎并无什么邪气和戾气。
‘有趣有趣,这么有意思的妖怪,真该让计先生也瞧瞧。’
胡里身边的狐女正鼓着腮帮子咀嚼着口中的鸡肉,然后舀了一碗鸡汤咕噜咕噜喝着,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侧,隐约间见到一个白须白发的老人正在身边,不由用手肘轻轻抵了抵胡里。
“大爷爷,大爷爷,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
胡里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农夫家中的神像,第二反应是环顾四周,但都没看到什么特别的。
“看到……”
狐女瞪大了眼睛,呼吸略显急促,话说了个开头就说不下去了,因为那白须老者似乎也注意到了她,已经站在了她的跟前。
“小狐狸,你看得见老夫?”
“是,是啊……”
老人笑了笑,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微光一展,化出身形,正是秦子舟,只不过这里的仅仅是他一缕分神。
秦子舟的出现当然吓到了其他狐狸,所有狐狸全都止住了吃饭的动作,还有几只受惊直接噎住了,在那死命垂着胸口。
“我看你们这群灵狐有点意思,这吃相应该是许久没好好用餐了,真是从大贞来的?”
胡里下意识看了一眼那边在厨房继续忙活炒菜的夫妇两,秦子舟见到则笑道。
“刘家夫妇不会注意到这里的,也不会在此刻过来,你们也无需害怕,老夫姓秦,好医不喜杀,你们妖气清灵,不是邪祟,老夫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
“回老先生的话,我们其实是祖越逃来的,只是才出来的一段时间,发现号称大贞人士会多一些方便……”
“嗯。”
秦子舟多看了胡里身边的狐女几眼,然后将注意力着重放到了胡里身上,上下打量忽然道。
“你们是在找顶峰渡吧?”
这话犹如天籁,让明知顶峰渡在月鹿山而苦寻不得的胡里和众狐精神一振,带着期盼的眼神看着秦子舟。
“老先生,可知道如何去顶峰渡,我们想要离的远些,想要去其他大洲,想要寻找心中向往之地……”
秦子舟抚着长须看着胡里,这些个道行浅薄的小狐狸,竟然还这么有见识,知道有其他大洲,知道去顶峰渡?
“看你们道行浅薄却知道不少啊,嗯,你们心中向往之地是何处?”
胡里尽量放松自己,回答道。
“此前做梦,梦见隔海远方有一片狐族圣地,似乎是天外还有天地,有灵山秀水,有狐仙修行……梦醒后此景徘徊不去,最后因为遇上一些祸事,干脆就来寻找,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才搞清楚这里有个不会诛杀妖类的仙人渡口,能去其他大洲,就找来碰碰运气……”
“哦……”
秦子舟微微点头,所谓狐族圣地他听计缘讲过,他并无兴趣计较中间话语是真是假,至少想去狐族圣地应该是真的。
“你口中的圣地,应当是玉狐洞天,在西域岚洲浅苍山之中......”
这一刻,胡里心中如同过电,之前计先生曾言找不到顶峰渡就在山脚下多转转,似乎是早就算到这一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是叫西域岚洲,原来是那边的一座浅苍山!全凭老先生指点,我等才解开疑惑!”
胡里两个原来如此其实意义不同,但其他狐狸甚至秦子舟都没有听出来,只见他赶紧在桌面上擦了擦手上的油,站起身来走出席位,向着秦子舟郑重行礼。
“小狐多谢老先生赐教!”“多谢老先生赐教!”
其他狐狸也跟随着一起离开位置,向着秦子舟行礼,后者点头微笑,但心中却觉得稍有古怪,但并无不适。
对于客人们的怪异举止,这户农家夫妇似乎并未察觉,他们也算热情,除了做了约定好的菜肴,还多加了一些菜色,让宾客们吃好喝好,等送走一众客人,两夫妻虽然累得够呛,但得到的钱财也够他们高兴一阵,农妇更是又请了一炷香供奉到客厅中神像前。
口中还不断念叨祈福:“神君神君,保佑发财……”
这听得一边的秦子舟有些无语,他可不是送财之神,只是对着狐狸们离开的方向眺望了许久,他本能地觉得,这群狐狸似乎并不简单。
“世间灵狐,又多上不少……”
......
ps:今天在外头办事,本以为小半天能好的花了一天,头很胀,今天就只有一更了。
第699章 桃枝
月鹿山十分深幽,山中飞禽走兽不可计数,因为有月鹿山仙门修士的存在,山区很多地方常年云雾不散,至少寻常人看到的是这样。
山中丰富的走兽和药材,加上月鹿山长久以来的奇诡传说和神仙故事,导致整座月鹿山在当地和周边相当范围内都十分具有神秘色彩,是人们心向往之的仙山,采药人、猎户、游览山川的文人墨客,以及寻着传说故事来寻仙的人,一年到头算是络绎不绝。
而今正值盛夏,来月鹿山中纳凉的人也不少。
胡里带着一众大小狐狸在山脚下还维持一下幻形,等进了月鹿山中就全都变回的狐狸,有些自己带着衣服的,还背了个包在肩头,一起撒着欢在山中窜来窜去。
仙家渡口这种地方,仙修和妖怪对立的情况不会那么明显,至少邪气不重或者有特殊隐匿之法的妖怪不会有什么问题,胡里他们十五只灵狐当然也是如此。
胡里依然在最前面领路,那位姓秦的神人在后面指点过他们怎么绕过月鹿山的迷阵,所以他们现在前进的目的极为明确。
一边,两个约莫中年的樵夫唱着山歌背着柴火在山道上走着,其中一人忽然看到一侧山林窜过去一群狐狸,甚至还有狐狸背着布包,顿时大感奇怪。
“哎,你看你看,那边有狐狸背着包袱呢!”
“哪呢?”
“那呢,快看!”
“哦真的啊!狐狸背着包袱,还这么多,这是不是妖怪啊……”
另一个樵夫有些小心地说着,但前头那个樵夫却一脸兴奋。
“你怕什么,这是月鹿山,老一辈都说是神仙老爷住的地方,有些有灵性的飞禽走兽会来这里拜山的,我们跟上去瞧瞧吧?”
“别吧,赶紧多砍点柴火好下山去……”
见同伴这样,开头那个樵夫拍了拍腿。
“哎呀,你啊你,咱这边相传的老话怎么说的?月鹿山多仙人,偶遇仙踪莫迟疑……你想想当年,我们遇上那一老一青两个先生上山,早该跟着去的,那会我回去后一说,陈伯一口咬定那两人准是仙人,悔不该当初没一起跟去啊……”
同伴一听对方又提这事,顿时笑了。
“你看你,着魔了吧,又提这茬,兴许当初那两个先生就是入山踏青游玩的文人……”
“不是不是,你忘了,当初我提醒那老先生他们所行方向山道崎岖,两人皆不以为意,后来陈伯提醒后,我也想起来那两人衣衫整洁面无点汗,脸不红气不喘,你不想想那老先生长须白发的,看着都多少岁了……”
同伴不耐烦地摇摇头。
“我可是忘了,这多多少年了,你记得这么清楚?少做白日梦了……”
“你,你不去我自己去!”
那樵夫见同伴这样子讽刺他,原本只是三四分意动的,顿时被激起了性子,说什么也要去看看了,直接背着柴火就朝着一侧的山坡攀爬上去。
“哎~哎~你真去啊?喂……”
另一个樵夫喊了几声,见到同伴真的快步连走带攀爬的往高处离去,很快就看不见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处。
胡里带着众狐在山中窜动的速度其实是很快的,那名追上去的樵夫因为几句话耽搁了时间,所以等上了看到狐狸的那一片山坡,除了灌木丛生,就没见到狐狸了,但所幸他记得方向,不信邪地往前又走了一阵。
樵夫其实也是一时冲动,此刻的想法不过是对于同伴讽刺之语的应激反应,打算走一段路就回去的,只是往前走了一阵子,站到山坡顶端的时候,居然一脚踩空了。
“啊……”
失去重心的樵夫整个人直接滚落了这个山坡,沿途树枝杂草噼噼啪啪在身上脸上一阵,背后的柴火也不少都掉出来,虽然是缓坡,但直线下降距离至少有七八米,最后“砰”的一声撞到一棵树上才停下来。
“哎呦……哎呦……痛死我了……李二,二子……哎呦……”
樵夫动一下感觉浑身都痛,有气无力地喊了一阵,根本传不出去多远,这会脑海中满是悔恨和懊恼,怎么就和被迷了心窍一样追过来呢,关键怎么能踩空呢……
这片山虽然相对安全,但也不是没有猛兽的,尤其是到了晚上,樵夫现在只能希望自己休息一会能缓解一下痛苦,希望自己身上并无什么大碍,希望同伴来找自己,否则若是天黑了出不了山,就危险了。
“沙沙沙……沙沙沙……”
不远处灌木那边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响起,一下将樵夫吓住了,右手忍着痛伸向背后,从后头架子上抽出一把柴刀。
“谁在?是谁?是什么?我手上有刀……”
正当樵夫万分紧张的时候,那边出来的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这少年手中抓着一根上头有些绿叶和花苞模样的小树枝,一出来就带着埋怨的口气边走边说道。
“你这人,走山道不看路的吗?亏你还是个进山打柴的樵夫!能走吗?”
人的心态有时候很怪,樵夫看到少年这般骂骂咧咧的,很有种见到麻烦想远离却不得不管的感觉,顿时安心了不少,而且这么个少年也不能是强人吧?
“问你话呢,能不能自己走啊?”
“啊?哦,这,我再试试……”
樵夫皱眉忍痛,想要站起来,但左腿疼得厉害,挣扎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行了行了,我来帮你吧,真麻烦……”
少年快速走到樵夫身边,过来搀扶樵夫,他虽然看着年少,但力气着实不小直接一把将樵夫拉了起来。
樵夫靠少年扶着支撑平衡,还没说话呢,后者就直接问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我来扶着你走,对了,帮我拿着这个,这总哪得住吧?”
少年先是将樵夫一只右手扛到肩上,然后将手中的枝条递给樵夫。
“拿得住拿得住,多谢了,多谢了……”
樵夫连连道谢,心中更是隐隐有种兴奋感,这少年突然出现,又生得如此俊俏,恐怕自己是遇上仙人了,说不定正是自己仙缘呢!
于是乎,樵夫旁敲侧击地开始和少年不停搭话起来。
“我常在这月鹿山中砍柴,从小听说了不少山中的故事,听说山中是真的有神仙的,这次看到有狐群背包而走,顿觉好奇,就追来看看,想求个仙缘,谁曾想差点送了性命,还得多谢少年郎了……”
少年一边扛着樵夫前进,斜斜的山坡在其脚下如履平地,哪怕带着一个人也依然步伐稳健速度不慢,听到樵夫的话,少年直接咧嘴。
“你确实是有仙缘的人,尤其此次见狐而动,已生根脉。”
樵夫心中一喜,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减轻了不少,带着兴奋赶忙追问。
“少年郎莫非就是山中仙童?莫非您就是引我入仙途之人?我……我……”
“哎哎哎……你可别如此激动,我可并非引你入仙途的人,而且我说你是有仙缘的,可这世间多得是有缘无分之人,男女之间如此,仙修机缘亦如此。”
“啊……那我……还望仙童指教啊……我……”
少年似笑非笑,眼神深处神色莫名,不再理会樵夫。
樵夫见对方不理人,想说什么又不敢多说,只能一瘸一拐的,任由少年扛扶着上了山坡,又朝着原路返回。
不知为何,回去的时候速度特别快,没多久,就看到另一个樵夫还在山道上往外走呢。
“这是你同伴,让他带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少年这么说了一句,樵夫只觉得边上一空,差点没再次栽倒,往边上一看,那刚刚还扛扶着自己的少年已经不见了,但手上的枝条还在。
‘这……这莫非就是我的仙缘?’
樵夫越想越兴奋,然后朝着远处同伴大喊。
“李二……李二……”
“啊?”
李二回头一看,见到身后不远处同来的樵夫,看他一瘸一拐且脸上手上都有擦伤,顿时赶紧跑过去。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哎你这人,还笑?你手上什么?看着像桃枝,也不对,这都啥季节了,桃枝不可能还没开花……”
“走走走,回去说回去说……”
樵夫脸上满是兴奋,将手中的桃枝攥得死死的,他没注意的是,这桃枝上的花苞似乎更加殷红了一些。
山上某处,唇红齿白的少年蹲在那里,笑嘻嘻看着远处的两个樵夫,随后视线转向月鹿山深处,似乎遥遥看到十几只狐狸正跳窜着前进。
第700章 表里不一的老牛
在少年蹲在那里面露嬉笑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冷笑。
“哼,看你笑得如此令人不爽,想必刚刚做了什么阴险之事吧?”
少年立刻站了起来,看向自己身后,一个外貌上看起来既不雄壮也不魁梧,反倒像农家汉子的男子站在那里,正看着他面露讥讽之色。
看到这个汉子,少年还是带着笑容看他,但和之前看樵夫下山的情况完全不同。
“呦,这不是牛爷嘛,终于来了啊?我不过是在这看看风景而已!”
出现在少年身后的正是牛霸天,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是不太看得上眼的,但再看不顺眼,现在也不好动手打他。
“看风景?”
老牛咧了咧嘴,一把抓住少年的手臂。
“走走走,带我进顶峰渡,老牛我受不了月鹿山修士的盘查,用你那法子帮我一把。”
少年只觉得手臂生疼,对方看似轻轻一抓,就好像要将他肢体碾碎一般。
‘这蛮牛……’
“行行行,我帮你我帮你,你先松手!”
“怎么,你这家伙细皮嫩肉的,不会是个女娃吧,老牛我轻轻一抓的力道都受不住?”
老牛眼神上下打量起少年来,原本漫不经心,越看眼神越是认真起来,口中还不断喃喃着。
“不会吧,难道是真的?哎呦,这什么劳子盟里头怪人这么多,你这家伙我也没好好瞧过啊……”
少年被老牛看得浑身凉飕飕的,他可是知道这老牛十分好色,关键这蛮牛道行很高,而且别看他人形外表很憨厚,实则这只是表象,这蛮牛喜怒无常,有时候动起手来完全不讲道理,是天启盟新招伙伴中极其厉害的一个,也没多少人愿意惹。
这会看到老牛这样的眼神,少年下意识就炸毛了,狠狠一甩将老牛甩开。
“你个老牛有病不是,少发神经,去顶峰渡!”
说着,少年直接向上跃去,掠向山坡顶端,后边了老牛眯眼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转身再看向山下方向,几息之后才跟随少年的步伐而去。
很快老牛就追上了前头的少年,一起跨入了月鹿山外围禁制之中。
少年此刻从身上摸出相应的符箓分给老牛。
“给,收好了就行了。”
老牛伸手接过,笑嘻嘻地打量着手中的符箓。
“嘿嘿嘿,心灵手巧啊,符箓这么个精细的东西,你也能鼓捣出来,我还以为只有那些个满嘴放屁的仙人才懂呢,你,真不是女人?”
老牛看着少年两眼放光,后者猛地一个冷战,这蛮牛的眼神之热切,甚至令少年都起了惧意。
“你娘的有完没完,老子是男的,你他娘的难道有特殊癖好?”
“没有没有,我老牛只对女色感兴趣……”
老牛摆摆手,但还是自己小声嘀咕一句。
“下次我还是得问问别人……”
这话听得少年一个走路踉跄,也让在其后面落后一步的老牛露出一丝浅笑,然后将少年给的符箓贴身收好。
顿时,老牛身上浓烈的妖气快速收敛起来,让此刻的他就如同一个朴实的农家汉子。
月鹿山修士设立的禁制并不是很强,主要也是顶峰渡毕竟也算是个港口,而非需要太强隔断的禁地,只需要对邪气和不详之气敏感一些就行了,真正进入顶峰渡其实并不难。
一边在山中穿梭,少年一边还不停叮嘱着老牛。
“我叫你一声牛爷,是敬你的本事,但牛爷你可得注意了,顶峰渡是到底是真正仙家之地,月鹿山的人可也不好惹。”
老牛咧嘴笑笑,嘴里嘀嘀咕咕。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这月鹿山听都没听过,仙霞岛和长剑山还差不多……”
“你……”
“知道了知道了,老牛我会注意的,对了,不是说还有几个跟班嘛,怎么现在就我们两?”
老牛面上满不在乎,少年也只能多看着点他了,这蛮牛实在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同行伙伴,但这种真的是牛脾气的人,最好还是顺着他一点,不能完全硬顶。
“他们三个早就在顶峰渡上了,我们去了就能见到。”
两人穿过山中某一条溪流之后,周围原本雾蒙蒙的景象变得豁然开朗,老牛张大了眼睛眺望远方,能看到那一座矮峰斜顶着一座斜插如云的巨峰。
“这就是顶峰渡啊……”
看到老牛难得有些感慨的样子,少年也笑了笑。
“不错,这就是顶峰渡,仙修之人弄这些缥缈浩荡感觉还是挺有一手的。”
老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然后突然又来了一句。
“不知道这顶峰渡上有没有窑子啊?”
这话听得少年又是一个踉跄,忍不住有些暴躁起来。
“窑子?你当那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是嘛……”
老牛满不在乎地舒展了一下筋骨,浑身的肌肉和骨骼噼啪作响,在老牛大步往前走的时候,身后的少年则是满脸担忧,为什么自己再次回到顶峰渡,是和这蛮牛一起啊……
顶峰渡上自然远比不上凡人集市繁华,但对于修行界来说也算是难得的热闹了,有些提心吊胆的少年和老牛一起来到这里,见到了老牛还算本分,心中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周围怪人多了去了,或者说对于凡人而言的怪人多了去了,所以老牛和少年这样的组合根本不会引起过多的关注,并且少年的模样在进了顶峰渡之后也有所改变,皮肤黑了不少,身高也高了不少,更像是一个弱冠青年了。
老牛毫不在意这个少年的变化,这不光是少年之前就和老牛讲过他在顶峰渡有些小麻烦,还因为老牛早就听计缘提过这个少年。
“那三个家伙呢?快点找到他们,老牛我还有话问他们呢。”
听到老牛有些不耐的话语,少年甚至一度觉得这老牛可能还没忘了找窑子的事,不过老牛此刻的视线却在远远瞧着集市边缘的位置,那里有十几个“人”正小心翼翼地在走着。
这些人全都是狐狸变的,不是化形的那种,就是幻法模拟出人躯而已,周围人偶尔会望向那些狐狸,看着那些极力想要表现得十分自然的狐狸,估计也不清楚这里头九成九人都知道他们是狐妖。
没错,这九成九还包括了凡人,能混迹在顶峰渡的,一些高明的妖怪或许看不出来,像这些狐狸那种实在是太明显了。
“嘿嘿,娘娘腔你看看你看看,你还让我多注意一些,你瞧那些狐狸,这模样不也没事嘛?”
老牛指着那些狐狸的方向,看着他们进了一家凡人所开的客栈才收回视线。
少年有气无力地笑笑,什么话也不想回答,只是忽然愣了一下,马上怒从心起。
“你叫谁娘娘腔?老子有名有姓,叫汪幽红!”
“谁应了谁就是娘娘腔呗,嘿嘿,还说你不是娘娘腔,汪幽红这种名字也是男人起的?”
就如同计缘心中对老牛的评价,属于粗中有细道行又高的,关键很多人容易被他的妖相和人相所欺骗,老牛想要激怒一个人,根本不费什么力。
少年被老牛随口这么一说,关键是老牛这神态和表情,让他觉得这蛮牛就是这么想的,属于心口如一。
“你……你……若不是我苦修百年的桃枝不在手上,我……我……”
“怎么,想打架?”
老牛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已经化为黑黝青年模样的汪幽红,身上隐隐有气息鼓荡,似乎根本不在乎这里是什么顶峰渡,是什么仙家渡口,只要对面的人感应声,他就敢立刻爆发。
少年强忍住心中怒气,对老牛又是愤恨又带有忌惮。
“你还真没种,这都能忍,扫兴,老牛我不和没种的人打!”
老牛咧开嘴,露出散发着寒光的一口大白牙,明明是牛类的大槽牙,却看着比猛兽的犬齿更瘆人。
少年剧烈喘息几下,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要沉住气,不要和这蛮牛一般见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懒得理你,他们在那呢,我们过去。”
老牛看着汪幽红的背影收敛起笑容,我就是还收拾不了你,老牛我也能恶心恶心你!
想到这,老牛心中还是微微叹了口气。
这姓汪的十分邪性,这家伙真身究竟是什么连陆山君都没看出来,老牛同样也看不透,而且喜欢寻找有仙缘但还没跨入修仙之徒的凡人动手,汲取对方元气,据说能萃取对方还没生长的仙道根基。
‘能从计先生手上逃掉,不管先生有没有认真,不管多狼狈,到底还是不简单的,早晚弄死你!’
带着这种恶狠狠的想法,老牛才向着快步在前的汪幽红追去。
第701章 老牛的天然优势
在顶峰渡就要守顶峰渡的规矩,这一点汪幽红还是很清楚的,他也相信同组的人除了那蛮牛也很清楚,所以只要看住那蛮牛就行了。
相比于以前的习惯,汪幽红虽然依旧下意识地会在顶峰渡中寻找那些凡人,但却不敢如同曾经那般肆无忌惮,毕竟因为这事,两次遇上了计缘,第二次差点就直接死了。
两人在一家凡人经营的酒楼处汇合,那三人高高瘦瘦,穿着有些像江湖人士,见到汪幽红过来顿时眼前一亮,知道这是他的几种常见变化之一,而边上朴实如憨厚农家汉子的人,想必就是那一位被好几个司命使者一起请进天启盟的牛妖了。
“见过红爷,见过牛爷!”
三人没等老牛和汪幽红接近,已经一起向着两人行礼,汪幽红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话,而老牛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人,又看看汪幽红。
“嘿,这娘娘腔倒是蛮拽的,老牛我肚子饿了,可有酒菜?”
三人小心地看了一眼,见汪幽红面无表情,就赶紧对着老牛道。
“有有有,里面已经定好了酒菜,牛爷,红爷,快快请进!”
“那还差不多,走走走,别在这墨迹了,进去吃东西。”
老牛领头在先,路过三人的时候直接一把抓住一人的衣服,将之拎到前头,就这么带着众人进了酒楼。
果然如同三人所说,早就定好了酒菜,就在大堂的角落里拼着两张桌子,上面热气腾腾的饭菜还有灵气流转,不光色香味俱全,就是灵也不差。
“哎呦哟,还不赖嘛,饭菜生灵,除了偶然得到的仙果,老牛我还真没吃过这种……”
“嘿嘿嘿,牛爷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小人是知道两位要来,特意精心准备的……”
边上一个最高最瘦的那人凑近老牛跟前赔笑,老牛也带着笑容面向他,然后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老牛就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
只见在旁人反应过来之前,老牛就忽然抬起手狠狠在旁人身上一锤。
“砰……”“轰……”
这一栋酒楼微微一震,那个高高瘦瘦的人就被老牛锤到了地上,上半身已经嵌入了地板,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抽搐,显然虽然没死,但受到了伤害和惊吓。
“你他娘的诚心戏弄我老牛吗?知道我是牛,还点这么多肉菜,不知道多点一些素的吗?真气煞我老牛,要不是娘娘腔说这是仙家地头,得收敛些,老牛真想一把捏死你!”
这一举动可把汪幽红吓得不轻,直接出手抓住老牛的手臂,身上法力鼓起,防止这老牛再暴起踩一脚。
“牛爷,可以了可以了,你们两个,还不快多点一些新鲜的蔬菜,记得灵气要充足,快去快去,把他也扶起来!”
另外两人赶紧将地上口鼻溢血的人搀扶起来,然后快步走向柜台。
这一幕不光吓到了汪幽红和另外三个同伴,也将酒楼内外附近的人给吓了一跳,不少有修为的人都将视线扫向老牛,而老牛双目泛起红色血丝,丝毫不让地瞪眼回去。
“看什么看?教训些小辈,还用得着你们瞪我?想打架啊?”
“牛爷牛爷,沉住气,沉住气!”
汪幽红这是真的怕了老牛了,一边顺着这蛮牛说话,一面还不断朝着内外行礼,同那些被冒犯后脸色微变的路过修士道歉。
“抱歉抱歉,我这位朋友是山野莽夫,脾气不好,没学过什么经文规仪,些许矛盾我们自己会解决……”
对路人说完,汪幽红还不忘和酒楼掌柜打招呼。
“地板损毁,我等会照价赔偿,请掌柜放心!”
能在顶峰渡开酒楼,店家肯定和月鹿山有关系,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汪幽红也不会做得太出格。
等旁人的注意力终于从这边移开,那边掌柜也笑着点头之后,汪幽红才终于微微松一口气,一直死死抓着老牛的手也松懈了一些。
这会老牛难得收敛了不少,在汪幽红眼里似乎是这蛮牛可能也后知后觉知道刚刚动手有些过了。
“呃,娘娘腔,那什么,刚刚老牛我确实冲动了些,哈哈哈哈哈,看起来也不碍事。”
“你,牛爷,大家都是同道,应当相互尊重,即便你道行高,刚刚也太过了,而且这地方……”
“行了行了,下回打轻一些!”
汪幽红差点忍不住飙脏话,而老牛已经漫不经心地在位子上坐下了,冷眼瞥了一下眼前的汪幽红。
‘见你个鬼的相互尊重,老牛我要不是从计先生那听过你为了逃命的卑劣手段,指不定还真让你给骗了!’
这时候,那三人也再次回来了,被牛霸天锤了一下的高瘦男子面色殷红,这不是害羞,而是刚刚那一下并不简单,有些伤了。
“牛,牛爷,我们又叫了十几个素的,瓜果蔬菜都有……”
“好了好了,刚刚是我老牛反应过了些,坐吧坐吧!”
老牛招招手,让边上三人虽然心中有怒气,但还是惧怕更多,盟中怪人极多,眼前显然就是一个,真惹到了可不会顾及什么同盟情谊,当然是更顺从一些好。
牛霸天咧嘴笑笑,也不打招呼,独自拿起筷子夹了桌上现有的蔬菜吃了起来。
老牛当然不是纯粹吃素的,但他清楚,如今所处的地方可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他宣称吃素,也是一种保障,省得以后若是来个声“人宴”,他不吃就显得怪异,若是吃吧,再见到计先生总是会有些芥蒂的。
对于这一点,陆山君就没有老牛那么好的借口了,但陆山君也心思洁净,必要时刻若真的要做一些违心之事也能透彻心性,并不会留下心里疙瘩。
老牛吃着清炖白菜,想着陆山君之前说过的话:“我等如今处境,便是身在洼地沉潭之中,虽表染淤泥,但出水依旧是白藕。”
老牛听得出也看得出当时陆山君说话时心表如一,也是不由有些佩服,承认自己在这一点上不如对方。
吃饭的当口,见老牛终于没有再惹出什么事端来,汪幽红紧绷的神经也算是松弛了一些,开始谈一些正事。
“这次我等在顶峰渡驻留时间未定,等一段时间,会有人逐渐聚拢过来,到时候,我们会一起去灵州,在此期间,我等也需要在顶峰渡集市上多逛逛,若是遇上“古血古器”之物,就想办法拿下,若是遇上可造之材,我等也需要留心考察,以期收之!记住,月鹿山的人如今严了许多,不可太过掉以轻心!”
“知道了红爷!”“我等定会小心的!”
汪幽红视线看向老牛,这老实农人模样的家伙一筷子一筷子夹菜,不停往嘴里塞,见到汪幽红看来,老牛撇撇嘴。
“行了行了,我会着眼任务的。”
“你不用,你只要不乱发脾气就是帮大忙了,尤其是正道修行之人,别随意招惹,须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行了行了,你个家伙整天说一堆大道理,和个仙修一样……”
说到这,老牛忽然愣了下,视线看过边上三人之后,着重集中到了汪幽红身上,看得他浑身不自在,甚至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看着我作甚?”
“我说,娘娘腔,老牛我看不出你的真身是什么,或者说,你该不会就是个藏于我天启盟的仙修吧?”
说这话的时候,老牛难得严肃了一些,一双牛眼也微微眯起,旁边三个妖怪全都低头夹菜不敢说话。
而汪幽红面无表情,冷笑几声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么荒谬的问题,这蠢货蛮牛的脑回路果然不正常。
老牛也没在这上面多做纠缠,见无人理会,顿时做出一种自觉无趣的样子,开始埋头吃菜喝酒。
只是在老牛眼神深处,一抹带着嘲讽的冷芒一闪而逝。
正如陆山君之前对老牛说过的,老牛装憨有天然优势,而且装憨不是装傻,技术难度更低些。
……
顶峰渡中,胡里带着其他狐狸茫然无措地到处穿梭,遇上看着和气一些的人,就会提起胆子尝试去问西域岚洲和玉狐洞天的事,只可惜知道的人似乎并不多。
这会,汪幽红和老牛等人正吃完东西从酒楼里出来,餐桌上素菜全吃光了,肉菜一点都没动。
这算是老牛自己的没意识到的效果,就连汪幽红都没动肉菜,他们当然不可能也是喜欢“吃草”,只不过有些怕了这憨牛,干脆在他面前也“吃草”了。
“几位,你们是否知道西域岚洲的玉狐洞天,若是要去那边,我们该怎么走啊?”
好巧不巧,胡里正好撞到老牛等人,于是直接对着看起来憨厚的老牛询问道路。
在胡里眼中,这是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逛游一圈就自然找到了这里,也看到了这个看着很老实很好说话的农人汉子。
“玉狐洞天?”
老牛看看边上的汪幽红,后者立刻抢先说话。
“你问玉狐洞天做什么?为什么问我们?”
“呃,这个……只是,只是想去看看,去看看而已,这里的人气息都可怕,就这位大哥看着憨厚老实,一定很好说话,就想来问问。”
胡里一番话听得汪幽红和边上其他三妖顿觉无语,这蛮牛老实好说话?
“这些事,你不如去问月鹿山的顶峰渡相关知事,在那边的一座厅堂那,进去问就行了。”
“这,可那边好多禁制和箓文在,我们,不敢过去啊……”
果然是些没见过世面的狐妖,但这些狐妖身上妖气却如此清灵,也难怪周围这么多修行人都没对他们有什么过分恶感,汪幽红这么想着,眯眼笑道。
“过去吧,他们不会对你们如何的,如你们这等小狐妖,船费或许都可免了。”
“啊?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狐妖?”
胡里惊愕一声,身边十四狐也全都大惊失色,一起后退几步聚拢在一起。
“哈哈哈哈哈……”
“嘿嘿嘿嘿……”“这些小家伙哈哈哈哈哈……”
“有趣有趣,哈哈哈……”
不光是老牛和汪幽红,看到这些狐狸一惊一乍的天真样子,周围路过的修行之辈也纷纷忍不住笑起来,也让众狐莫名其妙地天然收获了不少好感。
第702章 回来就好
只可惜,仙人渡口去往各方的船只并非想有就马上能有的,界域飞舟不是公交车,没有固定的班次和固定的停靠站。
当胡里和其他狐狸壮着胆子进入月鹿山处理界域摆渡事务的大厅之时,得到的消息令他们颇为失望。
“仙长您也不知道啊?”
胡里和一众狐狸全都站在月鹿山相关知事面前,十五张脸上都明明白白写着“失望”,看得周围人和月鹿山几个修士都有些忍俊不禁,虽然这些狐狸都是大人模样,但在他们眼中还真就是些“孩子”,尤其是那股清灵的纯性,哪怕他们这些仙修之士也看得顺眼。
如今当值的月鹿山之士是一个短须老人模样的修士,见众狐如此,他笑着回答道。
“界域摆渡毕竟是各个圣地仙门的宝物,人家也不是急需靠着这个赚钱,虽然每年总会跑一些地方,但只是为自身师门和道友行个方便,我月鹿山还不至于强逼他们提前列出表单线路,多是等界域摆渡之物从所属之地起飞,他们准备沿途停靠之地,就会自然而然收到感应,从而在响应牌上出现大致日期等信息。”
月鹿山知事一边说,一边指向厅堂内挂在墙上的那些牌子。
狐狸们虽然不是完全懂,但多少也理解了这位老仙修是什么意思,基本就是想马上去西域岚洲是不太可能了。
“哎,也不知道要多久呢……”
“是啊,这里好可怕啊,而且我们钱也不够……”
“要不我们去打零工吧,我看那边好些凡人铺子也招工人的。”
“这可以么?”“为什么不可以啊,实在不行工钱少些,管吃住就好了呀?”
几只狐狸在那讨论开了,而其他狐狸明显十分意动,这一幕同样让月鹿山几个修士会心微笑,很少能看到这样的妖怪,若非他们真的傻到可爱,那股清灵感和天真感,真怀疑什么有道高人教出来的。
而这会胡里他们的商议也有了结果,还是有胡里一锤定音。
“好,就这么办,找个合适的铺子,我们去赚钱,在这小心过活,等到有合适的摆渡,我们再去西域岚洲!”
“对!”“就是。”“就这么办!”
不得不说,狐狸们的这种对答方式,受到了小字们的很大影响,当初计缘在卫氏庄园的那段时间,小字们和小纸鹤可是不受什么约束的,小字们的魔性对话,也让狐狸们耳濡目染。
下了决心之后,狐狸们还不忘礼数,在胡里的带领下一起向着月鹿山修士行礼。
“多谢仙长告知,我们会经常来这里看的!”
“多谢仙长!”
行完了礼,这些狐狸们纷纷转身,身后的月鹿山修士相互笑着对视,中间的老者也开口了。
“请先留步。”
狐狸们脚下一顿,小心翼翼地转过头来,不过并没有感受到什么恶意,反而见到那老人取出了一块令牌,并且将令牌递给胡里。
“拿着吧,有这令牌在,找些活干会容易很多,也会安全一些。”
胡里下意识双手接过令牌,只见正反两面都写着字,反面是:“月上柳梢,鹿鸣山巅”;正面是:“鹿鸣丙二”。
“多谢仙长赐令!”
“去吧,等你们离开还给我就行了。”
狐狸们一阵千恩万谢,脸上的兴奋感止都止不住,高兴得上蹿下跳,有的嘴里嚷嚷着有的吃了,有的嚷嚷着有的睡了。
等狐狸们离开厅堂,月鹿山的人才都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这些狐狸着实有趣啊!”
“是啊,生而为妖,清灵天真,这才是灵狐啊!”
“不错,想那玉狐洞天是狐族圣地,若汇聚的都是这等灵狐,也无愧此名。”
厅堂内的话狐狸们听不到了,不过他们开开心心出了月鹿山殿堂的样子,倒是被一直留意着这个方向的汪幽红等人看到。
只不过几人各有心思,而老牛也在心中想着,若计先生看到这些狐狸,想必也会挺感兴趣的。
……
渐渐地,夏去秋来,而人们口中的计先生也已经在半年中走遍了祖越之地,那一场对大贞和祖越都至关重要的战争,也已经濒临尾声。
大贞军势如破竹,早已过了永定关,攻入了祖越国内,受到的抵抗却反而越来越少。
不光在计缘眼中,在两国许多有识之士的眼里,这天下也大势已定,祖越灭国也只是和大贞军队的行进速度和占城建立新秩序的速度有关,而祖越的所谓抵抗则构不成多大影响了。
站在永定关边的山顶上,计缘屈指掐算了一下,望向北方笑了笑,又再次看向南方,眼睛微微眯起。
“计先生似乎有事?”
计缘身边,廷秋山山神洪盛廷出现在眼前,手中还提着一个翠绿的竹筒。
计缘面向洪盛廷笑了笑。
“确实是有些事,家中貌似有人会来找我,得回去一趟了……”
说到这,计缘的视线落到了洪盛廷手中的竹筒上。
“洪山神,你这是?”
“哦,这个啊,呃呵呵呵。”
洪盛廷笑着将手中竹筒提起来,打开了上头的红塞子,计缘鼻子嗅了嗅,笑道。
“本以为是什么好酒,原来只是水啊!”
“哈哈哈哈……倒是叫先生失望了!”
洪盛廷哈哈大笑,然后晃了晃竹筒,再将塞子塞上才道。
“先生,洪某知道先生好酒,但手中并无佳酿,寻常之酒岂可拿来送与先生,倒是这水嘛……”
洪盛廷晃动了一下,看向廷秋山方向。
“这水乃是我廷秋山地脉之心处,山灵钟乳下涌现的泉水,可是极为稀少难得之物,洪某手中这一桶,可是百年积蓄啊,虽不是酒,但若先生以此水辅助酿酒,再加上得当的手法,必得佳酿!”
计缘心头一亮,顿时面露笑容。
“不错,这倒是有点意思!”
计缘直接伸手接过了洪盛廷手中的竹筒,掂量了一下也感受了一下。
“还好并非真的只有这小小一筒。”
“哈哈哈哈哈,洪某虽然没有先生手中千斗壶这般稀罕的玩意,但深量之物还是有一些的。”
“如此,计某多谢了!”
“先生客气了!”
计缘抓着竹筒绳带,向着洪盛廷行礼。
“计某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先生请便!”
洪盛廷也回礼相送,看着计缘踏云离去的背影,他又在后面高喊一声。
“计先生,将来酿得好酒,可定要让洪某也尝尝啊!”
“洪山神且放心吧!”
计缘笑着回应,在云端手提竹筒掂量一下之后,才将之收入袖中。
寻常酿酒用不着太多水,但手中这水可化腐朽为神奇,某种意义上说确实比酒珍贵。
……
也是这会差不多的时候,一个穿着一身淡淡桃红之色衣衫的女子走到了宁安县外。
女子手中一把油纸伞,还提着一个灰色的包袱,站在宁安县城外,看着熟悉的城市满脸都是喜色,正是修行根基已经巩固之后的孙雅雅。
‘家乡还是这般宁静美丽……’
到了这里,孙雅雅忽然开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了,虽然和家中一直有书信往来,但毕竟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不知家里近况究竟如何,不知家人和记忆中有多大差别。
带着这种忐忑感,孙雅雅踏入了宁安县的城门。
一入城内,那种充满生活气息的吆喝声就越来越明显,这非但没令孙雅雅感觉到嘈杂,反而更觉宁静。
如今的孙雅雅当然更加光彩照人且仙气飘飘,不过进城之后也做出必要的“藏拙”,所以虽然看向她的人依然不少,却不会造成什么太大冲击。
孙雅雅没有一路直往桐树坊的家中,而是拐向了天牛坊方向,人还没到坊口,已经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站在远处街口,孙雅雅热泪盈眶地看着天牛坊外街道上,那个充满回忆且熟悉依旧的面摊,一个略显佝偻的老人正在那边忙前忙后。
孙福虽然已经年迈,但腿脚还利索,身子也硬朗,依然雷打不动地几乎天天来老位置摆摊,同样守着孙家面摊的规矩,往日如此,今日亦如此。
这会刚好是饭点过去,面摊上只有一个客人要了碗汤喝,孙福就一手端着木托盘,一手用抹布擦拭各个桌面,收拾之前食客弄脏的桌面。
某一时刻,孙福好似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有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摊位前看着他。
孙福心中莫名一跳,晃了晃头,小心地询问道。
“姑娘……你要点什么?”
听到这一个问题,无语凝噎的孙雅雅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爷爷!是雅雅呀,是雅雅呀!”
“咣当……”
孙福嘴唇颤抖着,手中的托盘也一下摔在了地上,千言万语汇聚在喉咙里,最后只蹦出来一句简单的话。
“雅雅……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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